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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1章 世俗烟火 (30)

    啥意思?

    张精作妖的! 这亲家母以前怪本分的,这有了个工作, 吃上公家的饭了, 看给作兴的! 衣裳要掐腰的,裤子直溜溜的绷着个屁股蛋子, 也不打绑腿了,鞋也不在脚腕上绑带了。

    头发也不好好梳,你要是老式的, 你就盘好; 你要是新式的, 你就剪短,挡住耳朵算了,那些女干部可不都这样。你还要长头发, 还不盘着, 团成一疙瘩还非得用帕子缠着, 帕子还非得留两个耳朵耷拉着。

    诶一一不稀罕说你! 一尺麻绳配不上你的头发?

    没有麻绳我给你挫,以后你绑头发的麻绳我包了。

    关母心里腹诽, 脸上却配上了笑, 语气带着几分巴结与谄媚:“亲家母, 忙着呢? ”

    桐桐:“……”她说:“是啊! 忙着呢。卖啥是吧? 你排队吧, 人不多了,一会子就排到了。要是渴了……”她指向棚子下面一堆人的地方, “那地方供水。”

    现在这出门艰难就艰难在,喝口水都难! 有些生产队距离公社远,走来就得两小时,走渴了,要是有亲戚在这附近,还能上亲戚家喝口水。要是没亲戚,就得问陌生人,能不能给他一口水喝。

    鉴于这种情况, 桐桐一接手就弄了这么个东西, 地上挖个坑上面架个锅就能烧水。需要柴需要水, 这好办, 她跟来送定额物资的各生产大队商量, 你们来送的时候, 捎带上一车柴, 咱几个生产大队轮换着来, 方便的都是咱公社的社员, 谁家大队都有人老来呢, 对吧。

    水嘛, 内部值班, 早起挑一锅水, 叫烧着。来卖东西的, 有那年轻的, 谁有功夫谁去挑,只费力又不赶时间的事, 迄今没有发现说谁不乐意。看着水不多了, 就有人把担子一挑, 回来把水续上了。柴火也是一样, 根本就不用人照看, 谁要喝, 见水没开, 帮着塞把柴火的事。完全可以自主运行。

    有那来办事的, 没处呆, 就聚集在火堆边上, 也没有人驱赶。

    桐桐又去跟收购站地址所在的生产队商量, 请他们在下风口, 偏一些的位置修个公共厕所。他们打扫,粪归他们大队。

    公社所在的镇点有三个生产大队, 厕所都是旱厕, 也不过是花费点时间就是了。土墙草顶子,男女分开。安排给一个聋子老太太打扫, 给记公分。

    有了喝水休息的地方, 有了上厕所的地方, 可不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以前呢, 在镇上遇到认识的人, 都会让一句:“来家里! 来家里喝口水。”

    现在有了喝水的地方, 有了上厕所的地方, 我也不需要让你到我家去了吧。

    正是因为公社的干部看见这边的热闹了, 书记才想着来看看怎么回事。这么一看就明白了, 夸陆胜利:“办的很好! 这是真正的做到了服务人民。”

    是!

    关母却觉得: 这是真打算把孩子们的婚事往砸的办么?

    两亲家也没吵过, 也没嚷过, 这怎么话说的, 碰到两对面, 都不请去家里坐坐去。

    她赶紧说:“亲家母, 我是来看看亲家……冬天鸡不开窝下蛋, 这一开春, 开窝了。这不……攒了些鸡蛋给亲家补身体。”

    桐桐带着她往里面去, 找库房这边, 讲鸡蛋递过去, 从这边收其实是一样的。谁家都有几个亲戚, 好像从后面有情面讲一样。拎了鸡, 抓个鸭,份量上好像是松一点。但其实是一样的, 只是做的像是有人情一样。

    更不要提鸡蛋了, 几个就是几个, 放在灯上一照, 是不是坏蛋一眼就看出来了, 最多就是没排队。

    桐桐一边叫人收, 一边就说:“不讲究这些, 我家那口子都上班去了,身体好了。你那么一大家子, 又有孙子, 过日子要紧。”

    愣是把钱又塞了回来。

    “心意收到了! ”钱拿回去吧。

    关母:“……”她就说, “亲家母, 小如在县城……”

    “在县城挺好的。”

    “我是说两个孩子这么着……啥时候能添个孩子。”

    “哟! 这事嫌弃我姑娘没生?”桐桐就收了笑脸, “年轻人的事, 乐意生就生, 不乐意生就不生。亲家要是不满意……”

    “没有! 没有! 满意! ”不是催生, “就是俩孩子不在一块……”

    “你想叫小如回来种地? 不合适吧。哪有不叫儿媳妇工作的道理? ”

    “没有! 不是! ”我又不是那恶婆婆。

    “那是你们能叫小海进城, 两口子团圆? 这事好事呀! 啥时候去? 哪个单位?”

    关母:“……”我要有这个能耐, 我何必受你的刁难。

    她还要说话, 前面又喊了:“林姐, 来一下, 分级定不下来。”

    收购的农产品是有等级的, 一个等级一个价。工作人家说是二级, 人家说, 我们这么好的东西你给我订二级?

    僵持不下了。

    桐桐说关母:“你看, 我这还挺忙的! 就不陪你了, 你先回。”

    关母:“……”人家风风火火的走了, 半路听见争吵声, 这还就跑了起来, 比兔子都欢实。

    自家儿子也是倒霉, 遇到这种丈母娘, 搅和的小两口的日子没法过。

    帮着收购的刘秋萍就说这个大娘:“你咋不把攒着的鸡蛋叫你儿子给你儿媳妇送去呢?”对人家的姑娘好,这事就有转圜。你只跟人家的父母在这里纠缠, 纠缠什么呀? 人家只要你们对人家的姑娘好, 就这点事!

    你儿子要去县城, 家里做点好吃的给拿上, 毕竟吃食堂, 万一吃不饱呢? 万一晚上再想吃点啥呢? 没锅没灶的, 不方便嘛。

    你给拿鸡蛋, 蒸点包子, 这些都没有……你就是把苞米面窝窝头给拿些, 或是弄些野菜窝窝给拿去, 这都比你拿着这玩意找人家父母强吧。

    人家父母一松口, 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 有啥为难你们的意义? 你们这种付出是闹别扭的时候的一次性付出。人家要的是从今往后, 你们对人家姑娘好着点。

    懂这个诉求了没有?

    还看不出来吗? 人家是真的疼闺女。前儿去县城, 就在食堂吃的饭。小如在食堂负责咸菜泡菜, 什么菜帮子萝卜皮, 都腌呢! 前面一说要咸菜,她这边切丝就能上菜。

    活不重, 吃得饱。

    听说机关食堂都请小如去腌泡菜了,还挣着额外的补贴呢。

    关母尴尬的笑了笑, 心说: 这不惯成成例了! 给了这个媳妇, 那个媳妇也要, 要不然就是是非。可家里哪里拿得起?

    这般想着, 一路溜达着回去。一回去又坐在院子里哭, 高一声低一声的骂儿子, 说儿子没本事, 说为了儿子受了他丈母娘的气了, 人家拿下眼看咱, 你要是有本事, 你妈能受这个委屈云云。

    关小海:“……”我丈母娘是个很难缠的人, 但却真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就问说:“你去的时候, 我丈母娘正上班? ”

    那咋了?

    “上班的时间, 她能咋你? ”她不要名声了? 肯定跟你好好的说话了,你就是污蔑! 她不是瞧不起你, 她是单纯的瞧不上你。

    瞧不起才是下眼看, 瞧不上并不是! 我丈母娘瞧不上的人多了, 不光是你, 她也瞧不上我呢。

    这是没法子说人家不对的, 人家能耐大, 瞧不上咱……这不是正常的吗?

    他一边在院子里忙着拾掇农具,一边跟亲妈掰扯这里面的道理。然后跟了一句, “……你明儿也能去那地方上班, 跟她一个单位……你叫她瞧上一个! ”这跟我出息不出息有啥关系? 我就是出息了, 你也就这样了, 她还是瞧不上。

    把他妈成功的气‘死’过去了, 就是那种生气还发泄不出来, 然后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趟, 非得男人和儿子轮番着哄, 轮番着认错, 才能‘活’过来的状态。

    关小海:“……”你看! 我丈母娘是不会这样躺在地上的: 第一, 她舍不得弄脏身上的衣裳; 第二, 她觉得那个样子不好看, 不体面。

    这是亲妈呀! 自来习惯了这种日子, 也以为别人家得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其实在老丈人住了一段时间, 就真的知道, 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自家是天天吵, 为了谁的饭稠谁的饭稀都能打起来。丈母娘家呢? 没有的。

    以前没觉得自家老娘说自家媳妇有啥问题,可在丈母娘家呢?

    丈母娘老是指挥几个小舅子干活,厨下的活能打下手的就去打下手的, 打不了下手的, 媳妇做饭了, 你们自觉的去刷锅洗碗。

    可要是在自家, 媳妇叫自己干点啥, 老娘是不愿意的, 觉得她儿子累了一天了, 啥事都靠男人, 这媳妇就是懒, 就是奸, 就是滑, 就是当不起家。

    他没管当着他妈, 把拾掇好的农具一扛, 趁着歇晌这会子功夫, 去薅些野菜, 晚上拎着野菜去老丈人家混饭去。

    初春的荠荠菜正鲜嫩的时节, 关小海天擦黑来了, 拎了一筐子鲜野菜, 在河里冲洗过了, 嫩绿嫩绿的颜色, 水灵灵的, 只要一淘洗就能吃。

    桐桐接了过去,晚上熬着小米粥, 这玩意扔在锅里, 能吃个嫩生劲儿。

    她说女婿:“放桌子, 吃饭。”

    “嗳!”关小海洗了手, 应承着,然后见老丈人也没恼, 就赶紧先问:“考试是要去县城考? 还是要去市里考, 我借个马车, 路上能快些, 我陪着跑一趟。”

    四爷也没拒绝:“好! 初五之后吧, 初六一早去! ”

    成! 初六一早我就来。

    桐桐端了窝窝头来, 递给女婿两个: 吃吧! 吃点干的。

    关小海接了, 把窝窝头揉到小米粥里, 一揉就碎的窝窝头跟小米粥搅和到一起, 稠糊稠糊的一碗, 他端起碗往嘴里扒拉: 还是我老丈人家的饭香!

    关母看着一锅的清水煮野菜, 撒了一点点的盐, 然后给一家子盛饭:老二就是白眼狼, 今儿这饭一口都不给他剩!

    第1362章 世俗烟火 (31)

    一辆马车去赶考,考试放在上午十点, 考两个小时就考完了。

    农校有老师跟着陪同, 早上五点半就从家里出发了。现在说的一大早就是大部分人起床的时间。晚上都睡的早,五点左右一般就都醒来了。

    一是尿憋的, 二是清汤寡水的,早起肚子饿的咕咕咕叫唤,也睡不住了。

    五点半走, 野菜馅儿的苞米面饼子带上, 再就是水壶。马几的草料,水桶,车上都坐满了, 这才走。

    许是马车能快些, 差不多八点半进了市区。

    这对金寿、金喜、小意来说都是新奇的。这里是有火车的, 火车拉着煤炭,冒着黑烟从远处驶来, 再从眼前驶过去!

    “火车一一火车一一”

    是的! 那是火车。

    一辆拉煤的, 很老旧的火车, 给三个孩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车进了城, 打听具体的地址,先把小意送到考场, 在卫校门口,桐桐陪着小意下来。马车继续走,再送到畜牧学校门口,金喜和西爷下车,四爷陪金喜。

    金寿大了,有老师和关小海陪着就可以了。

    到的时候还早,人不多,十几个人在门口等着, 男女都有。

    桐桐指了指台阶, 把草编垫子给放在台阶上, 娘俩坐着等。桐桐给剥了鸡蛋, 把水壶的水递过去, “不要害怕, 只管去考。”

    小意一边吃鸡蛋, 一边低头看着脚上崭新的布鞋, 咽下去了, 喝着水, 看着学校里老旧的两层建筑。

    到了九点左右吧, 学校的门打开了, 老师都很客气, “先去礼堂等着,外面冷! 去礼堂里坐吧! 考生到点有人喊进考场, 陪同的人员可以继续留在礼堂里等待。”

    这个时候, 门口的人大约七八十, 这里面还有陪同的人员。

    桐桐扫了一眼, 其中女孩的占比不到五分之一。

    卫校可不止是护理类, 还有临床, 有药学, 有中医中药之类的专业等等, 所以, 来考试的大不多数还是男学生占比更大。

    只看穿戴就看得出来, 这些学生的家庭条件不差, 陪着来考试的家属都不是啥也不懂的人。

    小意是女孩, 年纪又小, 一看这情况, 她就带着几分怕的意思, 能考上吗?

    忐忑的厉害, 她从没经历过真正的考试。

    战战兢兢的跟着去了考场, 一个考场只五个人, 四个角落四个人,正中间的位置一个人, 谁都看不见谁的卷子。监考老师就有六个, 这多吓人呀!

    可等卷子发下来了, 小意上下扫了一遍, 心里一下子就踏实起来了。

    问的是, 正确的洗手步骤, 这么洗手的原因是什么?

    又问常见的传染病传播途径有哪些,还有诸如基本的急救措施有哪些, 常见的慢性病有哪些……等等等等, 这没处学去, 就在报纸的常识版块里。

    想答好这种题, 你先得识字, 再得会写字, 还得有机会接触西医的常识或是读到报纸, 只这些条条框框, 就把九成九的女孩子挡住了。

    前面真的是太简单了, 最后一问问的是: 你报考卫校的原因是什么?

    小意:“……”被自己爸爸给料到了。这个题给了三十分, 占比极大, 又没有固定答案。

    那就是爸爸说的——服务! 再然后呢, 结合实际情况。不能说学医是服务, 种地就不是服务了? 可以考量说点真情实感。比如家中遭遇的事情,父母同时病倒, 为啥都说不治了呢? 因为真的没有医生医护呀! 根据老经验, 挪动病人有时候会加重病人的病情, 所以, 不治, 扛着, 看天意, 就成了不得不做的选择。

    有这个前情, 那么, 选择这个方向提升自己, 学习专业的技能, 进而能服务更多的老乡, 这应该就是领袖说的服务于人民。

    哪怕不擅长作文的人, 对于亲生经历, 跟说话一样把这些事情讲述完整, 叫人能看懂, 这分数就不会低。

    一落笔, 她检查了再检查, 铃声一响, 她就交卷了。

    等出教室的时候, 有个老师站在门口问:“家里有从事医学方面工作的人吗? ”

    小意摇头, “报纸上读来的。”

    老师就点头, 叫小意去大礼堂找家人。

    小意一路听着旁人的议论, 哪道题应该答啥, 啥病是不是慢性病等等, 她心里一阵放松, 她觉得她答的都是对的。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已, 一路跑到小礼堂, 看妈妈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呢, 她一蹦三跳的过去:“妈一一”

    桐桐一看孩子的笑脸就知道, 她都会!

    参加考试的一共才不到六十个人, 就以现在大家都西医的了解来说,就不可能考的深了。光是常见病的西医叫法, 九成九的人就不知道。

    所以, 只是针对性的参加一次考试, 能有多难。

    小意低声说:“妈, 我都会! ”

    也应该都会。

    “老师还问我咱家是不是有人在医院工作?”

    桐桐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脑门, “上了厕所去, 你哥他们那边也该考完了, 咱去外面等着。”

    可不,考完了!

    金喜站在爸爸边上, 低声说:“畜牧的倒是考的不多! ”感觉白复习了, “卷子上问, 咱们国家的名称……”

    四爷点头, 是的! 现在很多人不知道国家名称。刚才有个考生过去,还说是中华国。

    “问首都是哪里?”

    嗯! 正常。新旧交替就交替在这里了。很多人都是在乡下接受过私塾教育, 又种了地, 伺候过牲口, 就觉得能来考, 考的人也挺多。但就是脑筋还在以前!

    有人就是答不上首都, 出来还在相互问, 知道首都在哪吗?

    这就是小学的课本上, 开篇就是我是中国人, 我爱BJ天安门的原因。

    边上有人说他们最后一道题, “我答的是为了一个好的前程……”

    “我答的是为了稳定的月俸……”

    金喜默默听着, 然后站在爸爸边上窃喜: 听了别人的答案, 我就觉得我答的很好。

    除了服务之外, 再写了一下要为我们的崭新的国家添砖加瓦之类的话。

    正听的津津有味, 马车来了, 马车上的三个人都一脸的笑意, 看的出来, 金寿答的不错。

    四爷带着金喜上了马车, 金寿才赶紧说:“我们考的专业只占三分之一! ”

    料到了!

    金寿到底是放弃了师范, 选择了农林。农校学的本身就不深, 题目还只占整个卷面的三分之一分值, 那其他题的答案几乎就都在报纸上。不是说题目, 而在说答这种题目的思想和指导方向。

    只要方向和思想是正确的, 那怎么可能不得分?

    所以, 这次考完, 人心里真的是安稳的。

    考完的, 不去上学了。但是看报学习, 还是成了习惯。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开始参加劳动了。

    户口迁出来了, 但自家的宅院还是自家的, 爸爸的户口还没迁。

    听说这几天澡堂子和理发店都要签公私合营的契书, 股权多少都说好了。这事一办完, 爸爸就是合营店面的经理了。

    金喜会去兜鱼,然后拿回村里的宅子给晒干, 换钱嘛!

    小意会跟着在周边挖野菜, 然后带回院子在热水里烫一下, 再去晾干, 冬天就能吃。没有锅, 就在破旧的瓮里, 挖坑烧火都很方便。

    兄妹三个这么进进出出的, 到了四月底, 先后有录取通知书到了, 九月份去报名, 他们在家还有五个月的时间。

    农校放起了鞭炮, 敲锣打鼓的。公社的大喇叭恭贺三位小同志努力学习, 积极进取, 还给一个人奖励了一个搪瓷杯子。

    再加上四爷把户口彻底从生产大队调走了,成了大众服务部的经理。

    啥是经理, 没人知道, 只说是吃上官家得饭了。

    大队上谁不说这金镇家两口子是能人, 这一大家子, 除了那个大女婿, 这不都脱了老农民的这一身皮了。

    孩子们考学考出去了, 这意义可不一样。大队上也放了鞭炮, 喇叭上喊着金寿同志, 金喜同志, 金意同志……

    王翠枝坐在炕上纺线, 听着外面的广播:“小意那丫头蛋子, 也成了同志了?”

    金开接了一句:“毕业了就是干部身份。”咋就不是同志了?

    “当官了?”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吧。

    王翠枝看了一眼坐在堂屋里一仰一合织布的金花:“……老实织你的布! 你还比小意大三个月, 你看看你……”

    金花叫梭子穿梭在织布机上, 不敢说话。

    “女人嘛, 要本分! 嫁人之后都是一样的, 一样要伺候男人, 要生娃养娃, 要伺候公婆……女人的本分不学, 就学些抛头露面的东西, 还当是多大的能耐? 以后谁后悔谁知道!”

    金花‘嗯’了一声, 手脚更麻利了: 抛头露面都是不要脸的! 女人就得贤惠, 给夫家生儿育女, 本本分分的。

    金大财问金安:“这就是一家子都走了, 那院子咋办? 那不是分下来的宅院, 那是当初你大哥从他老丈人拿的钱买下来的宅院, 就叫那么慌着?”

    金安:“……”自己有两个儿子, 而今自家却只有这一院子的房子! 以后会不会分宅基地也不知道, 就算是分了宅基地, 盖房也得要钱要粮的, 家里现在盖不起!

    金开今年都十八了, 金泰也都十六了。

    天哥那边的房子可都是用的小瓦, 不是草房。

    金大财说:“你跟你哥又没吵没闹过, 你找找你哥, 叫金开住过去给看着房子! 人是房的魂, 再好的房子没人住就破败了。有点人气, 房子就都是好房子。这也是为他们好的。”

    金安:“……”他看向老娘, “妈, 那叫我拿上几个鸡蛋, 侄儿侄女都考上了, 我不能空手上门……”

    第1363章 世俗烟火 (32)

    户口一走,盯着这个房子的人可太多了。金开得结婚了, 想要单独的院子, 现成的房子; 杨保粮和杨村粮也是兄弟两个,大舅家得房子为啥不能住?要是你们不在, 我们可以帮忙看房子嘛。

    可四爷压根就不可能留口子,他跟大队说,可以写个借用的证明, 把村里的小学挪过去。村里的小学只有两间土坯房子, 暗就不说了,窗户那么一点点大,还没啥遮挡。也没有桌椅板凳, 就是石头支棱个木板子。

    没有人真的重视教育!

    但是小意一个女娃娃,念了几年书, 考上卫校了,一辈子就不一样了,这是大家看得见的。所以, 念书有用吗? 有用!

    重视教育了, 可学校的条件不行。

    那就挪过去, 那边堂屋带东西屋,还有两排厦房, 六个年纪就都能分开了。可以说是,搬过去就能用!

    冬天有炉子有炕,夏天通风又好。另外有厨房,有男厕有女厕,那么大的菜地,给孩子们当操场。

    用吧! 大家一起用。娃们上学不遭罪,这是家家都获利的事情。谁想说单独住进去,都没戏。

    四爷跟大队上的老少爷们坐在一起, 把事情就这么一定。

    地还是他的地, 房还是他的房, 给学校用, 叫娃娃们舒坦些。

    谁家没孩子? 谁家的孩子不上学? 都给成年人扫盲呢, 对吧? 就算是女娃子不上学, 男娃娃可都是要上学的, 万一将来考上个啥, 这不是改换门庭么。

    然后事情就定下了, 金安还没出门呢, 金泰就回来了, 说这事不成,“大伯把房子和院子借给大队了, 叫把学校搬过去。”

    金家鸦雀无声, 金花织布都尽量手脚放轻, 怕发出的声响惹来奶奶的责骂。

    可饶是轻巧的厉害了, 奶奶还是把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摔了过来, 砸到脸上, 她赶紧捂住, 明儿肯定这里就会青一片子。

    “手脚轻点, 你笨手笨脚的, 将来到了婆家, 人家打骂都是你活该的。”

    金花:“……”她轻手轻脚的理织布线去了, 不敢说话。

    罗宝琴在外面喊:“花儿一一花儿一一来把鸡喂了。”

    金花如逢大赦, 赶紧出去了。她小脚, 走的吃力, 脚步极快, 到了后院。

    罗宝琴伸手叫闺女到跟前看, 看看孩子的眼角: 打红了, 明儿肯定就青了。

    她转身看看簸箩里晒干的小鱼:“装上, 去收购站把这卖了。”

    “我叫我哥……”

    “别言语, 咱俩去。”罗宝琴去拾掇鱼干, 然后跟婆婆说, “前儿有人给开儿说媒, 我带着花儿一块去, 去她舅舅家, 叫她去看看人家那姑娘长个啥样子……”

    金泰忙道:“我去拉架子车……送你们去。”

    “走着能行! ”小脚走不了远道, 几里路就疼的受不了。但罗宝琴还是打算自己走, 她一手篮子, 一手拉着闺女, 娘俩出门了。

    金花羡慕的看着下晌回来的婶子嫂子们, 他们卷着裤腿, 穿着草鞋,大脚片子, 扛着锄头说说笑笑的, 想去哪就去哪。她除了去舅舅家, 几乎没怎么走出来看过。

    她小步迈着, 走出村子了, 两人坐在路边的树桩上歇一会子, 然后再继续赶路。

    路上歇了三次, 才算是到了。

    金花问说:“咱不去我舅家吗? ”我舅家不在这边。

    “不去! ”

    那去哪?

    “找你大伯娘去。”

    啊?

    “这事不许告诉你奶! ”

    “哦! ”

    大伯娘变的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会子正站在边上跟一个大娘掰扯:“……你这鸡蛋是鸡抱窝没孵出来的鸡蛋, 我咋收? 咱得讲诚信嘛! 拿回去吧, 咱这收来的鸡蛋是要往城里面运的, 天一热, 鸡蛋本身就容易坏, 你再拿这种鸡蛋来, 咋弄呀?”

    “我这是能吃的! ”

    “家里的孩子要爱吃毛蛋, 你就叫吃! 咱不收这个。”

    还有拿家里的熏的野兔子来, 乌漆嘛黑的, 说是放了四五年了, 没舍得吃,来卖钱的。

    好生的热闹。

    金花就看见大伯娘站在人群里, 大声说话, 笑意盈盈的。她看起来比村里才娶进门的新媳妇都好看。

    罗宝琴:“……”她听村里的婆娘们说了, 说每次来都找自家这妯哩, 货都是在后面收的。还总去她屋里坐坐, 从不马虎大队上的人。

    她就带着姑娘绕到后面, 问人家金寿家是哪一家?

    人家给说了, 她就带着姑娘继续朝后头去。远远的就看见金寿在门口坐着看书, 金喜在看报, 金意穿着一种奇怪的衣裳, 蹲在地上甩木棍子写字。

    金意的衣裳是最时兴的, 是劳动布做的背带裤, 只有大城市的姑娘才这么穿。

    白衬衫配背带裤, 把马尾扎高, 再把头发编成辫子, 用红丝带绑上,别提多好看了。整个公社都没有这么穿的, 但是桐桐给小意做了这么一身。

    劳动布是金福和牡丹送回来的新工服, 两人挤出来了一身衣裳, 专门送回来了。她哥嫂给的, 给了就穿嘛。

    拆了改一改, 不仅能改出一条裤子来, 还能搭一个小外套和小马甲来, 秋里能穿。

    小意是老小, 又是女孩子, 谁跟她争这些个?

    润叶给捎带了一把子各种绸缎布条, 都是布店裁下来的边子, 她自己是不敢用的, 有些是库存的老货, 那个颜色也就小女娃能用。

    她就叫捎带回来了。

    于是, 小意的白衬衫上就有了鲜艳颜色的点缀, 打扮的跟个洋娃娃。不干活的时候就叫这么穿着吧。

    正练字呢, 一扭头看见二婶跟堂姐。

    小意站起来:“要卖啥? 收货的在前面。”她看人不躲不闪, 仰着头,眼神清亮清亮的。

    金花躲在母亲的身后, 偷眼朝这边看, 然后底下了头: 以前奶奶和妈总说, 自己比小意长的可人意的多! 不叫自己跟小意这个野丫头玩。可小意就站在那里, 她就觉得伸手都够不到。

    金寿和金喜听见妹妹说话了, 这才抬手, “哟! 二婶。”两人起身, 金寿过去接了篮子, “我带你找人去。”

    罗宝琴这才尴尬的笑了笑, “我是找你妈的。”

    找我妈?

    “我妈上班着呢! ”

    “我等! 我等一等。”

    金喜就把小板凳让出来, “那坐吧! ”

    娘俩这才坐下了, 这三个孩子又各忙各的了。

    正坐着呢, 外面有人喊:“金寿, 家里的包裹单。”

    金意一下子蹦起来了:“是不是二姨和舅妈给寄的书到了。”

    “应该是的! ”金寿说她:“你呆着, 我给你取去。”自家妈向来不求娘家人的, 但是二姨在医院工作, 小意又是去上卫校, 妈就给二姨写了一封信,问能不能找到医学类的相关书籍。

    舅妈在图书馆工作, 接触的书目类别多, 应该也有自己和小喜用的书。

    那边喊说:“包裹大, 一个人不行。”

    金喜就起身了:“我也去。”然后看小意, “你留在家里吧。”

    这弟兄俩走了, 小意跟二婶和堂姐面面相觑, 都有些尴尬。她只能假装很忙, 进进出出的, 不是收拾这个, 就是归置那个。

    门帘不时的被掀起来, 罗宝琴看见了里面。锅灶干干净净的, 样样东西都摆在齐整。炕上铺着席子, 放着炕桌, 桌上也都是书。再里面就看不见了。

    只是门一开一合之间,屋子里一股子青草的香味不时的传到来。看得出来, 这一家子的日子过的是真的很好。

    桐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娘俩坐在外面, 她皱眉走了过去:“要卖啥,去前面, 再迟就关门了。”

    “大嫂……”罗宝琴忙起身, “我来找你。”

    桐桐拉了个板凳坐下来, “有事?”

    “就……花儿是个乖孩子, 好孩子, 你能不能留意帮花儿看看, 相看个好人家。”

    “才十四岁, 相看什么人家?”桐桐就说, “我十四岁嫁到金家, 那是啥年月? 三十年代那时候, 省城里今儿一个大帅, 明儿一个大帅, 枪子乱飞,不定把谁抓去就枪毙了。那时候乡下的日子比城里安生! 只要乡下还能活,在城里才是朝不保夕。

    我家隔壁有个十三四岁大的小伙子,出门去买个盐, 子弹出来打到墙上, 一反弹, 打到这小伙子的胸口, 当场人就没了。”

    啥叫朝不保夕, 那时候就是!

    “金家那时候在乡下能活,这也是我爸把我嫁到金家得一个原由。”桐桐说着就看罗宝琴, “现在这安安生生的, 孩子才十四岁, 还没长成, 你张罗啥亲事? ”瞎胡闹嘛!

    “在家里, 婆婆那人你知道, 气不顺了就拿孩子撒气。”

    “你是吃干饭的? ”桐桐说罗宝琴, “咱村那么些个泼辣的媳妇子, 你叫孩子出门跟这些人一块干活! 学也学出来了。自己不立起来, 逆来顺受, 到谁家能过好? 有扫盲班, 你送去学嘛, 怕啥? 她要拦着, 你就找大队, 问问男女是不是平等了。睡敢打你, 你就找妇女主任, 不行就到公社喊冤, 闹大了自然就有人管了。”

    你自己不出头, 缩在后面, 跟我说你家姑娘很可怜!

    呵呵! 我姑娘也很可怜!

    真有意思, 找我干啥? 我能包了你姑娘一辈子? 咋想的?

    “你去听听人家女干部都是咋讲的? 只有自己抗争, 才能改命。”

    罗宝琴:“……”那些女干部走街串巷, 走东家串西家, 抛头露面, 管些咸淡事, 那就都不是正经女人该有的样子。

    说来说起, 就是不想管, 推脱的意思呗。

    罗宝琴牵着自家闺女的手, “走! 回吧。”

    桐桐:“……”咱这关系, 我管才是有毛病! 我能同情你, 也给了你法子了, 还要咋? 好话说尽, 人家没领情!

    可去逑吧! 爱咋咋去!

    第1364章 世俗烟火 (33)

    桐桐拿着围裙系在腰上,都打算做饭了, 想了想还是把围裙解了, 跟小意说:“我去张腊梅张主任家,一会子就回来!”

    小意接了围裙:“熬粥烙饼子, 我做。”

    行! 你做就你做。

    小意问说:“去干啥呀?”

    “金花才十四,还在发育期! 那脚还没有放……那天我恍惚看见谁家一个才七八岁大的一个女孩子,脚还是缠着的。我得去找张主任说说这个事……”这不单是金花的事, 只怕各个大队还都有这样的姑娘, 放足没有被放彻底,有人盯着就放了,没人盯着就又缠上了。

    没成年之前, 彻底放开, 还能长一长, 不好看归不好看,但脚大一点,支撑力就大一点, 这是影响人一辈子的大事。

    于是, 她前后就花了半个小时, 专门去找了张腊梅。

    张腊梅随身带着工作日记本,把这件事给记下了, 回头每个生产队都要过一遍,每个生产队的妇女队长要挨家挨户的去做这个工作。

    晚上该开会就得开会,妇女同志没特殊情况都得参加,谁没来,回头上门亲自去传达会议内容。

    “你说的这个事很重要! 还是要从思想上改变。”这都做了几年工作了,还是有偷摸给孩子缠着的,不叫放足的。

    桐桐就说, “再有就是婚姻年龄, 十四岁, 太小了。”这方面该干涉的就是要干涉。

    “说的对!”这个问题更普遍。

    两人又聊了几句, 人家也要吃饭, 桐桐把话说完就告辞了:“也该做饭了。”

    张腊梅往出送, 目送对方离开。

    等人走了, 她就去汇报工作, 说想召开全公社各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代表会议。这是临时增加的, 书记就问原因。

    张腊梅把前因后果说了:“……难为她没有因为那些恩恩怨怨, 忽略了这个孩子。也没有因为心存芥蒂就视若无睹!”

    “嗯! 是个难得的心正的人。”

    是啊!

    “得重视, 尤其得从思想上深挖。”

    桐桐一边往回走, 一边心说, 这个挣脱束缚的机会是均等的, 大队上的干部隔三差五的给你们做思想工作, 抓住机会就能改变命运。如果说罗宝琴这样的人改变不了, 可金家是有机会的。

    放开脚, 不要在家里纺线织布, 去跟那些半大不小的姑娘一样, 陪着那些怀着娃娃的媳妇一块,下地干一点轻松的活计, 处一处, 听一听人家的想法, 看一看人家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孩子的模仿能力, 学习能力是非常强的, 放在那个环境里有个四五年, 你再看看。

    到那时候找个厚道的人家, 肯干踏实的小伙子, 日子能过。

    若不然……又是另一个罗宝琴!

    正走着,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紧, 朝后一看, 果然是四爷。

    她站住脚朝他笑, 而今这环境, 想拉个手手, 挽个胳膊都是不成的。两人只能并排慢慢的朝家走。

    路上碰上熟人随口打句招呼。

    他现在把镇上那些小铺子公私合营了以后, 又给合并为一个服务部。

    洗澡、刮脸剃头,每个公社能申请一个照相机, 另外有胶卷, 能提供照相的服务。甚至于裁缝、农具修理等等, 都能在合并在一块。

    然后将这一片用矮墙围起来, 像是个大市场一样, 立个牌子, 这就起来了。自从弄好之后, 是公社另一个繁华又热闹的地段。

    一路小声说着话, 到家得时候饭都好了。

    炕上放了许多的书, 是省城寄来的。

    金寿递了过去, “妈, 还有你一封信! 我去取的时候刚到, 顺便叫我捎带回来了。”

    信?

    桐桐接了过来, 信封上是电影制片厂地址。

    她亮给四爷看了, 四爷:“……”这怕不是把名声闹大之后, 发酵到现在, 被电影制片厂给注意到了?

    桐桐把信打开, 看了一遍, 还就是那么个意思。制片厂的编剧认为这是个非常典型的事例,想把这个故事改编成剧本,拍摄成电影。因为都是有原型的, 也希望听听自己的看法。如果觉得可行, 她希望能来见一面, 深谈一次。

    桐桐就笑: 看! 王翠枝, 全国都将知道你。

    电影这个载体在而今太受欢迎了, 只要有新电影, 那必然是万人空巷。

    她饭也不吃了, 亲自给对方回信, 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并且表示非常欢迎对方的到来。

    人家属于出公差, 来了有公社接待。

    桐桐就见到了一位女编剧, 叫沈惜。

    沈惜看着眼前的林桐, 便笑了:“跟我想象的一样! 你的演讲稿我看了, 我从文字里读出了铿锵的力量, 所以, 林桐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说着,就慎重的介绍, “你好, 我叫沈惜, 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 我叫林桐! 很荣幸。”

    两人说深谈……所谓的深谈其实就是随行。沈惜在观察林桐, 看到了她生活的点滴, 看到了她处理工作的游刃有余, 看到了她的工作日记。

    但最叫她有触动的是, 她跟丈夫的相处, 点滴中看到夫妻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最叫她动容的却是对孩子的教育, 她把孩子教养的很好, 儿女真没有不同。

    为此,她还专门去了她成年的子女工作的地方, 从侧面去打听她的子女都是什么样的人。

    在她大女儿工作的地方, 她尝到了爽口的酸辣萝卜皮。

    “师傅, 你们这个萝卜皮腌的好吃, 哪个师傅做的?”

    “又想借我们的人, 是吧? 金师傅被纺织厂的食堂借去两天, 给他们泡个汤底就回来。”

    “这个金师傅怎么有这么好的手艺?”

    “听说她娘家妈以前是省城的, 说啥看当年一个腌菜铺子的大娘这么做过, 后来想起了试着做了, 确实好吃……这可是我们经理特招进来的。”

    哦! 靠手艺吃饭。

    紧跟着她去了金福的单位, 拿着工作证明, 领导很热情。说起了金福, “是个在青工里很有威信的小伙子, 也是学习最勤勉的。我们公司派人去总公司去培训, 大家都推荐他, 他刚学习回来, 正给青工做技能培训……”

    在会议室外面, 能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小伙子站在一个移动黑板的前面, 一边摆弄水龙头, 一边讲解。

    黑板上是一串串的数据, 都是水龙头和水管的型号。

    了解了情况, 又去了城东街道办, 路上看见有人拎着个石灰桶用刷子在墙上写字, 字体规范漂亮, 写的都是宣传标语。

    她到单位一打听, 人家说, “金禄? 写标语的。”

    大妈们对金禄的评价特别高, 像什么有亲和力, 为人谦虚有礼貌, 热心肠又上进, 正要推荐他去D校学习三个月云云。

    还有人夸:“这小子疼媳妇, 都没听过他跟媳妇子高声说话。”这可太少见了。

    沈惜点头, 这只能是家庭教育做的好。

    她一一用相机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有金福培训青工, 有金禄在路边写标语的场景。

    林桐做媳妇, 被婆婆欺压, 她做婆婆呢?

    沈惜又去了布铺, 润叶在柜台后面, 用掸子掸灰尘, 一看见客人就先笑:“同志, 先看看! 你想做什么用, 我给你合适的布。”

    “做个夏天穿的短袖。”

    润叶打量了沈惜一眼:“一瞧您就是个文化人……”她拿了纯白的出来,把上面裹着的布拿开, “您瞧瞧, 这布多百净。”

    沈惜伸手要摸,润叶麻溜的从边上拿了布条, “布料是一样的, 您摸摸这个手感!”说着, 把白布又盖上了, “还请您理解, 这布要是人人都摸一把, 就不好卖了。所以, 我们是有规定的, 颜色浅的布, 一律不上手, 包括我们自己。”

    理解! 理解。

    沈惜没说买, 润叶也不恼, 把布放好:“您要是不喜欢, 就再看看, 看上颜色了, 我给您拿样布, 你摸摸质地。”

    柜台前只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年岁都不对, 这个就该是林桐的二儿媳吧。

    她啥也没买就出来了, 等到人家下班了, 她才去找另外一个售货员,问起了润叶。

    这人就说:“那可是个厉害的性子, 不让人, 不吃亏。好吃好穿……不过谁叫人家命好呢? 嫁了个好人家, 她婆婆就是那个林桐……润叶跟我们炫耀她婆婆疼她, 她的内衣都是她婆婆给她买的。挣了点稿费, 全都给她和她嫂子买了这些女人的小衣裳了。

    两口子拌嘴,当婆婆的从来只骂儿子, 不说儿媳妇! 催着儿子干活,不许把家务都放在媳妇身上。身上要是不舒坦, 饭不做衣服不洗, 说是婆婆交代过了, 不许沾冷水! 要叫男人多体贴些。你说说人家这是啥命?”

    那么尖酸的媳妇子,婆婆还当宝呢?!

    沈惜就笑了, 同事之间有竞争, 心里不服气, 难免言语不善。但工作人家做的不差,比动辄拉个脸不耐烦的销售员好多了。就算是性子上有些欠缺, 可也正说明做婆婆的是宽和的。

    第二天又去屠宰场, 跟着人家的领导拍到了牡丹在工作车间的样子。这个领着沈惜的是场里的妇女主任, 就说:“这个牡丹, 就是踏实, 肯干, 不计较! 但就是一样, 不积极进取。识字班也不好好去!

    为这个的, 她婆婆私下找过我, 希望我多要求一些。牡丹想趁着晚上多给家里纳鞋底, 说她婆婆一个人要管五个人穿鞋, 忙不过来!

    她婆婆说希望把她晚上的时间占满, 该识字识字, 该学算术就学算术, 等将来生了孩子了, 就更没时间了。

    说实话, 这样的婆婆少。这是怕牡丹跟不上金福的脚步, 那金福可是个能文能武的……”

    第1365章 世俗烟火 (34)

    沈惜不仅要了解正面的,也想见见林桐的公婆以及跟她牵绊了那么长时间的婆家亲属。

    但这次, 她不露身份。有张腊梅帮着安排, 跟着大队上的妇女干部,去金家做工作。金家也不知道她是谁, 只以为又是派下来的女干部。

    一脚迈进来,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子死气,死气沉沉的。

    刚下了雨, 地里不能进人。好些妇女在场院, 聚在一块又是缝补又是纳鞋底,不到学龄的孩子到处乱跑,打的闹的, 叽叽喳喳。男人们去河沟里,或是摸鱼, 或是摸黄鳝泥鳅,虽说看着穷哈哈的, 但精气神不错。

    “咱们大队适龄了女娃娃都入学了, 小意这一考上, 可都看得见好处了。”

    沈惜就想起那个打扮的跟洋娃娃一样的姑娘, 父母慈爱开明,兄嫂疼爱, 在这个孩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跟大部分女孩子不一样的气质来自于自小被疼爱。

    金家砖瓦房,一路走来,农村除了地主家,很少见到这么好的房舍。

    院子里,男主人叼着旱烟靠在摇椅上摇着,一个穿着大襟袄,绑腿小脚的老太太端了水过来,放在边上的小几上。

    老太太的偏襟袄上塞着个大手帕子, 看见来客人了, 许是因为都是女人的缘故, 男主人只扫了一眼, 就把视线挪开了。没起身待客, 没打招呼,视若无睹。

    这老太太脸色不好,对着大队的妇女干部:“桩子家的, 你能辖制你男人你婆婆, 那是你的能耐, 那是你家得事, 你说了算。但你管我家的事干啥, 谁请你管了? ”

    “大娘, 话不是这样说的! 新社会的, 人人平等。该孝顺孝顺, 但动辄打骂, 这就是不对的。”

    “我打骂的是我的儿孙,管你啥事? 平等啥? 我看在家里, 谁敢跟我平起平坐。还有没有老少了?”王翠枝把人往出撵, “你爱去谁家就去谁家, 我家这日子知道该咋过, 外人谁也管不着。”

    都是本大队的人, 这个妇女主任叫秋红, 家里的男人叫桩子, 解放以后就是积极分子, 王翠枝是顶顶瞧不上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的。

    秋红站在院子里不走, “大娘, 新社会了, 人人得干活, 人人都有一双手……你家金花, 也得干活的! ”

    “纺线织布, 谁不干活了?”

    “大娘, 你去外面看看, 看看布铺里面的布! 去县城, 看看纺织厂, 看看人家那机器一天能织多少布。将来这大厂子到处都是, 啥样的布没有? 金花还小, 能去学堂念书, 能去扫盲班认认字, 见识见识外面的世道。你一不叫念书, 二不叫放脚, 你这是想干啥?”

    秋红说着, 就喊罗宝琴:“二嫂子, 你出来! 孩子是你的孩子, 她爷奶都管不着。你就说,能不能给孩子放脚, 能不能把孩子送去念书认字?”

    罗宝琴在家里的炕上坐着呢, 她男人瞪了她一眼, 她从炕上下去, 这才说:“放了脚……要是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谁管?”

    “自己有手有脚, 你指望啥好婆家? 你也裹了脚了, 你找到了好婆家了吗? ”

    罗宝琴:“……至少我没饿着! 我有饭吃。”女人一辈子不就是这样, 还要咋? 整天抛头露脸的, 在男人群里混, 不是个正派人的样子, 这是要叫男人蒙羞, 要毁了清白家风, 连先人的脸都丢光了。

    自家男人都说了, 别看着太嫂子好像多能干似的, 可那丢的都是大哥的脸。一个大男人叫媳妇在外面混,是啥有本事的能耐呢?

    叫小如去上班, 这是荣耀的事? 关家也是倒霉了, 碰到这么个亲事。不叫孩子孝敬公婆, 不叫姑娘伺候姑爷, 这到哪说都是没理。

    小意考出去又怎么了? 将来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关金家啥事?再宝贝, 那受益的也是外姓人, 一点也分不清里外。

    罗宝琴倒是真不艳羡妯娌能工作,也不羡慕侄女们工作的工作, 上学的上学, 她就只想叫女儿嫁个好婆家, 一辈子有饭吃。

    只要孝顺公婆, 伺候好丈夫, 给夫家生儿育女, 温顺些, 忍让些, 这日子都能过。

    秋红能被这个金家二嫂子气死:“你也干活了, 你干了活就应该吃饭!不是谁养了你, 是你自己养活了你自己。”在哪干活不给口饭吃呀? 就只有这种夫家的饭吃的嘴难下咽。

    但是罗宝琴不这么觉得, 她只说:“秋红妹子, 这是我家的事! ”

    秋红直接去金花屋里,金花刚才躲在窗口看, 这会子见人进来, 她急忙在炕上盘脚坐好, 红着脸低了头。

    秋红问说:“金家, 婶儿问你, 你想不想走出去……”

    金花不敢言语, 只不停地搓着衣角。

    “你还想过你奶你妈的日子吗? 她们今儿的日子, 就是你将来要过的日子。你要不能走出去, 你妈今天的样子就是二十年后你的样子, 你奶今天的样子就是四十年之后你的样子……”

    金家激灵一下, 跟蚊子哼哼似得说了三个字:“我不敢。”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沈惜跟着从这姑娘的房间里出来, 看见了规矩的站在男主人面前的中年男子, 这就是金安吧。

    她想起了林桐的丈夫金镇, 他像是正值壮年正蓬勃旺盛的大树, 枝叶繁茂欣欣向荣。这个作为弟弟的金安像是坟头的老槐树, 一半被雷劈了, 树干黑漆漆的一片, 看着有枝有叶, 但其实内里已经腐朽。

    不得不说, 这个家庭是极具代表性的! 一个追赶机遇, 新社会如雨露甘霖, 滋养的他们焕发了新的生机; 一个残破守旧, 固守己见, 不肯从老壳子里出来。

    张腊梅陪沈惜回公社, 就说:“基层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下一步我会亲自盯着, 金花还有俩哥哥, 到底是年轻人, 脑子更容易转弯……”

    是啊! 整天坐在办公室是不知道基层的样子。这个见闻, 给她提供了足够多的创作素材。

    张腊梅又说起了林桐找她说这个金花的事, “……她做到这一点, 十分难得! ”

    是啊! 难得。

    了解的差不多了, 沈惜才跟桐桐告辞, 并且赠送了一支钢笔, “以后若是回省城, 千万记得去找我。”

    “好! 下次一定去。”

    沈惜没有直接回省城, 而是又去了市里, 去了金寿他们兄妹三人的学校, 得到允许后调取了三个人的试卷和成绩。

    她把试卷拍下来, 这些可都是极好的素材。

    这些能说明孩子们都是思想进步的青年, 他们愿意为这个崭新的国家工作, 服务, 奉献!

    这个人物太饱满, 甚至不用雕琢, 不用艺术加工去升华, 而是林桐本身就很好, 她足够闪耀, 只要将这些经历完整的写出来, 把她的故事讲好就可以了。

    电影嘛, 周期挺长的。这事过了之后, 慢慢的就被淡忘了, 日子总还是得过的。

    八月底, 要送三个小的去上学。

    羊皮的褥子没有, 用兔皮给拼出三条褥子来, 至少隔潮。每个人一床被子, 这个真没多的, 把家里盖的拿去就行了。就现在这就学条件, 必然是很艰苦的。

    把棉衣都带的都带了, 暖水瓶, 洋瓷杯子, 一人两个洋瓷碗, 一双筷子。脸盆毛巾, 牙缸牙刷牙膏梳子, 包括洋碱都一人准备了两块。

    牡丹把一包袱的鞋都拿上, 有单鞋有棉鞋, 还有草鞋, 要是下雨下雪了, 草鞋穿在单鞋外面不容易脏鞋。

    她看了金福一眼, “第一个月去, 啥也没有! 咱拿点钱吧。”

    行! 听你的。

    他把做好的箱子摞起来,这是给三个做的木箱, 放在宿舍能放自己的东西, 平时锁起来, 每个上面都带一把锁子。木板是找同事从家具厂弄来的废料, 麻烦一点, 拼凑拼凑, 凑了三个箱子。

    今儿跟人说好了, 搭供销站的车回去。

    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 车来了, 金禄和润叶, 还有小如都在车里呢,在下面接着东西。

    润叶背了个包袱, 坐在车厢里拉开叫牡丹看, “我用旧布头给拼的……”不值钱, 就是费功夫, 搭上点线, “拼了三个床单。”

    把牡丹看的羡慕的, 这手真巧, 这颜色拼着, 多鲜亮呀, 一点也不怪看。

    她们都没问大姑姐准备了啥, 能专门回去, 那肯定是准备了东西的。

    小如没敢拿自己准备的, 怕弟媳妇攀比。自己是亲姐, 关小海对自己的工资咋用说不上话, 自己吃饭是不开销啥的, 还有从各单位挣来的福利,可以说是挣多少就能攒多少。

    所以, 她给弟弟妹妹一人准备了一支钢笔。这玩意贼贵了!

    自己拿出这个来, 叫弟妹看见了, 是不是就觉得简薄了。

    何况, 润叶跟牡丹可不一样, 牡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是能攒下钱的。润叶在她自己身上花销是很舍得的, 所以, 她基本是攒不下的。

    到家后, 三个孩子收了啥, 自然要跟当妈的说。

    收到二嫂的床单,很高兴。

    大哥大嫂给准备了鞋, 准备了箱子, 这也很满足, “我大嫂偷偷塞给我钱了……”没叫二嫂看见。

    桐桐了然, 各家的日子不同。牡丹怕润叶知道了不高兴, 仅此而已。

    “大姐给了这个……”钢笔!

    桐桐就笑, “给了就拿着吧。”你姐把挣来的一大半给你们买钢笔了。

    润叶的眼睛多贼呀, 这些她能看不见吗? 但是我可以当做看不见, 你们有, 那你们给! 我……我就是有, 我也舍不得呀! 我就是想吃点好的, 穿的好点, 怎么了呢?

    却不知道, 金禄送弟弟妹妹上学的时候, 临走了, 塞了钱过去, “收着, 不够了写信到单位, 哥能收到。”

    他不知道咋瞒着媳妇攒了点钱, 偷摸的补贴给弟弟妹妹了。

    第1366章 世俗烟火(35)三更

    孩子们都走了,只剩下两口子了。

    桐桐胳膊一伸,挂在四爷脖子上晃悠。

    四爷就笑,揽着她由着她晃悠:“遭罪了!”这么多人在,这么多双眼睛,真的是干啥都不方便。

    他低声道:“咱俩换个地方。

    去哪?

    四爷慢慢摇着她:“往后很长时间,只跟吃有关。”得叫你吃饱,吃好,想吃水果有水果,想吃蔬菜有蔬菜,可选择的就不多了。

    建国初年,战争不断,外部封锁,吃饭问题不仅是个人、是家庭的问题,也是国家的大问题。

    为了保障国家的五谷粮食,会有大批量的农场开始开垦。

    大到北大荒,小到各个县都有自己的农垦农场。开始必然会艰苦一些,但比起这顿顿难以下咽的饭食,偷摸的不敢这样不敢那样,其实还是吃饱吃好更重要一点。

    就像是农场,也不都是下地的活。

    得给你找个安生的、清闲的地方呆着,叫你吃饱吃好。

    桐桐撒手,看四爷:“去哪?”

    “县城东边,有大概十多万亩的盐碱砂石荒地。听冯军的意思,县里决定改造这一片,建一个国营农场。”招工?

    “跟部队合建!”四爷低声道:“干部从各个单位抽调,自愿报名。”桐桐:“…”条件艰苦,未必有人乐意去。

    “各个生产大队有三个名额!”算是招工招一部分,“有技能的优先。”桐桐就说:“不如把小海放到农场,能开拖拉机这算个特长。”

    四爷摇头,咱去这地方有咱的打算,可但对于关小海来说,虽然拿了工资,可还是换了个地方种地,还更辛苦。那就不如给他放到县城!

    女婿跟儿媳妇还不一样!他还是去人力车管理所,里面蹬人力车的,原先都是县城里拉黄包车的。能坐的起黄包车的本就不多,金镇跟人谈生意,必然是用车的。当年常年包车的老张,而今是里面的一个头头,事都是说好的。再加上县城周边有了厂子,也需要能跑远道的人。

    谁有面子谁进嘛!下次关小海来,就告诉他这件事,先把他塞进去。刚好天慢慢凉了,要给人力车加棚子,要维修这些个东西,他去正好。

    行吧!这也有半年了,关家老两口换着来了好几回,关小海是得空就来。小麦收了之后,有了新粮食,关母整了一篦子黑面花卷,叫小海给小如送去了。

    黑面虽粗糙,但确实是细粮。

    这次小如回来送弟弟妹妹,关母又叫小海送来了十个鸡蛋。

    又不是诚心不过了,态度到这里,知道我们在意什么就行了。

    隔了一天,关小海又来了。秋里的嫩南瓜,这玩意高产,他用筐子背上四五个,“妈,给你放着炒菜蒸包子。”桐桐刚下班,正做饭呢,顺手就捞了个南瓜叫小海去洗:“那就炒个嫩南瓜。”

    小海洗了个最小最嫩的,又去烧火。桐桐一边切菜,这才一边说:“你爸给说好了,去人力三轮管理所,也不要你去跑,就多长些心眼,多学学维修的技术!”小海愕然的抬起头来,赶紧站起来:“妈,您看…

    “以后,城里也会有汽车,有公交,也需要司机,更需要维修。得自己心里有数,你爸只能想办法把你塞进去,能不能混的住,混的开,还得你自己。”“嗳!您放心,妈,我肯定好好干。”

    “宿舍是没有的,也不分房!你爸给找了人,租公房住,一月花不了几个钱。就算是你们两口子在县城安了家了。”“嗳——嗳_”

    关家再是如何也没想到,亲家给自家儿子找了一条路,愣是给送到县城去了。

    老关说:“你老丈人是有本事。”把那个服务社弄的红红火火的,都成了公社的闹市了,“那你看,我哪一天过去一趟,谢谢人家。”“谢啥?谢不是见外吗?”关小海就说,“您别管呗!人家是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就当我是个儿,不就行了。”

    老关:“”你可真是亏了你先人了!

    把关母气的:“真是有奶就是娘。

    “看您这话说的,有奶的不喊娘,那就只能等着饿死!”能给一口吃的,能活命,我喊娘咋了?不是应该的吗?

    老关气的把旱烟装不到烟斗里,“老二,男人要站在人前硬邦邦的像个汉子,就不能叫人笑话。”

    “那要是拿了我老丈人的好处,没叫人家姑娘过好日子,全塞给爹妈兄弟,这就叫汉子?这不是忘恩负义吗?”关小海坐在边上,“再说了,人家这工作是给我的,是给女婿的,不是给关家的。”

    胡说八道:“我知道,这是看见你老丈人得势了,你就看不上土里刨食的爹妈了!人家还没看不起我们,你先看不起我们。”

    “你跟我妈土里刨食,这是实情。我老丈人得势,这也是实情。那您说,拉着我跟你们土里刨食好呢?还是跟紧我得势的老丈人好呢?我就是把先人羞了,又能咋?先人也没能叫我过上好日子呀!您折腾来折腾去,也是不想叫我过好日子。那你说,我该咋办?”

    老关不言语了,被这不要脸的气的着实不痛快。按照礼节,真应该去一趟的!感谢感谢,这真不是错的!这一家子里要是出一个端公家饭碗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关母坐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好半天才说:“老二,你是心狼了!你是端了饭碗,不想管这家里了。”

    “我还要咋管?我十四上开始挣钱养家,现在连小妹都成年了,我还要咋养?我帮着养了他们,那是给你们尽孝呢!难不成他们能记我的恩,将来我老了,他们能对我好?”关小海就起身,“我连夜的就去县城了,也没啥要带的。”这就是扔下父母彻底不管,自己奔前程去了。

    关母嚎啕大哭,这生了个什么孽障!这个事真不怪人家媳妇,这事一点征兆都没有,老二也是突然才知道的。他没还没来得及跟他媳妇说,他媳妇也没来得及给他挑拨。这就是个狼,才一有前程,就立马把爹妈都舍了的狼。

    关小海扛着自己的被褥,衣裳也没两件,绳子一绑,肩膀上一挂,这就能上路了。

    他边走边哭,要不然咋办呢?

    家里要给弟弟结婚,这都是要大宗支出的,自己还没争一分呢,家里就等着拿自己的工资办事了。

    刚开始去的工资是学徒工,工资不高!这种工资要拿几年还不知道,我要是贴补家里,咋跟媳妇交代。

    家里没这份工资,就觉得一般的媳妇就可以!

    家里要是有了这份工资,那自家妈真就觉得一般的姑娘配不起他儿子。她愿意多花点代价娶个更好的。

    不是挑拣这个黑了,就是挑拣那个矮了,或是人家说话不大方…事真不是这么个事。

    就像是当初娶小如,谈好的,在彩礼上金家要的中规中矩,自家妈还挑剔呢,说是小如是家里的长女,下面的兄弟不成年,以后少不得叫帮忙去给金家出苦力。

    虽说婚事成了,可心里一直不满意。直到小如嫁进来把彩礼全带过来不算,金家还另外陪嫁了两床被子,两身衣服,一笼子的母鸡,这才满意了起来。

    婚后,又因为那一笼子母鸡,闹了起来。

    那母鸡是才开窝的母鸡,下了蛋积攒着,是为了小如吃的,或是用鸡蛋换点针头线脑的,她花起来方便的。可自家妈总要那母鸡,说放到一起养,然后就多收蛋。

    小如就是不给,婆媳俩闹了几次,小如生气了,把那一笼母鸡卖了,这才消停了起来。

    婆媳俩的矛盾最开始就是因为那一笼母鸡的!

    前年冬天,有人给老三说亲,都差不多说好了。可那一年不是添了小如吗?家里多了一口劳力,收的就多了。自家妈看不上之前说的那个姑娘了,说那姑娘家家里姊妹六个,不是个能生儿子的,给了彩礼也没钱给嫁妆,不同意了。

    今天自己要是应承了,由着他们办事。现在给老三说的那个姑娘,自家妈还会不愿意的,觉得人家配不上她老三,又得说人家矮,娘矬矬一窝,想找一个高一点的媳妇,毕竟,家里能拿的起更高价的彩礼。

    他们将来要养老钱这是应该的,可拿我的一点一点的补老三的短板,凭啥?

    穷不择妻,他没能耐自己谈的愿意跟他的,那就别挑拣!既穷又没本事,真就给他个拔尖的媳妇,他守得住吗?

    丢人也罢,羞了先人也罢,谁不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他一边走,一边擦泪。

    夜里的秋风吹着,倒是不觉得冷。凌晨四点到了县城,去是食堂的后门。

    后门有人拉煤,这就准备开工了。早起要供应馒头包子,蒸馍馍可不得凌晨四五点起来?

    一听见里面有动静了,他就敲门:“我是关小海,找小如。”“金师傅,有人找。”

    门开了,小如一边戴厨师帽,一边看他:“走了一晚上?”她把人往里面拉,“男宿舍都起来了,你去睡去。”结果就看到行李了,小海一边哭一边笑,把报名通知单给小如看。

    小如:“…”怪不得前儿爸爸来县城了,怕是办这个事的。说压小海半年还就压半年,阳历的二月份中下旬到九月的上旬,可不就整整半年。

    然后小海又拿了一张公房的单子递过去:“房子爸给办好了。”小如接过来一看地址,然后朝后门的斜对面指了指,“那里?”嗯!安家的房子跟她上班的地方相距三十米。

    小如:“……”在这里工作唯一的坏处就是早班得起早,凌晨四点多就得干活。晚班的话,也得八-九点之后才能休息,厨房总得收拾好。

    爸爸是把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不知道怎么托人的,才能正好把房子安排到这里。

    第1367章 世俗烟火(36)一更

    把这么多孩子都安排出去了,这其实是一件特别打眼的事。

    而关小海的事,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只有一个原因,注意力被转移了。

    四爷提前知道消息,说大概率要建农场,紧跟着这个通知就下发到各个单位和生产大队。

    单位上就是自愿报名,大家各自安稳,可农场还是荒地,眼看冬天了,去了之后住在哪里?吃什么?这不都是问题么?

    谁愿意去受罪

    精神才一传达下来,桐桐就去找了陆胜利,自愿报名去农场。

    陆胜利都不能理解:“你看,单位也重视,公社也重视。”

    “正因为领导器重,这才更应该有觉悟。那地方艰苦,咱们单位要说起没有负担,那就数我了!我是上面没有老人要照看,下面没有子女拖累,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两口子都去,在农场就安家了。

    而且,也不是没有私心,小的上学去了,回来之后看安排。但三个成年的子女,都在县城。农场的位置紧靠县城,抬脚就能到,相互能照看。”竟是铁了心要去!

    这种态度值的肯定,“那行!咱们单位就报你了。那你抓紧交接交接,半个月之后得去报到。”嗳!四爷也是这个话,跟冯军说了一声,冯军就说:“小池塘困不住蛟龙,换个地方也好!”新的单位新作为,是能人总能出头的。人家这是奔着前程去的,不能拦。

    不仅不能拦,他还硬撑:“军地合建,回头给你引荐三团团长,说起来,我们也是老战友了。”“好!回头我踅摸了好酒,再专门请您。”

    就这么地,由农户转为商品粮,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从这个公社跳出去了。农垦做的好了,未必受当地管辖。这事鲤鱼跃出了龙门,不受困了。

    两人得给省城,给三个孩子都发电报,告知将来地址变更的事。随后就是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搬家。

    结果家里一拨一拨又一拨的人来找关系,为了生产队那三个名额的。

    就因为这个,已经打了好几架了,谁不想要这个名额。

    金大发,也就是金镇的伯父也来了,他有两个儿子,也就是金镇的堂兄弟。老大金顺只有两个姑娘,老二金利只有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金大发和金大财这哥俩,金大发这个当哥哥的虽然有两个儿子,但下面子息不旺,两个儿子只给他生了一个孙子,叫金大贵。

    金大贵跟金福和金禄年纪相仿,在家里也就是种地。

    金大发求上门来,想要这个名额!金家在村里只这两房,“你们要是在村里,那咱金家得人头旺!你们这一辈本家兄弟四个,下一辈兄弟七个,这在村里说话,那真是有分量的。可现在呢?你们这一走……

    金安那一房说不起话,我们这边呢,只大贵一根独苗,“咱就拉不来票!”四爷:“”这个时候争抢这个,本身就不靠谱。但是呢,金大发这个大伯,倒是比金大财那个亲爹靠谱些。

    桐桐也记得,是金顺家媳妇何竹英拿了十个鸡蛋过来,叫给四爷养身体的。

    人家的好,咱记着呢。

    桐桐就先问了一句:“金巧和金雀没说对象吧?”啊?

    金大发明白过来了,忙说:“没说呢!有媒人介绍了好几个,你大嫂子都没看上。”“没想着给哪个招赘?”

    “不!不!不招赘。过的好在哪里都一样•”谁家的好小子往出招赘呀?

    桐桐就说:“那就不急嘛,好小伙子多着呢。”农场那边是军地合建,以后要安家,这成家是必然的。有合适的介绍一个,等金巧和金雀安顿下来了,小贵迟个一两年未必没机会。到时候不管是金巧还是金雀家女婿给使力,还是四爷怎么运作,你都不惹眼了。

    明显拉不来票,还非塞进去干啥?

    金大发一拍脑门:“糊涂了!糊涂了!”说着就起身,“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回去的金大发就说两个儿子,“都悄悄的,别言语,这事跟谁都别提!要不然都是事。”明白!明白。

    金顺就说:“回头要搬家,我借骡车给送一次。”

    金利想了想,“得抓紧拾柴火,给金福、金禄送过去!肯定还是缺柴火的。”

    这又不要咱花钱,就是出些力气嘛!金镇家的那口子一开口就问小巧和小雀的婚事,肯定是心里搁着这个事的。

    人家这法子对着呢,给俩姑娘找个吃商品粮的对象,嫁过去就自然安排进去了。有了这个关系,也等不惹眼了,事才好办。

    金大发不折腾叫孙子去了,金大财找来了,意思是咱金家得把力往一块使,看能不能给金开抢一个名额。

    可这哪里抢得上,人脑袋都能打成狗脑袋。

    才不把金开的名字报上去,下面就有人喊:“金开是犯了错误被单位开除的,有啥脸参选。”给金开闹了个没脸,坐在下面不言语了。

    然后推选,选出个叶进宝,选出个刘海强,还有一个叫李狗蛋的。

    也才宣布,杨保粮不干了:“你们三家抱团。”只有你们三姓在村里的势大,“刘家跟李家选叶家人,叶家跟刘家又选李家的人…。你们玩的怪好嘛!我名额要是不作废,我就去公社告你们……

    这种的,根本避免不了!事实上族大,人旺,你再怎么选,还得是这几个人。

    金大发朝儿孙一摆手:回!回!不掺和这个事。金镇办事,悄悄的办,等大家知道了,人家都走了。在这里嚷嚷个啥,没用。

    果不其然,没啥用。

    第二天还是选了那么些人,但是杨保粮却不闹了,他给安排看牲口去了,活轻松。这就是交换的条件。

    叶进宝是叶贵阳的儿子,叶贵阳就一再交代,“你跟金福金禄关系都好,你金镇叔你也认识,这次,你金镇叔报名也去了,去了大小都是个领导。有事别逞能,找你金镇叔去,多

    听话对你没坏处。”

    “嗯!知道!”

    “给你们三个人都说到,要学会抱大腿。你金镇叔跟你婶儿要是用你们,就手脚麻利点。勤快的人不招厌!你怕是还不知道,你金镇叔连大女婿都安排了。人家谁都没言语,已经报到上班了。咱安排一个你都难,人家一个人安排那么些人⋯”

    知道!知道我金镇叔有见识。

    “那就行了!那就没啥要交代的了。”也不怕你出门被人欺负。

    桐桐和四爷不用谁送,收拾好之后,跟着供销社拉货的车提前出发了。顺路而已,到了地方放他们下来就行。

    站在盐碱滩边上,把行李都放下来,不多不多,还有那么老些。

    司机是熟人,问说:“要我送不?”

    不远处有几个帐篷,这是筹备小组已经开始工作了。四爷朝司机摆摆手,“不用!你忙吧。”成!那就走了。

    车一走,桐桐就看地面:没有尘土飞扬。

    盐碱地,脚下看到的这一点,好似盐碱程度叫高,土质坚硬。抬眼往出,看上去地上像是下了霜一样,白花花。只有稀疏的盐蒿子长在上面。入秋之后,这盐蒿子也都泛黄了。

    桐桐蹲下去,扣了扣地表的土疙瘩,这玩意,除了种盐蒿,带走土壤里的盐分,种那么三五年,看看能不能种点像是洋葱一类的东西。要不然,这咋办呀?

    四爷跟着蹲下来看了看:“种盐蒿,然后养殖羊?”嗯!这地方得三五年吧。

    四爷起身,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盐碱滩,这真的是个相当巨大的工程。养地,培肥土壤,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想要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是得排盐,洗盐,使得土壤盐分含量降低。

    这主要就是水利工程的,排是排,灌是灌,必须得分开,更得注意控制地下水位,再不行就得把田地抬高。这要是全靠人力完成,真的是。沧海变桑田了。

    他抬脚往帐篷那边去,说桐桐:“做箱子上先歇着。”

    桐桐坐下了,踩了踩脚,弯腰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这里的吃水是个问题!

    洗衣服倒是不用愁的,这里的水碱性大,别管多大的油气,手里随便一摆弄就干净了。但是长期吃这种水,对人并没有好处。

    她看向远处的河流:河是一条河,若是实在没法子,只能从河里取水了。

    从河里取水不成,单就卫生条件就难达标。

    四爷就指着河对面,“河岸东边,庄稼长势良好,不行就在河对面取地下水,修个水塔,给河上架上大的输水管,将河岸对面的井水引过来,作为咱们得饮用水。”筹备指挥部的总指挥叫褚东平,他是军装裤子,发黄的白衬衫,肩膀上披着军装外套。这个金镇一说,他就从帐篷里往出走,远眺河对岸的庄稼地,然后骂了一句:“娘了个B,一河相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过,你说的也是个办法,从对面取水,沿河多修几个水塔,保证咱们一万人口的生活问题呀。”说着,这才想起来,“对了。你说是带着家眷来的吧?那个谁。…林桐是吧?”这两人的是资料他也看了,单位给的评价都非常高。

    他喊人:“去两人,帮着把人接来。”

    接来得安家!家怎么安呢?地下一米半,地上一米半,因为地下一米半,倒是不用顾虑用什么木料,小孩胳膊粗细的木料就能用。竖起来,用泥一封,顶棚也用这种木料棚起来,加泥加草密封,住多大,挖多大,就是这个住宿条件了⋯

    第1368章 世俗烟火(37)二更

    “妈_”

    桐桐看着这被搬来的东西,正想着这住的地方选址的事呢,看见远远的走来两人,隐约听见喊妈声,看身形,是金福和牡丹。

    这俩咋知道了?

    到了跟前,金福埋怨:“这么大的事,跟我们也不提一声。您要来,我给您搬呗。这是干啥呀?您有儿子,又不是没儿子!我爸能下大力吗?”桐桐:“…”真不至于,“我们俩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非得你们伺候!还在壮年呢,你们忙你们的呗…”说着,就先问:“你咋知道的?”

    “碰上供销社的车了!”咋这都能碰上?

    “我们单位给每条街道先铺管子,在巷子口设个自来水站。”暂时不能入户,但是可以到巷子口接水,“正在那里看线路呢,车过来了,打了个招呼,才知道你们到了。”就这么点功夫,你们就又跑来了。

    牡丹四下里看:“这可太苦了!要不,先跟我们回去住……”来回路上也没多少时间,不比住这里强呀。

    “别闹!我们有我们的道理。”桐桐还正说着呢,金福就拿了铁锹在地上比划,“就在这里?”这里靠大路近,进出方便,先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再说。

    桐桐看了看,也有筹备组的正在挖,还更靠大路呢:“就这里吧。”

    牡丹左右转了转,“妈,我回去拉一车木料去。”都是家具厂找来的,自从拼出三个箱子之后,金福就总弄些回来,给家里不时的添个家具。还有好些木屑,先拉几麻袋来,野外冷,得烧炕。

    他可看见干泥坯子了,公婆为了来安家,准备的可齐全了,泥坯子拉了十块,这能盘一个小炕。

    金福说:“刚才没叫金禄,你回去喊一声,你一个人不成。”

    “嗳!”

    桐桐:“…”子女多的好处着不就来了吗?

    四爷被喊去河对岸,看打井的事去了。人家倒是说了,挖不出来不着急,今晚都在帐篷里凑活。

    桐桐也没想一天弄出来,可人手一多,这还真就不值当个什么了。

    她要去挖土,金福不叫干:“您去割草,一会子棚子上得用。”“我先去挑水…”

    “等会子金禄就来了,和泥干嘛得您干呀!”桐桐:“…。”行吧!割草去。

    这一喊,连还没有正式去报道的关小海一起喊来了。

    牡丹和小如也都请假跟来了,来拉了两架子车的东西,一车木料,一车是柴火和木屑。

    润叶就不理解:“为啥呀?”公社呆着多好的,为啥来受这个罪。

    桐桐:“。

    金禄说润叶:“别问,你割草去,叫妈歇歇。”金福安排,“老二你挑水去!”成!

    “姐夫,你把木板往地下楔。大姐,你扶着木板!牡丹,你把木板往过搬。”然后才说:“妈,和泥得些干草碎末,你坐边上,用刀切些干草。⋯”桐桐:“⋯”最轻省的活计归我?这也算是享了儿女的福了?

    正值壮年的我呀,真的挺能干的。

    四爷跑了一圈回来,远远的看见自家那边已经初具规模了。

    褚东平指了指那边:“老金,你家吧?”

    “啊!”四爷眯眼看了看,“孩子们大了,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跑来了。”“你们有福气呀!”

    四爷:“…”人口多,家大业大,再过几年二十口子都打不住,吃啥喝啥呀?福气?嗯!福气大着呢。

    褚东平就说:“饭好了,叫孩子一块过来吃饭。”那咋好意思呢?都是有定量的。

    四爷过去说这些孩子,“都回吧!明儿再干。我们今晚住帐篷,没事!”天色确实不早了,金福看了看天,星星漫天,应该不会下雨,“那我先回,明儿一早就来。”成!来就来吧。

    把一个个的都给打发了。

    桐桐坐在地上看四爷,四爷抬手拉她:“还行?”好长时间不干体力活了。

    “还行!”桐桐目送六个孩子离开,就叹气,孩子多了干活是真快,但是吃的也是真多!还雄心壮志呢,算逑了吧!过几年他们再添孩子,怎么不叫这么一大家子饿肚子才最要紧。

    如今这垦荒,全靠人力,一般人根本吃不住。

    四爷就说:“陆胜利给你的评语不错,说你擅长人事处理”

    嗯!

    “这也是陆胜利的人情,既然说擅长了,说得到上级领导的多次表扬,就是为了叫你能轻松点,又说你在妇女工作方面提的建议和意见都被采纳,这就是为了你能留在人事部门,或是做个妇女干部的。”桐桐:“……”

    “我之前看了报名的名单,九成都是各单位的年轻人,除了咱们俩之外,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二十四岁…”重要的领导岗位就不敢用他们。这些人很多都是没什么背景,被领导谈话之后,就报名来了。

    这种情况之下,你可能不仅能在人事部门任职,还得兼任妇女干部。

    桐桐:“。…。”嗯!可能性很大。这就属于很琐碎,很繁忙,但就是没有重体力活。她问四爷:“你干嘛?””后勤!”啊?

    “啊!”四爷看她:“后勤保障!”不光是吃的方面,还得包括饮用水,各种后勤保障。

    包括后续的建配套的医院、学校、托儿所,甚至于得跟供销社联系,农场需要独立的供销社。甚至于农机的柴油汽油供应,规划使用等等。

    桐桐说:“这玩意太肥了…•

    “我能把这个干一辈子吗?三五年自然就脱手了。”也就自然往上升了。

    桐桐就笑,汲汲营营,说到底就为了填饱肚子的。

    当然,现在说的任命,就是临时的任命。干的好,继续;干的不好,等一切步入正轨,再做调整。

    总之,桐桐就被放在人事部门,直接上司有军职,三十来岁,叫朱从军。

    吃饭的时候简单的认识了一下,谁也不了解谁。知道的仅仅是知道有这个人来报到,才去从别人嘴里听一些金家得二三事,说是这个人的事迹在报纸上刊登了很多。

    反正就是热情,周到。今儿来的还没有一个女性,就她一个。

    饭菜是伙房做的,白菜粉条,一人碗里能分两片子肉,然后一人一条白面馒头。这一条是八两,能吃的很饱。再就是一碗南瓜汤,热乎乎,算是一顿正经饭。

    因着有女同志,给四爷和桐桐单独腾出一间帐篷,铺上席子打地铺。

    这玩意,夜里风夜,风从帐篷下面钻进来,盖着被子都暖不热被窝。

    金福听着外面的风,就起身了:“我出去一趟。”

    “干啥?”牡丹朝窗户看了一眼,窗户纸都被吹的呼啦啦的响,天冷的,得重新糊窗户纸了。

    “我一同事,他家有废旧轮胎。是解放前在战场上捡的,破旧日了。”那咋了?

    金福:“……”他耐着性子解释,“这风大,门用木板拼接,还是一样钻风。弄点旧日橡胶往门下面一钉,不影响开门关门,还不怕钻风。”

    牡丹递了棉袄过去:“那你把棉袄穿上。”

    金福起身出去了,牡丹下去把门关上,这风吹的,门都不好关。

    “门关好!”润叶在炕上喊金禄,“咋回来这么晚?”

    金禄悄悄的把袋子里的石灰放在墙角:“哦!有点事。”他伸手把门用木棍顶起来,这才朝里间去,把手伸到被窝里暖着,这是把炕都烧起来了。

    润叶把窗帘挂了一层又一层:“窗户纸换了,单层的窗帘不隔寒,我弄了些干草,还没往里面装呢!今晚上把这一层缝起来,明晚上两层做成套子,塞上干草,晚上挂上,我跟你说,再大的风也钻不进来。”

    金禄看着那五颜六色各种材质拼成的窗帘:“”他‘嗯’了一声,“好看!我媳妇就是手巧。”“你干啥去了?这么晚?”

    “跟主任打了招呼,明儿去后勤交点钱,我从单位拿了点石灰,这东西防潮!爸妈住到那地方,半地下,太潮了。”润叶心里微微有些不高兴,她把头一低,继续问说:“得多少钱呀?”金禄看了她一眼,才上了坑,坐到被窝里,用肩膀怼她:“舍不得这点石灰钱?”“就是想不通,好好的工作不干,去那地方干啥?”

    “人挪死,树挪活。论资历,论工龄,你就说爸妈还有啥发展?这是硬杠子吧。”嗯!

    “但要是从头开始,白手起家,这就是功勋元老,是不是就不一样!”

    润叶:“。”也有道理!

    “那地方是啥地方?农场!农场是干啥的?是种粮食的!”金禄再撞了润叶一下,给她挤眼,“懂了么?”

    润叶一下子就笑起来了:“那把我弄的那些干草装袋子里,这个干草细,不扎人,给铺到炕下面,能暖和些。先紧着爸妈,咱不着急,还没冷到那个份上。”行!别管是啥,有心就行。

    于是,第二天一早,天还不亮,就又都请假来了。

    金福家两口子拉了一车的草席子,还带着个破轮胎;金禄家两口子带着半袋子石灰,两麻袋的干草;小如拎着篮子,小海抱着个坛子,“今儿得忙一天,我带了饼子和泡菜。”喝这里的水可以,但吃的咱不好意思吃嘛!准备干粮,今儿一天就弄完了。

    牡丹编的草席子铺炕刚好,润叶:“⋯千草白拿了。”

    桐桐看了看,“不白拿!这缝隙多了漏风,用干草把缝隙塞一塞吧。”这个合适!

    “嗳!行!我给咱塞。”

    真就是一天功夫,一明一暗小小的房舍给搭建起来了。

    金福说:“回头我弄些土坯子,给外间再盘个炕,老三老四和小意他们回来,就有地方住了。”就是太简陋了!

    桐桐摆手:没有!不简陋,这已经很好了,我很满意。

    第1369章 世俗烟火(38)三更

    桐桐站在这地方,莫名的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才想要去捕捉,脚步声响起,四爷回来了。

    她把灯点亮,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炕和灶台,今儿还是没法做饭!只能说这么烘干着,还是得吃大灶。

    四爷进来看了看,是那么一会子事呢。他一边验工,一边从兜里往出掏。

    左边一个苹果,右边一个梨,裤兜里还塞着鲜枣子。

    桐桐一一的接过来,看了又看:“你偷的?”

    四爷:“”怎么就偷的?跟人家聊的多了,还混不来一个果子?“人头熟了,跟人家说了一声,摘的。”真的?

    “嗯!人家问,是家里的婆娘害喜了?还是小孙孙嘴馋了?”

    桐桐:“。”她往嘴里塞,吃去了,“你没告诉人家,是你家婆娘嘴馋了。”

    四爷就笑,“回头找些苗子,沿着农场里面的路,两侧都种上果木。”大家种大家收,叫大家都能吃上,就不显得你爱吃了。

    桐桐跟着点头,这苹果小归小,其实还挺甜的。这都熟透了,这果核能不能种出苗木呢?想了想盐碱地,算了,别费那个劲儿了。

    抬手都想扔了,想了想不对呀!

    苹果树能做成盆栽,那就是说,我若是放在深筐里种植,这玩意是可以养在院子里的。那我为啥不编筐,从河对岸取土,在自家院子里先种上菜呢?

    这是可以种的,一直可以种。政策再变,农场的性质不变。事实上,怕地下水涌上来,传统的治理盐碱滩的办法就是抬高田地,虽然会来回反复,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

    这种方式,试的不就是土层得多厚植物能生长吗?

    那我用浅筐子种菜,用深筐子种植其他,‘实验’嘛!还不让人试了?

    所以,她把果核留下,打算明儿去河边找个地方先埋上,明年要是出苗了,我就移栽。然后看谁家的苹果,我取些枝条,嫁接上,三年之后,就能吃上苹果了。

    四爷就看见桐桐把苹果核吃的那叫一个干净,还舍不得扔了,用草皮包好,放到墙角:“想种?”“种到筐子里。”

    四爷:“……”我给你找赖生苗子去得了,还自己从果核种?爱折腾就折腾吧。他转移了话题,“这还不是地窝子。”

    是的!地窝子几乎全在地下,只有顶子是另外的,覆盖在上面就行,保暖性能要比这个好!但那得在干旱的地方,挖下去至少两米深不能见水气。这地方就不行了,到了一米二的位置,其实就有些潮了。

    因此,这属于半地穴,一半的建筑都在地上。到了冬天,这地方的保暖性就不好。

    一半这建筑吧,都是墙体越是厚越是能隔寒保暖,夏天太阳晒不透,也最是阴凉。

    可这地方不是呀,上面一米五六都是木棍木板搭建起来的,最多糊了一层泥,跟搭建鸡窝的样子差不多,只能说不淋雨能避风,连盖猪圈都不如。

    这玩意想御寒,想啥呀?

    四爷:“…”并不能号召先盖房子,因內春耕不等人,今秋成立,明春就得在这土地上播种,今冬的改造任务繁重,这是想都别想的事。只能说,怎么把咱这房子改的扛冻一些。

    不行的话,从哪里找些土坯。农村多是土坯房。土坯就是没烧制的土砖,干透的。又宽又厚,里面砌墙两层,这也就差不多了!房顶上盖厚些的草顶子,倒也行!

    毕竟,闹不好得在这环境里住一年。

    前一天还在想这件事,结果第二天金福就带着金顺和金利,连同金贵来了,更有叶贵阳,叶进宝,连同一个村上的刘家李家人,一人一辆架子车,又是柴又是干土坯的,都给拉来了。

    四爷忙着招呼,金福才说跟桐桐说,昨儿碰见叶贵阳带着叶进宝来县城准备来上班的穿戴,听说之后,今儿就来了,还这么多人。

    桐桐:“…”明白!各自都是为了孩子的前程的,懂这个意思了。

    本就是有渊源,扯不开的人情关系。推上来的这三个孩子跟金福金禄关系还不错,那就帮着照看照看,别叫孩子走了折子就行。

    人多好办事呀,真就是朝上砌墙砌起来了,连顶子上的大梁都换了,换成小腿粗细的木料了,虽然都是曲里拐弯的,不算是好料子,但确实扛压了,上面顶着厚些,这玩意能扛得起来。

    忙忙活活三天的时间,才算是把这小窝给拾掇出来了。

    缓坡下去,木板门,里面订着草席子,下面用橡胶封着,不钻风。

    里面高度这次大,得有三米二。

    外间有一铺炕,不大,睡四五个人是能挤下的。另一边就是炉灶。

    里间就是一铺小炕,下面摆放着架子,柜子之类的都在架子上放着。

    窗户留的特别小,主要是怕人钻进来。从里面看,窗户特别高,几乎到房檐下了。可站在外面,外墙也才一米多,窗户可不就很低嘛。

    干脆就留成了一尺见方的小孔,多留了几个。里面有个活动的木板格挡,能锁死。要通风了打开,不想通风就扣住,既挡风,又能遮挡视线。

    晚上躺在刚烘干的炕上,闻着泥土特有的味道,还怪惬意的。

    临睡前,桐桐还在咕哝:“回头哪天休息,咱去割些干芦苇。”

    “嗯?”

    “我想编些芦苇席,土墙太脏了,把席子订在墙上…四爷:“”他把桐桐的头挪到他的肩窝里,这日子也过的兴致勃勃的。

    是的!诗情画意和柴米油盐并不矛盾。

    早起做早饭,刚要把一根木柴塞到灶膛里,可一看…⋯这玩意的造型不错,又可塑性!她喊四爷看:“我想要个挂衣服的架子!”这玩意自带挂衣服的挂钩,上面的枝丫断点一个挨着一个。

    四爷接过来靠到墙角:“晚上回来给你做。”

    带来的萝卜切成细丝凉拌,白菜炖了豆干,吃饼子喝粥,这就是今儿的饭。

    今儿当地招的人就来报名了,桐桐得正式上班了。

    两人把窗户扣死,把门都上锁了。人杂难免手杂,还是小心着点。

    四爷还是得继续出门,这两天专门派人拉水,水塔今儿也得开工建了,得尽快的把水引过来。

    桐桐到的时候,帐篷都已经敞开了。老朱带着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见桐桐来了就招手:“你来做审核。”审核就是看看,人跟报上来的对不对的上。虽然一般都不会出错,但还是仔细些。

    桐桐应承着,就说老朱,“得有个临时的制度,哪些错犯了,就一定会被开除,提前得告知一声。”对!人杂,参差不齐。并不一定推荐来的就都是好的。

    老朱就说:“军地合办,那就是办军事化管理!”这有什么好说的!部队今儿也驻扎进来,扎营地在另一头,所以,一体化管理。

    于是,安排了人在大喇叭上一项一项的喊:最好别干违规的事!谁出格,立马走人滚蛋。

    桐桐坐在桌子后面,先递了报名单过来,桐桐手里有一份名单,她看了人,看了生产队,然后问对方:“你确实是某某某吗?确认吗?”对方确认!那就自己写确认,摁上手印。

    要是不会写字,就代替他写,然后叫他摁上手印。

    这其实立马就把各人的文化程度摸清了。

    有些人会写,写的字还不错;有些人也会写,写的生疏,像是初学;有些人说会,可能也觉得会,照猫画虎,还是写了错别字;再有些干脆就不会写。

    老朱在边上看了看,就心里点头,这个林桐还真是个做人事的料子,这不是就相当于把人员进行了一次摸底吗?

    他去一边忙去了,这会子秩序都是乱的,面嫩的人组织不了这么些没什么纪律性的人,得他去震慑一二。

    半晌都过去了,桐桐也把本村的年轻人看过了,这三个小子过来嘻嘻哈哈的,还问要不要帮忙。桐桐就说:“先去听吆喝,回头再说。”这都挺好的,反正就是来的都是小伙子,没见过一个姑娘。

    桐桐忙了半晌,才喝了一口水,有个瘦弱的小伙子过来了,递了报名单。

    “刘柱?”嗯!

    桐桐又打量了对方一眼,“西山生产队的?”是!

    桐桐就喊:“西山生产队的还有两个人,都有谁…过来一下。”

    后面隔了好几个人,站出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这两人相互打着眉眼官司,一看就是有猫腻呀!

    老朱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桐桐小声说:“这个刘柱。像是常年害痨病的!他咋选上来的。就是选上来,人也对,咱也不能收!”没有体检这一项,往后就会有了,但招工的通知到各个生产大队,要求的就是身体健康。

    这个人健康吗?这体格子,干不了一个月就得要命。回去好好养着,还能活下去。送来干苦力活,工资是拿着的,也能有一辈子的保障,但他扛不起造!

    老朱的脸就冷下来了,看着另外两个小伙子:“都是西山生产队的?你们认识这个人吗?”“认识!”

    “是刘柱吗?”“是的!”

    “他啥情况,健康吗?说实话!大喇叭的政策你们也听见了,有所隐瞒,直接清退。”这也瞒不住了!两人对视一眼:“他常年有病,痨病。”刘柱白了脸,不敢说话。

    桐桐声音就温和了起来,“那咋送来了?这是开荒,活重!这身体会要命的。”

    边上另外一个生产队的,应该是距离西山生产队近一些,有个小伙子就喊了一声:“把他妹子嫁给他们队长家得傻儿子了,前几天才出嫁,他就把原本选出来的一个小伙子给替代了…⋯”

    第1370章 世俗烟火(39)一更

    痨病,这是肺结核,是慢性的传染病。

    把这样的人送来是想干什么?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看着呢,秩序就又乱了。

    朱从军手叉着腰,指了指这个刘柱:“你来!”然后说另外两个一个大队来的:“西山大队的你们俩,先去报到,随后就过来。”桐桐坐回去了,她继续忙他的。

    先给西山大队这两个小伙子办了,一个叫周大帅,一个叫吴小兵。

    名字这么有特色,桐桐看了出生年月,怕是当年打仗,西山附近驻过兵。想叫孩子当大帅,就叫大帅;看见小兵,就给孩子取名小兵。

    比起看见石头叫石头,看见大树叫大树,这两名字在今儿报名的名单里,算是很正式的名字了。

    处理完,桐桐指了地方,“那里,进帐篷。”嗳!两人应着,可过去的时候谁也没搭理谁。

    桐桐看了两人的反应,然后忙自己的了。

    这个西山大队跟东河湾大队一样,同属于河川公社。

    牡丹的娘家就在西山大队,她姓吴,西山大队大部分都姓吴,所以,西山大队的队长是吴姓,叫吴光明。

    刚才叫破刘柱的那个是周大帅,没说话的是吴小兵。

    这个吴小兵,就是吴家族里的人,跟牡丹出自本家。

    交通不便的时候,婚姻联络,可以说是亲朋故旧在一个公社里很普遍。因此,说交情那也未必。这些人牡丹都未必熟悉。

    但这个吴光明,自己是认识的。

    在收购站的时候,少不了跟下面各个生产大队打交道,他们有一些生产任务,收购站负责收购。像是编制的筐子席子,不合格的这不是就不收嘛!

    为了叫咱高抬贵手的,他们觉得是需要走点后门的。

    吴光明找过桐桐,一见面就喊亲家母。人家自认是牡丹的族叔,这么喊你,笑一笑就算过去了。

    找关系行不行呢?肯定是行的。

    这都是单位内部私下沟通过的,具体负责的人一定非常的严苛,一百个筐子里至少挑出十五个不合格的。等到找了关系了,领导来了,就只做面子上过不去,算了算了,从不合格的里面挑出五六个还“勉强”的,剩下的真不行。

    于是,面子也有了,工作上也有交代。

    因为大家都有这样的关系,一到自己的关系户,就先避开,由其他人来下狠手,而后自己再出面,兼顾人情跟原则。

    桐桐跟吴光明的交际也仅限于此,也因为如此,私下里说起来也知道一些这个情况。

    这个人有八个儿子,老二是小时候发烧没有地方瞧病去,活下来了,但是脑子烧坏了。他家确实有个憨傻的儿子。

    脑子里想着这些个事,手里忙着眼前的工作。

    快下班的时候又发现一个冒名顶替的,先开始是觉得年龄不相符。报上来的资料上,是个十九岁的小伙子,结果站在眼前的可不止十九岁,看上去得有二十六七。

    再看资料上,十九岁的小伙子能开手扶拖拉机,这是被推荐来的一个原因。可这个二十六七岁的,手上没啥劳动留下来的痕迹,这不是一个常年干活的人手。

    她把脸往下一拉,对方就招了。家里的父母觉得大儿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结婚了有媳妇孩子要养,就叫老大来了,机会先给老大。

    却没想到,一照面就戳破了。

    这会子都已经快下班了,天色也暗了,他故意磨蹭到最后,想蒙混过关的。结果还是被看出来了。

    桐桐让他上一边等着,还剩几个人,马上就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桐桐才带着人往帐篷去。帐篷里几乎所有的领导都在,四爷也在最未尾的位置上坐着呢。

    她还没进去,就先喊老朱:“又有个以兄代弟的!”结果一掀开帐篷,人都在。

    褚东平就给相互介绍,团长张跃,政W何文红,另有专家组组长鲁正儒都是桐桐不认识的,“。这是林桐,主要负责人事工作。”之后慢慢融合,又有家属来安顿,人事还得桐桐负责。

    双方相互认识了,朱从军才看了跟紧跟着文弱书生,喊人:“先带下去,给他们公社打电话,来领人。”名额直接取消,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不要了。

    这次的事里牵出了很恶劣的事件,朱从军就先说:“这是咱们林大姐发现的!一再强调健康,还把慢性传染病病人给送来了,幸好及时发现,要不然这下来就是集体生活,一旦发生大面积传染,该怎么办?”那这就是公社的责任呀!

    公社从书记到主任,都跟四爷和桐桐熟悉。尤其是主任冯军,更是有提拔之恩。

    这件事的影响之坏,很可能将这两人拉下来。

    因此,四爷就说:“这种事一定得汇报,得追责,得知道这是怎么操作的。按理说,公社一定会审核,他们是怎么躲过审核的,谁经手的,不能含混过去。”褚东平点头,就应该这样。

    桐桐就扭脸问帐篷外面等着的刘柱:“你是怎么通过公社审核的?”“公社审核…•是苏大民去的。

    “苏大民是谁?”

    “原本选上的就是苏大民。

    “苏大民为啥会同意替你去公社?”

    “他家在村里是独户,十多年前,他们是从外地逃荒来的,安家落户的,是外来户。”“公社审核,需要你们大队三个以上的人签字确认⋯•”

    “大队上都是吴家的人,陪着去公社的都是吴家的人。”他们在审核的时候说苏大民叫刘柱,公社的人怎么会知道?

    桐桐便不再问了,这里面公社没有不负责任,关于西山生产队这个吴光明的任命,这也不是公社的责任。因为选举制,这个宗族的人多,所以,这是选举产生的。

    那么很清楚,基层出现了村霸。依仗宗族势力,仗势欺人。

    这里面还有胁迫他人,强迫婚姻的问题。这不仅是干不干队长的问题,而是面临着这个人必须要被专政的问题。

    正开会,河川公社的人来了,来的是冯军以及西山大队的支书老周。

    一进来都来不及寒暄,冯军先表示感谢:“幸亏你们反应的及时,要不然就差点冤枉了好人。”

    说是这个被顶替的苏大民被民兵给送到公社,说这个苏大民意图QJ妇女,这个妇女就是刘柱的妹妹刘幺妹。

    这种恶劣的事件,事发就是吃枪子,没有啥道理要讲。

    可老支书跑来了,说这事不对,得调查清楚,他作保这个苏大民绝对干不出这个事来。

    这一调查,也才知道,是苏大民被刘柱替换了,越想越不对,他希望去公社反应这个事。在刘幺妹出嫁的当晚,把吴家那傻子先哄到地窖里躲起来,跑的又不是新媳妇,吴家并不着

    急,这傻子常不常会跑出去两三天,也会自己回来。

    而这个时候,刘柱报名去了,冒名顶替成了实锤了。苏大民这才放了吴家的傻子,然后偷摸的找刘幺妹,希望她跟着一起走。要不想把一辈子毁了,跟着他去公社。

    谁知道这事被吴家的孩子看见了,叫了人来。

    于是,苏大民就被摁住了,那么多人把苏大民打了一顿,送到公社。

    刘幺妹惧怕父母别连累,不管怎么问,都不开口。既不说苏大民是无辜的,也不说苏大民欺负了她,只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言语。

    张腊梅带了刘幺妹去检查了,证明刘幺妹并非处子,她以为是刘幺妹跟苏大民相好,只是刘幺妹要嫁给傻子,两人才有了牵扯。

    她认为这种情况,只要女方是自愿的,是可以被谅解的。

    而苏大民又坚决否认他跟刘幺妹有关系,他真的只是想救刘幺妹,也想叫刘幺妹去作证,证明他告吴家是有理有据的。

    正处理着呢,农场这边联系了公社。

    谁也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码事,那这性质就更恶劣了,这个吴光明当真是一恶霸。

    老支书说,解放以前,他带着人护着村,散兵游勇不敢骚扰,也不敢收税过分。在解放后,大家也都拥护他。谁知道,就变质成这个样子了。

    桐桐心说,这哪里是变质,分明就是他的底色。

    既然河川公社重视了,那农场这边就没有问题。四爷和桐桐甚至都没时间跟冯军单独说话,只握了握手,对方就急着走了。

    可这件事叫人遗憾的是:刘幺妹死都不肯说那个男人是谁!

    张腊梅告诉她,她如果不愿意,她和傻子的婚姻是不作数的。

    但是刘幺妹摇头,她不承认有那么个男人,只说她自己摔到椅子角上了,出了点血!关于婚姻,她说:“拜堂了,我得回吴家去。”这是她自愿的!她希望回到吴家去。

    张腊梅告诉她,吴家的恶行已经隐瞒不住的,没有人可能凌驾于百姓之上,凡是欺压百姓的,一定严惩。

    但是刘幺妹还是要回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命。”张腊梅怀疑,那个男人必是吴光明的其他儿子中的一个。

    刘幺妹回去不是认傻子是丈夫,而是…•那个男人,她把她归为那个男人的私有物了。

    这件事极其轰动,公审判了吴光明一个枪毙。

    朱从军就跟桐桐商量,觉得这个苏大民是个有种的,这样的人咱们应该要。

    桐桐没有反对,农场单独给苏大民发了招工通知单,请他三天后报到。

    本来,这件事跟桐桐有什么关系呢?她干她的工作,发现了有人冒名顶替,我当然会尽责的指出来,对吧?

    但是,这件事可能因为吴小兵的关系,他当时在现场,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很可能跟家里人学了当时的情况,这件事就被传出去了。

    这就导致牡丹的父亲吴光生在吴家族人面前很没有面子:你家那是啥怂货亲家?一点也没把你看在眼里!

    吴光生喝了点酒,越想越生气,气的找到牡丹,在牡丹请她去家里的时候,把牡丹和金福的家给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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