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把家给砸了?
金福看着满地的碗碟碎片,散落着的筷子,变形的篦子锅盖……他朝里看了一眼,见牡丹捂着脸,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他往里走,牡丹赶紧说:“当家的……我马上收拾。”
金福拉开她的手,牡丹脸上清晰的巴掌印,看得出来这不是扇了一个巴掌才成这样的。吴光生倒在炕上鼾声震天响,身上确实有酒气。
可这是在哪喝的酒?要是在家喝的酒,走到县城就半天,酒早都散了。况且,真要是醉了,还能走这么远的道?这要是在县城喝的酒……那就是蓄意闹事来的。
牡丹去拿扫帚,“我收拾……”
金福拉住她:“不要紧!”他拿了她手里的扫帚,自己清理。筷子洗一洗还能用,碗碟罐子啥的,算是毁了。至于锅盖篦子这些东西,都是自家用庄稼秸秆编的,不值钱。
他问牡丹说:“为啥打你?”
“说我不孝顺,只顾自己的日子,不管家里……要砸咱家的锅,我拦着不让……锅太贵了,他拉扯不开……抽了柴火垛里的粗木棍,要打我,我抓住了木棍,他却松了手,抬手给我几个耳光,我没能躲开。但这些过程……她觉得太丢人了!被丈夫看见自己被父亲殴打,有什么脸面。自己本来就不是啥值钱的人,他得看不起我了。”
今儿不光是自己在家,下班时间同事都回来了,也都看见了,也不知道人家背后怎么说自己,怎么笑话自己呢!有啥脸面出门嘛!
金福:“…”他才要说话,外面是一群的脚步声。有人喊:“你们找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找牡丹!”
这是丈母娘的声音!金福撩开帘子,看见丈母娘带着一群孩子来了。
“牡丹,你爸呢?”牡丹妈看见女婿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先出声问女儿,“你爸是不是在你这里。”
牡丹把碎瓷片往出一扔:你看!看看不就知道了。
牡丹妈看懂了,她急忙解释:“你也别怪你爸,你看咱都是一家人,你咋能一点都不顾念娘家呢?你都不知道人家咋说我跟你爸的!你要是在婆家得脸,你婆婆不能这么不 给咱家面子。你婆家要是看得起我跟你爸,就不能这么办事……”“牡丹都愣住了,这说的是啥?我婆婆怎么不给面子了?我婆家咋看不起你跟我爸了?
她一把霍开金福,冲着她妈就嚷嚷,”我婆婆对我好不好,长眼睛的都看得见!你对我好不好,长眼睛也都看得见。你们作践我,拿我不当个人……遇到好人家,人人都拿 我当人了,你们反而上门作践我……”她气的眼睛红了,浑身哆嗦着,嘴唇哆嗦着,然后抓了瓷片就往弟弟妹妹身上扔:“滚——都给我滚——”哪些孩子才不管你们怎么吵呢,牡丹晒在外面的地瓜干,他们抓了就往嘴里塞。
那东西不值啥,是牡丹去周末去河滩地,跟同时一块捡的。这事特别小个的,里面都是丝,有勤快的人去捡了回去喂猪。
牡丹不喂猪,她把那玩意洗干净,蒸熟,然后晒干,再用磨给磨成粉,收拾好了这也是粮食。只这一秋,她觉得磨成面怎么不得一二百斤呢。
还有捡回来的烂菜叶子,挖回来的野菜,也都腌上了。
这都是放不坏的,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把这些给娘家带去,应该是能成的。
她从没想过拿婆家得贴补娘家,世人都知道,嫁到谁家就是谁家得人。进了金家得门,自己就是金家的人。补贴娘家的媳妇,婆家要是不高兴就能不要。
婆家很好,老天就开着一次眼,给她安排了这个婚事。她不敢把家给拆散了!所以,挣的钱都拿回家。
有时候想想弟弟妹妹,也心里过不去!周末一点时间,我勤快点,我想办法找些吃的,别管好坏,也别挑,饿不死就算了。
所以,她便是再累,都去捡去。又是淘又是洗,又是晒,回头还得磨。结果呢?闹的这叫啥事?!
她委屈的趴在炕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倒是她妈不敢再说话了。拎着孩子站在外面面色讪讪的。
金福冷着脸,去炕沿边拍了拍吴光生。之前的鼾声那么大,刚才却没鼾声了,这是睡着了?拍了两下,人家没起来。
他抬手一拽,将人拉了起来。吴光生还装呢,金福也不戳破,不是嗳装吗?他就这么拖拽着把人往出送。地上的瓷片碎渣它不扎呀?
这些东西叫赔偿?那犯不上!得顾着媳妇的脸面。他先把人给送过去,扔给丈母娘:“回去吧!家里的都砸了,也招待不了了。”牡丹妈:“……”这女婿一拉下脸,她气虚,叫几个小的拖拽着男人回去了。那么些看热闹的,也就都缩回去了。
金福把门口打扫干净,把晒着的红薯干都给收回去。然后回屋,见牡丹还在哭,也没言语,把门带上,自己出去了。
他去找了供销社认识的人,有那种带着豁口的碗碟罐子,真的是残次品,就在库房后头放着呢。他花了点钱,挑了一些不妨碍用的,塞给对方点钱。这人不要:“就这点 东西。”“你拿着!你不收我可不敢要。”行!拿着就拿着。
从供销社出来,又有公私合营的点心铺子还开着门,他进去买了两斤点心,叫人分开包,一包一斤。
这才拎着回家,把买来的碗碟罐子给放在筐子里,然后把点心包拆开一个,自己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看还躺在炕上没起身的牡丹,“……嗯……咋坏了?”牡丹睁开眼,“啥还坏了?”
金福把咬了一口的点心塞给牡丹:“一股子发霉的味儿,白糟践钱了。”牡丹咬了一口,甜的,没啥别的味儿,又香又苏。她含混道:“没坏!”“没吃出来?啥舌头呀?你 再尝尝……一口那么一点能尝出啥来?”牡丹准备大口咬,金福一推她的手,剩下的全到嘴里了。
一个点心才多大?剩下的也就是一大口:还是甜的!没啥怪味。
金福把拆开的那一包剩下的都给放到炕桌上,“你吃不出来好坏那就都吃了,别糟践。”然后把另一包一拿,就往出走。
“干啥去?”
“坏了!我把这个退了去。”要出门了,说牡丹,“别剩,招老鼠!”他指了指筐子,“吃饱了别躺着了,把这些洗干净,煮一煮……上面都有点豁口,别划了手,回头耽 搁上班。”牡丹闷闷的应着,一边吃着一边去看那些东西。
连着吃了三块了,她反应过来了,这点心就没坏。这样的天,点心咋能搁坏了。
这么想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却又吭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过去把点心包好放在桌上。自己去洗碗碟,然后煮着,捞出来擦干净了,她才用碗把点心扣住:不怕老鼠 的。
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以为金福拿着点心去看公婆了,一会子就回来了,可其实并没有。金福拿着点心去了领导家,一边往领导家走,一边在心里思量着家里的事。
自家爸妈与人绝交,并不会跟人翻脸。这就说书上说的,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就像是与祖父母,与二叔姑姑他们,没有剧烈的冲突。他们是怎么做的?从村上到公社,从 公社到县里。
距离拉开之后,对方就会消失在生活里和视野里。是好是歹,跟自家的关系就小多了。县里要建水库,是全县吃水的水源地,自来水公司和水利部门当然会参与其中。如果修建水库,选址之后,西山大队就有可能被移民。
而且,在好几个移民大队的选项中,这次西山大队出事了,还是宗族的原因,那么,考虑到这种情况,一定会选择拆散西山大队,把宗族全给拆了,东一家西一家,这个问 题自然就解决了。可移民的地方有很多,可能会分散在县里的各个公社里重新安排。金福选了个地方——河滩一公社。河滩一共三个公社,都是解放后移民过来的,各个省的都有,口音也 五花八门。那里是大河决口的泛滥区,报纸上说,要复兴这样的地方,要把这些地方改造成良田。所以,从土地少的地方移了一部分百姓过来。
那里的地是真宽,一个大队,人均土地面积在七八亩,而且,土地肥沃。有些适合建造牧场,有些适合农耕。
人不愿意离开故土,但并不意味着迁过去就是坏事。
金福想把人支远,但因着是牡丹的家人,他去找人,希望把老丈人那一户,分到一公社去。去了就给分小院一套,土坯房三间。只要勤快,这几个大队可以说是人均口粮 最多的几个大队。是去办事的,所以,金福回来的就很迟了。
牡丹一直坐在炕上编草盖子,金福一回来她急忙问:“今儿的事你告诉爸妈了?”“没有!”“那你……干啥去了?”金福坐在边上,跟牡丹好好说这里面的事:“……因为照顾移民,还会分一些移民口粮。遇到大灾,先救济移民!土地广,人口少…你后面这些弟弟妹妹也都大了,十 八、十六、十五……当个大人用了,挣下来的口粮,不至于活不下去。”就是远,离县城特别远,走一天都未必走得到。
牡丹只‘哦’了一声,就把点心推过去,”吃吧!”晚上都没吃饭。
金福拿了点心,看她:“离得近了,你爸还得闹!别人你挑拨他就闹,一闹就打你,我又不总在家……”牡丹给他倒水:“那你明儿再买一包点心,给爸妈送农场去。”说着,声音就小了,“我爸闹到家里的事,别叫咱爸咱妈知道……成么?”
成!
第1372章 世俗烟火(41)三更
屠宰场有桐桐的熟人, 要不是关系实在,牡丹咋可能进得去?
农场距离县城不远,四爷管后勤, 关于采购,这是要跟屠宰场协商沟通的。这么多人吃饭呢,这肉食哪怕半月一次, 该有的保障得有。
他一去,啥不知道呀?
但是金福没说,牡丹没回家说,四爷也只回来跟桐桐提了一句, 桐桐只当不知道。
金福送了点心来,啥也没说, 那四爷和桐桐也不问。
孩子成家,那人家就是两口子。不聋不瞎不做家翁, 不用问的那么清楚, 他们的事能处理就自己去处理, 好也罢歹也罢, 都是他们的事。真要是处理不了了,他们在后面 接着就是了。
儿子不提, 那就不提!这是咱的儿子,可也是人家的媳妇的男人。没有这个心态,啥都管,谁都不舒服。
不知道啥原因, 反正就是来了,拉着做好的小板凳, 拉了几麻袋的木屑给烧炕,再带了一包点心来……那买了就买了吧!
秋兔子肥了, 那就炖兔子。他在这边吃了晚饭,走的时候叫她给牡丹带一碗,这就成了。
没单独给兔子,谁赶上了谁吃,顺手给带。
下次金禄来也是这个待遇,也别说当公婆的偏心了谁。谁来的勤快,谁多吃一口;谁来的少,谁少吃一口。
怨不到公婆身上。
金福又看了看这屋子,”看着几天的天,怕是有雨。要是潮的话,就回我那边住。”地势这么高,下雨也没事,”去吧!别惦记。”“我爸那伤……下雨要是难受,您别瞒着,打发人叫我,咱去医院。”行!知道了。
“盖水塔,那工地上……别叫我爸亲自干。”
你爸又不傻!忙你的去吧。
可不就是有雨吗?雨说下就下,秋雨连绵,户外的活干不成了,那就忙其他的。这运输土方,需要工具!像是筐子,架子车后面的围挡,当要用荆条割。
会编织的编织,不会编织的都去割荆棘条。
桐桐所谓的参加一线劳动,就是在‘办公室’里编织这个东西。
她的工作相对来说真的很清闲,这段时间忙,但其实是忙在陆续有家属前来,但给家属办人事档案,之后再帮着转户口过来。
农场的女职工多是军属,另外就是专家组的女眷了。这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来的!
天一下雨,有些安家安到一半的人家,就比较狼狈了。
桐桐做着饭呢,鲁正儒在外面喊:“老金——老金——”四爷在灶膛前,搓着麻绳。绳索也得自行解决,买的不是成品麻绳,而是供销社提供的麻,得自己给搓成麻绳,一股一股合起来,这才能合成大绳索。
他带着手套一边看着火,一边干这个。
有人喊了,他就应了一声,”在呢!进来吧。”地面湿滑,鲁正儒戴着眼镜,眼镜片上都是水,在外面喊着:“我就不进去了!来借点柴火用……”四爷起身,把摞着的柴火取了,塞到一个破麻袋里,这么着好拿,然后给递出去:“柴火湿了?”“可别提了!你忙着吧。”
接了柴火扛着走了,这人原来在研究所里工作,是分配来的专家。妻子叫高迪,是老师!两人只一个女儿,在省城上学。
在省城生活惯了,到这地方那真是适应不了。
两家挨着呢,能听见那边的咳嗽声。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这才说:“高迪没办手续,她应该是不想来。”鲁正儒是少数的能跟四爷坐而论道的人,两人走动的比较频繁。
四爷就说:“条件好的不急着来,条件差的急着想要这个商品粮户口,这点艰难也就不在乎。”是的!农场来了很多带着孩子的妇女,全国各地都有。军属也都是在农村,能来做工人,没有人犹豫。
饭得了,两人正要吃饭。外间传来高迪的声音:“林大姐——林大姐——”桐桐:“……”这个农场,年纪轻的见了自己叫林大姐,年纪差不多的,见了自己也叫林大姐。
然后,这个农场里那么多人,提起‘林大姐’那都找不错,这就是个代号,有事找林大姐。
桐桐在里面应着:“高老师?”她探出头去,见高迪披着个麻袋片,皮鞋上都是泥,”这是咋了?”“我们家鲁工,去接设备去了……我家那火不成呀,挂面煮了一半,熟不了。”桐桐要出去,四爷起身从灶膛里抽出一跟还燃烧着的木头棒子,塞给桐桐,把这个递出去,自然就引燃了。你出去干啥?再给淋湿了。
桐桐只能递了这个出去:“灭不了,你赶紧回,塞到灶膛里就成了。”光是上面半燃烧的木炭,也能把挂面煮熟了。
高迪接了火种,转身就走。
桐桐也没再管,回来吃饭了。
却不知道地滑,高迪下她家那么坡的时候,滑了一跤,火把扔了,她自己摔的浑身脏了,也确实是疼。
桐桐确实没听见,结果人刚睡着,雨声中夹杂着抽抽噎噎的哭声和激烈的争吵声。
四爷把被子给桐桐蒙头上,睡你的吧!别啥事都管。别真给整成啥事都管的林大姐。
林大姐真挺忙的,她也不知道为啥大家有事都找她,又是谁让找她的。反正认识的不认识的,就都来了。
早上一起来,到了临时的办公地点,就有一位真正的大姐,叫钱小娥的,揪着她男人的耳朵来了,“林大姐,你得我评评理……”桐桐手里是报名册子,身后事档案柜子,脚下是昨儿编到一半的筐子,我这又有本职工作,又参加一线劳动。人事管理不包括调节夫妻矛盾!
她看两人:“先避避雨呀!这淋的,浑身湿透了,不冷呀?”两人湿哒哒的进来,钱小娥揪着男人没放手:“林大姐,我这可都来三天了,是不?”不是!你是大姐!你是真大姐,别总叫我大姐呗。
她一脸无奈:“咋了?吵架了?为啥的?”
“这瘪犊子,生了外心了!我来三天,他三天没搭理我,没碰我!我俩三年没见,他啥意思?”桐桐:“……”不是……这个事……不是那么个事!
一个办公室的小年轻,吭哧一声给笑出来,背过身去了,想点盆火来取暖。
钱小娥的男人嫌弃丢人,红着一张脸:“干啥玩意呀?回去!不嫌丢人呀。”“我不嫌弃!”钱小娥说着,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给哭开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我容易妈?一听说能来投奔他,我是高高兴兴,我拾掇的利利索索的,我带着孩子 就来了!结果可好,他倒下就睡……”这大嗓门的控诉,把人都招来了。
老朱一看,躲了!几个领导在帐篷里悄悄的呆着,夫妻这种事,咋管呀?臊死人了。
桐桐被哭闹的心烦,呵斥她:“得了啊!嘛呢?这不是下雨,歇着了!你倒是容他歇两天呀!那牲口到了农忙的时候,你也不能拉去配种去!不得是好吃好喝的养一段时 间?”钱小娥一听,不哭了,用袖子一擦脸:“这么个意思呀?”“那要不然呢?”桐桐摆手打发人:“去去去!回去歇着去吧。咱自己养的那些马,都是老马了,能跟马驹子比吗?”钱小娥:“……”男人三十五六,跟四十岁上下差这么多吗?她撒手了,改拉男人的胳膊,还摩挲的拍了两下,然后拽着走了。
隔壁帐篷的四爷:“……”
他坐的端正,迎接诡异的安静之后,哄堂大笑声。
是的!笑声震天,在静了片刻之后如期爆发!
四爷:“……”我就知道!我想慢慢的改变原身留给大众的印象,咱怎么着也得文雅一点,高雅一点吧!
可只要有桐桐,这个发展方向往往难以预料。
就像是她好端端的,就把她自己经营成了林大姐!怎么来的这个称呼呢?她管的多呀!
第一件事,不能喝生水,必须得开水。
第二件事,虱子是个大问题,农场必须消灭虱子。
第三件事,讲卫生,谁不洗脸,手上脸上脖子上污垢糊满了,谁就在回去重新洗去!
这是她在会议上提议的,大家通过了。
因为人手短缺,她就兼职盯这个事情。好些小伙子年纪小,十六七岁,还是孩子的样子。渴急了喝生水,怎么说都不改。她拿着荆条满工地的撵着抽屁股,现在这医疗条 件,肠胃问题也能要人命。
虱子呢?喷洒药水,严格执行。
于是,几点供应热水找她,虱子要是杀不死找她,拿啥东西能洗漱干净还找她……哪种是官威,哪种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人心透亮,是分得清的。
这不,才几天的时间,见了她的不是喊‘大姐’,就是喊‘林大姐’。
没有人给她官,她把她自己混成了这么多人的‘婆婆妈’,凡是婆婆妈该管的事,都找她。
就像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两口子闹腾开了,年纪也都不小了,拉来找她来了。
听听她说的那话,就问糙不糙吧!这跟高雅,跟文雅,沾一点边吗?
但确实有效呀,别管多浑的人,多难缠的主儿,她都能摆弄明白。就是她这个名声吧……真连累人。
这个说:“老金呀,林大姐还是体贴的。”
那个说:“老金呀,林大姐到底是过来人。”
四爷:“……”要么说,林雨桐是个能人呢!她总能以她的姿势和办法给人以意外的‘惊喜’!
桐桐打了一声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也不是着凉了。”肯定是谁骂我了!
另一个来办事的大姐在一边笑:“这还用问,肯定是儿媳妇在背后骂你了!”桐桐:“……”我家儿媳妇不至于吧!才这么想完,她又是一个喷嚏:难不成真骂了?!算了!骂就骂吧,当婆婆哪有不挨骂的?
第1373章 世俗烟火(42)一更
雨后冷冽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那就是属于泥土的味道。
新调到人事的小姑娘卢燕看这位大姐深吸再深吸,就问说:“您闻啥呢?都是泥腥气!”啥泥腥气?这叫泥土的芬芳!
卢燕递了一兜子酸枣过来,“大姐,吃枣。”这是来上班的路上摘的吧!
桐桐抓了一把,尝了一个,就塞到衣兜里去了,“下班再去摘些,今晚上熬酸枣粥。”“这一下雨,熟了的都成了枣核了。”酸枣核好啊!她就问说:“早起不多睡一会子,跑去摘这个?”不是特意摘的,“路过盐碱地,都在瞧热闹!没人愿意过去挖土方……”为啥?工程量大?
“不是!我都听说过,县城外闹水鬼,说的就是这里的盐碱池里闹水鬼!每年都有人死在盐碱池。”桐桐:“……不下水便淹不死,下水的……应该是想逮啥吧!然后水性不好,或是水下有水草给缠住了,人上不来了。”
而今雨后,盐碱池的水位只怕是更深了。这种池子一般就在低洼处,最深处常年不干涸,周围一片湿地。这其实是自然的湿地,实在不行,讲那一片围在里面,做一处湿 地搞养殖也行呀。盐碱池的水含盐分,养个虾啥的都是可以的。
工地上就是这样的,一分组派任务,总有这样那样的争执。工人不敢,相互推诿,人家部队那边就接手了,他们不信什么鬼神,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见过的死人多还 是活人多,只怕都说不好。
说什么水鬼?不过是出事出的多了,不那么说,就总有孩子和不知道轻重的年轻人靠近,这不更容易出事嘛。
果不其然,一会子的时间,就听见专家组在隔壁开会,对于怎么处理这个盐碱池的问题开始了讨论。大部分意见还是,保留这个池子连同周边的湿地。怎么利用,后续再 商量,总之现在去填湖,工程量太大。
桐桐嘴里含着酸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邮局来送信,外面喊着,有自家的信件。是三个孩子写来的,说的都是学校的情况。钱是给了的,吃饭国家有补贴。饭食当然谈不上好,小意在信上写的更详细一些,说 是早饭就是一碗粥,一片咸菜。午饭熬白菜萝卜,一人两个玉米饼子。晚上依旧是粥,是咸菜。
一日倒是三餐,但只吃一顿干的。
桐桐叹气,其实前半年孩子们都能吃饱了,别管饭菜好不好,最少能叫他们吃到七八成饱。这种程度就刚刚好,不能说吃饱喝足,但肯定没有太大的饥饿感的。
如今这种伙食,相当于重新挨饿。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龄,这么吃绝对是要挨饿的,只怕是晚上饿的都睡不着。
别说两个大小伙子了,就是小意也一样吃不饱。
稍微惬意的生活,因为孩子的信,叫桐桐重新忙碌了起来。得给孩子送点耐放的吃的,在饿的时候能贴补贴补。
可现有的东西,啥能填肚子?红薯干?晒点干馍馍片?或是炒点炒面?烙饼?家里还有多少粮食呢?
晚上下班,先看粮食。算计了一遍,最后能给的最多的还是红薯干。红薯干放在口袋里,再把苞米面和面粉分别炒了几斤。啥膜片、烙饼呀,真给不起了。
四爷看着桐桐在家拾掇粮食,炕桌上放着信。他先去看了信,没言语,只用苇杆开始编造,晚上下网子,白天天不亮就去收网子。天天弄些小鱼,桐桐给收拾干净,然后 用盐、花椒之类的腌渍上,再给烘干。
鱼干一人给攒上了四五斤,再把兔子肉给撕下来,都给做成肉干,肉食一共能有个成十斤。这一准备,就是小半月的时间。
选个休息的时间,又刚好农场派人去市里的火车站接人,有马车要去。四爷搭着这个顺风车,天不亮就出门,给三个孩子送吃的和穿的。
最近弄到的兔皮,都给孩子做了鞋子了。棉鞋外垫一层皮,下雪不冷脚。桐桐就不跟了,只把一样一样的放好,被四爷交代说,谁的是谁的,别拿错了。
给孩子把吃的一拿走,家里的吃的当然就不那么充足了。不至于挨饿,但肯定不宽裕。
桐桐加入了挖秋野菜的行列,也开始把红薯叶、红薯杆之类的趁着休息时间开始拾掇。叶子杆子分开,焯水然后通风晾晒。住的房子的房顶上,一簸箩一簸箩的全是干菜 。
金禄周末过来的时候,见门锁着呢,野菜和红薯叶准备了那么多。他跟人打听:“我爸我妈还上班?”“你爸去市里去了,给你弟你妹送吃的穿的去了。你妈去河东边去了,那边出萝卜,都去捡萝卜樱子去了。”
金禄:“……”他追到了河东,看见自家妈拎着个筐子,将萝卜樱子挑嫩的放在筐子里。一会子蹲下,一会子起来的,不大功夫,筐子满了,她又给麻袋里塞。
补贴了三个小的,家里肯定是不够吃吧。他过去帮着撑袋子,“不够吃,您咋不言语呢?”
桐桐‘啊’了一声,看老二,“够吃!冬天白菜萝卜的,吃的人够够的!等这萝卜樱子腌好了你尝尝,比其他啥菜都香……”才怪!总觉得对萝卜缨子深恶痛绝。
金禄帮忙,带的容器都满了,这就算了。他扛一麻袋,桐桐背一筐子。农场那么多人,呼朋唤友的这就能回去了。
在河里粗粗的一清洗,再回家去就好收拾了。
这菜本身就不太新鲜了,也不用晾,回去就能腌制了。桐桐一边忙着切菜,一边跟金禄说话,问工作上的事。金禄来就是为了说事的,“我们街道办有一个推荐名额,去D校学习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到年前了。”
“这是好事!”
“嗯!就带薪学习。”金禄在屋子里面烧着热水,抽空偷偷看看家里的粮食还有多少。一看快要见底的瓮,他盖上了盖子,没言语。
“还是你爸以前叮嘱你的话,你欠缺的多了,在外面多听多看少说,不要说废话,言多必失。话说的恰当了,一句顶十句。”“记住了。”
“那是在学校的食堂吃饭,还是在家吃饭?”“早饭晚饭在家里吃,午饭在学校吃。”“家里的粮食够吃?”“够!”那就行了!
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金禄来了,还有兔杂,那就炒个兔杂,走的时候给润叶带一碗:“上次你哥来,赶上有兔子,吃了饭,给你嫂子带了。今儿你赶上了,那就 给润叶带上。”
金禄:“……”他心里不是滋味,鼻子酸的厉害。家里的粮食都见底了,兔杂腌着也没舍得吃,自己来了,炒了这么多,还得再叫自己带一碗,“妈,我俩够吃。”
“兔杂也难碰上这么多的!麻辣麻辣的,润叶爱吃,带着吧。”
金禄:“……”没法推辞,他端着碗往出走的时候,只觉得这碗有千斤重。回去的路上,他就发狠:我非得走到不叫我爸我妈饿肚子的那一步。
到家得时候,润叶正等他吃饭,见他端着吃的回来了,就笑着接了:“妈给了啥好吃的?”“兔杂!”“爸妈忙啥呢?”
“爸去市里给老三老四和小意送点吃的。”“学校补贴的不够?”
嗯!
润叶啧啧啧的:“上学就是这样,谁还能真吃饱。”她从锅里拿了个白馍馍和两个窝窝头,然后把白馍馍一掰两半,递给金禄一半:“再吃点!白馍馍就着兔杂吃才香呢。”
金禄拿着这半拉子馍,只觉得咽不下去:我爸我妈饿着了,吃不饱。他试着问:“一斤麦面能换三斤苞米面……要不然……”
润叶‘嗯’了一声,“我是算好的!一个月我只换了五斤麦面,还是纯黑面,可不是真白馍馍……”
金禄就摇头:“其实吃不吃都行…”五斤能换十五斤苞米面,留五斤苞米面给自家,还能腾出十斤苞米面。
“我可得吃!”润叶就说,“老吃苞米面,腻歪的。”
金禄:“…”他摸了摸给外面单位写标语赚来的补贴票,没再拿出来。只说,“我看爸爸把红薯干给小意他们送去了,咱家的红薯干还不少,我给送点过去,成不?”
“成!”润叶一口答应下来了,“还有点红薯面,你也捎带上吧。”
金禄舒了一口气,拿了一张一斤的油票递给润叶:“在外面赚的补贴,你得空了去领了。”其他的就算了。这不在工资里,润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补贴。
润叶拿了油票就高兴的不得了,“行!留着过年用。”
金禄跟着笑,吃了饭就收拾了三十斤红薯干,拿了二十斤红薯面。早上跟单位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跑去偷偷地兑换了三十斤的苞米面,一斤油,然后背着,一块送到城外 农场去了。
桐桐正上班着呢,见金禄又来了,背着个大篓子,显的特别的吃力。她出去赶紧接住:“咋了?出啥事了?”
金禄指了指筐子:“粮食!”
啥?
“粮食!我那边还有富裕的,您跟我爸先留着。”
桐桐:“……”这都月底了,下月的马上接住了,“真的够吃了。”
“够吃就够吃,下个月把这个捎带给老三他们,挤一挤肯定是有的,不能真饿着他们。”不管咋说,反正把粮食全放下了,急匆匆的又走了,说是只请了两小时的假。
桐桐看看粮食,红薯干和红薯面是家里的布口袋,但是苞米面可不是家里的口袋。这说明有些补贴润叶知道,有些补贴是金禄瞒着媳妇,偷偷给的补贴…??
第1374章 世俗烟火(43)二更
外面狂风呼啸,里面火不熄灭,倒是也不冷。
四爷辗转反侧睡不着,而今是不饿肚子,但肯定是吃不那么饱,也真的是吃不好的。红薯杆再怎么清炒,它依旧是红薯杆。一年吃一次,那是新鲜。隔三差五的吃,那种味道真的不怎么美妙。
桐桐最不爱吃的就是这玩意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以为孩子上学有补贴,自己两人有工资,这日子不那么难了,还有些结余。谁知道学校的伙食差了那么多。别的孩子的父母是不是补贴了,他们也不知道。但叫他们俩看着孩子吃不饱,这是真的不忍心的。
还是得想点办法,赚点别的补贴。
其实,最不赚钱的就是干部身份了,工资又不高,补贴又最少。但在农场,又不能缺了这一层身份,要不然以后不方便。
最吃香的是工人,工人里的技工那才是工资又高,福利又好。
可立足农场,干什么算是技工呢?开拖拉机?将来在盐碱地上种碱性草,然后搞养殖,养殖的技术员,这算是技术工。
这两样都能干!但是,跟原主所具备的能力相差太远。
四爷给桐桐把肩膀盖上:“别愁!睡你的,啥时候都不能真叫你饿着。”我去想办法,办法总是有的。
然后四爷在会上就提出了一点:“农场改造后,不同的土质适合种不同的作物。若是不到种粮食的程度,蔬菜不失为一种选择。”
蔬菜当然是可选择的,但是,县城的销售量有限,需求量不大。这个东西运输又麻烦,不到大城市就坏了,因此,蔬菜的种植只能是适量即可。
“但是菜干呢?菜干便于运输,便于储存,也可以作为战备物资。咱们现在的菜干,多为自然晾晒,但若是能脱水,彻底烘干呢?”
烘干?
“对!烘干。肉类罐头是一种战备物资,但是罐头的生产和成本极高。而蔬菜怎么去储备,腌制的是一种,烘干也是一种。收购站收购的菜干,来路很杂,且干燥程度不一。一遇到多雨潮湿的季节,就容易发霉。咱们可以在烘干技术上做些尝试!距离咱们种植还有些时间,尝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万一成了,那可以填补的就是一项空白。
四爷又说了,不需要点,就是柴就可以,甚至连煤炭也不需要。他说的理论,在鲁正儒听来,是很有道理的。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的。但具体的操作,真没见过。
而四爷给的解释是,早年曾联络着给省城的馆子送菜,也有把菜砸在手里的时候,遇到天不好的时候,菜就送不到了。搁在手里坏了可惜,能做成菜干的就做成菜干,冬天卖到饭馆,价格更高。
在这一方面,他有些经验。当时是小规模的,现在大规模的话,可以尝试。
既然要尝试,就得向上打报告,上面得审批款项和物资。因着考虑到战士的维生素补充,上面批的很快。这个都知道,蔬菜的供应不足,会导致夜盲症。而现在来说,夜盲症很多。
这么一批下来,四爷就兼了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在本职工作的基础上,他多拿了一份高补贴。
等开始飘雪花的时候,四爷的这份补贴连同工资一块发下来了。
桐桐接过来一看,抱着四爷吧唧就亲了一口:你可真是个大聪明!补贴这么高呢?!
四爷就笑:“红烧豆腐吧!”别给我炒红薯杆,别再烫了干红薯叶吃了,真受不了!一辈子都不想再吃这个玩意了。
行!今儿红烧个豆腐!
再给三个小的捎带吃的,四爷就没时间去了,只能是桐桐跟着。有点油,给三个烫些油辣子,肯定肚子里没油水,这油辣子放在罐头瓶子里,一半辣椒一半油,给加点油水。
金寿正上课,觉得有视线,朝外看了一眼,妈妈站在外面。
穿的还是去年冬天置办的棉衣,没有包头巾,头巾只围在脖子上,下半张脸没露出来,只一双含笑的眼睛就那么看着。
他想起身,妈妈摇头,朝一边指了指,然后就离开了。
这一节课对于金寿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下课铃声一响,他快速的跑出教室:“妈——”
桐桐站在对面教室的屋檐下等着,看着孩子穿的暖,但就是头发油了,怕是没洗!没洗就没洗吧,洗头容易感冒。
她点了点带着的一个大口袋,金寿便扛着了,往宿舍去。
宿舍就是平房,通铺的炕,但其实并没有柴火烧。傻小子睡凉炕,晚上睡下去得多冷。
她摸了摸被子,还行。
“有太阳我就晒了!”
“冷不?”
“我们都是两个人打对头,合伙就能盖两层被子。”
那还行!相互取暖,也能盖的厚点,这也是个办法。
一样一样的锁在柜子里,桐桐把上次拿来的布口袋又捎带回去:“真要是吃的续不上,就给家里发电报。”这属于拿钱也舍不得出去吃的。
金寿看着一样样的东西,“您跟我爸还有剩的吗?”
“有!放你的心,能吃饱!”桐桐看了看,都是这样的条件了,下次给孩子准备几个盐水瓶子,晚上好歹能暖脚。
她没耽搁,外面还有人等:“我先走,你也去上课。每个月我或是你爸都来一次……”
其实不用这样,太辛苦了。
桐桐把孩子把衣领拉了拉,“好好上课!其他的都不用操心。放假的时间要是定下来,你给农场打个电话,我跟你爸要是不方便接,你就跟接电话的人说一声,不用你们跑,家里按时接你们回来。”
好!知道了。
妈妈走了,背影清瘦。
金寿坐在教室里,兜里装的是妈妈昨晚煮好的茶叶蛋,浸泡了一夜,正有味儿。一共拿了十个,今儿先吃一个,妈妈给塞到自己兜里了。
给自己十个,给金喜十个,给小意十个,这就是三十个。
也就是说,爸妈在家,一个鸡蛋也舍不得吃。
金喜把蛋清吃了,把蛋黄塞到妈妈嘴里,“好吃。”
桐桐就笑了,这孩子没有他哥的自理能力好。金寿的纽扣掉了,会自己缝,痕迹很明显,用线的颜色也不一样,但好歹缝上了。
这小子就不是,衣裳的第二个扣子掉了,就那么敞着不扣。
桐桐坐在宿舍,给把扣子缝上,其他扣子再固定了一遍,才说他:“下次自己试试,又不难。”
“将来我取了媳妇,就不用妈缝了。”
“媳妇没义务给你缝!啥事都得自己来。”少说俏皮话哄我,“缝不好不要紧,多试几次就行了!针线包给你们带着呢,又开缝的地方自己动手。”
行!知道了。
比起小子,小意这姑娘就叫人省心多了。啥都井井有条,穿的也干干净净。
就是一见妈妈,马上嘴一瘪,就要哭出来,“上回我爸来,您咋不来。”
多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马车就挤不上了。
桐桐问说:“同学多数比你大的多,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女生少,一个宿舍空一大半,人一少宿舍更冷了,“我晚上睡觉都不摘帽子,头冷。”
桐桐看了看,这是教室那么大的平房,一半这里面能住三十个人,现在只住五个人,还四处漏风!
“回头叫人来给你捎带几个干草包,用麻袋片给装干草当窗帘,把窗户都挡住。不透光,但也不透风。”
行!只要不透风,就都行,“四个窗户呢,有那么多麻袋包吗?”
想办法嘛,只要想弄,总有办法的。
反正是别管啥年月,供孩子上学那都是操不尽的心。
回去的时候都晚上很晚了,天下飘起了雪花。
家里光晕昏黄,一推门,暖意融融。
四爷和金福坐在外间的炕上,牡丹在灶膛前正忙着添火。
“妈——”
“妈——”
桐桐一回来,金福就下炕,给舀热水:“下次我去!这么大冷的天……”
没那么冷!她过去洗手洗脸,问这两口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妈,准备吃饭!”牡丹把篦子端出来,“等您吃饺子呢。”
啥日子呀?
“今儿是您生日呀!”
啊?桐桐看了四爷一眼,两人忘了原身的生日是事实,但是现在这日子,谁还过生日?
牡丹指了指炕上,“大姐和大姐夫今儿不得空,大姐那边有个啥接待任务,大姐夫去机械厂学习轴承去了……我大姐叫捎带了两双袜子来……”
两双新的尼龙袜子,挺难买的。
金福掏出二斤油票,“老二学习着呢,不好请假。吃午饭的时候跑出来,叫我捎带个油票。”
桐桐:“……”行吧!她只能接了。
饺子下到锅里,白面的饺子十八个,熟了之后单独放着。之后又下了一篦子,盛了满满一大盘子。
白面的只有十八个,荞麦面的饺子一大盘子。
白面的是大肉和葱做的馅儿,荞麦面的是白菜馅儿的。
桐桐看着眼前的饺子,不用问,这面和馅儿都是这两口子弄来的。
她把白面的给四爷和两孩子一人夹了三个,她自己吃九个,“吃饭!”
牡丹要推辞,金福拦了:吃吧!妈给的就吃吧。
两孩子吃的香,桐桐和四爷对视一眼,心里叹气:能咋办呢?就是这么难。
而今这时日,好似怎么努力,总是有所欠缺。才说补贴了三个小的,能往前过了。看着大的受煎熬,心里也不好受。
桐桐就琢磨,自己还是得再想个办法,再多赚一点,多一点是一点。多出来的哪怕是一点点,放在过日子上面,那都是有大用的!
当了婆婆又怎么样,快当奶奶又怎么样,只要想,这个年纪也正是闯的年纪,闯吧!
第1375章 世俗烟火(44)一更
这个年纪,这个经历,想干点啥真挺难的!
其实,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不早去干了吗?还能等到现在拼命的去想?一筹莫展这感觉吧,终于是有了体会了。
正在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发力的时候,转机突然就来了。
场长褚东平一大早就在外面喊:“林大姐——林大姐——”
这个老褚,你比我大那么多,干嘛呀?
她从帐篷里出来,说老褚,“等嫂子来了,我可告状!像话吗?”
老褚哈哈大笑,“小林!小林!行吧。”他是安排工作的,“咱们张团长给咱们农场争取了十只绵羊,十只山羊,后天送到!咱们的开荒任务重,腾不出人手了。你组织几个不能参加重劳动的妇女同志,给咱把羊圈搭起来,随后安排人手饲养。明春咱得见到大羊群,没法子,得自己把家业做大。”
因为土质的原因,这个农场必须是综合性农场,适合种粮食的种粮食,适合种蔬菜的种蔬菜,适合水产养殖的以后要搞水产,那么适合长碱蒿的地方就得养羊群,一是改善土壤,而是叫蒿草也能带来实际的收益。
桐桐眼睛一亮:这不就来活了吗?
而今想养猪都难,因为种猪不一定能跟得上。同样的,想养羊,那么羊群自己繁殖。在各方面都跟不上的情况下,猪和羊这些牲畜并不能‘优生优育’,再加上人工干预的技术还不成熟,这就导致了肉产发展缓慢。
原身在农村呆了二十年了,家里啥不养?别的干不了,有原身的经历,给猪啊羊的配种,这个活我总能干吧。
可别小瞧这个工作,要是自己能把这个做好,那可太吃香了,就问哪个生产大队不想请自己吧!
而这个东西吧,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往经验上靠的。
于是,她答应的可利索了:“成!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就行了。”
然后她喊钱小娥,她的孩子多,不到离得开大人的程度。所以,一半领的都是编筐的活儿。
这一喊,她就来了。她们一个组是五个人,有怀孕的,有哺乳期的,还有身体不咋好的,那就你们一组了,咱来负责这二十只羊。
这些都养过猪,没咋养过羊。可家养的牲畜都差不多,按时给吃给喝就完了呗。
桐桐摆手:“可不对!不能在一块混养。公羊跟母羊也不能放在一块,咱这个羊圈是有讲究的。”
钱小娥觉得麻烦:“咋还不一样?”
桐桐:“……”我跟你说科学不合适,因为原身不能懂。我就是懂,也未必能跟你说的通,那就换个通俗易懂的方式,“这猪有发Q期,这个都知道吧。”
这个知道!
“羊也一样呀!不管是山羊还是绵羊,发Q期都在天冷之后……”其实还能控制到一年四季都能发Q,但现在先不着急,这个时间正好能抓住个发Q期的尾巴,看看干预干预,能不能在明春生几窝羊羔子,“这公的跟一群母的关在一起,它乱来,配种的效果就不好。把它单独关着,好吃好喝的养着,再一个一个去配,一配一个准……”
话没说完,几个人看着钱小娥就笑,这个道理不就是这样?
钱小娥红了脸,却没觉得不好意思。想一想,道理还就是这么个道理。
三人能成群,六个女人凑到一块,欢腾的,满嘴擦边话,没羞没臊的。
为了给羊保暖,几个人找了挖失败的地窝,这不是往地下挖一米多深,有些人挖开了,觉得地势不好,弃用了。羊圈又需要多高,这个坑就足够做羊圈了,只要给上面搭上棚子,就可以了。
树枝往上一棚,干草一搭,上面覆盖草席子,再把草席子固定好,不叫大风吹跑,这不就是羊圈吗?
用荆棘条编些门框,这不就把羊给关进去了?
一天功夫就拾掇出来了,然后回家就找书。
省城给金喜寄的书,就又畜牧一类的。桐桐自己不需要,但得叫人知道,她看书了,还在不停的学习。
然后还装订了几个本子,做笔记本和工作本。
尤其是饲养,这得做纪录的。得叫人看着,她是在饲养的过程中在摸索。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桐桐手边放的书,正用针线把省城送的纸张装订成本子,铅笔都削好了,在一边放着。
他都没顾上洗手,先看桐桐在干什么。
结果桐桐说:“配种!”
啥?
“配种!”桐桐睁大着眼看四爷,强调说:“这是个大有可为的事业。”
四爷:“……”
“广大农村,大有可为。”
四爷:“……”
“咋了?不行呀?”你家不就是关外放羊牧马的出身,干嘛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来?
四爷:“……”你能想到这个角度,也是不容易。报纸上才夸,说某地成立了种猪站,你就在这边搞配种,行吧!或许要不了两年,农场的种猪种羊站就能负责全县的猪仔羊羔的供应了。
他轻咳一声,转身洗手去了:“我做饭?”
“别!”家里的粮食珍贵,你别给我糟践了,“我做饭,你把木板板给我做些小木牌,我要给羊编号。”现在就这条件,先挂个牌牌好做纪录。
四爷:“……”行吧!那要不然呢?这项技能你也是难得的用上了,想干就干吧。用现在流行的话说,这也算是农业科学家。
等羊拉回来的时候,农场的领导都聚到一块去看看。
结果就看到桐桐给每只羊都挂牌牌,上面带着编号。然后扒拉着羊分公母,先把山羊绵羊分开,再把公母分开,一样一样,井井有条的。
褚卫东问说:“这是干啥呀?”羊嘛,一群一群的,好放好养,这才二十只,咋就分了四堆。
钱小娥就笑着大声说林大姐的理论,要精细的养公羊,用于配种。
这话一出,哄然大笑。
有人隐晦的打量四爷,要么说老金一天天的溜光水滑的,穿的也齐齐整整的,听听人家林大姐的理论,是不是就觉得有些明白了。
四爷:“……”我这老脸呀,早就不太在乎了。
桐桐扬着手里的书,“笑啥?话糙理不糙,这书上可都是这么说的。”
鲁正儒不懂畜牧,但他有各种科目的基础,顺手就接了书和夹在里面的本子,然后就看到书上做的标记,也看到了整整齐齐的笔记本。
但是笔记又不全是书上的,她把书上的和以前的饲养经验糅杂在了一起,用书上的知识解释了她以前掌握的常识。
而这些从生物学的理论上来说,是正确的。
于是,他不笑了,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然后递给其他人看,有人能看懂,有人看不懂,鲁正儒就说:“林大姐呀,您可真是个能人。”就凭这干啥像啥,干啥钻啥的能耐,就说干啥干不成?
昨儿,老金给食堂送了十斤萝卜干,泡发了之后,不管是口感还是其他,都跟晒干的差别不大。他是实验性质的做了个小的烘干房,做出来之后还得实验各种保存的时间,但总的来说,是见了成效的。
人家这不愧是两口子,是真能步调一致。那边啥都敢尝试,吃技术的饭。这边也马上能上手,用心的在牲畜配种繁殖上下功夫。咱就说,这个年纪能有这个能力,这得啥心劲呀。
何政W问说:“老金,林大姐这……”他拿着书,“还看着书?”
“孩子舅妈在图书馆工作,我家老四读的是畜牧学校。一考上,孩子舅妈就给寄了一些书,孩子在家看,走的时候没有带。我俩闲着没事,就看这些书打发时间。什么农林的、医护的、畜牧的,这是有羊了,才正儿八经的拿起书好好念了。现学现卖,也不知道成不成?”
这哪有不成的?羊倌赶着一群羊去放,不消耗的话,羊群也会慢慢变大。这么精细的去饲养,怎么着也不会更坏!事实上,农场里养殖,当然是圈养更好一些。
圈养,然后人工干预繁殖,当然是有用的。
鲁正儒就说:“场长,这可是个大学问。年轻的学生有理论没有经验,经验的摸索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从经验去找寻原理,往往更好理解。我觉得林大姐能负责畜牧!”
畜牧会很辛苦,四爷把桐桐放到人事,就是想叫她轻松的。
但是,她自己奔着生产去了。
四爷:“……”
其实啥也没干,但是,随后还是做了工作调整,把桐桐从人事上调到工会,成为工会的副主任,同时兼任负责畜牧部。
这二十只羊,可真的成了祖宗。桐桐几乎是亲力亲为,就伺候他们了。
吃的不光是干草,多少得搭上点别的吃食。这干草也是有讲究的,钱小娥就看着咱这林大姐从干草里去选,哪些干草给羊吃更好。
“太惊喜了。”
桐桐:“……”这草都是药材,搭配的好了羊不生病,还能抓紧叫发Q,咱明年春上得抱上羊羔子的。
甚至于夜里十一二点,冷冻寒天的,她也照常去给羊加一顿餐。安排了人看着,准备好吃的都不行,得看着留下的人给喂了才安心回来。
四爷:“……”真不至于这样。
桐桐回来‘嘘’了一声,从裤兜里往出掏。
“什么呀?”克扣羊的饲料了?
“哪呀?”桐桐掏出一把羊毛来,“看!”我薅羊毛去了!羊会自然掉毛的,冬天掉的不多,但是老撸它,它也会掉毛的。这玩意做棉鞋,暖和!
山羊虽然不太成,但是绵羊是产毛大户,我撸了一天羊,攒了这么一大把的羊毛。
四爷问:“没拔人家毛吧?”
想啥呢?就是把掉了的毛撸回来了。
“可着一只撸?”
“我把十只绵羊撸了一遍,才得了一把,想啥呢?”
四爷看着抓着羊毛跟献宝一样的桐桐,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这个活宝!
第1376章 世俗烟火(45)二更
桐桐想明年春上能抱上一群的羊羔子,所以,在一个个的配种之后,是不是真的成功了,这个怎么判断呢?
只能在配种完成后,大概二十天左右,用公羊来试!这个时间一般是母羊的新一轮发Q期,当这个时候对公羊表现的毫无兴趣,那基本就可以判断是怀上了。
然后就等着,等到二十天后, 第一个配种的像是怀了,等到一个月之后,没有哪一个表现的不像是怀上了。
而且,观察母羊的分泌物,体态、食量,体重等等,初步判断,凡是配种的该是都怀上了。
“都怀上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农场那么多人,得空就来看西洋景,这可太牛了!只羊羔子这都是多大的收益呀。妊娠五个月,明年春上,这得有多少羊羔子呀!
农场上下欢欣鼓舞,认为猪也可以这样饲养,一年后,咱自己就可以自给肉食了。
一个个笑的比家里的媳妇子怀上都高兴!
见了面第一句都是问:“怀上了吗?”
“怀上了!”
“怀上了?”桐桐看着眼前的二儿媳妇,再一次确认:是的!从脸上看,她是真的怀上了,且有两月了。
她解着身上的大围裙,然后往家里走,“走!先回。”
钱小娥还追问说:“林大姐,儿媳妇怀上了?”
“啊!”桐桐回头应了一声,“怀上了,要抱孙子了。”
“羊怀上了,人也怀上了……林大姐,大喜事呀!”
桐桐脸上笑着,心里啥滋味呢:养怀上是真高兴,儿媳妇怀上是真愁人。
跟恭贺的人一个道谢,得了空才问说:“金禄还在学习,你去告诉他了?”
“嗯!说了!”润叶跟着婆婆,“他这人总是担心,叫我歇着。我说得告诉您和爸爸一声,他说不着急,怕路上有雪,滑。我说整天上班也不见路滑,怎么来说一声就路滑了!今儿不上班,趁着晌午头暖和,我来告诉您和爸爸一声。”
农场是没有休息的,除非赶上天气不好。当然了,不休息有加班费,今年冬天活儿紧,真的没有休息时间。
将门打开,屋里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桐桐给灶膛塞了柴,一会子就暖和起来了,她这才问:“有哪不舒服没有?”
“有些恶心,早起吃什么都想吐,光想吃点酸酸的、冰冰凉凉的东西。”
具体点,就说你想吃啥吧!酸酸的,冰冰凉凉的东西是啥?
“去年冬天您用山楂做的那个红果汤,放在外面冻的冰冰凉凉的,就好喝。”
桐桐:“……”山楂、冰糖!
她想了想,然后点头:“回头,我想想办法,给你弄些送去!但就是一点,少量喝一点,是能缓解恶心想吐的反应……但吃的多了不行!”这玩意吃的多了,对胃不好。更要紧的是有可能引起子宫收缩。
桐桐把这些利害关系都给说清楚,这才道:“那给你擀一碗面,过温水,拌的酸酸的?”
嗳!
面条要好吃,当然是用小麦面。
一碗就是一碗,一点没多余的。
润叶闻着酸辣的香味,口腔里不时的分泌出唾液,她确实从昨儿到今天都没咋吃东西了,整个人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来找婆婆了。
这会子,面条放在碗里,烫了的白菜绿叶子摆在面条上面,再把煮好的鸡蛋一切两半,都摆在面上。
红的是辣油,绿的是菜叶,白的是面条和蛋白,黄的是蛋黄。
这么一碗面放在她面前,润叶抓了筷子拌了两下就往口里塞:“妈,好吃——”
好吃就吃吧,都吃了。
一碗面条,一碗面汤,吃了也喝了,喜也报了,桐桐找来去县城换农具零件的马车,顺脚把润叶捎回城去。
人一送走,桐桐去看羊。跟一只最温顺的母羊四目相对,然后她叹气,羊冲着她咩咩咩的叫唤。
桐桐摸了摸母羊的头:怀了崽崽了,确实都不容易,是吧?
哎!我儿子忙着学习,顾不上媳妇。媳妇吃不下饭,难受的厉害,不找自己能去找谁呢?
等晚上下了班,四爷才知道这事。
事当然是令人高兴的事,但是……咱这条件不好,总是给孩子的不充足呗。
两人连饭都没吃,干脆去了县城。找收购站,他们有收购的鲜果,看里面有没有山楂。
山楂确实是有,也确实是不贵。既然买了,就买了一筐子留着。人家经手的人只能说回头有卖山楂的来,再把这一部分给补上。
再加上冬天,鲜果难免被冻坏,抛损严重,挤出这一筐问题也不大。
买了一筐,又去公私合营的店里买了一斤冰糖。瞧见还有蜜枣,桐桐又买了一斤蜜枣,这是给牡丹单买的。
既然来了,又顺路,给牡丹送去。
到了门口一敲门,里面是牡丹的声音:“谁呀?”
“我!金福还没回来?”
“妈?”里面悉悉索索的的,很快门就被打开了,“爸?”牡丹很惊讶,“快!爸妈,里面坐。”
金福还没回来,炕桌上是红薯汤,半片腌的咸萝卜。
桐桐把锅盖揭开,里面热着三个玉米饼子,两个红薯面馍,一碗白菜拌汤,这是给金福留着的饭菜。
牡丹拘谨的站在边上,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懒的多做。”
桐桐:“……”
四爷没坐,拍了拍桐桐,你吓着孩子了。
桐桐把饼子拿出来递给牡丹,牡丹接了过去。却先把把煤油灯点起来了!
之前就她一个人,灶膛里的火就够照明了,倒是用不上点灯。
灯一亮,桐桐看见了牡丹的脸,然后皱眉:“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啊?没有吧。
“没有?”桐桐就说:“润叶怀上了,犯恶心。”
牡丹一脸迷茫,“我泛酸……是吃了红薯爱泛酸。”不是怀上了!同事这些大姐都说了,我月月来那个事都疼,就是体寒。体寒的人不容易怀上!
这么长时间,还怀不上个娃娃,她更觉得自己犯错了。
四爷把蜜枣放下,先出去了。婆婆跟儿媳妇说这些事,他一个做公公的,不好在当面。
桐桐等四爷出去了,这才细问,问的细了,牡丹也反应过来了,“我怀上了?”
“一个来月吧,至少上个月例假就没来。”
“我……您给吃了中药才准的,以前从来不准。”我以为是不吃药了,又不准了。
桐桐把饼子递过去:“要好好吃饭!你吃饱吃好,孩子才能康健,才不爱生病,将来才聪明。你要是吃不饱,吃不好,孩子不长,会害了孩子一辈子的。”
牡丹:“……”我见了我妈肚子一鼓就生一个,再一鼓就又是一个,吃的从来也不好,更吃不饱,不是一样生嘛!自家婆婆不过是哄着叫自己多吃些罢了。
桐桐没再说啥,起身,拍了拍牡丹的手,“好好的!蜜枣自己吃,不要省着。”
“咋好好的买蜜枣……”
“润叶想喝红汤子,专门给她买了山楂和冰糖。想着给你带了个蜜枣。”
“她怀了娃娃了……”您跟我爸来之前,可没想到我怀了。这么一想,牡丹抿着嘴却笑了:自己哪怕没怀上娃娃,爸妈还是想着给她带些零嘴的。给自己买这吃的,跟怀不怀娃娃没关系,就是单给自己买的。
“在家吧!我们先回了。”
牡丹要送,桐桐把门给带上,“不要出来了,外面冷。”
四爷已经出了这边的院子了,等桐桐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是不见四爷。
得!肯定是找熟人去了。牡丹洗肠子的活儿不能再叫干了,给换个岗位。
果然,等了十多分钟四爷才出来,“说好了,给调到供水组去了。”
供水组也分重活和轻活,重活需要提水拉水,轻活就是坐在大灶前给烧火。大冬天的,这个活又暖和又轻松,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等到明春了,情况又不同了。再想办法给调换也成。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低声说:“我想把牡丹放到农场。”
农场明年就该抽空建院子里了:“放在咱们眼皮底下吧。”分家还是分家的,另过还是另过的,但……她想把牡丹放的近一点。
四爷:“……”他‘嗯’了一声,“明年春上吧!”想个合理的办法,先借调一批人来。牡丹混在里面,就算是有私心,问题也不大。
回家,两人就洗山楂,熬山楂酱,这玩意用水冲了,晾凉是一样的,明早就能给送去了。
金禄一开门,就看到自家妈在外面,“妈?你咋来了?”
“山楂酱!”桐桐把罐子给递过去,“一勺冲一碗,不好多。我就不进去了,你叮嘱润叶,千万不能多喝。”
时间还早,必然还没起呢!她进去不方便,就不进去了。
金禄莫名其妙:“一大早的,您专门跑来送这个?”他急着穿好以上,“妈,巷子口有卖油条的,您吃了油条再走吧。”
桐桐将他推回去,“牙不刷脸不洗,跑什么?都快当爸爸的人了,稳重点!别管我了,我还能饿着?”
金禄:“……”
母亲走了,再冬天的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赶回去还得上班,只能起这么早。
他转身关了门,将罐子放在方桌上,撩开了内室的帘子:“李润叶?!”
干嘛?!
“我有没有说,你不要瞎跑,你昨天是不是去农场了?”
“我吃不下饭……”
“你吃不下饭,我妈有啥办法?你见了我妈你能吃的下去饭了?”
润叶吓了一跳:“你干嘛呀?!我就是两天没吃饭了,我不知道该咋办,我去找妈问问怎么了?”
“所以,找我妈要吃的了?你吃了,我爸妈吃啥?”
……
怀上了是好事,可孩子的到来带来的不全是喜悦,还有无穷无尽的压力和忧愁……
第1377章 世俗烟火(46)一更
金禄从柜子里拿了山楂糕出来,“你吃不下饭,你总得容我点时间,这是不是昨晚带回来的?”
是!
“我叫你饿着了?我没给你想办法?”
润叶:“……”那我白天就是饿了,就是想吃点酸酸的,冰凉冰凉的东西。
金禄出去,从锅里取了昨儿剩下来的萝卜馍馍。把萝卜切丝,加入盐和面粉,揉成一团蒸出来,热的吃着有些粘,凉着吃还算是劲道。
他给把这种菜馍切成片,然后把醋盐酱油放到碗里,加了些辣油,然后端到炕桌上:“这是不是酸酸的,冰凉冰凉的?”
润叶:“……”
金禄哼笑:“你就是不识惯!有些人越娇惯越懂事,有些人越娇惯越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指望谁惯着你。
我今儿把话说到前面,我不会惯你,我不会叫我爸我妈惯着你。你要是觉得过不成,就回你娘家去!工作也不要干了,想要工作的人多着呢!更不要仗着怀了个孩子就觉得给谁立下功劳了,我兄弟姐妹六个,我爸妈不缺孙子抱!”
说完,转身出了内室,再锅灶前转圈圈,大冷天的天,气的浑身冒汗。
然后撩开帘子进去,问润叶:“昨天吃的啥?”
“凉面,放了个鸡蛋。”
金禄转身又出去,把家里的面瓮揭开,舀了三碗面出来放在面口袋里。
润叶听见面瓮响了,出来一看,冒尖尖的三碗,这没有四斤也差不多。碗都是有量的,一碗平平的,刚好是一斤。这么着三碗,就是有四斤。
她不敢言语,见金禄额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转身去拎了篮子里,又朝里面放了五个鸡蛋,递了过去:“给!都送去吧。”
金禄一把夺过来,转身就要走。
润叶急忙问:“你不是要去上课嘛,迟到了怎么办,我去送呗。”
金禄没搭理,直接出门了。时间来不及,可以先给大哥送去,叫他回头给爸妈送去。
润叶抹了一把眼泪,准备洗漱洗漱,结果热水还没烧好,门被敲响了:“……润叶,在家没?”
润叶利索的起身,把屋里的切好的菜馍和调好的醋汁子端到柜子里放好,然后锁了柜子,这才赢了一声,“姐,在呢。”
打开门,是秋叶。
“你俩是不是吵架了?我刚瞧见金禄了,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搭理我。”
润叶:“……”她坐在边上,“哦!拌嘴了。”她摸着肚子,“我怀上了,过去给我公婆报喜,我婆婆心疼我,给我做了凉面,煮了鸡蛋。
听说我早起犯恶心,又专门买的山楂冰糖,熬的酱叫我冲水喝,今早天不亮就给我送来了!金禄觉得家里太惯着我了,跟我拌了几句嘴,不能公婆给啥我就拿啥。”
秋叶心说,你的山楂酱也没见你冲你碗来叫我尝尝味儿。
她就说:“你婆婆那心眼多了去了!你看,她为啥早不送,晚不送,偏你们早上都没起来,她就给你送来了,人家专门挑的就是她儿子在的时候,在她儿子面前给你上眼药呢。
就这么一点距离,中午吃饭的空挡没时间?晚上没时间?不过是中午金禄不在家,晚上金禄回来的迟,她碰不上。
你看看,人家天不亮给你送来了,金禄在家!你看,你欺负她妈了,那能饶了你?”
润叶把脸一拉,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门外:“你走!走你的!你这是见我的日子过的好,诚心挑拨的是不是?我婆婆是啥人我知道!”
她不高兴了真能收拾我,但绝对不会故意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招我们吵架。
我吃了一碗面一个鸡蛋,要了一罐子山楂酱,可我们又还了四斤面粉,五个鸡蛋,差不多了吧。
我婆婆熬的红汤就是好喝,比外面买的山楂糕顺口,我就想喝这个,咋了呢?
他就是跟我吵架,那我还是想喝那个!下次我自己买山楂买冰糖都行,反正我还是会拿去叫我婆婆给我熬的。
说着,连拉带拽的把她姐给推到门外了,然后一拎放在门边的筐子:空空的,啥都没拿!
她一个给塞出去了:“你看你的日子咋过吧!少管我。”
把她姐撵走了。
早起这个点到了县城,必然是半夜都出门了。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秋叶:“……”她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转身走了。
左思右想,能去哪了呢?
“找谁?”
“找林桐……那是我亲家婶子!”润叶跟人家说,“我妹夫是她家老二,我们两家是亲家。”
农场住宿区现在把土墙夯起来了,门口也有了看门的。
“找林大姐?”里面的住的半地穴,门锁挡不住人,单位内部没事,外面进了人就不好说。一个看不住拿了谁家的东西就不好了。
因此,不是确实允许的人都是不许进的,来客了就在门房等吧!
看门的喊在外面玩的孩子,“喊你林嬢嬢,就说来客人了。”
孩子应着,跑羊圈去了:“林嬢嬢,来客了——来客了——”
“嗳!”
还当是谁呢,没想到是润叶她姐。
一见面,秋叶就忙道:“婶子,我是为我那不省心的妹妹来的。”
桐桐:“……”她问说:“润叶咋不省心了?找你爸你妈去了?还是吵着你了?”
“我才听说,她怀个娃娃,就金贵的哟,跑来麻烦亲家婶子。您说,谁不生娃,谁生个娃子这么折腾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桐桐看了对方一眼,“难受没搁到谁身上,搁在谁身上谁知道!况且,她没生过,都没见过!她在你家是老小,别人家生孩子,也不可能叫她靠近……光听过没见过,她可不慌嘛!你爸妈离得远,她能问谁?这咋是不省心呢?我家两个媳妇脾气不一样,但都省心。”
“那可真是遇到好人家了!我妈以前常说,就润叶这个性子,嫁到谁家人家都得一天打她八顿!”
“说笑的话!”
“真不是!我妈说,最不省心的就是润叶!”到了婆家被打死都不亏她,这真是自家妈说的话,“真的呀!幸亏遇到了婶子这样的婆婆,把她惯的不像个样子!以后,可别惯着了!真就是做错了,您骂了打了,我们娘家一点意见都没有,还得说您管教的对。”
桐桐越听越不像个样子,这是来干啥来了?她皱眉,也就起身了,开口就问了一句:“你婆家管教你了吗?”
秋叶:“……”
桐桐再没看她,转身就走,出来了才说看门的老王:“不接待!叫她走吧。”
老王在外面收拾荆条,听见了。心说,这是啥狗屁亲戚,手伸的长就算了,哪有这样挑破亲妹妹跟婆婆关系的。
林大姐这样是个体面人,对谁都热心,最实诚不过的性子了,跑到这样的人面前说人家儿媳妇,咋想的。
大老远的,跑来肯定是有所求的。眼看进入腊月,要过年了。这一天天的,门房得接待不少人,都是来借钱的。过不去年,实在没法子来,来找有工资的人借点。
这个……半夜三更的起来,大冷天的赶路,一早上跑来就是为说这个的?
只怕是在她妹子那边没借到钱,生了一肚子气,跑到这里来挑事的。
看看!给撅回去了吧。
晚上金福来了,拿了面和鸡蛋,说是金禄叫捎带来的。
桐桐:“……”两口子肯定拌嘴了。
她也没给推回去,只说金福,“是不是日子紧?”
不紧!金福就说,“我在工地现场,也不是亲自干,但工程施工就是需要人看着。这也是下一线!下一线有高补贴。”真不紧!
“牡丹的伙食太差了,那么吃不行。我跟你爸商量,不行就把牡丹调到农场……”
可金福拒绝了,“牡丹说活给调整了,我就想着你跟我爸去给办了。”可牡丹这个性子,得多叫人操心,“我是想着,我们单位今年开始安排家属了,双职工也给分房。我想把她调到我们单位……都跟人事处那边说好了,先放在单位负责卫生清洁的工作……”
这肯定是比农场的活轻松的,既然金福想了自己的办法,谋划着自己的日子,那他们就不管了。
“过完年,她就过去上班。今年盖的筒子楼,我们俩能分一间。”
好!办的好。
金福拿了布票出来,放在炕桌上,“妈,给您和我爸添件衣裳吧!本来想叫牡丹给你做的,可她做的样式你怕是不爱,您拿着去领布。”
桐桐:“……”行!领。
把金福送走了,锅里热着饭等四爷回来。四爷回来拿了一匹粗布,这需要洗了煮,煮了洗,捶打的很柔软了,才能给孩子用。
这布是四爷低价从乡下买来的,因为收购了许多品相不好,但是做干菜却不太影响的萝卜。
看看布票,再看看送回来的白面和鸡蛋,四爷笑了:这算是孩子大了,能立住杆了。
桐桐也笑:是的!这才算是真的长大了,他们自己能在这个世上真正的立足了。
他们用他们的办法,跌跌撞撞的在新单位上立足,在城里扎根,维持了小家的运转,还有余力想着孝顺父母,这就很好了。
父母之心不过是:孩子离了我能不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活下去不仅仅是有口饭吃,还有会不会跟这个世界相处,能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的衣食无忧,而后才能说活的体面。
如果不能,那父母永远不可能放心。
一年的时间,他们证明了,他们能活。除了有些小磕绊之外,没走大折子,这就很好了……
第1378章 世俗烟火(47)二更
夫妻团圆,带来的结果除了劳动力增加之外,还有学校、托儿所必须先期完工。而在这之后,还有孕妇越来越多的情况,怀上了当然就得生。
桐桐盯着山羊的肚子:这可是山羊奶呀!
这么多孩子呢……自家也会添孙子!孩子谁带?
桐桐在会议上,提出一个想法:“除了托儿所之外,我们还需要育儿所!产假之后,谁来保育呢?这是我们的工友都在关心的问题,而作为工会,我们也应该切实的解决工友在生活中遇到的难题。
所以,我建议我们农场办育儿所,保育下一代的健康成长。我们有自己的养殖基地,婴幼儿除了米汤喂养之外,我们还有山羊奶作为补充。”
产育假三个月,孩子差不多就快过百天了。
这么大的孩子送去育儿所,单位集体保育,在而今这是比较靠谱的办法。
谁家不添孩子?谁家舍得把那么大点的孩子扔在家里,叫大点的孩子看着,或是几个一组,轮流看孩子,弄的忙忙碌碌的。
就不如把孩子放去保育,中午有几辆马车多跑几趟,还能给孩子喂奶。单位贴补点小米汤,贴补点羊奶,抵了这一年给该职工的福利就行了。若是孩子多,那就额外交一部分钱或是粮食,这个随后再协商。
就这么糊弄糊弄,孩子就过了两岁了。能自己吃自己喝了之后,往托儿所一送。托儿所收两岁到六岁的孩子,之后还在单位内的学校读小学,读中学。
这个提议工人听了,就真的很受欢迎了,谁不拥护?
要么说大姐还是大姐呢,真的是咱们愁什么,大姐就给咱解决什么。
四爷:“……”想解决大家的问题是真,想着她之后得有那么多孙子孙女管不过来也是真。
想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得先解决大家的问题。等大家都得到了便利,咱自己也就顺便得了便利了。自家这种的,回头就得拿钱拿粮把孩子送进去,但这也是解决了大问题了。
钱和粮小两口子都负担得起,要劳烦的也就是他们下班才能来接,而自己和桐桐离得近,下班先把孩子接回家,等着他们忙完自己的了,再来把孩子接走。
是的!桐桐就是这么想的。我守着这么些奶羊呢,咱自己的农场就能产奶,可回头咱自己农场的孩子干看喝不着。那不行,指标是指标,指标也得是咱们留够自己的,保证了咱自己的工人福利之后要考量的。
毕竟,便是产奶,羊奶的供应也只供应县城。我不能为了彰显我能叫羊奶产多少奶,就苦着自己人。
会议上,褚东平点着这位大姐:“指标得完成,咱不能……”为了咱自己,不完成指标呀!
“没不完成呀!但这盐碱地,又都是在实验阶段,总是有偏差的。”荣誉很重要,但也没有咱自己的肚子重要,更没有咱自家的孩子重要。
她就一句话:留够咱自己用的,其次才是我尽量完成指标。
大家都不说话,憋笑。
褚东平说:“这样搞,明年过年我得站在台上做检讨。”
“我替您去!”我不嫌弃丢人。
褚东平:“……”我的老大姐,我的大妹子,“这叫山头主义!这叫不顾大局!这叫只看小集体利益。”
“您批评的对,我的觉悟确实有待提高。回头我做自我批评,我检讨!”我天天年年检讨都行,反正得预留羊奶,叫娃们有奶喝,说破大天去都是这个态度。
褚东平:“……”
“或是咱在养殖场里另外设个实验场?”实验用的,不在向上汇报的范围指标之内,这是唯一一个解决的途径了。
褚东平轻咳一声,“实验场这是有必要的。”
大家都笑了,反正就是大姐这个提议大家很满意,从咱内心来讲,是真的拥护和支持的。
说到这里,这就算是通过了。
一通过,桐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六个孩子,现在这一个家庭生三四个是平常的,生五六也都不算是多。
就算他们一家只生三个,三六一十八,就算是我再能干,也是那个看不了孙子的奶奶。
这个真的不能比。儿媳妇动辄说,我婆婆从来不给看孩子云云!说是不照顾月子云云!
真的,我真的是……就算是儿媳妇因此跟我‘不共戴天’,我也做不来。
咱努力做个不一样的奶奶,对吧?你奶奶不能亲自照看,但你奶奶有办法叫人照顾你们。你奶奶不能给你们做饭喂饭,但你奶奶真的有想办法叫你们吃饱饭,不受恓惶。
瞧瞧!你爷爷这不正在想办法给你们盖托儿育儿所嘛!
其他的房舍都可以不讲究,但是学校、托儿所、育儿所,那一定是最讲究的地方。尤其是育儿所,不能烧火炕。孩子太多,有时候照顾不到,这热炕烧的太热了,孩子细皮嫩肉,烙伤的事在而今时常发生。
还有炕用的时间久了,烧炕没挡炕门,火窜上来燎了炕席引起了大火,把孩子烧死的。
所以,地面和墙上留烟道,保证屋里是暖的,孩子不受冻。但是,绝对不烧炕。
费工费力,盖的时候路过的职工都说:“回头叫我娃晚上睡学校我都愿意。”比家里暖和,还省心了。
大家觉得农场真的是给咱工人解决问题了,那干活更得卖力。农场的事就是咱自家的事,开垦荒地弄到的干草,顺手就捎带出去给送到养殖场,这不是顺手吗?
这一顺手,省了多少事。
还有人喊:“大姐,饮羊每次挑水太累了!得个泵抽水,咱自己弄一圈饮渠,水是循环的,羊放出来自己去喝,省心多了。”
也有道理!羊群大了还就得这么干。
羊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钱小娥说:“这一胎不止一个吧。”
这是山羊,这一胎二到五只,但这只羊肚子里是三只。
绵羊就不成了,绵羊一胎一般都是一到二,也有三个或者四个的可能,但比较少。况且,这还分品种,不同品种的绵羊,一胎也不一样多。
这次怀着的七只绵羊,许是人工饲养用草药干预的原因,其中有四只怀的是两个。
桐桐就给钱小娥说这其中的差别,钱小娥摸了摸肚子,“我这一怀上,就愁!幸亏咱农场能保育……”
桐桐看她的肚子,这都是第六个了。男人参军以前,他们就有了三孩子,胜利后探亲两次,又生了两个,这一团圆,怀上了,第六个。
她家的大儿子今年十七了,也在农场参加了工作,这几天正嚷嚷着要叫桐桐帮着给说个对象呢。这一怀上,可咋整。
桐桐之前还想着金家大房那边两个堂侄女,当时就想着给找个合适的对象,钱小娥的心眼很好,人也很能干,大而化之的性格,不是个事儿精的婆婆。
可她这一添孩子,从女方这边来说,她就不敢说这个亲了。公婆的负担过大,做这家的长子媳妇挺难也挺累。
钱小娥也说了:“想照着你家的大儿媳妇找……”那孩子多皮实,多憨厚的。老二媳妇就不行了,那是个精的,只往回搂。
桐桐:“……”那就更不合适了:“我本家有两个侄女,年龄倒是都合适。家里只两闺女,不招赘,把闺女往出嫁的。”
钱小娥摇头,“那不成!不招赘那肯定是疼姑娘,想找个样样出色的女婿……”好小子可舍不得往出招,除非家里穷的给娶不上媳妇,没办法了才去别人家当赘婿。
咱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这种姑娘上自家来,难过好。
但是呢,她又给说了一个人选:“……这小子是个孤儿。”你本家不是没儿子吗?也不说招赘,但就一边有长辈,不跟招赘的一样?
“然后呢?”
“以前跟我家那口子是一个班的!家里的人……”在战争年代,都没了,“原来有三个哥哥的,都牺牲了。”父母病死了,三个哥哥是烈士,就剩他这一个了:“性子活泛,现在被调到育种组,跟着专家学育种呢。你要觉得行,回头叫这小子过来,你见见。”
那孩子真的好,像是老金和林大姐这样的长辈,还在一个单位,这对这小子绝对有好处。
“行!见见就见见。”
桐桐见了,长的中等身材,模样也中规中矩,普通人的样子,不十分的出挑。
但这孩子眼里是真有活,自从过来就没闲着,看见羊粪用铁锹卷羊粪,看见缺水了,自己去挑水,说他现在干的活也说的头头是道。
这种活泛不是见了人就有说有笑的不怕生,而是很稳重很踏实的,来了就好好的、很正经的在说话。看见啥活干啥活,大大方方的。
四爷见了一面,跟桐桐说:“比小海靠谱。”
是说自家的姑爷比这个孩子是真的比不上的。
这就叫人:“……”金巧那孩子很好,但是小如也不差。你看看这对象选的,差劲不差劲?
四爷把同村的叶进宝那几个小伙子调到他身边了,这次放年假,四爷叫叶进宝给捎话,让金顺年前来上一次。
行不行的,你们自己看看。
放年假了,一回家,就看见被褥都给拆了,小如挺着微微隆起的肚腩,正指挥关小海烧水,“明儿叫小海接老三他们去,您跟我爸就别跑了……有啥要洗的都拿出来,我顺手就洗了。”
要过年了,专门跑来给他们拆洗来了。
小如说自家妈:“拆洗的活别麻烦人家媳妇……”再被人嫌弃,“放着,我回来给洗。”
桐桐:“……”你可消停点吧!主意多正呀,怀上了也不言语,这会子还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闺女可不是儿媳妇,儿媳妇不能拍打,不能说重话,闺女怕啥?
她抬手就照着脊背上拍:“再逞能?”就你能耐?!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倒是哼哼两声呀!死硬死硬的脾气,显的你特能耐,是吧?
四爷回来啥也没说,把买来过年的鸡杀了……
第1379章 世俗烟火(48)三更
姑娘回家,那真的是随心所欲。
不管是做事随心所欲,就是说话也随心所欲。回来就跟自家妈啥话都叨叨,“我又不是牡丹,也不会亏了我自己。该吃吃了,该喝喝了,在食堂也没亏了我嘴,反正吃饱了。”
看出来了!脸蛋红白红白的,比在关家得时候气色好多了。
“我上次碰到牡丹,她扯布给金福做衣裳,我就说她,我说你也顾着点你!你把你弄的邋里邋遢的,不像个样子。时间长了,压根就不成。我只管说,她只管憨笑,也不搭话。我就瞧不上那种生了一个又一个,生下闺女就不当人的人家……什么玩意?
她多用一根线头,都觉得不配!穿的棉鞋还是金福穿旧的!永远给金福穿新的,他穿旧的!我说金福了,我说你再忙,你好歹看看你媳妇一天天的自己过的是啥日子。金福给买了一双皮鞋,牡丹不敢不穿新鞋了。她怕金福再‘糟蹋’钱!”
这倒是桐桐不知道的!她说小如:“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大姑子少管娘家事!说的多了,惹人家烦。
小如一副才不在乎的样子,又说润叶:“爱打扮的不得了!这肚子一起来,穿啥衣裳能好看?她说要做一身怀娃专门穿的衣裳,反正又不是只生一个……”
“你又说人家了?”
“没有!又没花我的,我说人家干啥。”小如就是说:“也从不想着孩子生出来,长的快,衣服该怎么办?”说完,又说自家妈:“您可别见孩子没的穿,心软。”她穿的漂亮的时候,人家也都节省着呢。
“每个孩子一视同仁,给两身单的,两身棉的,两个小包被!其他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自己愿意紧巴,那孩子就松快点。
自己想满足自己,那孩子就拮据点。
各有各的命数,这个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在一定程度上,父母就是能左右孩子的人生!我们这样的父母,尽力到自己的子女身上。而你们自己的子女,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小如又说起了关家,说是来了几次,“想叫我给我小姑子介绍对象,我就没搭理!一顿饭都没留……还想着叫我找你,想着这边的人多,肯定有合适的人选,我就没接话。
上次来,说是要过年了,没钱过年,想借点钱。我挺着大肚子,问我婆婆给我孩子准备了啥……她不言语,我也不言语,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前儿我妯娌来,还假装好人,来回的劝,说你都快生了,将来谁伺候你坐月子,谁给你看孩子……这是想叫我服软!”
桐桐自己都笑了:说起儿媳妇,小如说别给那么多补贴;说起她自己的婆婆,又觉得婆婆不给补贴不照顾,这样的婆婆使不得。
但是,这是闺女嘛!家事就是如此,“到了大月份接你回来!明年春上就有院子了,有你的屋子!你在农场的医院生,在这边坐月子。等到三个月之后,孩子在这边保育,你们下班来接吧。”
小如愣了一下,“还能保育?”
能呀!
小如却说:“孩子保育我送回来,坐月子我不回来。”
干啥呀?
“关小海不能伺候?”小如就说:“当妈的受罪,当爸的现成的享受呗?”婆婆不伺候就不伺候,但是男人为啥不能伺候媳妇坐月子?
小如不光自己这么说,还在三个小的放假回来之后,金福和金禄带着媳妇回来了,在饭桌上,小如就这么说:“……他妈就是愿意受累,那还得看我习惯不习惯!不习惯只剩下生闷气,有啥好吃?
女人生孩子,受那罪,半夜还得喂……当爸了,白当的?以前只有爸挣钱养家,当妈的管孩子着还说得过去!现在我也挣钱,凭啥男的还不管孩子?是做不了饭?还是半夜抱不了孩子?或是没长手,洗不了孩子的衣裳,洗不了尿戒子?”
说完,就没看弟媳妇的脸,只踢了关小海一下:“听见了没有?也别指靠我妈,我妈也上班着呢!伺候那羊多费劲的,一天天的累的跟啥一样,身体本来就不好,熬不住。”
一下子都添孩子,把我妈能熬干了!
你们当儿媳妇的爱恼就恼去,将来我爸我妈老了,也不要你们伺候,我也不放心你们伺候!
这话就是说给你们听的,说我男人,说我弟弟,也说是说给你们这俩弟媳妇听的:别指望我妈!我妈很累,我妈身体不好,受不了累。
牡丹应着:“生孩子,瓜熟蒂落的,哪就那么娇气了?”谁家还这么伺候那个伺候的,没有的!
金福给她夹菜:吃饭!不是说给你听的。
润叶:“……”得想办法叫我妈来伺候我坐月子!
金禄嬉皮笑脸的给大姐夹菜:“您多吃!我啥不能干呀,啥都能干。”生到天热的时候,比生在冬月天省心多了,我真能伺候。
这件事爸爸之前已经私下里跟自己和大哥说过了,怎么跟媳妇说,这是自己的事。大姐怕是不知道这个,今儿又给打预防针。
真没必要当这个恶人!这一点上就不如自家爸。
爸爸当时咋说的呢?他说,亲自照看孩子,虽然累,但是情感的培养是不一样的。
话很含蓄,很委婉。但意思就是:你们自己照顾去吧!你妈伺候不来!
桐桐把汤给小如:喝吧!你真就是个惹人‘讨厌’的大姑姐!没有哪个弟媳妇能喜欢你。
小如:“……”那咋办呢?没法子了!身体是早年亏了底子了,真不能累。
吃完饭都坐在炕上聊,小意去收拾碗筷,牡丹跟着打下手!
桐桐去取提前给三个小的爆好的爆米花,牡丹拉住婆婆:“妈?”
嗯?
牡丹问说:“妈,要是这一胎是小子,我能只生两个孩子不?”说着,就低了头,“我不敢跟当家的说……”反正我看见我妈生,一个一个接一个,我害怕了。
“由你!不管这一胎是姑娘还是小子,也不管下一胎是小子还是姑娘,你做主!肚子是你的,你说了算。”
“都是姑娘,也能不生?”
能!
牡丹憋着嘴想哭,却一下子就笑开了。好像身上的包袱一下子就没有了,她响亮的应了一声,“妈,你给我裁剪小衣裳……我不知道得多大。”
这个还真正的,真的不会!
小如也不会:“妈,孩子的鞋……”
“刚出生要什么鞋?”
“那连脚裤的样子咋剪?剪多大?”
桐桐:“……那都过来吧!我给你们说得多大,回头自己裁剪去。”
润叶问说:“帽子得做吧?小帽我裁剪出来了……”还从衣服兜里取出布来,“可隔壁的嫂子非说我弄的大了,这咋弄?往小的缩就浪费布料了。”
桐桐:“……”祖宗嘞!你这能给孩子把屁股包进去。脑袋哪那么大?
用大报纸给剪成大差不差的样子,回去之后沓着剪就行。
回去的路上,润叶小声问牡丹:“你跟妈说啥了?”
“我问妈,只生两个行不行?妈说,不管姑娘还是小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做主。”
润叶瞪大了眼睛,“只生姑娘,也行?”
“嗯!妈说行。”
润叶:“……”生姑娘也没啥不好,就是吧……儿女双全是最好吧!只要儿女双全了,我也愿意只生两个就不生了。
她说:“我叫人看了,都说我肚子里这个是小子!回头再生个姑娘,我也就不生了。两个多轻松的,等到咱们像爸妈那个年龄,孩子也都差不多大了……”
是啊!孩子少的人家,人家的日子就是好过!我家那么多孩子,过的啥日子我知道。尤其是对最大的孩子不公平,早早就得看孩子,烦死了。
为了我肚子里这个不累,我坚决不多生。
牡丹回去跟金福这么说,她小小声的:“我嫁给你,就没提过啥要求!就只这一个……不想生那么多!”
“哪怕只生这一个,也由你!”我也是老大,我知道你咋想的。
“要是姑娘,也行?”
行!都行。
于是牡丹天天祈祷,希望这一胎是儿子,下一胎别管是姑娘还是儿子,都成!她怕人家笑话金福和自己是绝户,她怕金福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一定得是小子呀!”
“别呀!别都是小子呀!”
开春了,母羊得生了,桐桐日夜守着,给母羊接生。
可倒了霉的,接生一个是公羊,再接生一个,还是公羊。这一胎明显是三个,桐桐眼巴巴的看着,“我不想要小子,别都来小子呀!”
大晌午的吃饭时间,过来看热闹的人多的呀。
桐桐蹲在边上不停地碎碎念:“不要小子……来个姑娘!来个姑娘!”
接生下来,还是个小子!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羊群要自繁壮大,母羊的比例一定得高!一般是一比二十到三十的比例。
现在可好,一胎出来三只公羊,老天爷呀,睁眼看看吧!我们现在需要羊姑娘!
爱起哄的还在边上喊:“大姐,得给场长报喜吧!咱抱了三个大胖小子。”
桐桐抓了个土坷垃就朝这小子扔:滚蛋!
“得报喜!咱得放鞭炮庆祝庆祝……”
惹的一群人在边上越发的笑了,把桐桐也给气笑了:瞧瞧今年这运道吧!
四爷在食堂打饭之后给桐桐送来,就见她坐在地上,还在那里看着羊羔出神:“洗手,吃饭了。”
桐桐指了指羊羔:“三只!”
看见了,平安的站住了,都活了,这怎么了呢?
桐桐一边去洗手,一边给四爷咧嘴:“三只,公的!”
四爷:“……”三只不奇怪,很普遍!但三只都是公的,那你这运气……可太好了!
羊羔是可爱的,今冬的羊肉更是好吃的!是吃羊肉泡馍呢?还是吃清炖羊肉呢?再要不……烤个羊肉串?嗯!烤个羊肉串吧!
第1380章 世俗烟火(49)
这一年的春天,居住环境终于改善了。
一片一片的,建起来了生活区。每一家都能分到一个小小的院落。
因着人口多,院落也真的小。单位给盖的那都是一间堂屋带东西两间房。其他的就不管了!
再要盖,还在这个小院的范围内,你们想给改成皇宫,那都随你们的便,看你们的能耐。
四爷和桐桐把这小院丈量了再丈量,怎么算都觉得地方小。大部分人就不动了,把堂屋改成厨房,这就能住了。
四爷叫了一班子人手,给堂屋中间隔了一堵墙,把厨房单独隔开。就是一进门就是个两室一厅一厨的格局。
外面的院子,只能贴着两边邻居盖成厦房。厦房还不能宽展,大致每间都是十四五平的样子。这十四五平的大小,还有一半得盘成暖炕。一边隔出三个房间。
后院留个厕所,男一边女一边,分开。厕所用的大青石,下面是旱井,上面可以用水冲,只要给厕所里放个瓮就行。
另一边墙角留了鸡窝,打算养小鸡的。
趁着院子里动工,桐桐拉着四爷,想晚上偷摸的在卧室里挖地窖,挖出来的土混在外面的工地上,谁也看不出来咱里面藏着地窖呢。
家里为冬储准备的地窖在前院,进了门左右各一个地窖,空间有限,还得盖房子。怕影响地基,两边的菜窖小,不够用,就干脆分成了两个。
但不能啥东西都搁在明面上,往后的日子难了去了,还是得挖一个。
四爷:“……”你真当我什么都会干呀?这玩意挖起来多费劲?还得留的口子小,还得里面有一定的空间,这怎么弄?这得专门的工具,甚至于一直猫着腰干活。
我哪里会这个?
他说桐桐:“要是咱哪一天不在这里了,这个地窖你怎么解释?”别人不得怀疑你是特务,是隐藏在革命对立里的敌人?
桐桐:“……”这借口找的?行吧!“不能挖?”
“不能挖……”四爷才吐出这三个字,见桐桐一脸的失望,就又说,“又不是没处藏东西。”他朝上指了指,“底处不成,高处还不成?”
桐桐看向高处:“吊顶棚?”
对嘛!咱俩可以吊顶棚!农村这房子这么高,得有三米六,房子想保暖,两米六七就可以。回头上面还有一米五六的距离。用木板搭顶棚,留个活动的口子,搬个凳子站在炕上就能上下顶棚,你有多少东西部够藏?
这里藏东西跟把粮食挂房梁一样,真就是被发现了,还怕谁说啥吗?
桐桐:“……”可从哪弄那么些木板呢?
不用好的,木棍钉起来一样用,这是可以慢慢的拾掇的,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干,别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回去睡吧。
桐桐:“……”行吧!反正我把活安排给你了,就是需要这个东西,真的需要。
今年的羊羔怀的却是不好,没少生,但是公羊比例抬高了,几乎是一半一半。但不管怎么样,羊群的繁衍速度是惊人的。
这件事在褚东平去县上汇报工作之后就传开了,有领导亲自来检查工作,听了桐桐的工作汇报,然后这件事各个公社就都知道了。一拨又一拨的学习潮之后,她被邀请了。
就跟她预想的一样,各个公社都有毛猪的指标,怎么能叫猪的数目增多,这个人工干预繁殖就很好。
桐桐可不去,她叫对方把母猪拉来。
而在这之前,她各个公社转悠,找优良的种猪,给农场购买。那话咋说的?‘母好好一窝,公好好一坡’,只要种猪选的好,后续产的猪崽就是会长的更好,也不容易染病。
你们想叫母猪怀上,那就把母猪带来,再留个饲养员,带着你们的饲料过来。兄弟单位,不许收费的,但是人情是有往来的。
谁来也不能空手呀!
或是一桶鱼,或是春上种的早的一茬菠菜,或是一只兔子,反正给啥都行。
桐桐呢,就交给钱小娥去分。这个人很懂人情,取了三分之一,大张旗鼓的送到单位的食堂,叫人知道林大姐又给大家挣到额外的福利了。
再取三分之一饲养场的几个人一分,大家回去自己吃。
省的的三分之一就直接送到桐桐家里!桐桐也不见总数,也假装不知道总数,送到家里她就收了。
她自己的技术,她额外多干的活,她挣来的大家都多少沾了一点,她也不管分配福利的事,太忙了嘛!
也因着这个原因,桐桐这边的日子就好了起来。
下面哪个公社送了豆腐,那就给四爷做鲫鱼炖豆腐。送了粉条来,搭上兔肉,把兔肉剁成沫,炒个蚂蚁上树。
给三个小的提供的补贴也不一样了,会给烙杂粮饼子,里面混着芝麻花椒叶和盐,又用肉汤和面,这就很香了。烙好,一人给三十个,一天吃一个饼子,再给十个咸鸡蛋!
金大发家得大孙女金巧在三月跟钱小娥介绍的那个小伙子叫江洪的结婚了,还是新婚夫妻。没啥文化,但真是个好好脾气。
桐桐找了老朱,朱从军,他就是管人事的。把金巧安排在了育儿所,照看孩子!
带孩子其实很累,这个吃了那个吃,也是一刻不得闲!但是金大发家很感激,当过农民的就知道,只要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夏天不热,冬天不冷,这就是最好的活。
要是还能贴补点伙食,不至于挨饿,那就是掉到福窝窝里了。
他们给孩子说:“你叔你婶肯定有私心,将来他们的孙子孙女少不了送去,有你看着,他们放心!但是咱受了实惠了。你就是有了孩子,顺便还能带孩子,你说上哪找这个活去?不得闲,但不是重活。谁现在能闲着?那可真是重差事。”
金巧记这个好,育儿所已经有送孩子的了。现在育儿嫂就有十三个人,还有个专门给热奶熬粥的大娘。她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都不得闲,吃饭都是换班吃的。但每天上班之前,顺路都放一筐子剁好的野菜,“婶儿,在门口放着呢。”
江洪每天回家弄一捆子野菜,喂家里的鸡,也顺带把自己的给带上,金巧早起捎带来,不停就走了。
桐桐喂了鸡,把筐子还放在门口。有时候家里做了好饭,或是给放一碗到筐子里,或是家里有点啥,给他们拿点啥。
反正就是真的不算是关系很远的侄女,因为在一个单位上,便这么亲密的走动起来。
金顺两口子得闲了,弄一车柴就给送来了,给他闺女卸一半,给自家这边卸一半。金巧妈,就是那个当初送了十个鸡蛋的何竹英,每次来都问:“小如跟两个媳妇要是生了,可千万要告诉我一声,当奶了,得看看。”
帮着安置金巧,这事还当初的人情。可对方因为这个安排,又觉得欠了自家的人情。就这么逐渐逐渐的走动的更亲密了。
桐桐一再说:“太远了,不折腾!啥时候来碰上了,啥时候见是一样的。”
“小如的月份最大吧?”
是!小如的月份大,大概得在六月生。
“哎哟!这个孩子好福气!六月刚收了麦,这是一辈子不愁吃穿的孩子。”
为啥这么说呢?
农村有句话说:跟着碾子过个年。
碾子是用来碾麦子的,用于小麦脱壳碾碎。
春上最难熬,青黄不接!秋粮在过冬之后差不多吃完了,夏粮还没有成熟,这个时节,往往粮食接不上。一天一天的熬着,只等着小麦成熟。
一收割,饿了太长时间的人,最想做的就是美美的吃顿饱饭!这又是细粮,只吃细粮还能吃饱的日子,一年中只有麦收之后。
在秋粮基本都是粗粮杂粮的情况下,秋收也不能跟夏收比。
所以,对方恭维,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这个有福气的孩子生在六月初八!一到六月,桐桐就去看望了一次,一看那肚子,就大致知道啥时候生。
因此,她提前请了三天假,也叫小如请假了。
请假的当天晚上,天还没黑,发动了。自从医院叫金镇拉回去等着办后事之后,小如就不信县医院的大夫了,再加上有会接生的,她想请对方来接生。
桐桐跟羊接生过,因此,以打下手的姿态留在房间里,她给这里揉揉那里按按,晚上八点,天彻底黑透了,母亲没受多少磨难,孩子降生了,是个小子!
小如看着四只健全,哪哪都好的孩子就哭:这么小,我真的能养吗?
桐桐请了三天假的原因就是告诉新手父母,这个孩子该怎么伺弄。刚开始没奶,四爷从农场买的奶,这个面子还是有的,天天早上就亲自送来。
金福和金禄都带着媳妇来了,孕妇不能见产妇,很多地方有这个讲究。桐桐也觉得不要给没生过的去说生产过程,会害怕的!所以,不见就不见。
牡丹给带了一身棉衣服,大一些,今年冬天就能穿。润叶给做了一个百纳包被,夹的,里面的棉花会比较少,适合现在给孩子盖,也适合秋天包着孩子。
小如摸了摸,只说好。金禄抱了孩子,塞给大姐一张布票,什么也没说。
桐桐看了看,没言语!百纳就是各种小布片拼起来的,夹的就是用两把棉花的意思,但大面上过得去,实用就行!
可既然如此,在知道润叶把她妈接来伺候她之后,她也大张旗鼓的上门,把给孩子准备的,给润叶补身体的都摆在面上早早送去了:“知道亲家母来伺候了,那我就放心了!牡丹没有润叶的福气,第一个孩子我少不得照顾。一边是小如,一边是牡丹,幸亏有亲家母,可该叫人怎么感谢才好……”
润叶觉得很有面子,大家都觉得润叶真是好大的福气,金禄却在背后白了润叶一眼:你啥时候才能反应过来,面子和里子永远都不可能等同。你要是只挂着面子情,那你得来的都是面子,也只有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