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牡丹挑着个担子,担着两个筐子,筐子里坐着两个胖娃娃,身上还背着个包袱,就这么进门了。
金喜和江洪正往家里的菜窖里卸红薯,就看见自家大嫂这么来了。
他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我的天爷呀!您叫人捎个话,我去接你们呀!二嫂呢?”说着,赶紧洗了手,把孩子往出抱。
孩子只当好玩,一路上高兴的,这会子喊着:“叔——叔——”
一边是长缨,一边是开颜,抱了这个抱那个,就这么往屋里送。爸妈都忙着呢,爸爸从省城回来,就开始盯着厂房,试蒸馏锅灶去了。自家妈在接生奶牛,生崽子是不会调日子的,还得算一算是不是周末。
牡丹跟江洪打了招呼,这才把担子放到一边,跟着往屋里去,“我知道妈忙着呢!我估摸家里的菜也没腌,啥都没顾上弄吧。大姐又怀上了,今年大姐是来不了了。这不把菜腌上,明春吃啥?”
然后说金喜:“你忙你的去,这俩乖的很,晃悠了一路了,也该累了,我把他们哄的睡下,好搬菜。”
只要搬出来,我在屋里一边看孩子一边就把菜给腌上了,又不费事。
金喜:“……”他有些生气,又问了一遍,“二嫂呢?咋老是把开颜扔给你?”
牡丹用手里的围裙拍了拍金喜:“别嚷嚷!孩子的衣服都是你二嫂准备的……”两孩子的都是,出布料,还叫裁缝给做出来了,拿来给孩子穿的,“鸡蛋也都送来了。她这不是单位上搞技能培训,把她选上了嘛!我搭把手,你嚷嚷啥?”
金喜:“……”行吧!
牡丹就说:“人家单位也有技能比赛,那包装得快得好,这称重得一把抓的就差不多数量够,这都是要比的。说是技能不过关的,怕是难提拔。她下班就练,说是现在扯布匹,一拉开,说是三尺,她都不比划,只一看就能知道是不是三尺。我试了一次,真的……本事练出来了。”
金喜:“……”该说啥呢?“您哄孩子吧!我喊人把菜给搬出来得了。”
这一喊人,孙平、鲁立这不就被喊来了吗?又有张小蝉过来取师傅的工作笔记,见家里正忙,把工作笔记送完,就又跑回来帮忙了。
牡丹把孩子哄睡了,白菜萝卜的都搬出来了。
“嫂子,咋弄,您说。”张小蝉看着萝卜:“要擦丝?还是要切片?”
还都挺利索!牡丹也没客气,指挥着,半天功夫,给家里腌了三大瓮的菜。然后又留帮忙的吃饭,给烙了二合面的菜盒子。
等桐桐回来的时候,牡丹挑着担子又打算走。
她就很生气:“你都不知道累?”带着孩子还过来张罗一天?
“我不累!在库房有啥累的?”牡丹指了指炕上的包袱:“妈,那是你跟我爸还有小喜的棉鞋……”
桐桐:“……”别人心疼她,她不心疼她自己,怎么办?
她把两个孩子看了,摸了手腕,一切都好。后半晌的,冷风吹着,又把孩子给挑回去?
“别着急,等会送你们回去!你爸也一周没见孩子了,再等等。”
嗳!
桐桐把织好的毛衣毛裤取出去,重新给她放到包袱里,“先给小意织的,这是给你的。”
“金寿还都没有……”
“给他们买绒衣绒裤是一样的!”桐桐把毛衣毛裤给包好,“库房阴冷,这些套到棉袄棉裤里。”纯羊毛毛线,暖和。
牡丹应着,又憨笑了两声。
张小蝉在堂屋坐着,帮着给炉子添柴,然后小声问金喜:“师傅偏着大儿媳妇。”
金喜:“……”没偏,“大嫂带的是两房的孩子。”
“你二嫂不带?”
“我二嫂忙着她的工作……”她提升了,总得有人牺牲。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妈心疼我大嫂带两孩子辛苦,还顾着这个顾那个……总把我大嫂排在前面。”
今年没买到多少毛线,大姐又怀孩子,今年穿不了拘束人的毛衣毛裤,就给买了男士的大绒衣,把毛线单给小意和大嫂用了。二嫂是啥也没有的。
做点花样饭,自然也只给大嫂送。
张小蝉心里点头,原来如此。
正说话呢,就听见屋里喊:“金喜,把长尾巴公鸡逮了,杀了叫你嫂子带回去。”
嗳!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在炕上玩的正好。满炕的跑,一会子一个屁股蹲也不在意。可能是保育的原因,孩子不会过分的哭闹。
见了有人进来,也不会主动伸着胳膊叫抱。但大人一伸胳膊要抱,一个比一个欢实。
四爷把两个兜在怀里看了看,就看桐桐:“我去借马车。”
嗯!送回去吧。
带了一身衣服,桐桐又给衣服里塞了钱,再给带了鸡蛋和面粉,“孩子多少加一些细粮,只吃喝奶粉也不行。鸡蛋一天一个。”
“鸡……我拿一半吧。”
“都拿去!又放不坏。冻着,给孩子炖汤,用汤熬粥或是下点面条都成。你跟着吃吧,大人一病,容易染给孩子。”
“嗳!”
四爷和桐桐亲自驾车给把娘仨送回去,到这个点了,润叶还不来接开颜,那就是今天又顾不上了。
但是过了一周润叶还是来了,这次是跟着牡丹一起来的,“妈……我拿了全地区技能比赛布匹组第三!”
桐桐:“……”她看了看准备好的肉,“那今儿咱包肉饺子,为你庆贺。”
牡丹:“……”金喜去割肉的时候,顺脚去看孩子,不是早就说,周末来接自己,咱包饺子吗?
她不敢看润叶,急忙去忙了。
润叶很高兴,婆婆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把本来就要包的饺子说成是给润叶庆祝。
牡丹打岔,问说:“妈,包萝卜大肉的,还是包白菜大肉的?”
“西屋那几盘韭菜长的挺好的,今儿包两样馅儿的。”桐桐取了刀去割韭菜,“韭菜鸡蛋的也包些!大肉跟葱吧……估计都不想吃白菜萝卜了。”
润叶跟进去,跟在婆婆后面择韭菜:“妈,我们这一组,就有五十二个人。第一名那个大姐神了,量出来的布一寸都不差,布叠的好,包的也好!我也没差,但就是没有她快,满了二十多秒呢。”
桐桐意外的看了润叶一眼:“那你技术可以呀!”
“我天天晚上练,晚上做梦手都在量布。在单位练完,我到家就联系咋叠,咋包。我学的晚,要不是勤快,我咋赶得上人家?”润叶一边说,一边道:“进去的时候送点礼,巴结巴结还行得通,要真的想出头,还是得功夫硬。”
说着,就抬手去抓韭菜,抓了一把:“这得有个半斤,差不多……我现在练称重呢!只布匹组还不行,还得其他组能力过关……”
桐桐拿到手里掂了一下,这还就是半斤。
润叶指了指窗台上那个布袋:“那是半斤土,我走哪带哪……”所以,一上手就能感觉到。谁要上半斤糖,半斤盐的,一次性就到位了,最省时间。
桐桐就问:“为啥先练半斤的?”
润叶马上兴奋了:“买布的少,买副食品的多,我就盯着那些顾客!现在这日子难过,大部分人买副食品都是半斤半斤的买……那我就想着,那就用半斤打底,一斤就是两个半斤,然后再慢慢的调……”
桐桐:“……”还真是动了脑子,下了大工夫了。她就说:“上进是好事。”
“现在辛苦一点,以后就不辛苦了!我们店里,领导是不在柜台站的,永远在办公室。我二十岁站大半天能站下来,那等我三十岁,四十岁……我站不动,该咋办?那就得整货,卸货,都是辛苦活。好不容易有工作了,我可不想再下那种苦力。”
说着,又跟着婆婆去堂屋,站在婆婆边上,忙着手里的活,嘴上却在分享单位的事:“……还有工资级别,我技能高,我就能拿满级补贴。别小看这多出来的……多出来的这些够养个孩子的了。”
在儿媳妇上进努力的时候,当婆婆的能说什么?说一句婆婆们常挂在嘴上的话:她这不好,那不好,但却是全心全意奔着跟咱儿子过日子的。往家里挣,总好过大手大脚的花。
所以,说啥呀?你愿意分享我就听着,然后吃饭:肉饺子,韭菜鸡蛋的饺子,吃吧!都往饱的吃。
但还是剩下两盘子,桐桐都给装好,递给牡丹:“一份是你大姐的,你明儿晌午有空了,给送一下。”三分钟的路,不碍事,“还有一份,是给俩孩子的。给孩子煎一下……”
嗳!
一般今儿是没有客人上门的,熟悉的人都知道,周末这家的儿媳妇闺女女婿带着孩子回来,必是要改善伙食的。
两边隔壁都只有一个孩子,家里冷清。他们不知道孩子多的艰难,没亲身体会永远不知道这种感觉,所以,家里大人喊,孩子叫的日子,听的人心里难免羡慕。
看看人家,平时忙一忙,一到周末,儿孙绕膝。
鲁正儒清理门口的土堆,都是落叶吹的到处都是,他点了火在边上守着。就看见金镇和林桐两口子一人抱个胖娃娃出门。
这两人特别显年轻,这几年像是没老一样,变化特别小。两人收拾的整整齐齐,要是不知道的,绝对不会想着这是爷爷奶奶抱着孩子。
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给爷爷奶奶再见。”
孩子奶声奶气的:“再见——再见——”
小女孩的说话利索,虽然含混不清,但孩子努力表达:“爷爷……颜颜……吃dang……”
颜颜想吃糖?
四爷就笑:“好!明儿给买糖,叫你四叔给你送去。还想吃什么?”
“果果!”
还想吃果果?行!都给买。
等孩子们都走了,鲁正儒就笑:“老金呀!孙子们一张小嘴,你的日子就难过喽!”淘换去吧!
四爷:“……”要不然呢?!
第1402章 世俗烟火(71)三更
寒冬腊月的,却又忙的热火朝天。又一片地方,空气里一天到晚的充斥着奶香味儿,醇厚极了。
四爷跟人家单位谈好,要派委培生去。
单位里先报名,只要符合条件的,都有机会。
金喜不去:“我学不了。”在家挺好的。
张小蝉作为徒弟:“我是学兽医的,去了干啥?”浪费时间。
孙平没上多少学,他也去不了,征兵已经开始了,验兵工作已经结束了,他拿到通知了,收拾收拾就得走了。
但是接受的基础教育最好的鲁立,这孩子就是不去!她爸给报名了,都不去。
鲁正儒和高迪都没挑出王友的不好,但也没有谈过真个人格外出色的地方。如果非要说出色,那就长的出色?
以现在大部分人的眼光看,王友长的跟电影演员似得,这绝对算是优点。
再加上英雄嘛,年轻姑娘看着就自带滤镜。
或是王友的母亲表示接受鲁立也成呀,据说那边刁难的够呛。褚嫂子都气的够呛,说是又安排了个姑娘跟王友相亲,还就偏放在鲁立上门的那一天,碰了个面对面。
王友不同意,但拿他妈也无可奈何。
鲁正儒和高迪气的,不叫王友再登门,此事拉倒!结果鲁立就是不去参加委培。这种事,亲生父母都无可奈何,别人更没法子了。
桐桐之前把能说的都说了,法子都给想好了,只要不急着结婚,先去委培去,这事就能解决。结果就不去,打死都不去。
没有人同意,就不结婚了吗?再拦着她结婚,她就告到F联去。
隔壁整天的吵吵嚷嚷的,就是想听不见都难。
牡丹带着孩子过来,偶尔碰一次,就嘀咕说:“俩孩子养一块挺好的,这就是老话说的,独子难教。”咋能养的这么任性呢?
润叶觉得:“她就是没吃过苦,家里只有她一个,惯出来的毛病。就这婆婆,有她后悔的呢。”
结婚要开介绍信的,单位这边压着没给鲁立介绍信,开介绍信的人都得躲着点,每次去,都是人不在。找到家里都一样,开不出介绍信来,你咋弄?
然后这熊孩子真的去反应问题了,F联下来人,找刘南生和桐桐谈话。
刘南生主管妇女工作,桐桐是在工会。
这事就很尴尬了,桐桐只能说:“我们选拔了委培了名单,人才紧缺,正在给青工做思想工作,能不能先紧着咱们得工作来。跟大学那边谈好的,高中学历以及同等学历的青年人太少了,她的基础条件最好。但是在工作和家庭问题上,年轻人还是偏向于婚姻家庭……”
“那也要尊重人家的意愿嘛。”
“是的!这件事情,我个人也带了一个情感进去。毕竟,真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希望她能兼顾了工作,在工作有一定的成效之后,再去挑家庭的重担……我检讨。”
刘南生甚至因此在妇女干部会议上做了检查。
当然,谁也不往心里去,但是鲁正儒和高迪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
鲁正儒就说:“闹到这种程度,这个王友早都该表态……”可一直没有表态。之前没有不满,现在是……完全看不上。
他说鲁立:“你要结婚也行,跟我和你妈断绝关系!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认我跟你妈了。”
鲁立跪下哭,“我结了婚就去委培还不行吗?”
高迪从没有打过孩子,这次是一巴掌扇到脸上,问说:“你到底看上王友啥了?”农场里的好小伙子不少!
是孙平不厚道?还是金喜不腼善?
哪怕是看上常去孙家帮忙的那几个小伙子,有个叫啥进宝的,还有个叫啥海强的,许是没文化,但是踏实肯干,就在单位,凭我跟你爸爸,还拉拔不起来你们。靠着我跟你爸,他们一家子都得哄着你,供着你。
偏不,就找个人家家里瞧不上你的,上杆子往上贴。
“你爸说的对,你要是不听,从今往后,再别回来了。我就权当没有你,你也没爸没妈,咱以后就没关系了。”
闹的不像样子,还是褚东平出面。一个是同事的闺女,一个是他的内侄,他找的王友:“大男人,跟人家姑娘说清楚。你妈要是不同意,这婚事就不谈。”
王友跟他妈说:“那您要不同意,以后都不提婚事了,我不结婚,就伺候您。”
换来的结果就是王友的妈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十分隆重的来求亲,算是把鲁正儒的面子给兜住了。
可其实内里,谁都知道,硬押着的低头,婚后更难缠。
可鲁立绝食,真绝食!桐桐给递了奶过去,都不喝。三天没吃没喝!
高迪把介绍信放到桌上,啥话都没说。没给鲁立准备嫁妆,也没陪嫁,甚至于都没有举办婚礼,她自己愿意就去吧,他们两口子连面都不露。
张小蝉偷摸的围观,在金喜给羊喂水,总是小心翼翼的怕把水溅到羊身上的时候,她蹲在边上问:“你有对象没?”
“没!咋的了?”
“我爸叫我回去,说我的娃娃亲找来了。”
“啊?你订了娃娃亲?”
“是指腹为婚。”张小蝉啧啧啧的,“他们游击队的战友,当年说笑呢,现在还当真。”
“那你啥时候回去?”
“你送我回去呗。”
“你自己不能回呀?”
“帮我个忙!你跟我回去一趟,就说咱俩搞对象,把那娃娃亲给辞了呗。”
金喜:“……”他朝边上挪了挪,“……为啥是我?”
“你从来不发脾气……对不?”
嗯呢!
“我爸就跟个炮筒,一点就炸。我两哥哥,跟我爸的脾气一模一样……那个娃娃亲,差不多照着我哥的样子长的似得,一声嚷出去,恨不能传三里地去……一点点的小事就咋咋呼呼的,说话不会小声说……”
金喜:“……”我这难道不是囊囊性子,急人?
“我得给找个不一样的回去……告诉我爸,我得照着你的脾气找一个。”
金喜:“……”是想找个脾气好的?这样啊!
他揉了揉鼻子:“……那……那行呗!你保障你爸不揍我,我就去。”
那能不揍吗?
被揍了一顿,回来了。
屁股后面的大脚印子,一路走回来,一瘸一拐的,捂着个屁股蛋子。
桐桐都炸了:“……”还有人敢欺负我儿子,想干啥呀?“谁欺负你了?告诉妈……”我不活拔了他的皮。
“没……没谁!”
“这是挨揍了,还不敢言语?”桐桐转身就走,还就不信了,我打听不出来。
金喜赶紧拉住:“妈——妈——别!别去呗!”
“谁打的?”
“就……就张庆山。”
“谁?”
“张庆山!”
“为啥?”
“他跟他战友当年指腹为婚,他战友的儿子是大卡车的,在部队。这不是回来探亲,来看望看望。张庆山就觉得这小伙子好,这婚事还能成。小蝉不乐意,拉着我去,非说看上我这样的……她爸一听就炸了……”
当时那个场面都不敢想,一屋子五大三粗吆五喝六的莽汉子,张庆生一眼看过来:“长的跟小鸡崽子似得,看上这小子啥了?”
二话不说,抽了皮带就上手啊!
“我紧跑慢跑,还是被追上了,抽了两皮带,踹了我一脚,踹屁股上了……然后我摔一跤,半天没起来,腿是摔的,肯定磕青了。”
桐桐给摁到炕上,就扯着小子的腰带,看看屁股上伤的怎么样。
金喜捂着屁股不叫看:“别……妈……妈……我不疼!”
果然!屁股上乌青一片。
桐桐‘啪’的一下,再给这小子来一下:“瞧你这点出息?!小蝉呢?”
“跟她家撒泼打滚呢。”
“你先跑回来了?”
“那不然,该他哥揍我了!他两哥,各个那么高,那么壮……还有那个指腹为婚的,不更得揍我?”
桐桐:“……”我都想揍你了!瞧你这怂样。
四爷回来的时候,娘俩一个站在炕边,一个趴在炕上,露个半拉子屁股蛋子,“咋了?”
“你看看!看看这出息!”我都不好意思说,丢人现眼的玩意。
揍成这德行了?谁干的呀?
这边母子还没说话呢,大门外就有人喊:“金镇——林桐——”
张庆山?
四爷看桐桐:几个意思?
“你儿子……他闺女……”就是这个意思!
四爷:“……”他照着金喜的屁股狠拍了一下:瞧这德行?!
金喜窜起来绑裤带,面朝墙。
四爷赶紧往出迎,带着笑脸:“老兄!老兄!你可是请都请不来的稀客!”然后喊桐桐:“杀鸡,炖肉,拿好酒!”
桐桐应着,先把茶都泡上了:“张老哥呀!快——快坐!”
上座!倒茶。
张庆生看见顺着墙根溜,想跑的金喜:“你小子站住……去哪呀?”
金喜:“……”他朝后院指了指,“我……我给您杀鸡去呀!”
“回来!”张庆生招手,“进来!”
金喜只能进去,然后接了茶壶:“张伯伯,我给您倒茶。”
张庆生看金镇和林桐两口子:“今儿的事,你们听说了?”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没有听说,啥也不知道。
张庆生:“……”这是没瞧上我姑娘呀?嘿!我还没挑拣你们儿子呢,你们倒是嫌弃起我姑娘了?
他指着金喜:“这小子,跑到我家,要给我当女婿。”
金喜连连摆手:没有!我没说给你当女婿。
他辩解说:“小蝉说想找个脾气好的!怕您不知道脾气好的都是啥样,才拉我去的!”
“我姑娘拉你去的?”
嗯!
“你自己没想去?”
嗯!
“那你是没看上我姑娘?”
金喜:“……”我是说是好呢?还是说不是好呢?
说啥你都得揍我呀!
第1403章 世俗烟火(72)一更
这玩意咋答呢?
金喜反问:“那……那您的意思……我是说‘是’呢还是说‘不是’呢?”说完就捂屁股,“这……这不是怕您揍我吗?”
“我让你说‘是’,你就说‘是’?”
“嗯呢!”
“我让你说‘不是’,你就说‘不是’?”
“嗯呢!”
张庆山指着这小子就看边上坐着的两口子:“那你们家这是啥意思呀?”
桐桐赶紧道:“孩子交到我手上,那是老兄你信任我!孩子也灵性,学什么都快。我这当师傅肯定是没把孩子看好!娃娃亲的事……小蝉也瞒的紧,没跟我提呀?您也是,好歹告诉我一声,我好帮您做思想工作。
您看看现在,这俩熊孩子办的都叫什么事呀?!不同意那边的亲事明说嘛,这是干啥?你们都是多年的战友,本来是要两好合一好的,现在误会成这样。要么这么着,我作为金喜的妈,小蝉的师傅,我亲自上门去给人道个歉?求人家谅解谅解我身边这两个不省心的小玩意?”
张庆山:“……”他朝后一靠,轻轻的拍了拍桌子,端起了茶:“嗐!哪来的娃娃亲?我就是爱开个玩笑……当年打仗,躲在战壕里说的话,有几句能当真?我平时跟孩子开玩笑也开惯了,逗孩子呢,谁知道这丫头当真了?还给我来了这么一出。”
桐桐跟四爷对视了一眼:“……”没法说呀。
四爷就看金喜,挨揍是事实,但当时啥情况?没在当面,有时候是不能轻易下判断的。张庆山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这中间有时候一句话,甚至于一个语气,一个表情,都有可能引发不一样的后果。
回来这不是还没顾上问嘛!
金喜看着像个面瓜,可他脑子不是一般的够数!看起来怂怂的,囊团子似得,可心里不是个没数的孩子。
就他这种有麻烦就躲的德行,主动跑去,还被踹了一脚?
所以,当时为啥激怒了张庆山?你小子到底干啥了?
金喜干咳一声,才要说话,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然后堂屋的帘子被掀起来,张小蝉气势汹汹的进来了,上去就拉金喜,跟她爸说:“您有事冲我来,跑到人家家里耍什么威风?”
金喜反拽了小蝉一下:别言语!别嚷嚷。
小蝉推了金喜一把,把金喜藏在身后,伸着胳膊护着:“干嘛呀?我拉着他去的,咋了?你凭啥动手?凭啥上人家的门?”
金喜说:“不是的……”
“你闭嘴!”
金喜闭嘴了,对着张庆山,指了指小蝉,指了指他自己的嘴:不是我不说!她不让,我不敢。
这德行莫说张庆山揍他,桐桐都想上去踹一脚。
张庆山看着自家这臭丫头,胸口起起伏伏,压着脾气:那小子好脾气?也许!但那小子心眼也多!他老子心眼就多,他一家子都是有心眼的人。你套人家,还是人家套你,你分清了吗?
他不发脾气,只看金喜:“你别躲着,你站出来!你来告诉老子,你上我家啥意思?”
金喜探出头来:“……就是您给她订了个娃娃亲,她不乐意……”
“对啊!我不乐意,咋了?我让他跟我去,帮我个忙……我就瞧上好脾气的人了!咋了?不行?”
金喜:“……啊!就是啊……她说她瞧上好脾气的人了……又怕您不信……”
“她让你去……你就去?”
“她让我干啥,我没干呀?”金喜嘿嘿了两声,“我听她的……习惯了,就没多想。”
张庆山:“……”听听!听听这小子多滑!他一句都不肯落在实在的地方,可每句话这不都留着活扣吗?
他是把他放在能进能退的位置上,咱要点头,他会顺势而为;可咱要反对,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你,叫他爸妈求着我,让我把你嫁给他的,看懂了吗?
就这德行,我不揍他我揍谁?
小姑娘家家的,听这话是不是觉得顺耳顺心,还觉得这小子憨,得护着!
可其实呢?你个憨娃子,他哄你呢。
老子还活着呢,他就敢当着老子的面这么哄你,你俩要真成了,将来没了老子,他还不得翻了天?
金喜见张庆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赶紧说:“……您看!您又生气了。您这脾气……您好歹把话听完呀!小蝉见天的说,您搁家骂我爸我妈呢……那我上您家去,我也是壮着胆的。要不是小蝉……我可不敢去。”
这是解释了事情成了这样的原因,可饶是如此,他说的也是:‘要不是小蝉’,而不是‘要不是为了小蝉’。
前者,你咋理解都行!说为了小蝉也行,说要不是小蝉非拉着我去也行。
后者,就是态度明确。
张庆山:“……”就是当着他老子娘的面,还是想踹他。
金喜拉了小蝉的胳膊,往后一闪。
小蝉将他拦到身后:“干嘛?您又要干嘛?你们大人的事是你们的事,我俩的事是我俩的事……不能因为你们的事,碍着我们的事。”
金喜跟在后面说了一句:“……就是!”
四爷:“……”他看桐桐:你踹吧!这小子挨打挨的轻了。
桐桐瞪了金喜一眼:“你过来……”
金喜悄悄的用两根手指拽了拽小蝉的袖口,小蝉又挡在他前面:“师傅,您干嘛呀?这事不赖他。”
“他哄你!听话,一边去。”
“我不!我爸爱揍人,您咋也要揍人呢?”
“是这小子欠揍!”
“没有!他心眼好,心软,倒水都怕溅到羊身上……他脾气好,性子好……不会动不动就跟人大小声说话……亲近的人谁有难处他会往心里去……他哪欠揍了?”
桐桐:“……”
金喜歪头看自家妈,眼睑一抬,而后又乖巧的垂下了,特别老实。
桐桐拿着了鸡毛掸子在手里,指着两人:“那你俩到底想咋?”
金喜赶紧把小蝉拉到一边去:“妈,您别生气呀!我错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关你啥事?”小蝉拉开金喜,把金喜推的一个踉跄,“师傅,是我的错。您别真生气呀!我真不乐意我爸给我订的婚事……”
“那你不会好好说?”
“我说他也得听才行!”小蝉说着,就哭开了,“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
张庆山心里暗骂了一声‘冤孽’,这才一拍桌子,递了话过去:“那啥意思?不乐意那个,就看上这个了呗?”
说完,余光打量金家这两口子。
四爷:“……”他面无表情看金喜。
桐桐扬起鸡毛掸子照着金喜的屁股就抽了过去:说话!你啥态度,给个明确的说法。
金喜蹦着高的躲:“……咱家啥条件呀?我哪敢挑别人?我兄弟姐妹多……多数都还都上学着……还拖家带口……咱家负担多重呀!家里兄弟四个……大哥分出去了……我肯定要跟爸妈住……谁家姑娘要是乐意结婚后跟我父母住,那我还敢挑人家?
这跟父母住,以后家里的兄弟姐妹,小辈都难免要回来……周末,假期……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乌泱泱的,谁跟父母过谁得支应事……天长日久的,谁能受得了这个。愿意上咱家跟着我受这个的,我不得阿弥陀佛呀!
小蝉啥都好!家里千娇百宠的。张伯伯那可是功臣,人家找个啥样的对象找不着?我敢有啥态度?妈,我有自知之明……我能说啥?”
桐桐这次是真抽过去了:“……”我叫你长了一身歪心眼。
张庆山拍着胸口,看自家姑娘:听见了吗?你要是愿意,你将来都得面对什么,这小子都给你列出来了。
就这德行,我踹他怎么了?不当人子的混账东西。
当然了,人家是养了个顾家的好大儿,可老子呢?老子把你养的可真好!
小蝉也不哭了,心说:这家想把我分出去,我还不乐意呢!我把工资都交给师傅管都行,我又不会吃亏,还啥都不用操心。兄弟姐妹是多,可干活的手也多。
谁傻了?我才不傻了!吃亏占便宜的,咱心里有数着呢。我师傅和金叔年轻力壮的,还能干三十年。
三十年之后,我孩子都大了。我俩前靠老子,后靠孩子,我轻松死了。
谁笨蛋?谁心里没成算了?这婚事你当这么容易拿下的?给金喜说媒的多了去了,家里不管,就有人给金喜私下介绍。
七八个女青工往这边凑呢,我不抓紧点,就金喜这德行,转脸就被人哄去了!
我丢人咋了?我丢一回人,我轻松一辈子。就问我这人丢的值不值吧?
好婚事看准了,就得用脑子抢,这玩意撒手没。瞅准了就下手,咋的了?
她拦住不叫抽金喜:“这事真赖我,跟他没关系。”
金喜揉着屁股,看自己妈,然后拉小蝉:“咱俩……杀鸡去吧!公鸡肉挺难炖的。”
小蝉就跟着出去了,到了外面了,小蝉问说:“师傅,挂着的兔子……今晚能一块炖不?”
桐桐:“……”她看张庆山。
张庆山:“……”看我干啥?我姑娘的德行也不咋好。你也是很幸运的,这都能捡到你家。
桐桐说看着张庆山,话却是对着外面说的:“能!炖吧。”
然后外面那俩可高兴了,没心没肺的,金喜说:“兔杂跟鸡杂明儿用辣椒炒,还冻了些青辣椒……”
“……我今儿来,我妈叫我带了二斤白米,咱明儿蒸米饭,拌饭吃。”
“咋带白米来呢?你在宿舍又不能自己煮?”
“我妈说带你家来煮是一样的。”
……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往后院去了。
屋里三个人面面相觑,静悄悄的……
第1404章 世俗烟火(73)二更
这婚事定的毫无征兆。
就是莫名其妙,婚事就定了?
农场的人只是觉得突然,但细想,人家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小蝉是学徒,跟着师傅学手艺,怎么说也是知根知底知性情的。
给孩子把婚事订了,也算是合理。
但是家里人就觉得:一点也没听说呀?
桐桐跟小如说:“订之前,我也没听说。”说着,就瞪了一眼缩在灶膛前烧火的金喜一眼:“这小子蔫坏蔫坏的。”
小如就笑,把从豆子里挑出来的小石子扔向金喜:“行啊!你小子。”你那老丈人可得力了!据说,这县里方方面面的,他可都有交情。两儿一女,就宝贝他家姑娘,走哪夸到哪,结果被你小子给得了去了。
说着,就跟自家妈说:“还真是憨人有憨福!”桐桐哼笑了一声:这小子可不憨。
她说小如:“这么冷的天,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路上不好走,孩子也遭罪。”“想回来了。”小如说着,就朝外面喊小海:“把冻好的豆腐拿进来。”小海包的跟熊似得,正在清院子里的雪,“可是冻结实了。”“你把柴都给搬到屋檐下面,烧炕方便,现在烧炕得硬柴了。”“行!马上去。
金喜起身:“我下菜窖拿几个鱼干去,蒸鱼干吧,我姐夫爱吃。”成!给你姐夫蒸鱼干。
等这小子走了,小如才问:“彩礼咋说?张家咋提的?”“啥都没提。
小如:“”这种的最好应付,也最不好应付。
牡丹来的时候在金喜身上拍拍打打的:“行呀!我家小老四可以,那么好的姑娘给你得去了。”金喜只憨笑:“那我喊她来吃饭。”
行啊!喊去吧。
润叶靠在灶台边上嗑瓜子,笑问金喜:“明年的结吧?想要啥,二嫂买给你。”金喜嘿嘿的笑,挠挠头,出门跑了。
润叶见婆婆去了东屋看孩子去了,就低声问大姑子:“大姐,这彩礼咋说的?”
小如:“…”这咋说呢?“人家没提,但咱得礼数周到。彩礼嘛,得跟陪嫁匹配,张家不是出不起陪嫁的人家。”聘礼越多,那边的陪嫁自然也就多。
所以,别比较!你们也不是小蝉那样的家境。
润叶:“…”就是问问,干嘛捎小话给我听?“我当时说是要了彩礼了,可彩礼钱我可真要回来了。”所以,咱也真没占你金家的便宜!
牡丹:“”我的彩礼没还回来,手里的彩礼多,给的陪嫁少,我理亏?
桐桐又不是聋子,在里面当然能听得见。可听见了又怎么样?当婆婆的诀窍:我是瞎子,看不见你们的眉眼官司;我是聋子,听不见你们的言语机锋。
古古怪怪的气氛直到小蝉和金喜回来,这才消散了。
润叶是不会带脸色的人,一听见小蝉来了,就先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要进我家的门了!来!给嫂子说说,看上我家小老四啥了?”“人好呗!大姐好,大嫂好……就独独二嫂不好。我一想,我也不跟二嫂过日子,这婚事也还凑活,能行吧。”小蝉跟着嘻嘻哈哈的:“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
润叶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笑道:“哎哟哟!这是还没进门,新媳妇先挑了老媳妇的礼?”说着,就朝里喊:“妈—妈——您来评评理,我俩谁招人喜欢?”不等里面说话,小如先说:“那肯定是新人讨喜!不说新人讨喜,怕新媳妇跑了。你嘛,这不是跑不了吗?”说的都哈哈一笑,就又是吃啥喝啥单位上都有啥事。
桐桐坐在里面的炕上,哄着把三个孩子都哄睡了,脑子里还谋划着,这彩礼该怎么给。
首先,咱得先上门道歉去!事关人家张庆三的老战友,别管人家的关系怎么处理,咱得有态度,别失礼了。
抽了一天的时间,架着马车,桐桐盖在被子里,靠在四爷身上: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冰天雪地,马车,还有你和我。
四爷把桐桐包脸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用腋窝夹着她的手给她取暖:“躲着点,前面拐弯风大。”去了是咱的态度,人家的态度也很好,都说:玩笑的事!拿孩子们逗趣呢。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再请媒人。
四爷专门请了媒人,除了自家农场的,还有县里的领导,摆出十分隆重的架势,三媒六聘的给做足,张庆山要的就是这个面子。
然后张庆山的话就变了,改夸金喜,昧着良心夸呀,夸的四爷和桐桐都不好意思。
反正就是他看上金喜了,这小子行,这小子能干,这小子将来能有大出息。
但桐桐还是跟小蝉妈表态了:“。还是想叫孩子自己去过日子…”所谓的负担重这个不存在的。
小蝉妈:“亲家母,一块过挺好的。”真不是非得分出去!我姑娘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所以跟着婆婆过挺好的!我们家真的不介意分家的事。真的!
桐桐不能把人家的客气当真,她就说:“兄弟们分了家,他们的事是他们的事,难免有用我们当父母的地方,但是不至于连累兄弟。…”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小蝉妈:“…”这个倒也无所谓,小蝉把这家的情况说的很清楚,兄弟姐妹关系好,这可不是坏事,“说啥连累不连累的?当哥哥姐姐的,有孩子难免要多顾着些,能顾就顾着。等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也一样有人搭把手照管。”又有几个完全不懂道理,不通事理的人呢?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亲家母,咱家这情况,我很满意!金喜呢,我是真喜欢!你不知道,我跟老张过了半辈子,那大小声呀,我够够的!生了两个儿子,跟他们老子一个德行。就是小蝉,还不是咋咋呼呼的。我可太喜欢文善的孩子了。金喜又有成算,又厚道,文
气的呀。…我咋看咋稀罕。”
桐桐:“。”人家这态度,我给的彩礼少了,都觉得拿不出手。
许是跟其他亲家没太多的走动,来了一门能走动的亲家,还挺稀奇的。
总之,之前看着最难相处的,事定了之后反倒是最好相处的。
于是,两家商定了,到明年夏天,就给孩子把婚事办了。
暑假,家里人都在。
婚期订了,金福看了看金喜,见他蹲在新房外面不言语,就轻轻的用脚尖踹了对方的屁股:“咋了?要结婚了,耷拉个脸干啥?”
“说好的不分家的,又把我们分出来了。”这新房不是父母那边的房间,而是另外分了一院,就是农场职工住的那种房子,远倒是不远,几乎是门对们门的住,可就是另外住着,不在一个院子里住,也不在一个锅里吃饭。
谁跟你说好了不分家的?
金禄把柜子给挪好,检查了检查,这才往出走:“你想着跟小的住,那是你的想法!回头呀,我留省城,接爸妈过去”金喜哼笑:爸妈干劲正足,跟你去?拉倒吧!他们才不去看二嫂的脸色呢。
结婚了嘛,金福和金禄两家一人给准备了一床新被子,小如给准备了两床褥子,这就行了。
小如说小海:“不是我偏心我弟,这件事不偏不倚!你小妹出嫁的时候,我给准备一床新被子,你送回去做嫁妆。你家老三结婚,你爸你妈肯定要来借钱的…这钱借了就没打算还,这个数咱俩得说话,只当随份子钱了,得放在明面上。”小海陪着笑脸:“我没多心!想啥呢?我就是想着,要不要给家里说这个喜事。”按理说,这得说的!小如娘家办喜事,自家父母得随礼,这是姻亲。要是关家没人来,这是打小如的脸。
可这个事又该怎么说?自家妈回头再拿乔,这不是更麻烦。
小海就说:“我的意思是,咱把家里的那份份子钱掏了,就不用告诉家里了!你脸上也好看些。”“我不在乎!”小如就说,“不说!不用告诉你家里,也不用走这个虚程序,啥面子不面子的,谁管那个?”
小海:“…”行吧,“听你的。”
但姑娘这边的姻亲跟儿媳妇这边的姻亲还不一样,姑娘可以说,在娘家这边我不在乎面子不面子,但是儿媳妇不能说,在婆家我不在乎面子。
谁都希望娘家人来,能跟咱把这个面子撑起来。
但是牡丹知道,自家娘家人来,不仅给不了面子,还得折了自己的面子。她几次三番的想跟金福商量,说要不,咱垫钱撑个面子就算了,别告诉我娘家了。
可每次想张嘴,都觉得说不出口。这边兄弟结婚,自家掏钱说是娘家走的礼,不告诉娘家那边,也不要那边行礼。可自家娘家那边要是有事,能不告诉自己这个闺女么?
他们不仅等着自己随份子,还等着自家这边的婆家随份子呢。
这是明显自家和婆家吃亏的事,自己真张不开这个口。
在她又一次看金福的时候,金福把给儿子削好的木头玩具枪递给儿子,这才说她:“家里的事你做主,别想着吃亏占便宜的事。咱就是掏了钱,说是为了你的面子,可这钱最后还不是到了金喜两口子手里了?咱吃了亏了,可也没亏给别人。将来你娘家的事再说,这
回先这么垫上,多收点礼金,小两口子的日子也好过点。”
自己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
牡丹这才笑了:“那我问问润叶,她娘家打算随多少钱的分子,别弄的不一样了,面上不好看。”成!
润叶跟她妈和嫂子说:“一块褥子面,这不够!姻亲呢,你好歹给我做做脸,再搭一床被面!我婆家出了四个大学生,你们都不能拿个鸡蛋去看看,送个盘查啥的?这是
第一回 办喜事,就想应付?那不行!要给就给一套。”润叶妈:〝…”我生了个啥东西呀!你倒是真会给你婆家扒拉!
第1405章 世俗烟火(74)三更
这个时期的婚礼只能说正式,但不敢说隆重。
早起桐桐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理好。调理好了之后,不到三十八岁的人,本该也就是黑黝黝的头发。
而今就是这样,头发黑亮黑亮的,一根白发都没有。
四爷拉开衣柜,问说:“今儿不穿裙子?”
今年新做了布拉吉,想穿来着,但是……还是算了吧!婆婆得有婆婆的样子。她穿上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然后拿了一多红花别在胸前,上面的写着——一婆婆。
收拾好了,她又拿了另一个,给四爷戴上。
两人都穿的正式,白衬衫黑裤子,佩戴公公婆婆该佩戴的红花。
然后来客看见他们就笑,笑的桐桐好生尴尬:笑啥笑,把人笑的不自在了。
钱小娥在边上起哄:“林大姐,要不你跟金主任再办一回。”我看你俩这不像是公公婆婆,倒像是要办喜事的新人。
桐桐:“这是吃了几块糖呀,嘴咋这么甜呢?”可真不是大家笑,你俩确实不像当了爷爷奶奶的人嘛。
在一群起哄声中,给金喜和小蝉把婚事给办了。
金喜说啥都不想分出去,桐桐就哄,说:“你看,小意还好说,回家来,哪个哥嫂在家,对她来说都一样。但你三哥还没成家!他回来,家里有个弟媳妇,他不自在。咱们门对门住着,我喊一声你就听得见,跟在一个院子里有啥差别?”好说歹说,说通了,新媳妇就娶在新房那边。从此之后,相互照应可以,但还是单门独户,自己过去吧。
喧闹结束,大门一关,家里只剩下两人了,怎一个惬意了得?
多子多福这话对着呢,要是放在大户人家,有田有产业,家里家仆无数,那只管多子多孙去。可要是没那么些人手,那…别说吃喝了,就只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哪还有消停日子可过?
各自成家,能立业,就都给自己闯去吧。
夏天的雨骤然而下,夜风里裹着凉意,从窗户吹了进来。
桐桐坐起来看了窗外一眼:“这雨⋯”
“涨水也没事!”四爷翻了个身,打着哈欠,“水塘修起来了……”储水量不小,淹不上来。
是啊!水塘。
水塘有调节水量的作用,除了养殖,还兼人畜用水以及灌溉。
睡着前桐桐还在想,这水塘要是放在天旱的时候,可救命。
天旱初现端倪,是在两年之后了。
两年之后的夏天,桐桐蹲在院子里,傍晚的十分,暑气依然不断。桐桐在本本上记了一笔,这已经是七十三天滴雨未见了。
正记录着呢,小蝉在外面喊:“妈—一妈——吃饭了——”“哦!来了。”桐桐起身,准备去吃饭。
这两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从去年开始,又吃起了大锅饭。吃大锅饭,那都是吃国家的,可劲吃,往饱的吃。
粮食动辄亩产几万斤,咱农场多是种牧草的,但盐碱地没改造好?反正去年冬天选了一块地方种小麦,专家都说土地可以了,酸碱值合适,可今年夏收之后,粮食产量跟人家动辄亩产几万斤的不能比。
最终专家组做的检讨,说是因为实验环境的原因,酸碱值弄错了,咱们的改造还远远没有成功,只能说牧草和个别的蔬菜。
但咱没有种出来,也不质疑别的地方的先进。大家放开肚子吃就完了呗!
这种情况下,孩子们压根就不用四爷和桐桐补贴,两人只偷偷攒粮食,什么都攒,只要是能吃的,都攒。
这两年,四爷在改造挤奶设备。桐桐呢,可算是斗智斗勇,忙着呢。
这不是大跃JIN吗?啥都往前赶。养殖业也一样,一直羊一年才生两窝,这不行!来了一些畜牧专业的学生,非要搞什么‘血窝羊’。
血窝羊的意思就是•才生完就要配种继续怀,这就是血窝羊。这么折腾,母羊不得完蛋吗?
她一半的心思都在跟这群急着“放卫星”的‘先进分子’周旋,一边保证这些人胡搞不成,一边得保证正常进度。
那一天天的日子过的,可太精彩了。
自家农场对外打着不产粮食的招牌,但是红薯土豆这些基本的保障粮食,是每年都种的。但是因为自家这边一边有军队供给任务,一边产着奶粉这种东西,所以,给农场的配给粮食是充足的。
这么多人吃饭,一桌四个菜,一盘子黄瓜,一盘子茄子,一盘子豆角,还有一盘子酱菜,然后是二合面的馒头,一簸箩一簸箩的上。
小蝉把怀里的闺女递给婆婆:“妈,你先抱一下,我给霜天盛粥去。
霜天是金喜和小蝉添的姑娘,马上就满一岁了。这会子咿咿呀呀的抱着奶奶呜呜呜,然后指着簸箩的馒头。
“想吃?”桐桐就笑,“小馋猫!”
边上的人就递了馍馍过来,“给娃嚼着喂。
不!我家孩子不嚼着喂。
另一边有人嚼了来喂,霜天把脸一扭,把脸藏在奶奶的怀里。
桐桐就笑:“她刚吃了奶,嘴饱肚不饱,别管她,你吃你的。
“而今这日子是好过了,吃的再不愁了。
是啊!
小蝉端了满满的一碗粥来,低声道:“妈,今儿是米粥,你跟娃分一碗。”米不太常见,熬粥都是给孩子熬的,还有年岁大的老人。
也没人在意,只笑小蝉:“你这当媳妇的孝顺。”
小蝉知道婆婆长时间不喝粥会想喝,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了:“我妈这几天熬夜给牛节省,老耽搁吃饭……。昨晚上胃疼,今早半拉馒头都没吃完。”说的跟真的似得!
这个大家当然不能知道:“林大姐,胃疼就喝粥!怕啥?给灶上说一声就是了。”“不麻烦了,空一空就好。”“还是喝粥吧!跟娃分一碗喝。”
小蝉端着的粥碗,下面还垫着个空碗,把粥一分为二,不到周岁的孩子能喝几口?一碗底罢了。剩下的都给桐桐了。
桐桐:“…”行吧!热了一天,确实叫人没了胃口。喝点粥,吃几口菜,确实是最舒服了。
吃完还剩下馒头了,小蝉利索的拿了一个:“我给我妈拿个馍,今晚上要是再节省,省的肚子空。”那就拿嘛,干活就得吃饱。
几乎每顿饭,小蝉都往回拿吃的,找各种的借口。今儿是婆婆,昨晚儿是说金喜没赶上吃饭,前儿是她说她怎么着了……没此坐一桌的人都不一样,谁还记她拿啥回家了。
吃完饭,小蝉跟在后面,桐桐一路抱着孩子,逗孩子说话。
等周围都没人了,小蝉才说:“妈,你今儿多看一会霜天,我跟金喜想把院子里的菜窖往大的挖一些。我给我哥捎话了,叫他们今儿晚上来一趟,我们一晚上就干出来了。”行!忙你们的,孩子我看着。
一个个的,是真的都不笨。
天都黑的透透的了,门被轻轻的拍响,一听这拍门声,桐桐就知道是牡丹和润叶来了。两人背着孩子,拎着个布包。
门一开,就都进来了。
高迪还问鲁正儒:“那两年,还不昨见这两媳妇回来,近些日子,这俩媳妇回来的真勤快。”
鲁正儒:“……”你听人家那个动静干什么?“俩年轻媳妇带着俩孩子,听金主任说,俩媳妇养孩子没经验,今儿吃的多了拉肚子,明儿吃的生硬了又肚子疼…林大姐养牲口养的,伺候小牛犊子小羊羔子伺候的,有些经验了,孩子不认大夫,回来一揉就好。”
高迪啧了一声,“要么说林大姐这人灵性呢。”说着,就又想起来,自家的外孙女也是这里不舒坦那里不舒坦,常不乖,她试探着问:“要不,我把美美带回来,叫林大姐给操採”“别管!”鲁正儒放下了脸,转身去睡了。
高迪:“…”行!不提。
别人能听见,所以,林家这边跟做贼似得。
牡丹将门闩好,朝里指了指。
进了堂屋,两人跟演着哑剧似得,把布兜放到了方桌上。
桐桐打开,润叶拿来的是馒头片,阴干的馒头片;牡丹拿来的是蒸熟的高粱米。
她说:“不敢偷着拿!”
“没偷着拿!”润叶指了指馒头片:“这都是有些孩子吃不完,掰了一口吃了,剩下就在桌上放着呢。太糟践了!”自家那院子,好几户人住一个院子,什么都藏不住,除了公婆这边,放哪里都不能安心。
她朝外‘呸’了一声,“我可不信广播上那些话…”农村一天都吃不上一顿干粮,还非得说有多大产。
桐桐先放着:“你什么时候想给你娘家,你来拿。”
“不拿!”不到要命的时候!再说了,他们的嘴不紧,爱犯二,我可信不着他们。
牡丹看着高粱米,“熬的多了,吃不完就打算去喂猪我给偷着捞出来了,晒一晒,这就是粮食。”我娘家都找上门讨饭了,不可能粮食那么高产。我也不敢拿这种粮食给我娘家,怕惹出事来。
还是咱存起来保险!自家公婆一直偷摸的存粮,连干野菜都囤积。今年春上,婆婆为了饲养场的红薯面跟那些学生娃差点起了大冲突。
那些娃娃说粮食吃不完,要用全红薯面喂猪。婆婆不答应,存着一大库的“饲料储备‘就是不给动,这些学生娃把自家婆婆都告到了县上,婆婆做了检讨,都没有动那一库的红薯面。
这说明啥?说明公婆觉得不保险,害怕饿肚子。
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错过。那粮食就最要紧!别人瞧不上的,自己能!猪食里捞粮食,谁爱笑就笑去!反正我家就是土里刨食的,见不得浪费粮食。
第1406章 世俗烟火(75)一更
菜窖也是一年一年的扩,里面的瓮挨着瓮。粮食就这么分门别类的这么存着,桐桐甚至给他们都是单独的存着,一个用东边菜窖里的瓮,一个用西边菜窖的瓮。
两人下去存了粮食,这才出来。回到堂屋,两孩子在喝油茶,婆婆给一个孩子冲了半碗油茶,油茶里还给泡了麻花,俩孩子悄悄的吃着。
油茶是自家炒的杂面,麻花肯定是大姑姐拿来的。她常给食堂做福利点心,也是花钱从食堂买回来的。公公婆婆也是舍不得吃,给孙子们放着,不偏不倚的,吃的穿的都是给的一样的。
长缨吃的狼吞虎咽的,嘴角脏了,就仰起脸叫奶奶给擦。开颜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自己吃脏了,用胸前的挂着小帕子自己擦。
桐桐见两媳妇回来,指了指锅里。
想吃点花样饭都不敢吃,都是偷着弄的。
自家的锅还早,好些人家连锅都没有了,拿去炼钢铁去了。果然,锅里放着两块烙饼,也是杂面烙的,放了好些花椒叶。
牡丹偷偷问:“烟囱不能冒烟,您这咋弄的?”
“河滩的石头,把石头烧热,在石头上摊饼子。”大食堂吃饭,是吃不上花样饭的。
这饼子也不大,小孩巴掌大,做的很有味,本来也是做好给孙子孙女吃的。给这妯娌俩尝尝味,“走的时候拿上,晚上给孩子吃。”嗳!
孩子跟大人不一样,有时候正经吃饭的时候贪玩,不好好吃。或是粥吃的多了,晚上就饿了。
孩子吃完,牡丹去把孩子吃过的碗都洗了。又给拿了油茶和饼子,麻花没多的,这个饼子泡到油茶里也是一样。
长缨说:“奶!我不说我吃了。”
“我也不说。”开颜看大门口:“爷爷呢?”还没见爷爷!
桐桐就笑,俩孩子肉嘟嘟的脸,一看就是高标准喂出来的小崽崽:“好!咱不说。”然后认真回答开颜:“爷爷还有工作,周末爷爷在家。”“我想要木马马!”“我想要大枪!”
行!叫你们爷爷给你们坐木马马,做大枪。
要走了,润叶低声说:“妈,咱家要是有积蓄,咱都给换成布、棉,还有油…”她低声说,“我们单位这些东西今年每次运来的货量都不大了。我一寻思,这玩意不都是种出来的?粮食都不够吃,都顾着活了,这玩意肯定往后紧俏。⋯”不光近两年紧俏,往后只怕都得紧俏。真饿了肚子了,之后人心里都是胆怯的,先紧着粮食种,那自然其他的种的就少了,可不得紧俏?
趁着都觉得土地高产,啥都不缺的时候,不赶紧囤点,以后不好买了吧。
桐桐对润叶再次惊讶,在这些地方她是真聪明,这两年都不太用她补贴,她当然就存了一些,“•土布,零碎的买回来的,孩子们长的快…”牡丹赶紧点头:“不讲究好看不好看,暖和就行了。也不敢穿的打眼。…⋯”是这个道理!
桐桐也没瞒着:“还有老三的婚事和小意的嫁妆,这都攒下来了。给孩子们用的布、棉也都攒下来了。”
但这两媳妇肯定也没有积蓄,毕竟少了一口人的工资,只金福和金禄连带金寿和小意省下来的补贴。•能养孩子,也只是能养孩子。家里的孩子养的好,那都是花了钱的。
她给取了钱,一人一份,现在不讲究谁吃亏谁占便宜,之前也给了小如一份,你们能碰到啥机会,就想办法囤点能囤到的。关键的时候真就能救命。
钱留着没有东西留着实在,只自己和四爷弄的多了也扎眼。那你们就看着置办去吧,好村的自己存,不好存的还带回来,家里安全。
两人都没推辞,牡丹说:“我找以前的同事,弄点猪油去。”这玩意存着也不能坏!
润叶看着钱:“那我就看着买…”糖•今年的配货量也少了,其实啥都在变少,只能说能碰上啥就弄点啥回来,“我还送回来存着。”行!那就去吧。
一边往出走,一边听见牡丹叮嘱两个孩子:“家里说的话不能跟外人学。”以后可得背着点这两小东西,会说来回话了。
人一出来,在院子里忙着的小蝉就听见了,她拍了拍金喜:“你去送送!送进城。”荒郊野外的,路边都是那么高梁地,真要是藏个人,两女人哪就那么安全了?
金喜放下铁锨,撵出去了。桐桐看见金喜去送了,这才回屋。这一天天的,上演的都是一场场哑剧。
家里还有个小的睡的正香,这一哼唧就是要尿了。
桐桐端起来,出去给孩子把尿,这小丫头睡的踏踏实实都没醒来的迹象。四爷回来的时候,见桐桐正给孩子身上擦桃叶水,这是去痱子的。
“咋还长痱子了?”
“半夜两口子睡的死,孩子滚到草席上去了。”其实草席是越睡越热,孩子脊背就起了痱子。
这么翻腾了一遍,都睡的跟小猪罗罗似得。
就着煤油灯,四爷过去看了看,有啥办法?就只能用最土的办法给孩子止痒。
桐桐出来给打水,叫洗一洗,问说:“咋样了?”“处理了!”
自家这边有蓄水的塘子,河里的水之剩下一条小溪了,靠这个灌溉?灌溉不了,眼看庄稼不长,叶子都打卷要枯死了,自然就有打这边水塘的主意,想来偷水。
农场就防着呢,自家这边有养殖,没了水牲口咋弄?当然是夜夜巡逻,这不就给逮住了。
这还得了?
罚的轻吧,没有震慑力。
罚的重吧,跟周边的关系就搞坏了,以后一样很麻烦。
“拖着!往高的举,得叫知道害怕!多拖些时间,最后再轻轻放。”要不然呢?真送几个进去,判上十几二十年,不到那个份上?
口口了吗?但凡有办法,偷水干什么?庄稼也是集体的,谁也没为个人。真要那么办,那得罪的就是一大片人了。
四爷愁的是:“这水塘能撑多长时间?”要是干旱的时间太长,真的人能喝的水都只能基本保障的情况下,牲口咋弄?好容易繁育起来的养殖场,能不能撑到最后。
养殖场要是养殖不了,那奶粉基本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所以,得想法子打深井,深度取地下水。
桐桐琢磨的是,这里是盐碱地,地下水倒是浅,可抽上来的盐碱水想要养殖,还是需要淡化,饮用水需求量少,只要有设备,有方法应该是可以的。
试嘛!试一试。
她每天去盐碱池,叫人家打两桶水来,然后挑走。
这边的负责人就追着:“我的大姐呀,干嘛自己跑,我叫人给你送去。你要这水干啥?”“我看看,咱自己取地下水,这盐碱水能不能淡化一点,能喂养牲口⋯
“您搞这个?”
“我哪会搞这个!我那边不是一群学生娃子嘛…”与其他们想那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找麻烦,那就不如我给他们找课题,“他们都是有知识的,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这边就喊人:“给林大姐把那一担水送过去⋯”好几里路呢,真成!还自己来挑水。
“我自己行!”
“你要是闪了腰,那边急着有个接生…耽搁了咋弄?”损失大了,“叫小年轻跑一趟吧!一天天的吃的饱饱的,多动一动。”桐桐把担子给了小年轻,又看飘在水塘上的水草。大部分水草都能喂养牲口,“回头我打发几个人来,拉你们这边的水草。”行!
桐桐看着当空的骄阳,一时间也口干舌燥的。
在蔬菜地里忙着的人,也是一担一担的从河沟里挑水,那水得用瓢舀,回来再一瓢一瓢的浇。省着用自家的,先从河道里取水吧。
见她走的口干舌燥的,边上有个媳妇子摘了根被田鼠咬过的黄瓜,把咬过的掰掉扔了,然后把剩下的给桐桐扔过来,“林大姐,解解渴。”
桐桐:“……”这种的是允许摘了吃掉的,要不然就坏地里了。她在衣服上蹭了蹭也吃了,“今年这菜肯定不会很好。”
“菜就靠水呢!水跟不上,菜就好不了。”说着,又去摘了一个被咬过的菜瓜:“要搁在往年,这玩意长的都吃不过来,今年…您看看!就不长。”现在天天这么辛苦,只是保苗,就怕颗粒无收。
那边也吆喝:“这老天,再不下雨,这一季夏菜就毁了。
桐桐吃了半根黄瓜,见路边长的灰灰菜,刺蕨、老蒲草反正只要吃不死人的,因着挑水的路过撒上的水还长的凑活,她都给薅了。
“羊草也短了?”
桐桐:“……”她只能回答,“是啊!”这玩意可舍不得给羊吃了,一天攒一些,存着心不荒。
她回到养殖场,看着送来的青草,也叫小婵盯着,“把野菜类的都挑出来了…”有人不理解:“为啥呀?”不麻烦?
“这多是药材!分门别类,冬天的时候都成了干草,才知道给羊吃啥。”所以,别有意见,“挑出来,多一道手续就多一道手续。”小婵心领神会,见送来的红薯秧子,这是将红薯苗子上多余的剪下来的,她就说这玩意耐青储,在青草还有的情况下,先把这玩意存着吧。
农场开会,谁都不敢说实话。
褚卫东就说:“我觉得,之前提的,用红薯面喂养的方法可以尝试。咱们明年呀,我看可以全农场种红薯•”打着换种喂养方式的旗号,赶紧种保底口粮吧。
大家心领神会,不过是委屈林大姐,好像大家都在支持学生娃的意见一样。
褚卫东歉意的看过去:“林啊——大姐——”
桐桐看着众人笑,然后点头:了解!明白!这还用解释吗?谁不受委屈,褚卫东只要去县里开会,就会被点名,叫站在台子上接受批评。因为农场的生产在一众高产单位中,属于倒数第一名。
就问在说,谁不委屈?连四爷都一样,今年的菜干里野菜比例极大,已经被叫去批评三回了。
第1407章 世俗烟火(76)二更
就是批评,那也变不出菜来。
农场产的蔬菜才多少?要是往年,农场附近一天到晚都是送各种蔬菜的车。
夏季嘛,正是北方蔬菜的大量上市的时节,各个公社组织下面的生产队,按照生产任务给这边送菜,都是先一天傍晚摘菜,晚上天凉快,拉着就来了。上面盖上厚厚的稻草,跟上面淋上水。拉到农场就算是排半天队也没事,菜一样保证新鲜。
可今年呢?一辆送菜的车都没有。
现在搭上往年的干野菜就不错了,好歹足额的把供给任务完成了。
但是四爷从不辩解,一辩解,上面又得催下面的公社,公社就得催生产队。可生产队。•哪来的蔬菜?再把好容易长起来的那一点点给咱送来?他说不出这个话来。
批评,检讨,表态要努力,然后往复,熬一熬就过去了。
这是一阵风总有刮过去的时候。
桐桐端着洗脸后的水,小心的浇灌在藤条筐子种的南瓜上,南瓜爬到屋顶,屋顶上接满了南瓜。
自家不却肥,金喜每次从单位回来,筐子都有些没腾出来干净的’土‘,那是羊圈里的’土‘。一窝一窝的上足了羊粪,因此,接的都非常好。他那边园子大,红薯筐子都摆满了。门口用篱笆围起来的地方,也都种的大冬瓜,也都是种的土豆。
家里用水,像是刷锅水,放凉了一样浇灌,菜也一样会长。
有人觉得这么着对屋顶不好,一下雨怕是要漏雨。桐桐看了看着天,已经八十天不见雨了,还在乎什么房顶。
她又端着盆出来,把门口这几个冬瓜浇了浇。
鲁正儒也正蹲在门口,用瓢浇灌架子红薯呢。这玩意再耐旱,不见水也不长。两人蹲在门口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聊。
“难熬啊!”鲁正儒这么说。
可不就是!难熬!
鲁正儒说:“年轻人不记得解放以前,四十年代的灾荒⋯⋯。但咱是经历过的人⋯”是啊!这一代人从战乱中来,经历的大灾小灾多了。
桐桐走到刘南生的门口,把她种的菜也给浇了,“刘大姐又挨批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今儿又是为啥?”
“除四害落后单位,她检讨去了。”
鲁正儒就笑,自家单位弄到麻雀不少,还有田鼠,但是这些都已经杀了之后在烘干车间给烘干了,存起来了。不仅把这些麻雀烘干了,老金还联系”四害办’,要帮着彻底处理麻雀,于是,这两年常派农场的职工,帮忙拉新鲜的回来。
一回来就进开水锅烫掉毛,开膛破肚洗干净,专门弄个肉食品烘干车间,往出烤。美其名曰,废物再利用,试验肉食品烘干技术。
这小东西烘干之后连骨头都是酥的,为了方便保存,又是直接用始末磨成肉松粉,做全干燥保存。
想想那些肉粉,落后就落后吧,检讨这种事做一做就习惯了。
还有养着的水产,每年都报,说是生长缓慢,可除了年底发福利之外,其他的都烘干了,一部分确实慰军了,但确实是保存了一大部分。
反正老金在单位上就是个神奇的存在,他总是能顺势利己,角度十分刁钻。
他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麻雀是怎么处理的,但农场周围这一片,只要能新鲜的拉回来的,将来都是咱们的盘中餐。
想起老金了,他就问:“老金呢?这几天忙啥呢?”
“这不是都来偷水么?其实沿河地下水相对充沛,咱们自己饮用水水量还是充足的,就是浇灌不行。他试着看看怎么能打深井,不敢想漫灌,哪怕是拉着水车一窝一窝浇,咱得又水呀!只要能打出深井,沿河一带,好歹能有点收成。”“打深井?”
“这人力不行。”
“是啊!他借人家的电机去了。”
这一天天的朝外跑,给人晒秃噜皮。回来拿着瓢喝凉开水,连着喝两瓢。
“吃了吗?”
“在县城吃的…。”走到哪,吃到哪,都是集体的,过路的想吃也成,赶上了就吃。更何况他们有公差的,坐下只管吃就完了。
只是赶不上饭点,回来家里又不能正经做饭。
桐桐用热水给冲豆粉,用豆粉泡饼子,再从泡菜坛子里捞些泡的莲花白,这就是今儿的晚饭了。
四爷一边吃着饭,一边指了指包。
桐桐去看,里面放着两个甜瓜。
“你自己吃,别给孩子留。其他的还没熟好,下次再给孩子带。”其实是赶上就给带,赶不上就算了。孩子生下来没有那么富足的物质,没有养成很多的习惯,其实他们不觉得苦。但是桐桐是习惯了另外一种生活,叫她没水果吃,她其实很难受。
偶尔吃个罐头,但罐头跟鲜果还不一样。
桐桐闻了闻,一股子香味,这是熟透了。她洗了,咬了一口,天旱,瓜是真甜。她递过去:“咬一口尝尝。”“吃过了。
“不信!”
“真吃过了!”去办事,四个人分了人家一个甜瓜,又虫子咬过的瓜,露瓤了,就给吃了。
后来自己又折返回去,跟看瓜田的人偷偷买的。
“你咬一口!”
四爷咬了一口,是甜!今儿白天吃的那个没熟,是青涩的味道。
桐桐一边吃一边道:“其实,河沟挺宽的,还有些水,下面也足够湿,可以随意撒着青菜种子,哪怕是石头缝里,一样也长菜。”四爷摇头:“蔬菜扎根才多深?你这几天没去河沟,明儿你去看看,地皮裂开了。”桐桐咬着甜瓜,瞬间就觉得不甜了。
但这事,人力终究有限。她换了话题,“大三念完,这就该实习了。哪怕是干部实习,也是下基层第一线,先参加劳动再说。金禄和金福要照看孩子,最好还是回来参加一年一线劳动……”这叫深入基层群众。
“一线可以是农村,也可以是生产车间。看他们自己怎么选。”
省城和县城通了火车,他们回来没那么困难。
一放假,就都回来了。
金禄放假最早,他拎着他的所有行李,戴着他的校徽,坐在火车上。到了火车上,又刚好是吃饭时间。
他直接去了餐车,然后跟人家笑着点头:“不好意思,打搅大家吃饭了。
“没事!没事!坐。同志有事吗?”
“我带的行李多,看到车厢里好多同志正好在吃饭,怕撞到大家,就想过来站一站!一个小时候以后我就到站了……我可以在这里站一站吗?”当然!当然!
金禄把红薯饼拿出来,然后一一分了:“都尝尝,这是我们学校烘烤的点心,红薯做的馅儿⋯⋯。放了蜂蜜⋯”然后人家怎么好意思吃他的点心?顺手就把只有火车上才供应的黑面包给了他三个。
金禄接了,就又掏钱:“那个•我家里还有父母,还有孩子…我能再买几个吗?”嗐!现在吃的又不缺。
戴着大学的校徽,又这么一副和气的长相,看着腼腆成这样,列车长包了五六个都给他塞包里,“尝尝!这也是咱们烘烤的。”谢谢!谢谢。
坐了一趟火车,车票没几个钱,学生票还半价,然后混了九个黑面包。
他没舍得吃,直接背回家。
润叶在上班,不知道他回来了。他梳洗了,给家里放了一个面包,是给润叶的,其他的都背走,先去托儿所接闺女,结果老师不让带,必须要牡丹来接。
他又去找大嫂,牡丹很惊讶:“你先回来了?”
“归心似箭!”说着,把黑面包递给大嫂,“您辛苦!您辛苦。”“给我干啥!给孩子留着吧。”这玩意多稀罕的。
“您辛苦,这个您必须吃!润叶一个,您一个!五个孩子一人一个。剩下的是爸妈的!”牡丹也没舍得吃,装了起来,这个早起给孩子泡在奶粉里,肯定好吃。
长时间不见孩子,孩子当年就见了他陌生。
一接出来,先贴到牡丹身上,怯怯的打量他。
开颜之看着爸爸,然后抱着她大伯娘不撒手。金禄递了面包:“能给爸爸抱吗?”长缨往前一挡,伸开双臂,“不许欺负我姐姐。
小东西!还知道护着姐姐呢!
他把侄儿猴在脖子上,然后抱了开颜,“走!回爷爷奶奶家。”
这个行!孩子爱回去。
沿路看着打蔫的庄稼,看着路上都有半尺厚的塘土金禄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他就说嘛,肯定是哪里有问题的。种过庄稼的人都知道,便是风调雨顺,不饿肚子的年景就是好年景。哪就那么吃呢?
学校的伙食,三月份的时候还是全白面馒头,可这个月已经成了苞米面了,这肯定就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孩子一进农场就撒欢的跑,农场进大门的这条路两边的树已经长大了,遮挡出一道儿阴凉。地面也是煤渣的路面,看着干净许多。
他跺脚,一边追着孩子,一边看着树下种着的牧草。这农场可真是不浪费一寸土地,能种的地方都种着呢。
只是牧草也早了,割了一茬之后,上面干了,也没见再长第二茬。
金禄心里下了个决定,不要想着去什么政府单位了,还是得想办法去粮食局吧!供应单位扫扫砖缝,都饿不着家里人的。
这个点应该是上班时间,他带孩子先去饲养场。
远远的,就看见妈妈蹲在地上,从一堆草料里,把野菜一样一样的挑出来,另外归置着。
他一下子站住了脚: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您儿子读了这么几年书,如果到头来还叫您蹲在这里捡野菜,那这几年到底图了个什么?
第1408章 世俗烟火(77)一更
这野菜又不是我自己吃?
桐桐一边往家走,一边跟金禄说这个:“要只我跟你爸,我俩是饿不着的。你们都有出息了,各有各的本事,养孩子这点事,你们也能照顾到。不过是好孬多寡的事。可这到底当着差事,干一件事,尽一份心。做不到尽善尽美,但也得无愧于心,不怕人指摘。”金禄慢慢的走,默默的听着。
路上不管碰上谁,远远的人家就主动跟自家妈打招呼,一声一声都在喊大姐。自家妈也都应着,人家打趣一声:“大学生儿子回来了?”“是啊!回来了。”
金禄跟人家问候一声,可等人走了,他跟自家妈打问:“叫啥?干嘛的?”“农场那么多职工跟家属,我哪里能认全?”桐桐笑道,“胡叫冒答应,热闹。
这可不是热闹,这是人事根基。
金禄几次想说工作打算的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家妈只是看着年轻,可人是真的会慢慢变老的。只要想说去粮食部门,就自家爸妈爱操心的性子,必然是又要想法子去的。
自来都是这样,他们宁肯自己作难,也怕自家兄弟姐妹在外面有难处。宁肯自己去看别人的脸,也舍不得他们的孩子去看人家的眉高眼低。
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人,不是那个刚结婚养不了媳妇的小子了。
因此,他提起实习的事都是:“开学去了之后,学校和老师会有考量了。也是建议我们听从学校的安排。在这一点上,我不执拗。怎么安排都好,其实相差不大。”“那将来工作是留在省城?还是?”
“留省城的可能比较大。”金禄说着,“要是留下来了,润叶和孩子就得跟我去省城。你跟我爸…”
“你大姐和金喜就在我身边,我跟你爸又没老的必须要留子女身边照顾的程度。你只要考虑你小家的发展就行,别的就不要多想了。这几年呢,润叶在单位上也是很有长进的,她又这个上进心。这是好事!”金禄:“。”还夸润叶?别人总说,老娘和媳妇放在一起,那是两边都跟他告状的,他回家像是受刑,向着老娘就得委屈媳妇,向着媳妇又怕伤了老娘的心。
那真是像是在夹缝里求存,难着呢。
可自家妈从没有把自己陷入两难之中,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一句润叶的不是。
他心里越想越难受,“这几年,其实多劳我大嫂了。”自己心里有数,“你跟爸爸给了那么些补贴。……”不止是养孩子那一点,大嫂和润叶也多受爸妈的照顾。
他们总是体贴儿媳妇自己带孩子不容易,后来粮食上不用补贴了,但是其他方面呢?
人情往来上,润叶不太会跟上面的领导打交代,自家大嫂也一样。这不是谁学就能学会的!她们自来的教育就欠缺这个,就是自己手把手交润叶,也难教成。
其实,自己和大哥留下的一些关系,是爸妈帮着维系的。
润叶和大嫂就没这根弦。去了人家家里,也聊不起来。这维系关系是平等交往,可润叶中的关系交往就是我需要的时候,拿着厚礼去巴结。
他们是放在农村都能有不错人缘的人,润叶能交面子情的人缘;大嫂是能结好大部分乡邻的人。
只是一跳出那个环境,向上结交,她们就不会了。是那种无法教会的不会!
想到这里,他想说什么的,可跟自家妈说感谢那不是找抽吗?
他就说:“以后,你跟我爸真的能少操些心了,紧着你们,别老顾着我们。”成!先想着我们。
咱就说,儿子回来了,半年了,在家吃顿饭这原本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现在呢?哪有这个条件。
回来就回来吧,回来了跟着一块吃食堂。
一家子就能坐一桌了。
小蝉来回的张罗,这几天的饭菜就不如前几天了。前几天还能吃到米粥,还是二合面的馒头。今天就是窝窝头,也没有米粥了,是嫩南瓜跟小米熬出来的稀饭。
开颜喝了一口,就瘪嘴。然后扬起小脸看奶奶:不好吃!
长缨抓窝窝头,把粥推给二叔。
金喜才要把饭折到一个碗里,他自己给消灭了就算了。
金禄没惯着,把俩孩子的碗都给放回来,然后把窝窝头揉碎到稀饭里,再把咸菜给夹到碗里,搅拌了搅拌,叫饭菜有点味儿,“听话!吃。”长缨看看碗,再看看二叔,然后朝小叔瘪嘴:难吃。
金喜不忍心,但是⋯不忍心也没法子!显见的大家的日子都难过起来了,咱留下的粮食也不能都是好粮食,顿顿把你们养的精细。
所以,吃吧!乖乖的,好好吃吧。等熬过去了,小叔天天给你们炖肉,咱用肉汤泡烧饼吃。
这饭菜吃到孩子眼泪汪汪的。
桐桐:“…”差点绷不住了!
嫩南瓜,那个味儿,还熬成稀饭,汤水看着寡淡的很。老南瓜熬着好吃,这嫩的,做个馅儿呀,或是炒个菜呀,都能入口。就是熬饭不成,它是真难吃。
两个大点的好能稍微好点,吃的好不委屈,但还在吃。
可霜天就不是了!小蝉这个做妈的喂一口,她也不说不吃,就给你‘噗”出来。喂一口,她”噗’ 下!
她妈黑着脸,她就那么睁着眼睛跟妈妈对视。她妈照样喂,她照样噗,一口都没有进肚子。
噗的她自己身上,她妈妈衣服上,都溅上饭了。
小蝉手扬起来,要照屁股上拍。
金喜一把把孩子抱走了:嘛呀?打孩子干什么?就是难吃嘛!
他把窝窝头的芯子扣下来,又掰下指甲盖大小,给孩子含在嘴里,含着含着她就咽下去了,要不然呢?
自家这边孩子不爱吃,但好歹不哭闹。
别的桌上可不是,孩子们之前吃的好。他们懂什么?明明就是米粥好吃,现在没得吃了。然后撒泼的打滚的,嚷嚷的:“要吃米粥—要吃米粥——”“这就是米粥——”
“这不是米粥!不吃小米,吃大米!”
“大米!大米!你老子都没见过几粒大米,你吃啥大米。”然后捞起来就揍,这边哭那边闹。
这个劝说:“干啥呀!打孩子干啥?娃说的是实话。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那个就又说:“咱们这伙食队是咋回事?”
就是啊!搞伙食的,你们在搞啥鬼?明明粮食高产到吃不完,你们却非不拿出来叫大家吃,这是按的啥心?
桐桐默默的吃饭,并不去看管这回事。见孩子们被这动静吸引,还想去看看热闹,她就催:“吃饭!吃饭!吃完饭回家。”金禄撞了金喜一下:怎么了?
金喜一边吃,一边低声道:“最开始的时候,咱们就提议,说是粮食虽然大丰收了,但是应该保持勤俭朴素,大锅饭可以,但是需要规划饮食。意思是,配额给了,咱自己吃一部分,留一部分……”金禄点着头,嘴里嚼着窝窝头,“在工会说的?”
“嗯!开职工大会的时候说的!”金喜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但是,大家都信亩产动辄上万,认为咱妈是对经济发展没有信息,是没苦硬吃。因此,职工们不仅没有听从这个建议,还在这个事上,成立了自己的“伙食队‘。这是九成九的职工都同意的事,因此,谁都无权干涉。”
金禄:“…”算是收缴了农场管理粮食配给的权利。
“苏大民就是被推举出来的伙食队的队长,这段时间风头正盛。”金喜的声音更小了,“白面馒头尽饱吃,那大家可不得拥护吗?”金禄说:“他是真信了,所以才”
“知道!”不是这个人的人品出了问题了,而是他真的那么信了,但有些话又不能明着说,“他上家里来跟爸妈解释,说没想驳了妈的面子,只是他认为大家都应该尝一尝胜利的果实!妈夸他了,说他思想觉悟高。所以,一直关系还可以,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私
交。”
金禄:“”立场是立场,看法是看法,工作上难免有分歧。但与人相处,得摈弃这种分歧带来的各种影响,这其实挺难的。
饭快吃完了,那边伙食队的来了。
苏大民拿着个喇叭:“同志们—一同志们—一咱们的配额上级部门还没有给运输过来。夏天嘛,许是遇到暴雨,许是遇到了其他什么情况,大家耐心等待,只要配额到位,一定会大家恢复之前的伙食标准。”“那啥时候能到呀?催了吗?”
“正在联络,正在催促。”苏大民解释说:“南瓜再长两个月,这可就能当粮食吃了。可咱们现在摘了嫩南瓜,大家就应该知道我们的难处。但凡有办法,绝对不会采摘没成熟的庄稼。…”偶尔炒个小南瓜,那是有的。但大多数还是会等着长老,南瓜能放到第二年春天。
桐桐没再听,等孩子们把饭菜扒拉完了,她一手牵一个,“走!回家。”周围还有人喊:“。林大姐,你去哪呀?上哪催粮食,您倒是说句话呀?!”我说?我说个嗯啊!
桐桐拉着孙子孙女:“有小苏很能干,你们问他。我这着急着呢?”“急着干啥呀?才吃完饭!”
桐桐还没说话呢,长缨顺嘴回了一句:“我要拉屎!”开颜跟着说了一句:“我也要拉屎!”
桐桐:“…”对!人有三急嘛!我们急着呢。大家吃饭的地方哪怕是在户外,我们也办法在这个地方解手,对吧?
金禄:“”这俩熊孩子!说的这是个啥?不过,苏大民是带着伙食队,真的给大家拉了一坨大的。
第1409章 世俗烟火(78)二更
四爷回来的时候,金禄正在房顶上掐南瓜尖。
“够——”
四爷抬头看,“小心着点。”
“嗳!”
孩子从屋里跑出来:“爷爷——爷爷——”
争先恐后的叫,扑着要叫抱。
四爷揽着孩子往里面走,“怎么了?”一听声儿就像是遭遇了天大的委屈。
开颜开始哼哼:“饭难吃!”
长缨低声道:“爷爷,我想吃肉肉。”
四爷揉了揉孩子,朝里面指了指:“走!进去。”
桐桐怀里正抱着霜天,这个一见爷爷,尖叫着要抱。
四爷先把孩子接了,桐桐这才去了内室,上了顶棚,舀了半碗的肉松,全是用兔肉做的。端下来给孩子冲炒面的时候,一人两勺肉松,“来!吃饭。”
要吃得端到东屋,东屋是住人的,堂屋和西屋都可能有客人进来,所以,避开人。
俩孩子坐在炕桌边吃饭,桐桐喂霜天,这孩子刚才啥也没吃。这个饭倒是把嘴长的大大的,一口赶着一口吃,好似怕哥哥姐姐抢她的一样。
润叶和牡丹来的时候就看见俩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这是又给开小灶了。
牡丹低声说:“我接孩子回去,我们单位还好!”管水的嘛,他们单位的福利是真好!那就接吧,接回去吧。
不好叫牡丹和孩子自己走,金禄和润叶两口子就没法留,等孩子吃完,也牵着孩子要走。
金禄看着屋顶:“爸,这烟囱长时间不用,怕是得清理!回头等我哥回来,我俩弄。”这食堂大锅饭谁知道能吃多久,但肯定不能长久,“您别自己上去!”
金喜:“”我是吃干饭的吗?就您干活那两下,咋好意思言语的?
真说要走,有卡车的声音。
金喜朝外走,“怕是大姐和姐夫回来了。”
就是这两人带着孩子回来了,小如又生了个儿子,取名南国,满地跑的年纪,小嘴叭叭叭的能说了:“姥姥——姥爷——”
现在好些通往各个公社的公交车就是这种卡车,小海现在开的就是这种车。只要能搞到油票,下班之后,迟点交车也是可以的。
小海赶着交车,急匆匆的:“快!搭把手。”他直接去了车厢,“弄了些木屑,冬天给妈烧炕用的。”
金禄一搭手,一麻袋木屑这么沉?干的还是湿的?
小海’嘘‘了一声,给使眼色:先往家里搬!快!
刘南生回来,看人家这一家子热热闹闹:“哟!冬天烧炕的都给拉回来了?”
小如就搭话:“我妈看着身子不差,可那些年到底是亏了根底了,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想法子弄些木屑,这个烧炕特别好!托人买的,还抢不到手。”
那不是嘛!谁都知道这个烧炕好。
小如还问:“您要么?我再问问去?”
“我就一个人,冬天去烘干车间值班去,那地方暖和,就不费劲了。”
也是啊!
虚虚的搭着话,这才跟小蝉抬了往家里搬。
到了屋里,小如才低声跟自家妈说:“麻袋中间藏着大的钢炭块。”她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道:“这连庄稼都长不起来,冬天烧啥?就算是因为烘干,批了煤炭。可那个东西是让搞生产的,不能拿回来烧。还是得咱自己想办法!”
桐桐把水给递过去,“你喝了,给小海送出去。”
小如一边说,一边撩开帘子朝里看,自家俩儿子已经在东屋吃开了,她放下帘子,朝外喊:“爸,你歇着呗,让他们抬!您那旧伤,腰能吃力不?”
四爷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回来说小如:“有煤炭指标,回头没啥可烘干,难道还把煤炭存着?到底还是要分下去,用了的。”
“那一家才能分多少?够你跟我妈用不?您别管了,我们有数呢!”
四爷:“”行吧!谋划着过日子,总好过心里没成算。
卸完了,孩子也吃完了,然后四口人也不停,刚好其他人要回县城,就都上车,一块拉回去得了。
高迪在院子里听着人家的热闹,话能听见的少。人家这姑娘,不是惦记她妈不能受冷,就是担心她爸身上的伤。
带着孩子前后呆了个十五分钟,这又走了。
可就这十五分钟,爹妈心里的得多受用!总说老金和林大姐为了几个孩子,也是操碎了心!可谁家不为孩子操心?人家这操心都是有回报的,自家呢?
那孽障!过的那叫个啥日子?
正说着呢,外面门一响,她就赶紧往出走。
鲁正儒喊她:“干啥去?”
高迪指了指隔壁:“我去问问林大姐木屑的事。”
鲁正儒:“”必是鲁立回来了。
他没再拦着,由着妻子出去了。
鲁立抱着个瘦小的女孩,“妈——”
高迪接了外孙女:“美美!”她怜惜的摸外孙女的小脸:“咋又瘦了?”
鲁立跟丈夫调到一个单位了,方便分配房子的,这是便利。可一个单位的弊端就是,有些事来了就是一起来的。
如今伙食跟不上了,问题就出来了。
之前大伙儿随便吃,婆婆把外孙就接来了。大姑子嫁到乡下,有六个孩子。都说粮食高产,也不知道为啥,大姑子说穷的饿肚子,真的连野菜都没得吃了。婆婆做主,把两个大外孙留下,就这么养着。
吃集体的饭,也没觉得养俩孩子怎么着了。
可集体的粮食不够了,单位上就有人说,除父母和子女,其他人都不许在单位吃饭。
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婆婆说送回去也是饿,可留下总有饭吃。就是这顿带这个孩子,那顿带那个孩子。给不能带的孩子偷偷带点饭回去。
前几天还能偷偷带回去,可这几天,人家不叫带了。大人倒是勉强没饿着,可孩子真饿了大半天了。
鲁立一边说一边哭:“妈,我没办法了能把美美放你这儿么?”
高迪火冒三丈,“她王友是干啥吃的?叫自己姑娘的饿着?”
“他有啥办法?”
高迪:“”
“难道看着那俩亲外甥饿着?他昨儿一天没吃,给人家说了,把他的那份拿回去给孩子。那你说,还要他咋办?”
高迪:“”她抱了孩子转身就回,却’啪‘的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了。
鲁正儒看着被抱回来的孩子,他:“”这孩子自从生下来,他就没去看过。可隔壁的孩子人家胖嘟嘟圆润润的,这孩子瘦弱,头发稀疏,无精打采的靠在大人怀里。
他到底不忍心,伸手抱了:“你去问问林大姐哪怕是奶粉呢,先借点回来。”吃大锅饭,家里真没吃的。
蔬菜倒是有,可做了孩子也不爱吃。
高迪端着碗出去了,敲响了桐桐的门。
桐桐很惊讶:“孩子饿着呢?”
高迪的眼泪就下来了:“这个糊涂东西,可算是吃了苦头了。本来婆婆就不喜欢她,生了个姑娘,更是连正眼都不看这娘俩美美见了她奶奶就吓的不敢说话。”
桐桐:“”她给取了奶粉,又拿了十个鸡蛋。如今只能养两只鸡,饶是伺候的精细,可能攒下的鸡蛋也不多。但这个都是用开水一重,孩子就能吃的东西。
也才不到两岁的孩子,不吃这个给吃什么呀?
她低声说:“用瓦罐放在火堆上,把碗放在瓦罐口,给上面盖上碟子,能蒸鸡蛋羹。”这个喂孩子也成。
说着,就又问:“家里还有盐吗?”
“有!这个还有。”
“那你赶紧回,孩子还饿着呢。”
把高迪送走,回屋的时候,四爷正拍霜天睡觉。金喜和小蝉两口子夜里不闲着,夏天,又是摸知了猴,又是逮蚂蚱,就是知了也不放过。
知了一块硬盖下面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肉。
这些东西可以吃,小时候逮了在火上一烤,就这么吃了。现在一晚上逮上一些,烘干磨粉留着。
所以,孩子暂时放在这边,他们一般凌晨四点左右才回来。睡两三个小时,上班去!上班时间窝在啥地方睡一觉再一觉的。
四爷和桐桐对于这小两口的行为没有言语,这俩因为没真的脱离父母,所以,他们没长出别的心眼来。这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两个都是搞畜牧的,说实话,他们想吃肉太简单了,叫牲口’生病‘之于他们俩来说,叫事吗?
诶!结果人家不,人家摸知了猴去,都不动别的心思。
桐桐问四爷说:“打深水井,行不通吗?”
“理论通,但只理论通还不行。有了电机,得有钻头。想要钻头,得有好钢。有了好钢,还得有好的工艺!”这是一系列的东西,因为工业体系的不成熟,这东西只是理论而已,做不成,至少短期内是做不成的。
桐桐:“”其实也不算是意外吧!她也说:“理论上,只是淡化水的盐碱度,用酸调解就行!但是”
化工上暂时生产不了这种酸性化学品?
桐桐点头,是的!学生们的理论都是对的,可就是没有这种产品。也没有相关的生产设备!
因此,想法很好,但是实现不了。
两人坐在炕上,吹着干燥的夜风,白晃晃的月光打进来,照在孙女酣睡的脸上,这就是:人力有时尽!
无可奈何!
桐桐给孩子摇着蒲扇,心说:这个还不知道怎么养呢,可千万别再添了。
润叶急着要孩子,金禄就不。
“你是不是有外心了?”润叶蹭的一下坐起来,“说!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在外面胡搞了?!”
“小点声!生生生!生下来,咋养?”金禄指了指睡的正好的开颜:“你没见孩子吃一口那饭,当时委屈的你看看,是不是比之前瘦了?”
润叶看向姑娘肥肥的胳膊腿儿:“瘦了吗?”
瘦了!
第1410章 世俗烟火(79)一更
骄阳当空,热浪席卷。
四爷蹲在地头,看着打着卷儿的苞米叶子,再用木棍戳了戳苞米根。挑水浇灌,啥作用都没起。
苞米生长初期长的是极快的,三五天不看,能窜出一大截去。可这一株苞米他已经连续看了一周了,就没见长。
其实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鲁正儒从小路上过来,“别瞧了!半死不活的今儿开会说的不就是这个么?不行就割了青储算了,这玩意别指望了。”
但都长到这个份上的庄稼,只要不是真的死了,谁又能说就这么铲了?万一明儿下一场雨呢?
真的!只要一场雨,下的透透的雨,这庄稼就算是活过来了。
四爷起身看看天,用草帽扇了扇:“走吧!”开会!
果不其然,大部分都反对割掉青储,认为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但谁也不敢笃定的说,这旱灾已成势。大家只盯眼前这一片,想着就算是咱都受灾了,可其他地方呢?调不来粮食吗?
问题不就在这里么?都放开吃的结果是,仓储还有多少可调动。
褚卫东私下跟四爷说:“还得是抗旱保墒”哪怕是徒劳的,也得干,“要不然,闲着就出事了!”怕乱起来。
四爷’嗯‘了一声,“调人!咱自己的库房得看紧。”
褚卫东一脸的侥幸,咱自己偷摸的存了一下救命的粮食。
等金福和金寿回来的时候,食堂的饭连窝窝头都没有了。是用红薯叶伴着一点点的包谷面蒸出来的菜窝窝。青黑青黑的颜色,甜涩甜涩的古怪味道,极致粘牙的口感,当真是难以下咽。
职工对伙食队的怨气越来越大,他们开始要求工会清查伙食队的账目,认为他们中饱私囊,贪污了大家的口粮。
闹闹哄哄的,这还怎么吃饭?
桐桐带着孩子回去,在院子里点火,把新土豆抓了七八个扔到火里,慢慢的烧着。土豆是自家筐子里种的,长的好,早早的挖出来,这不就能吃了吗?
烤过的土豆外面一层黑皮,这哥俩蹲在边上,一边剥皮一边默默的吃着。
大门外,是苏大民跟四爷说话的声音。
“金主任,粮食还得催咱们真的接不上了。”
“怎么催?要是有,这不就给了吗?没运来就是没有。”话说的还不清楚?
“那是啥原因导致的,这总得有个说法,给咱们个通知说明也行,叫咱们好跟职工交代,要不然这怎么弄?我发誓,我没有私藏一颗粮食”
四爷:“”这脑子,叫人咋说?他只能说,“粮食部门的门开着呢!要不,你拿着介绍信和工作证明,再去试试?”
苏大民:“”为啥每个领导都开始推脱?连金主任和林大姐都这样。
他啥也没说,转身走了。
四爷这才转身,桐桐递了板凳,又把剥好的土豆给他递过去:“这个品种好,粉糯。”
四爷:“”这玩意也能把你吃的满足?他说:“快了!很快就能自己做饭了。”弄不来粮食了,过两天就得白水煮红薯叶子,大家就该自己想办法了。这大锅饭自然也就砸了锅了。
吃着手里的土豆,四爷这才看金福和金寿:“实习的事怎么安排?”
金福先抬头:“我会留在学校学生处实习,实习完了之后看情况。”
留校实习?
金福:“”有些事他之前一直瞒着家的!说到这里就有些露馅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现在读大学的同学,大多数家境都挺好的。”
桐桐:“”那当然,要不然谁念得起!像你们这样的,属于少数中的少数。
“因为家境好,所以,生活上来说,比较宽裕。”金福自嘲的笑了笑,“咱吃过啥苦咱知道,咱啥条件咱心里也有数,我也不在乎啥面子不面子,就在学校弄了个助学处,废旧的东西给我送来,我给大家卖了,然后换些纸张、墨水之类的东西,大家一起用。”
四爷和桐桐:“”两人之前并不知道这些。
金福就笑:“反正这几年,我也没花钱买过学习用品”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是开销上来说,算是省下了,还省下不少,“本来是存着俭省的心思的,结果这件事被我们校长偶尔知道了,他说这是好事!
因为认识了,碰见了我就老打招呼。期末考试完,又在食堂碰上了,校长问我的实习意向,我把我的情况跟校长说了,他说很欢迎我留在学校学生处。他认为崇尚节约的校风这很重要”
四爷听懂了,留校也在学生管理上,而非搞学术。
他问说:“你怎么想的?”
“我想在学校里过度一下。”金福考虑的是:“先得考虑家庭情况,能在实习期间就愿意调动家属工作的不多。我能尽快的把牡丹和长缨接走!上下班的时间固定,肯定不会有加班的情况,能照顾到孩子。再就是学校是保障性单位,就是再难,给学校的保底保障不会缺。”
桐桐问说:“牡丹调动过去是?”
“宿舍管理。学校的后勤人员。”
桐桐沉吟了一下,觉得其实也还好!就算是高校里,真正受影响的是学术大拿。
“会分宿舍吗?”
“会!有筒子楼,够住。”
桐桐就看四爷:“你说呢?”
四爷点头,其实还行!有家庭的男人嘛,想尽快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一家子守在一起,能这么想就很好了。
桐桐也是这么想的,他能首先考虑家庭的安排,这一点尤其叫人欣慰:“收拾收拾就得走?”
“嗯!今年招生工作还是需要人的。”金福看向爸妈:“不过一放假我们就有空了,寒假我们尽快回来。”
看情况!不管在哪里,只要过的好就成。
牡丹呢,工作一直在换,她是跟着金福走的,金福一说要接她走,她啥意见都没有!只操心家里零七八碎的东西该怎么归置。
四爷又问金寿:“你呢?”
“我去研究所。”金寿看向爸妈:“我的老师一直在研究杂交抗病虫害的棉花品种,他希望我去研究所帮他。因为研究需要持续性,所以,实习在研究所,以后工作也会在农业研究所。应该不会在动了。”
四爷:“”
桐桐看了这孩子一眼:“有试验田吗?”
“有!我可能会长期再试验站。”金寿说着,就忙解释:“那个结婚的事,等毕业之后。”
啊?哦!这是说有对象了,但是没毕业之前先不结婚。
金福看了老三一眼:“谈好了?”
金寿摸着后脑勺:“我老师的女儿!”
金福微微一愣,然后拍了拍金寿的肩膀,没再言语。
四爷看了金寿一眼,也没有言语。总的来说,这几个孩子里,还就属金福的心眼少。金寿这个结婚对象,不排除看对眼的情况。但这里面有没有别的私心呢?
金寿被父亲看着,他坦然的抬起眼睑,笑了笑却没再解释。
四爷:“”那就这样吧!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生活去吧!
这哥仨好歹还回来了一次,像是小意,压根就没回来。一放假就下连队实习去了。部队里有纪律,这是没办法的事。
金寿在家呆了三天,走了,直接去研究所去了。留下了新的联系地址和电话,有急事能找到他。
金福是给牡丹办理工作调动的事,前后也不过一周的时间,把家里带不走的都拉回来,放在这边院子给他们留的卧室里。然后把长缨一带,这也就能走了。
金禄在暑假期间,一直来往于省城和家之间,差不多八月底,他才过来说了一声:“我去粮食局。”
所以,不是金禄的实习单位难确定,而是他给自己挑了个去处,且办成了。
办成了就成了,多余的四爷和桐桐也不问。
直到润叶哭着来,“爸妈,你们管不管?他要走,不带我跟开颜!说到底,是嫌弃开颜不是个小子。”
还抱着孩子了,孩子能听懂话了,瞎说啥呢?
桐桐把开颜抱在怀里:“咋了?好好说话!别管啥事都能说到开颜不是小子上去!这家里除了你说开颜不是小子之外,谁说过一句开颜不是小子?霜天也不是小子,怎么了呢?”
开颜憋着嘴,从奶奶怀里到爷爷的怀里,好不委屈!
润叶擦了眼泪,低声说:“他要走”
“他没毕业,可不要走吗?”
“那我咋办?”
桐桐:“”这是牡丹走了,怕上晚班没办法接送孩子吗?开颜都这么大了,特别好管,“你把开颜给我扔着吧!在农场上一年托儿所。”省的没人接孩子,孩子可怜。
金禄急匆匆的追进来,“妈,不是这么回事!”他看了润叶一眼,这才说:“工作可以解决,不过是去粮站的库房”
粮站的库房,接触的是粮食,活稍微有点重,再加上粮食这东西,还是有土。整天也是尘土飞扬的。
“我在百货公司,业务能力是最好的!为啥让我去库房?我不去!”
金禄:“”可百货公司的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省城不是小县城,谁不知道这个工作体面,但越体面越是轻易轮不上的。
润叶把脸扭到一边:“啥都围着你转,为你牺牲!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情况?!你大学生,但我的业务也是我花了工夫辛苦练出来的叫我放弃?凭啥?说到底,不就是觉得我没给你生儿子,你处处没把我往信上放。”
金禄额头上的青筋直蹦:“粮食局我非去不可!你也别来闹爸妈,也别拿姑娘说事!你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带开颜走!我们爷俩能活!”
说完,伸手把开颜一抱,转身就走。
润叶跟着追了出去,两人一边往出走一边叨叨。
在院子里收南瓜的小蝉戳了戳金喜:二嫂闹这一场,是为了叫爸妈给她往省城调动工作,还得是指定单位指定岗!
金喜’嘘‘了一声:“爸妈不会再管的。”
是的!桐桐假装不懂儿媳妇闹腾的意思,爱咋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