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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1章 世俗烟火(111)三更

    坦诚相告,没有隐瞒。

    顾艇紧张的看着小意的父亲,像是等着等到死刑的囚犯。

    却没有想到,对方开口先问:“你是怎么想的?”

    顾艇沉默了良久,对上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还是毫无遮拦的把心刨开叫对方看,也把心里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一股脑的都倒出来:“我害怕!我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我也不敢拉着她一起往下走。但是,拒绝的话我说不出第二次!感动、感激、侥幸、窃喜……都有吧!”

    “结婚……之后呢?”

    顾艇看向厨房的方向:“叔,我其实不太懂了,这段时间也在思考,可是越想越想不通!我真的看不见前路在哪里。小意说,靠她,相信她!我想靠她一段时间,我努力去在大雾里找路走!或许……她带我去哪,我就应该在哪。如果这对她是有意义的,那我……至少还有价值。”

    四爷问了一句:“她要撑不住了呢?”

    顾艇就笑了,拍了拍他的左腿:“我就是瘸着,瘫着,我也得想法子撑起来!没有腿,还有手,还有脑子……就是爬着,我也得给我们蹚出一条路来。”

    四爷沉默了,朝厨房喊:“你俩包的过来吗?拿出来一起包吧,快些。”

    桐桐看了小意一眼,把小案板和面盆、馅儿都塞过去:“去吧!包饺子去吧。我再做两个菜。”

    小意愣了一下:“妈?”

    “去吧!”桐桐看了看白菜、萝卜和粉皮,问说:“拌个白菜丝和大拉皮,成吗?”

    “成啊!”

    小意指着柜子:“妈!妈!还有半斤花生豆。”

    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凉拌的白菜切的细如发丝,拌出来的味道堪称一绝。花生豆在热锅里自炸了一下,火候刚好,跟粉皮拌在一起,滋味极好。

    桐桐给盛了面汤,一人一碗。她端起面汤:“你爸要开车,不能喝酒。顾艇呢?要吃药,最好也是不要碰酒。那今儿就用面汤代酒,敬烈士,也敬劫后余生。”

    顾艇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没有责骂,没有难堪,就这么接受了?

    他端起碗,想站起身来真心实意的敬长辈一个都不成。

    桐桐主动站起来,将碗端起来跟他碰了一下:“不要埋怨命运,这自来祸福是相依的。小意在后方,可以想象她看着你浑身是血的被抬回来,是什么心情。她高高兴兴、开开心心,都是真的!那时候她想的只能是,只要你活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这个人还活在世上,还能想见就见,想说话就说话……这就足够了。你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小意的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自从顾艇从战场上被抬下来,她没掉过的眼泪在这一刻掉了下来,终于给哭出来了。

    这么长时间,怎么熬过来的?

    是的!这个人活着,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看的见摸得着,这就是最大的意义,也是最好的结果。

    桐桐拍了拍小意,然后才说:“我提一个要求。”

    “您说!”

    桐桐看两人:“回家办婚礼!你们一个要养伤,一个也该有几个月的探亲假,再加上婚假,这个冬天应该能在家呆着。我跟你爸来省城还有别的事办,给你们两天时间,该把打报告打报告,该请假请假。走的时候,一起走。咱回家!”

    小意:“……妈?”这是啥意思?

    桐桐没办法呀,伤还是要尽快处理。手术不能动,自己也没法子。但是,中医针灸有法子让弹片移动位置,如果位置移动的避开要害,就有手术的可能。手术哪怕是损伤了神经,中医的汤药也能让人恢复,只是稍微慢一些而已。

    家里有很多搜罗来的医书,有些是真搜罗来的,有些是自己和四爷伪造出来的。大不了再伪造一本,试一试。农场的医院就有老中医,老中医带小意入门,认穴位,下针就足够了。

    让小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去‘试’,这是唯一一个现阶段来说,靠谱的法子了。

    小意不懂这意思,顾艇也不懂这意思,但是四爷懂。

    他说小意:“这上上下下的楼,并不方便。你不能总把顾艇放在家里,一个人呆着。他需要适应,你也不能上手就能照顾好!回家去,家里有屋子住,院子平平展展,适合于适应性活动。家里人也多,能帮忙照看,叫你有个适应的时间。

    况且,你出门的时间太久了。从十五六上中专开始,出门都十年了。回过家几次,在家才呆了几天?这一成家,想让你回家就更难了。趁着这次机会,回去住一段时间。陪陪我跟你妈,叫我跟你妈看着你们能独立生活了,我们才好放心。”

    这是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小意看顾艇,顾艇点头:“好!我们回去。”

    “吃饭!”桐桐给夹菜:“粉皮难消化,吃白菜吧!”

    白菜酸辣口的,味道格外清爽。

    不知道是菜的味道合适,还是人的心情好,总觉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顺口的饭菜。

    小意还问说:“那是不是要跟我二哥三哥说一声,都回去呀!”

    四爷和桐桐对视了一眼,还是如实相告。

    桐桐把花生豆夹给小意:“今儿也接到你二哥的电报。”

    “咋了?”

    “你二哥说,跟你二嫂分开了,我们这次来,还要接开颜。”

    小意愣住了:“分开……是什么意思?”她看向爸爸,“离婚了?不会的!我二嫂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不可能跟我二哥离婚的。是不是我二哥……”

    “不知道!”桐桐催促她吃饭:“吃完饭你们俩收拾,我跟你爸得去一趟你二哥那边。车也不开了,就在楼下放着。”

    顾艇赶紧说:“自行车在,能骑自行车吗?”

    行!骑自行车。

    顾艇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是等天黑透了再走吧。”

    四爷看了这小子一眼,他是真的很机灵。知道金禄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晚上去避着点人才是对的。

    黑透了,四爷和桐桐就出门了。

    桐桐告诉他们:“我们晚上不一定还回来,去看你二哥的情况,要是时间还早,再去看看你三哥。回头,可能歇在林家,也可能歇在你小姨家。”

    “好!知道了。”

    小意目送父母离开,这才关上门,看顾艇。

    顾艇指了指厨房:“我去收拾。”

    小意拦了,不习惯没有腿,不急着干什么。她推他去卧室,从书架上取了史书下来:“这几年,除了看专业书,看的最多的就是它。我爸找来的书,叫我们兄弟姐妹读。我觉得,你看不见的路应该在这里。”

    她点了点书,把台灯给打开:“我去收拾,你慢慢看。”

    顾艇拿着书挑了挑眉,门关上了。屋里是干净清爽的味道,小碎花的窗帘遮挡住了窗户的寒气,一盏晕黄的灯光照着方寸之地,没原由的,竟然看进去了。

    不知道多久,手边放了一杯热水,纸张上放着药片。

    他这才抬起头来,小意已经在边上了。

    “温水,不烫。”

    顾艇把药喝了,然后嘴里被塞了一块冰糖。

    小意抿着嘴笑,他突然伸出手,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小意一下一下的拍着他:“……你别怕,家里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只要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我也在琢磨这个事,寻思着哪里能有消息。咱们不能慌,不能乱!我能够着的就是医院,年纪大的首长,多半都有自己的大夫,且是长期吃药。

    那么,能不叫看大夫?能不叫吃药吗?我不知道!但是京城的一些医院一定有消息。如果不叫看大夫,本来固定去向的进口药品暂停了,那是一种处境;如果大夫还出诊,药品还照样消耗,那又是一种处境。

    这一阵是刚刚开始,得观望风向,暂时不能冒头。上面的事,咱们插不上手。真要是有什么决定,咱们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时候,我觉得保全你,保全咱们自己最重要。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趋于常态了,再找机会。”

    所以,你别怕!我真的把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不是敷衍,我是认真的。

    顾艇用胳膊揽着这纤细的腰肢,不敢叫她看见他的眼泪:风雨飘摇里,一叶孤舟,彷徨无措里,灯塔亮着灯,有港湾可停靠。

    说不出誓言,任何一句誓言在而今都是苍白的。

    生死与共,命运一体,需要什么言语吗?

    有一个这样的人得多幸运,怎么会有人选择离婚呢?这世上最难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人么?得之,必不离不弃。

    寒风凛冽,月光清冷,好似透着彻骨的寒意。

    家里没办法说话,四个人站在外面。白渗渗的月光照在压的瓷实的土路上,更显的苍白。

    润叶包着绿头巾,这个头巾还是那一年在公社的供销社买的,钱带的不够,找婆婆借了钱凑够了买来的。

    这么一戴,这都十数年了。

    “爸,妈,我俩不是真离婚的。”润叶急切的解释着:“都别操心!我俩肯定都好好的!那就是个证,不领证就不是两口子了?我俩不管啥时候都是两口子。他是孩子爸,我是孩子妈。要不然,咱咋办呀?既不能忘恩负义,又不能把而今的好日子撇下。”

    桐桐说润叶:“世上的人都一样,没有人爱吃亏。谁都想既要这样的好处,又要那样的好处。可这是不现实的!有舍才有得,只想得不想舍……会怎么样?”终是会失去点什么的。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真的不后悔吗?

    第1442章 世俗烟火(112)一更

    后悔吗?

    咱怎么算都不会吃亏的事,为什么要后悔?一招打到解放前那才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润叶往下一跪:“爸,妈,这辈子,我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进了金家的门,我一辈子就没想出过!就是将来死了,我也得葬到金家的坟里。我不认结婚证不结婚证,我就认三媒六聘。反正我是金家明媒正娶进门的,我就是金家的媳妇,这辈子都不变。”

    桐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能说点什么?

    她沉默了,四爷看金禄:“你呢?想好了?不后悔了?”

    金禄:“……”成家不容易,拆一个家……这个决定也难下。其实,说一句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这话是合适的。自己跟润叶两个人,不像是爸妈过日子,恩爱非常;也不想大哥大嫂过日子,相互体谅;更跟老三家两口子不一样,不是人家那样的讲个情情爱爱的。

    可要说过的不好,那也不尽然。只是说,自己跟润叶的日子,过的跟世上大部分夫妻的日子一样,不是贴心贴肺,相濡以沫。但也磕磕绊绊,烟火夫妻过了十多年。

    少年夫妻,刚至中年,骤然离散。要说一点都不可惜,那又怎么可能。

    可就算是可惜,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变故来的突然,我拿这大势无可奈何,在这个大势里,我不能背弃原则,更不能给予润叶想要的。

    她自来就是那样的人,她这么去想,这么去打算,至少她此刻的心里,并不是要抛弃丈夫,更不是要抛弃女儿。她从没吃过亏,不容许小家在这大势里倾覆。她按照她心里的想法做选择,我既然不能给她想要的,那我有什么立场拖累她?

    或许,她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这么些年了,她克制着占便宜的欲望,却从未吃过亏。她可以少占便宜,不占便宜,但她绝不允许别人占自家的便宜,绝不允许吃亏。

    爸妈当面,一再问询,自己能怎么说呢?

    他点头:“我同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说?

    四爷问说:“既然离婚了,那你们现在怎么住?”

    润叶忙道:“我搬到单位的女工宿舍了,他带着开颜在家里。最近他得被安排去学习班学习,开颜……我带着不方便。她也长成大姑娘了……”

    桐桐打断了她:“孩子一个人在家,那就……带孩子下来吧!我们今晚就带走孩子。”

    四爷催金禄:“去吧!把孩子带下来,我跟你妈在这里等着。回头把孩子的户口落在我农场……”虽然是独生子女,可城里一直不安置工作,一样会有人上门做工作,叫孩子去插队的。

    别说十三岁的年纪了,就是十二岁的知青也有。其实自从六二年开始,就已经有下乡的知识青年了。

    放到农场,要是没学上,就在农场参加劳动去,这是自家可以做主的。

    金禄‘嗯’了一声,转身先走了。润叶紧随其后,在金禄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襟。

    四爷和桐桐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里不无叹息:人无完人,能结为夫妻,烟火生活过了十多年,若无变故,他们能一直过下去,跟大多数夫妻一样,磕磕绊绊一生,却也能相伴白头。

    可而今呢?十年的时间,太多的变故。

    两人的人生有了交点,重合并行了一段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各有各的路,虽然交缠交织,但终归不是同一条路了,十年之后,是否真能再重合并行,只有天知道。

    润叶跟金禄只跟到楼后的小树林边上,就不能再跟了。大家都知道他们离婚了,她就不好再上去。

    金禄感觉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脚步顿了一下,习惯性的想回头看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去看,只上了楼,打开了门,看向女儿。

    开颜坐在窗边的书桌边,桌边放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

    然后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金禄走过去,揉了揉女儿的头,伸手拎了大包:“走吧。”

    开颜看看这间小屋,然后把小背包挂在身上。要走了,突然伸手拉开衣柜的门:衣柜里空空荡荡,自从妈妈带走了她的行李,这家就不是以前的家了。

    她瘪嘴:“衣柜空了。”我们的衣服一拿,衣柜就空了。爸爸的衣服最少,放在包里,塞在床下。她跟妈妈经常争衣柜,总说谁的衣服压了谁的衣服,找衣服不方便了。

    现在,再没有人争衣柜用了。

    她想起楼里这些婶子大娘说的话,她们说:“开颜成了小可怜了!将来你爸给你找后妈,你妈再嫁也不能带你这个拖油瓶,从香饽饽变成小可怜了。”

    她一下子拽着爸爸的手,固执的指着衣柜:“这里面只能放我跟我妈的衣服。”

    金禄愣了一下,安抚道:“你妈说的话……你忘了?”

    没忘!是假离婚。

    “别听别人瞎说!咱家还跟以前一样。就算是爸妈不离婚,爸爸还得去学习班,还是不能在家里住。你妈一个人还是带不了你,不是把你给大伯娘送去,就是给奶奶送去。跟现在有啥不一样?

    你大伯娘就在县城,回去你乐意住农场就住农场,乐意住县城,就跟你大伯娘住县城。我跟你妈有空了就回去看你,或是你爷爷你大伯要来省城办事,顺手把你带来。想写信能写信,想打电话……只要有条件就能打电话。要是有急事,还能发电报。”

    开颜‘嗯’了一声,红着眼圈却没有哭。

    “我跟你妈都会给家里寄钱,寄粮票。你也要懂事,想你这么大的,好些都准备下乡了。你守在爷爷奶奶身边,是因为你是女孩子,爷爷奶奶身边最安全。但是,你也要懂事,替爸爸妈妈照顾爷爷奶奶。”

    “我记住了!我勤快点,我常跑腿。家里能干的活我会学着干。”

    “乖!”

    金禄拎着包往出走,不敢叫孩子看见他的眼泪。对孩子的不舍,对父母的歉疚。他记得那一年回家,看到自家妈蹲在那里捡野菜。那时候就发誓,不叫父母受这样的艰难。

    可而今呢,父母渐老,孩子还未成年。已经而立之年的自己,不能成为父母和孩子的依靠,叫孩子少庇护,给父母增加负担。

    在外面受多少委屈,多少屈辱,他从不怕,这些东西是把人打不倒的。但是,面对父母和孩子,这种愧疚内疚,几乎压的人透不过气。

    每每想起这些,他在心里都摇摆:所谓的将来重要吗?所谓的仁义良心重要吗?也许润叶是对的呢?

    别人是好是坏,跟我有啥关系。我只知道,我或者,我没叫我的父母,我的妻子孩子受恓惶,这就足够了。

    心里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

    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真要是这么干了,我爸妈能不认我!真要是这么干了,我便是死了,我的孩子都得被千夫所指。

    人活到这个份上,竟然无力的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住!

    润叶等到了父女俩,她拉了女儿的手,一路走一路叮嘱:“……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犟着!不许挑嘴,不许总提要求,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许动不动就跟人干仗,你不是小姑娘了,长大了……容易吃亏……”

    开颜应着,并不反驳。爸妈都说,跟之前是一样的,没有啥不同。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以前回老家,或是去大伯家,他们从不会叮嘱那么些话。要去就去,要走就走!

    可这次呢?他们不停的叮嘱,有机会了就叮嘱,这些叮嘱的话……从打算送自己回去开始,几乎天天说,说了几个月了,还在说,说的自己都会背了。

    所以,跟之前一样吗?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叫她害怕。

    爷爷奶奶站在那里,妈妈撒开了她的手:“去吧!找爷爷奶奶去。”

    开颜一把抱住妈妈,搂紧妈妈的腰:“你们啥时候接我回来?”

    “……”

    桐桐过去,喊开颜:“走了!有空了你爸你妈就回家。长缨也在农场,你大伯和你大伯娘也忙的顾不上长缨……都一样。”

    润叶拉开孩子的胳膊:“去吧!跟奶奶回家,不许跟弟弟吵架。”

    开颜拽着妈妈的衣服,润叶咬紧牙关,撕开孩子拉扯的手:“这孩子,不是总嚷着要回去住吗?”

    桐桐拍了拍开颜:“你小姑要结婚,你爸妈顾不上,你得代表你爸妈吧?”

    开颜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姑要结婚了?是那个大眼睛高个子不?”

    “是啊!”

    到底只是孩子,马上乐了:“妈,那个叔叔长的可好看了。”

    润叶:“……”她赶紧问:“订的是哪一天呀?”这么着急,也不知道来不来及准备嫁妆。她急忙看金禄:“你咋不早说?”

    金禄:“我也才知道。咋不早说呢?”

    “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四爷说着,就拍着自行车横梁:“来!上来坐。”

    金禄赶紧把孩子的包往车子上放,桐桐一手接过来了:“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四爷叫孩子坐好,叫骑在车上,桐桐拎着包,坐在了后座上,说孩子:“跟爸爸妈妈再见。”

    “爸妈再见。”

    “再见——”

    车子一蹬,顺着马路走远了。

    金禄站在原地,心乱如麻。父母孩子,那是最亲近的人!本该他给他们遮风挡雨的,如今……寒夜里,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就这么走了。

    润叶猛地朝地上一蹲,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可到底在哭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第1443章 世俗烟火(113)二更

    很晚了, 可金寿和枝芳都不在家。他们不在乎,俩个孩子也都不在。

    敲他们的门,周围的邻居出来看了一下, 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并没有打招呼。

    桐桐回头看推着自行车的四爷:“……”怕是出事了。

    四爷安抚的摸了摸开颜的头, 然后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咱先走,去打听打听。

    去打听只能去找看门的大爷打听, 经历世事多的人,反而最容易保持初心, 不会因为社会的变化, 而改变自身接人待物的原则。

    桐桐把包放在后座上,两人走着出门。桐桐接了自行车推着, 在路边静静的等待。四爷一个人返回去,敲响了门房的窗户。

    敲了两声, 窗户没开, 大爷披着大衣打开了门, 招手叫:“金场长?快进来,外面多冷的?林主任呢?刚才看见你们进去了。”

    四爷进去了,却没去喊桐桐:“怕给您惹麻烦。”

    “嗐!我怕啥麻烦?”大爷低声道:“小金和小乔两口子去试验站了, 带着孩子都去试验站了。那边偏僻一些, 没人爱去。这次……小金主动去了。”

    “我跟您打听一下,乔教授他们还都好么?”

    “闹起来的时候乔教授正在京城开会, 没有回来。两口子都去了, 是不是有别的安排,我也不知道, 也没听小乔提过。”

    “那您看……试验站暂时还安全吗?”

    “我没有听到旁的什么消息, 你放心, 要是有啥动静,我肯定想办法给小金和小乔送消息。”

    四爷拿了粮票给大爷塞过去,里面夹了办公室的电话和地址:“真要是有啥事了,麻烦您给我送个消息。”

    “不值啥……这咋还这么客气。”

    “打电话发电报都是要钱的,我出门没带钱,您要不收,我又怎么好意思。这以后咱们常来常往的……”

    大爷心里叹气,点头收下了:“这么晚了,我给你取小乔放到这里的备用钥匙吧。”

    “不用了,我们有地方去。”四爷又给大爷留下了两包烟,这才出了人家的门。

    开颜坐在横梁上,问奶奶:“三叔和三婶……会不会也离婚了?”

    桐桐:“……”

    “我以前来,邻居家得阿姨还给我枣子吃。今儿就没理咱们!我们家也一样,以前都跟我们说话,突然就不理我了。我不管问谁,谁都不搭理我。我还当我身上是脏了臭了,他们对我避之不及。”

    桐桐叫孩子贴在怀里,替她遮挡住今晚的大风。

    四爷来啥也没说,只接了车子骑了上去,等桐桐坐好了,他蹬出不短的距离,这才把情况说了。

    桐桐:“……”那只能,“明儿你办正事,我去一趟试验站。”

    “好!”

    路上只有风声,脸被冷风吹的生疼生疼。

    桐桐叮嘱开颜:“把围巾拉好,不许把脸露出来。”

    开颜从下巴那里扒拉了一下,将嘴露了出来:“爷爷,咱们今晚去哪住?”

    “有地方容身,别怕。”

    很晚了,桐桐敲响了林家的大门。

    紧跟着,院子里的灯亮了,传来了继母方娴的声音:“来了——来了——”

    不大功夫,大门打开。

    方娴愣了一下,就把大门彻底的打开:“快!快进来。”

    她把门槛取下来,方便自行车推进去。

    桐桐顺手接了门槛,又给放回去,然后把大门关严实:“都睡了吧?”

    “你爸觉少,还没睡呢。”说着,就拉开颜:“手冻成冰疙瘩了,炉子开着呢,暖着去!炉子窑里有饼子……”

    进了门,先取了饼子,拿了猪油罐子和盐罐子,“夹猪油,撒点盐,可香了。”

    开颜看了奶奶一眼,见奶奶点头了,这才拿了:“谢谢太姥姥。”

    “咋这么俊呢。”说着话,又去倒热水叫洗把脸。

    林河东披着大衣从卧室出来,应该是进了被窝了,下身只穿着秋裤,“这么晚了,是出啥事了?”

    桐桐就问说:“给宝墨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这乱糟糟的,我来问问,看是个啥情况。宝书在军区,就是有啥变故也有尺度,我怕宝墨这边有情况。”

    “去工地上了。”林河东叹了一声,“修路去了!修路工,说是要改造思想还是啥的……”

    道路设计师,工程师,成了修路工。

    “秀荣呢?几个孩子呢?”

    “孩子在西屋炕上。秀荣跟着宝墨走了。”林河东坐在边上,叹了一声:“只是修修路,其实也没啥。当年他们跟着闹G命,还不是东跑西颠的。要是不上学,能当个修路工,这都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

    方娴又拿了几个饼子,放在炉子边烤着。然后拿了个鸡蛋,磕到碗里,用开水一冲,撒了盐,点了香油,给开颜放到边上:“趁热喝完,把孩子都冻透了。”

    四爷看了一眼,就主动问说:“知道是哪个路段吗?您把地址给我,我来想办法。”

    林河东没犹豫,起身去拿了地址,递给大女婿:“老谭的电话都打不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也只有大姑娘和大女婿可以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照应一二。

    自己嘴上说的轻松,可其实咱心里都知道,修路是个危险的活。大女婿当年不就是修水利工程,差点没把人折了。啥工程都是靠人力扛呢,都一样。

    炉子将饼子烤的焦黄了,两人取了饼子,一人吃了一个。

    太晚了,说什么呀?

    方娴把炕给烧起来了,屋子里的炉子也引燃了,四爷和桐桐带着开颜在林家住了一晚,但是天不亮,没吃早饭,两人就带着孩子要走。

    “怎么着急?”

    “还有急事。”桐桐叫林河东放心,“宝墨的事,我们会打听。只要知道地方,办法总是能想到的。这事今冬必有消息,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发电报回来。”

    “只要人好好的,别管啥世道,活着最要紧。”

    “嗳!”

    出了门,先把开颜安顿好。

    在小意出门之前,把开颜送过去。

    小意拉着开颜,“熬了小米粥,吃饭!先吃饭。”

    顾艇回病房了,小意做好了饭要带去的:“我做的多,想着办事带着开颜不方便。”

    也没想着马上就要带走开颜,谁知道两口子的境况是那样的。只能暂时把开颜放在小意这里。

    桐桐叮嘱孩子:“你小姑还得出门,你自己在家。千万不要出去,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咱先乖乖的呆着。”

    “我不跑!在家等着。”

    那就行了。

    两人匆匆的吃了一口,四爷开车去找老谭,桐桐骑着自行车得去试验站看看情况。

    实验站里,低矮的土坯房,茅草顶。

    有一间最为特别,用泥浆抹过,墙上贴着河边捡来的鹅卵石,贴成了棉花植株的样子,叫整个房子看起来颇有趣味。

    走近一些,能看到篱笆扎起来的小院。篱笆不凌乱,扎的整整齐齐的。全是用棉花杆扎成的。

    小院特别的小,用鹅卵石铺成了盛开花朵的样子做庭院和小路,五瓣花,是活动区域,连接花瓣的躯干就是路。

    花瓣之外的地方,应该是菜地。菜地里盖着一层草木灰,草木灰上洒水,风吹不起这样的灰。

    早起,小屋的烟囱里冒出了烟,青烟袅袅。

    屋里传来轻快的声音来:“看看……爸爸多了不起!咱家的烟囱最好了,一点也不回烟。要不要给爸爸鼓掌?”

    “要!”稚嫩的声音透着无线的欢喜,还在被窝里躺着呢,就伸出小爪子拍起手来。

    金寿过去咬了四只小爪子,枝芳伸出了她的手:“我也要!我也要!”

    “孩子看着呢。”

    看着怕什么:“快快快!给你咬一下。我洗手了。”

    金寿长大了嘴,枝芳伸着手,却闭上了眼睛,一副怕疼的样子。他到了跟前,用嘴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再拉她:“快起来!娘儿几个起床怎么那么磨蹭,再磨蹭饭就好了。”

    枝芳咯咯咯的笑,过去给孩子穿衣服,然后给女儿梳小辫子:“我们长大了也会跟大姐姐一样好看的。”

    揽月对着小镜子,眨着单眼皮的眼睛,笃定的点头:“嗯!我会变成最好看的。”

    金寿把蛋羹一分为二,一个孩子一小份,笑着说:“让爸爸看看。”

    “我会变好看的。”

    “你现在就最好看!不用变也好看。”

    “真的?”

    “真的!”

    枝芳从炕上下去,取了红萝卜,然后切了一节,给孩子切成漂亮的形状。金寿先把这么几片用开水给焯了,捞出来放在盘子里。这才去焯‘下脚料萝卜’。

    枝芳把自以为漂亮的萝卜片给孩子摆在蛋羹上:“今天,我们吃的是兔子蛋羹。”

    飞舟嘟嘴:“不爱吃萝卜。”

    “这是兔子!”枝芳特别认真,“你尝尝,不是萝卜的味道,你想着这是兔子,这就是兔子。”

    孩子用勺子舀了一勺,塞到嘴里:“……”委屈的瘪嘴,告诉爸爸:“还是萝卜。”

    金寿:“……”从哪给你弄兔子吃去!自从回老家吃了一次奶奶做的兔子肉肉末蛋羹,就念念不忘,总是念叨着要吃兔子蛋。

    他哄着孩子:“那爸爸去……”

    枝芳一把给拦住了,认真的看孩子:“你没有认真想,只要认真想,这就是兔子味道的!兔子在不同的季节是不同的味道!只要过年的时候才是肉味儿,冬天就是萝卜味的兔子。”

    “那春天呢?”

    “春天是荠菜和菠菜的味道。”

    “夏天呢?”

    “夏天是菜瓜和黄瓜的味道。”

    揽月表示明白了:“秋天的兔子是南瓜味的!”

    真聪明!你可说对了。

    飞舟嘟着嘴吃:“我喜欢过年的兔子味儿。”

    枝芳认真的点头:“是的!过年的兔子味最鲜美。”说完,朝着金寿眨眼:“对吧,爸爸?”

    金寿:“……”对!你说的都对!

    第1444章 世俗烟火(114)一更

    试验站的位置, 可以说是四六不靠。一片农田的中间,被用土墙围起来一片。在外面,能看见一排排茅草平房。

    从大路上转过去, 是一条能容拖拉机开过去的乡间小路。路边石一排掉光了树叶的杨树, 杨树后面是灌溉的小渠, 深度只能到大人的小腿肚为止。小渠的另一边就是看不到头的麦田。

    这个时节的麦田绿油油的,却也看着干巴巴的。它们等到着春天的到来, 才能返青。

    这一条路得有一里多,她放缓了速度, 慢慢骑着。到了跟前, 看见了两扇铁栅栏门。此时门已经打开了,门口的也已经清扫过了, 地面上留着扫帚划过的痕迹。

    她下了自行车,推着朝里面去。

    在两排房舍中, 几乎一眼她就能看出金寿和枝芳住在哪里。

    别家的院子是凌乱的柴火垛, 是乱七八糟放置的小板凳, 农具,以及麻袋装起来的干柴草,各有各的乱法。

    只金寿和枝芳, 小院里整整齐齐的。

    正看着呢, 瞧见后院出来个人,拎着个篓子, 篓子里是规整的整整齐齐的柴火。她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手上带着手套……从身形上看,是枝芳。

    她推着车子往前走, 在枝芳掀开门帘要进去的时候, 她喊住了:“枝芳。”

    枝芳顿了一下, 转过头来,愣了一下,然后拉下包裹脸的头巾:“妈?”

    紧跟着,门帘被撩起,金寿从里面出来了。他卷着袖子,系着围巾,“妈?”说完,急匆匆的就往出跑,接了自行车往里面推:“妈,快!屋里暖和。”

    枝芳放下了柴火,一边笑一边撩开帘子:“快!妈,咱吃饭。”

    桐桐应着,就往里面走。

    孩子嚷着叫奶奶,她过去把孩子揽住了,这才又打量小屋。

    这屋子也就是三十来平,一铺小炕,刚能挤下四口人。炕上铺的很整齐,炕头放着柜子。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只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褥子铺在炕头。两个孩子坐在炕上,脚塞到小褥子下面,正在玩耍。

    炕下面有灶台,这会子锅里冒着热气。有红薯的味道从锅里散发出来。灶膛变放着两个篓子,一个放干草,一个放干柴,一点也不乱。

    在另一边的墙角,还砌着一个壁炉,炉膛里灰烬正旺,枝芳把篓子里的柴塞进去:“妈,过来坐,这边暖和。”

    其实,整个屋子都算冷。

    这里里外外是重新刷了一层,虽然是泥河柴草,却叫墙面硬化了,也加厚了,更保温。再加上这小小的壁炉,只要升起来,屋里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枝芳把热毛巾递了过来:“妈,擦一把脸。”

    金寿把饭端到小方桌上:“妈,吃饭。”

    其实是吃了饭来的,但她还是坐过去:“半碗饭就行,渴了,就不要水了。”喝点稀饭吧。

    “嗳!”

    南瓜粥,蒸着红薯,一碟子凉拌的水焯过的红萝卜,一碟子切丝的咸菜萝卜。

    “孩子吃过了?”

    “嗯!给冲了奶粉,吃了蛋羹和几口菜。”差不多就喂饱了。

    枝芳指着咸萝卜:“妈,您尝尝,这是金寿腌的,味道可好了。我还怕腌不透,谁知道才一个来月,就透了。切丝切的这么细,特别的好吃。”

    看切出来的形状都知道,那是把萝卜切成小块,确实可以更快的入味。

    切丝……也就马马虎虎,但是枝芳夸切的好,那就切的好吧。

    看的出来,虽然简朴清贫,但日子过的却有滋有味。

    桐桐一边吃着饭,一边跟两人把这两天的事都说了。

    金寿皱了眉,不管是对老二家两口子离婚的事,还是对小意这个婚事……怎么说呢?这难道算是好事?

    可桌下,枝芳轻轻的踢了他的脚。

    金寿:“……”

    枝芳说:“妈,您跟我爸别愁。我二哥二嫂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开颜这孩子懂事,又是大姑娘了……二嫂工作条件好,对孩子来说,不是坏事!他们有他们的取舍,我觉得可以理解。”

    金寿给她夹菜,枝芳就又安慰婆婆,“小意是个有主意的人!有主意的人拿定了主意就难改。她自己是大夫,顾艇的情况她知道,且有心理准备。不管是最好的结果还是最坏的结果,她都是有了心理准备之后才要结婚的。顺着她的心意吧,回头……要是真有后悔的那一天,咱再说!我觉得,只要是想要的,能得到就是最好的。”

    金寿心里笑,其实自己妈真的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她不是很需要被安慰。但是……能想着不添堵,用心去安慰,这就很好。

    他感激的朝她笑:做的好!

    桐桐:“……”行吧!我有被安慰到。

    她关心起了枝芳父母的事,“听说在京城?”

    枝芳‘嗯’了一声,这才又低声道:“特殊人才受特殊保护,跟我爸我妈一起的,还有很多搞科研的科学家,已经施行了军管。军管直接向ZONG理负责,每周一汇报。没有ZONG理的命令,谁也敲不开那里的大门。”

    她朝婆婆笑:“所以,他们很安全。除了不能见面,信件都不方便之外……一切都好!我觉得不用担心,如果那里都不安全,那就再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桐桐有些惊讶,她也着实没想到枝芳的父母这么特殊。

    金寿说自家妈:“您别操心了!如果需要帮助,我会跟家里说的。要是我不言语,那就是情况尚好。我俩在这里,其实……也还行!这个月陆续有几个农林大学的老师来了……我的情况跟他们比起来好一些。因为我一直在试验站,坚持劳动……所以,我是自由的。因为没丢掉劳动人民本色,所以我的状况也还行,且应该不会更糟。”

    桐桐嚼着萝卜,“我跟你爸呢,别的没有,这些年就是攒下一些人脉。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言语,不要怕添麻烦。我俩还都不到五十岁,又不是真的老了。这些年,也是用心保养,身体也还不错。能给子女依靠,那是做父母的成就。你们也都是做了父母的人了,人同此心。你们要是能庇护孩子一辈子,难道不会心安?”

    金寿鼻子酸涩,然后‘嗯’了一声。

    “我跟你爸就是这么想的!不管多大的事,只管言语。你爸你妈能给你们接住!实在不行,农场就是退路。你爸去办事了,叫你们姨夫审批农场军管的事。外面就是天塌了,农场也是退路。”

    金寿:“……”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好’,只是:“本该我们争气,给你和我爸长脸的时候……谁知道了到了现在了,拖家带口的挂累你跟我爸……”做儿子的心里是啥滋味呢?

    桐桐就笑,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你妈脸上长皱纹了没有?”

    金寿看到母亲光洁的脸,除了眼角细小的笑纹,并不见苍老。

    “你看看你妈的头,别人的妈妈都生了白发,你妈头上有吗?”

    早年有!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有白发了,反倒是这些年,又变黑了,全黑了,一根白发都看不见了。

    桐桐伸出手,“看看!”

    手细腻白皙,指甲粉红晶莹。

    枝芳艳羡的抬手摸了摸:“我戴着手套干活,已经算是保养的很好了……”但是没想到,自家婆婆还能保养的更好——这一定是有秘方的。

    她觉得,最大的秘方应该是夫妻恩爱,心态好。

    别管啥日子,多糟心,自家婆婆永远是好心态。她就问呢:“您真的能不操心?”您也不是那样的人呀!

    桐桐:“……”需要操心的时候当然操心,“但要是扛不动了,我这不是想着,还有你爸呢吗?”

    枝芳就笑:“我也觉得,反正就金寿呢,我怕什么?”

    金寿无奈的笑,并不反驳。

    枝芳又说:“我还想着,要是我办不了,他也办不动,改变不了,那大概再没有办法了。顺着天意,爱咋咋去……人力不可更改的地步,那就都别费劲了。”

    桐桐:“……”话也不能这么说,“真到了那个份上,我会想着人多力量大。把可靠的力都借上,许是就有办法了呢?”

    枝芳懂了:“我们要是扛不动,就找您和我爸,家里还有兄弟姐妹……”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守望相助,相互扶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嗳!我听您的话。”枝芳大口的咬着红薯,“真有事了,我肯定回家找您和我爸。”

    那就行!这次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吃完饭,桐桐就不多留了,开颜还在小意那里放着呢。要走了,她拿了二十斤粮票,放在小桌上,“给孩子加点细粮,你俩也要吃点主粮。”

    以前有各种补贴,现在都没有了。工资有,配额的粮食也有,但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宽裕了。

    枝芳就不安了:“孩子喝的奶粉都是家里给的,还有孩子的衣裳……”这些真的已经不少了。金家跟自家不一样,孩子多,对公婆来说,孙子孙女就多。要是每个都这么补贴,可想而知,他们的日子过的也很紧巴。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再要公婆的补贴呢?这已经补贴了很多很多了。

    揽月和飞舟抱着奶奶,揽月说兔子味儿的蛋羹,飞舟一直追问奶奶,过年回家有没有肉味的兔子。

    孩子童言童语的,当奶奶的却只笑:“改明儿,叫爷爷给你送肉兔子来。”

    枝芳赶紧道:“妈,有什么条件就给什么条件下的最好的,这就行了。”不求够不到的东西!也不能叫他们要那些以他们的能力够不到的。

    桐桐这次却没顺着:“他们爷爷奶奶能够到的,那就是有这个条件!爷爷奶奶有这个条件,给他们这个条件下最好的,你们不要有意见。”

    第1445章 世俗烟火(115)二更

    枝芳留着在家看着孩子, 外面冷,不叫他们送了。

    金寿穿了大衣,推着车子出来送。

    母子俩慢慢走着, 能看到拉着架子车, 扛着农具的工人, 和一些看着就斯斯文文的人群。那边有人喊:“小金,上工了。”

    金寿应着:“我送一下我妈, 十分钟后到。”

    “好!”

    然后大家知道这是小金的妈妈,这个问好, 那个问好的。

    桐桐一一的回应, 这才低声问:“枝芳习惯吗?”

    “枝芳在处理各种种子,在室内工作。”

    “那孩子呢?”

    “孩子带过去, 那边不冷,孩子在那边玩, 十多个孩子呢, 不是只他们。”

    “要是带不过来……”

    “能!”金寿打断了母亲的话, 能送回去当然最好了,自己和枝芳每周回去看孩子一次,这都是可以的。虽然说舍不得孩子, 但是把孩子送到一个条件更优渥的地方, 知道孩子过的好,那肯定是能安心的。

    可自家这俩年岁小, 正是费人费精力的时候。跟开颜可不一样, 开颜大了,不要人太照管。这俩还不能完全自己吃, 自己拉, 啥都得手把手的照看。

    自己和枝芳两个人, 都是正年轻的年纪,照顾起来尚且筋疲力尽。爸妈这年纪,再是保养的好,可终归是岁月不饶人。

    所以,孩子还是得留在身边。跟着父母,其实吃的差一点,对孩子来说未必就觉得苦。更何况,这么补贴着,哪里就真的吃苦了。

    金寿低声说:“妈,你跟我爸都好好的!一定得等到……”想说什么的,但有些话犯忌讳,那就不说了,自家妈都懂,“物极必反!而今贬的最低的,他日一定能飞到最高处。我岳父岳母被特殊保护,这就说明,那一天或早或晚,都会到来的。”

    桐桐‘嗯’了一声,可见是把史书真的是看进去了。再加上他岳父岳母的事,这个消息折射出来的东西给了他足够的信心,也叫他更加的从容。

    金寿站住脚:“妈,你们好好的!等着……将来,儿子给您和我爸长长脸。”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张扬张扬,把人人尊着,人人敬着,人人都得说,你们费心费力教养的子女,都成才了。叫你们老来,应有尽有!

    桐桐:“……”这孩子的心思咋这么重呢?

    这几个孩子,只金寿的心思最重。不言不语,蔫人一个,心里却啥都有。

    能说什么呢?“老中医号脉,说我俩寿数九十往上。放心吧,你就是七十岁了,回家也有爸妈,安心吧。”

    她接了自行车:“回去上工吧!好好过你的日子。你们这些兄弟姐妹里,只你选的这个最特别。都要好好的,我是真的很喜欢枝芳。”

    知道!您最心疼大嫂,最宠着小蝉,最喜欢枝芳,对二嫂的包容大过于所有子女。

    所以,我们都会好好的。

    “小意结婚,我就不回去了。我岳父岳母的情况,顾艇父母的情况,凑在一起就很惹眼了。等一段时间,不打眼的时候,我跟枝芳带着孩子再回去。”

    金寿给妈妈宽心,“您也别担心我二哥,离婚……对我二哥二嫂来说,都未必是坏事。我二哥自来油滑,会审时度势,也不是很在乎脸面面子。该低的时候,不用人压,他都能把头低到最低。做低伏小,唾面自干……这种人是压不跨的。

    我二嫂自来不吃亏!就算是这一场风波过去,像是我二嫂这样的人,也过的不会差。她只是想过的好,这没有错处。婚姻嘛,合着利,不合则是害。所以,在我看来,离婚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坏事。

    只是牵扯到孩子……我会去见见二哥二嫂,就算是将来谁有了什么想法,那也一定得等到开颜成年之后再提再婚的事。离婚的事,家里可以没有意见。但是事关孩子,家里该干预就要干预。就算是二嫂……也可以谈。”

    二嫂最会审时度势,所以,真不至于就到了最坏的程度。

    桐桐就笑了:“我跟你爸最担心你!你岳父岳母,你的工作性质……可现在看来,最叫我跟你爸放心的,反倒是你。”

    她站住脚,说还要送的金寿:“去吧!回去吧。知道你们好好的,你也知道我们都好好的,最坏也不过如此了,还能如何。我跟你爸等着,等着你们都扛过去……太过于顺遂,不一定是好事!趁着我跟你爸还年富力强,你们受点颠簸,对你们以后大有裨益。”

    嗯!记住了。权当磨剑,不打磨,不锋利,没剑气。

    金寿站在原地,看着妈妈骑着自行车离开。她能矫捷的上车,还能单手把着车头把围巾拉的遮住口鼻……是真的还年富力强。

    知道人走远,眼看着上了大路了,他这才转身往回走。

    枝芳已经给孩子穿戴好,带了出来准备去上工。娘仨站在路口等着他,他们能一起走一段。

    金寿说:“妈说,她真的喜欢你,叫我对你再好些。”

    我知道妈最喜欢我了,“等以后……咱可以接爸妈一起住!我也喜欢跟妈一块住,你看小蝉……就很享福。”

    “行!将来接爸妈一起住。”

    从金寿这里离开,桐桐先回小意那里,看看开颜的情况。见孩子好好的,坐在餐桌边看书,桌上放着打开的罐头,几块饼干,一个苹果一个梨,她就放心了:“饿了就吃,渴了就喝。”

    “您还要出去。”

    “嗯!”桐桐站住脚,耐心的给孩子解释:“奶奶认识一个很好的人,她是一个编剧。我想去看看她的情况好不好。这些年她一直给我写信,每年我们都有礼物相赠……”

    “我知道,是那个编剧,叫沈惜!我替您取过信。”

    “对!就是她。”

    开颜‘嗯’了一声,“我乖乖在家,不出去!有人敲门,就先问是谁,不认识的人不开门。”

    对!就是这样。

    桐桐上了个厕所,转身就又走了。

    开颜在窗户上看着奶奶骑自行车走了,然后就盯着树上仅存的几个树叶发呆。

    舅爷爷不能做工程师,去修路去了。舅奶奶不在图书馆了,跟着去了工地上。工地在荒郊野外,住的帐篷,很艰苦。他们把孩子放在家里给父母带,但是他们并没有假离婚。

    舅爷爷可是工程师,舅奶奶在解放前也读了女校,他们都是很笨的人吗?

    奶奶去看三叔和三婶了,没带弟弟妹妹回来,那他们也没离婚,还没把孩子给奶奶带。

    爷爷说会想办法看看舅爷爷过的好不好,要想办法改善舅爷爷的处境。奶奶又骑车去看望只通信来往的……朋友?

    算是朋友吧。

    铁婶子她们说,打倒了这个打倒了那个……其实编剧的处境也不好吧。

    可奶奶没避开,专程去看望……以前奶奶应该没上过对方的门,这就是书上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手里拿着《三国》,《三国》讲仁讲义,讲桃园兄弟,生死与共,荣辱同担。

    世人褒扬什么,鄙夷什么,其实都在人心里。

    书不是人人都读,可戏几乎人人都能听。奶奶常说,‘听戏上,看世上’,戏上的事就在世上,世上的事也会跑到戏上。

    其实还是妈妈做错了吧!

    “……错了!错了!都错了。”沈惜喃喃自语,形容狼狈的一个人走着。直到差点碰到人,她才站住脚步,抬起头来,一瞬间的愕然:“林大姐?”

    她惊慌的四处看看,“快走!你放心,我把你的信都烧了……”

    桐桐一把拉住她:“沈编剧!”

    沈惜挣脱开,距离桐桐两步远:“快走吧!我不认识你。”说完,就疾步离开。

    “你等等……再等等,我就是来看看情况,看看你们还能不能给喂养喂牛,能不能给牛羊挤奶,会不会出羊粪牛粪……我那边正缺劳力,去我那边参加劳动吧……等等,马上就会批复下来……养殖场牛羊成群,跟牛羊作伴去……”

    沈惜站住脚,回头看她。

    桐桐对她点头:等等我!再等等我,很快!很快的!信我。

    沈惜也笑了,看着她骑车离开。她没有再朝前,前面就是护城河,护城河里的水有两米深,下面全是淤泥,这个时节……水应该很冷很冷的。

    那是林大姐,能把一盘四棋走活的人,我了解她,所以,我信她。

    信她很快会回来,回来接自己过去,去跟她养的牛羊作伴。去喂羊,喂牛,挤奶,出粪。牛羊温顺,自来不言,那应该是一个好地方。

    再回家,已经是大半天过去了。回家来,桌子上的吃的喝的都没有动,开颜指了指厨房:“奶奶,我把菜都洗好了。”

    白菜扯了菜叶子下来,洗好控干了水分。

    萝卜皮削好了,皮泡在坛子里,继续泡着。没皮的萝卜泡在水里,怕干了。

    “我还把其他的菜都整到篮子里了,小姑不是要跟着回去吗?菜不吃就放坏了,看小姑是要送人还是要带回家,好拿。”

    桐桐看着晾着的洗干净的抹布,看着地面被拖的干干净净。连晾着的衣物都已经熨烫好,整齐的叠好了。

    她就看向开颜,想说什么的,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孩子就是这么成长的,家庭的变故必然会影响她,这种影响……叫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种的影响,并不是说隔代教养就能替代的。父母的不可替代性也就在这里了。

    要说点什么,门被敲响了,开门是四爷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喝了不少。

    桐桐急忙扶他:“开车回来的?”

    “没有!老谭的司机开车送我回来了,小伙子已经走了。”

    桐桐:“……”喝成这样,“还去干啥呢?”

    “劳改……养殖场!办成!”说完,靠桐桐身上一趴,彻底醉过去了。

    桐桐抱住他,轻轻的拍着:“……”凡我有所想,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凡我有所求,也没有你办不到的。

    第1446章 世俗烟火(116)一更

    “金喜—金喜—”

    金喜正在饲养场守着要生的母牛,外面有人喊他。他从牛棚里探出头去:“在呢,咋了?”“金场长电话!叫你去办公室接一下。”

    金喜赶紧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交代钱柱:“你看着,我去接个电话。”“没事,我看着呢!有事再喊你。”

    金喜骑着自行车就过去,到的时候办公室的人指了指电话:“说是隔十分钟再打,你稍微等等,最多也就五分钟。”“嗳!你忙。”金喜守在电话边上,看了一眼手表,五分钟一过,电话铃声响起,他马上接起来,先”喂‘了一声。

    那边传来爸爸的声音,他认真的听着,抓着电话线的手不由的一紧,脸上却没啥表情,嘴里只不时的发出”嗯嗯嗯”的声音,表示在听,记住了。

    有打量的视线不断的传来,他跟以前一样对着这些人笑笑,直到爸爸交代完了,说了一句:“挂了。”他才说了一句“好的’,在确定那边挂了电话之后,这才挂了电话。

    办公室的文职都打趣:“领导不放心家里,还得叮嘱你几句?”“哦!想给小意办婚礼,提前交代几句。

    “小意要结婚了?”“是啊!要结婚了。

    “小伙子是…

    “战友!一起从战场上才下来。”“哪一天呀?得吃喜糖。

    一定!一定。

    他说的欢天喜地的,一出去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没有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高高兴兴的走了,先给主管请假,把情况说了。连小蝉的假也请了!

    家里这么大的事,大家都恭喜。喊着说需要帮忙就言语,咱人手够。

    金喜一一应着,小蝉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没到,声先到了:“是长缨和开颜说的那个•高个子大眼睛的小伙子?”

    “嗯!是呢。”

    小蝉跟人家吹嘘:“听说长的可好了,办喜事那天一定来,看看新郎。”大家都笑了起来,那么能干的姑娘留到现在,那自然是干挑万选出来的,必然是出类拔萃。

    都这么问,金喜也一脸理所当然:“叫顾艇,是个战斗英雄。”

    话虽这么说着,但小蝉还是从中听出了别的。等从养殖场出来了,上班时间,路上也没啥人了,金喜才把情况说了。

    小蝉一下子就站住脚:“不是我势利,实在是…长期的照顾一个人,没想的那么简单。”在手术预后不清楚的情况下,这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情浓的时候,那当然觉得可以照顾,

    什么结果都能接受。可其实呢?”日子是一天一天往过熬的,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这一步非这么走吗?这么步非走不可吗?不着急结婚不行吗?可以照顾着,一年、两年、三年,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不行吗?

    这不是什么英雄不英雄的问题,咱就从家里人的想法里想这件事,“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真要是要捐血,捐钱,哪怕是义务照顾英雄,咱都行!但结婚。…”从女人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太难了!

    小意可以冲动,但是咱是不是多为小意想想。

    金喜很意外,小蝉其实很随分从时,跟家里的人关系都能处的很好,这是过了这么些年了,第一次在大家庭的家事上发表反对的意见。

    他拍了拍自行车后面,叫她坐上来,然后推着她走:“爸妈能不考虑吗?走的时候没说,未必不是心有顾虑。而今打了电话来,那肯定是…觉得能结婚。再要么,就是没能说服小意。

    小蝉:“”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真的不能感情用事。当年自家爸跟公婆在工作上有过冲突,在家里把公婆骂的死臭死臭的。还没来这边农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家这公婆肯定是

    有本事的人。

    能叫老张记恨成那样还无可奈何,还佩服人家,要送亲闺女去学习长本事,那这人不管是本事还是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

    来一接触,真的是很好的人!

    当然了,老张也是很好的人!相互冲突,不一定是谁错了。

    她是真的看上这家人了!然后跟金喜越是接触,越是觉得各方面合适。关键是,两人想法还挺想的。像是自己当年兽医学校毕业,那也是香饽饽的。市里的单位也要呢,但是自己没去。回去在河滩农场多好,老张当家,我能过的特别的舒坦。

    但是老张有上进心呀,还把自己送来学习。幸好遇到金喜,臭味相投,目标一致,他又斯文,脾气又好,人又稳当,家里还能托底。

    既然有好感,那为啥不能先下手为强呢?

    在婚事上得谈感觉,但谈感情,但更得用脑子好好想想利弊,这可真不能胡来。

    这件事叫小蝉忧心忡忡:“这婚事我持保留意见,爸妈回来我还是要说。”

    金喜就笑:“”挺好的!反对就反对,你就是当面反对都没问题。外人别管咋想,人家才不说呢!不心疼小意,不真的想着小意以后的日子,谁没事反对人家这婚事干什么。

    小蝉又说:“爸交代的事还得办!我反对归反对,顾艇是英雄,重视点是应该的!你也别找什么水泥了,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他们有山石,青石板,拉上二十块青石板,把院子铺平,还能铺出个缓坡来,轮椅好走。”

    也行吧。

    小蝉就叫金喜骑车走,“我去邮政局打电话…”用单位的电话打私人电话,这不合适,“你也得县城,给大姐说一声,叫姐夫请半天假,你俩开车去拉,今儿晚上就弄回来了。”

    金喜把腿从衡量上伸过去,骑到车上,这就走了。到了县城,两口子分头行动。

    小蝉说:“我打完就坐公交先回了,得收拾房间,晒被褥,把炕和炉子烧起来。”“知道了!”

    小蝉打了电话,老张在电话那边跳着脚的骂小蝉女生外向,巴拉巴拉的。小蝉掐着时间说:“到点了,再说要钱的。”而后直接给挂了。

    老张:“”生了个什么这是?赖皮膏药似的,老子活到八十岁,你能啃到八十岁。

    小蝉打了个喷嚏:“。

    …”又不是白要,咱不是花钱买吗?干嘛呀?多大点事,这脾气!

    她急匆匆的回去,把小意屋里的被褥拿出来先晒着,把炕席揭下来,扫了灰尘,把房间里洒扫了一遍。这才把炕烧起来,炉子给点起来。

    想了想,又熬煮了菊花在炉子上,叫屋子里香香的。

    被子只晒了还不行,又翻找婆婆配的药包,味道淡淡的香,说是能安神。她的睡眠本身就好,也不知道效果,但当熏香还是好的。先这么塞着吧。

    回头又把柜子打开,把姑娘家穿的小衣裳,留在家里的那几件都给收起来,放到包裹里,先送到公婆屋里,放到婆婆的衣物柜子里。

    鲁立听到动静进来了,她也是才听了消息,过来帮忙的:“…•小蝉,我把后院给打扫出来吧。”

    “好!”小蝉应着,从里面出来。虽然日常打扫的很干净,但是这角角落落的,还是要清扫一遍,彻底的大扫除。

    她跟到后面,量着从前到后面厕所的距离:“至少得七块青石板…”也不知道二十块够不够?

    “怕不够就拉上二十五块。”老张见女婿在那里嘀嘀咕咕的算账,实在看不上那囊囊样儿,干脆利索,拉二十五块走人,尽快滚蛋。

    金喜可利索了:“行!我听爸的。”听你奶奶个腿!烦死了。

    眼看要走了,老张才说:“你家这嫁姑娘,阵势大呀!”我家嫁姑娘动静没那么大,你家娶我姑娘动静更不大。

    金喜站住脚,低声把事说了。

    老张愣了一下,“你爸妈同意了?”“嗯!”

    老张:“”养的都是活祖宗!我家这个是要补贴,你家那个是要你爸你妈的命呢。但是,战场负伤,英雄!姑娘肯嫁,这是好姑娘。

    他特别利索:“咱最不缺的就是人!你们先走,我打发十个人过去,半个小时就给你铺好了。”多大点事!

    金喜看着那些熟练工:我就是那么想的!得用青石板铺个上台阶的缓坡,太滑了不行,得槽些卡槽增大摩擦力。你不叫人帮我,我看着石板也是干瞪眼。

    看!迟早都得知道,我老丈人也不是外人,这不是就把事利索的给办了吗?

    拉回去的时候,家里帮忙的人可是不少。把院子里里外外的洒扫一新,还有拿着铁锹过来,等着青石板回来就帮忙的。

    这得挖地基,要不要青石板就在上飘着呢。

    而今材料一回来,齐上阵,怎么一个热闹了得?!

    大家都不知道情况,只管热闹。小如躲在父母的房间偷偷的哭了一场,而今这样反对有啥用?可你明知道她怕是得过的很难很难,还就是没办法,突然就难受了起来。

    小蝉进来取东西,看的不是滋味:“

    •大姐,我跟你一个立场!这事你反对,我也不同意!咱俩得统一战线,回来找小意好好说说。”

    小如摆手:“没用!小意也是倔脾气。别说不知道开颜的倔性子打哪来的,侄女随姑,你当小意的脾气好?你嫁进来的时候她在外面上学,一年都回不来一次。”隔着信件,你能知道一个人的脾气?

    是呢!小意觉得作亲姑娘,她都不大了解自家妈了!

    今儿要走了,自家妈非说爸爸宿醉,不能开车!

    那谁开车?才说叫医院的司机或是部队的司机帮忙送一次,谁直接自家妈直接上了驾驶室:“您会开车?”这可太意外了?

    “你爸能学会,我为啥就学不会?”桐桐朝后看了一眼,“等将来顾艇好了,叫他教你开车。你学学看,没那么难!”小意:“”她看向爸爸,却见爸爸只笑,却不言语。她看顾艇,顾艇:“

    •”这种丈母娘,其实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第1447章 世俗烟火(117)二更

    金福和牡丹回来的晚了,也是知道的最迟的。

    牡丹里里外外的看了,然后说金福:“你出去招呼!留大家吃饭。

    金福出去了,小蝉看向大嫂:“人不少,做啥?”

    “留饭是咱的心意!”但人太多,可着往饱的吃也不现实,牡丹看小如,以商量的语气:“大姐,咱今儿做烩菜,一桌一大盆。”白菜萝卜粉条,最后再加上辣面泼点油。这么吃看着量大,

    但其实最省。

    小如在娘家是多干活,不拿事,不多嘴。弟媳妇这么安排,那就听弟媳妇的,说吃烩菜,那她就挽袖子:“我去洗菜。”天冷,洗菜用的又是凉水,抢最不好干的活去干。

    小蝉拿了刀:“我切菜。”

    牡丹只叮嘱:“白菜掰开都行,大片的撑盆,看着量大。萝卜切大滚刀块。”好切!

    小蝉:“”大块也撑盆,看着量大!自家这大嫂,是真的会当家。

    还真就是这样,瞧着可大方了,但其实没用多少料,不是不大方,是真大方不起!

    牡丹还跟人家解释:“没那么多碗,来不及借了,咱就这么先吃吧,凑活凑活!”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干这点活还招待一顿饭。

    反正是饱的没饱的,吃完拉倒。觉得没饱,那应该是抢不过同桌的人导致的。按说是够吃的,那么大的盆,堆的冒尖尖了。

    牡丹特别热情:“吃好了没?也没来得及准备,没招待好。”

    “很好了!味儿好。”

    那肯定味儿好,放了家里的酱料,白菜香甜,萝卜软糯,粉条劲道,麻辣里带着些酱香,味儿重,可不就好吃吗?

    第二天好些人早早都上门,想着需要帮忙,咱都搭把手。于是,再桐桐开着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门口好些人。

    大家先是笑:“林大姐,你开回来的?”“嗯呢!”

    “哎呦!只见你开着拖拉机耙地,还真就会开这个了?”说笑着,四爷和桐桐就从车上下去了。

    顾艇坐在车上,看到这一张张笑脸,就很突然的心生退却。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站的笔直挺拔,应该昂首阔步的走下去,跟小意家得亲朋近邻打招呼,得叫小意被人羡慕,得叫小意的父母觉得荣耀。

    可现在呢?怎么下去?怎么能这么下去?怎么能以这么一副样子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别人会怎么说小意?又会怎么议论她父母?

    小意拉他,他坐着没动。应该大大方方的下去,像个男人一样坦然才对!可这一刻真的自惭形秽起来,更害怕因为这些,给小意以及她的家人带来伤害。

    他手握成拳头,藏在大衣里,车门子打开,冷风灌了进来,他瞬间清醒!

    岳父拉开了车门,站在车下看着他。

    那边,应该是小意的哥哥们,他们从车顶上把轮椅取了,推了过来。

    岳母在边上喊:“顾艇,高个清瘦的是你们大哥,叫你大哥扶你。”顾艇伸出一手,叫了一声:“大哥!”

    “嗳!”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应着,紧跟着一双粗粝的手跟他握了一下,然后搀扶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支撑力。

    还是那个声音,她说:“那个圆润的是你们四哥,认识认识,叫他搭把手。”金喜伸出手搀扶另一边:“来,到家了。

    “四哥!”“嗳!”

    两个人的力量,将顾艇搀扶了下来。

    小海将轮椅朝前一推,人坐在了轮椅上了。

    “顾艇,叫你们大姐夫推着你吧。”

    “大姐夫!”“嗳!”

    小意:“”她站在车边,看着这场景,听着这诡异的静默声,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一个温厚威严的声音传来,是爸爸!他说:“开颜,包里是鞭炮!”然后喊长缨:“长缨—长缨—跟姐姐把鞭炮放了!”长缨从后面钻出来,接了姐姐手里的鞭炮,那么多鞭炮,摆了一排。

    霜天拉着竞天去厨房,霜天烧了一根木棍,竞天拿着烧着的木棍就跑:“哥——哥——给你这个——”长缨接了木棍,“姐!拉竞天去一边。”开颜抱着竞天躲到一边才放下,给竞天捂着耳朵。

    紧跟着,火药味儿传来,火光呲呲呲的冒着,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响了一起来,一阵一阵接一阵,响了好长的时间。

    随着鞭炮的响起,静默至此结束。大家不知道啥情况,坐轮椅也未必是永远好不了。

    于是,重新又热闹与喧腾了起来。

    这个问婚期,那个要喜糖的。四爷很高兴的样子跟人应酬,只说伤的不轻,确实需要疗养,孩子的婚事不能耽搁,这个冬天都不走了,先养身体云云。

    再加上这到底是部队的老底子,震惊之后,大家真诚的送上祝福。伤了就养,慢慢来,病去如抽丝嘛…说了许多许多安慰人的话。

    等喧闹结束了,人陆陆续续的散了。

    牡丹、小如和小蝉才在做一大家子的饭。

    小蝉问:“弄个大锅菜?”

    “新女婿上门,这么吃不像样。”牡丹说:“取六个鸡蛋,给新女婿煮六个荷包蛋。”行!

    “凑四个菜,一个汤。再吃些饼子。””就差不多了。

    顾艇感受到了重视,青石板是刚铺的,新土的痕迹还很明显。

    饭菜端上来了,那么一大碗,里面是荷包蛋。荷包蛋上撒着香菜叶子,点着香油,香味扑鼻。

    桌上的菜色是大盘装的:酸豆角炒肉末,红烧豆腐,红烧肉炖土豆,豆芽炒粉条。

    汤用大盆,是用骨头熬的高汤,煨着干猪皮、木耳、干黄花菜,菠菜,一人能有一大碗的量。

    只新女婿的面前多了六个荷包蛋。

    饭桌上又是孩子,又是长辈的,这鸡蛋哪里能自己吃?

    顾艇看小意:分了吧。

    小意端了碗要分,牡丹一把拦住了:“啥时候都能谦让,只新姑爷的荷包蛋不能谦让。我记得大姐说过,大姐夫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妈给煮了六个荷包蛋。顾艇也一样,都是六的。必须吃完。”

    不是非得遵守这个习俗吧!

    桐桐就笑,当地确实有这个讲究。原身给大女婿准备了六个,牡丹记着呢,给小女婿也准备六个:“听你们大嫂的!都吃了。”鸡蛋吃多了可以少上厕所,顾艇是个体面人,一路上几乎都不沾水。坐在饭桌上,六个鸡蛋就说吃饱了,真的一点也吃不了了。

    家里人吃了饭,桐桐悄悄的交代了长缨,叫他推着顾艇转转,路过后院的厕所,问他是不是要顺道上个厕所。

    长缨是男孩子,又是晚辈,年纪不大,又不算是小了,是可以叫他没那么尴尬的。

    这个安排真的太过于贴心,顾艇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医院有战友轮流着照看,回来小意偷着问了,可自己是好意思叫小意带着去,还是好意思叫她哥哥和姐夫帮忙。

    打算结婚是一码事,真等面对的时候,生活中所有的琐碎都叫人⋯尴尬又难堪。

    上了厕所,安置到屋里,金福和金寿以及小海就过去跟顾艇聊去了。

    四爷得出去值班后天婚礼需要的东西,家里当然也就来不及准备什么嫁妆,一切从简。

    西屋剩下家里的女人,长缨守着小姑父,听奶奶的话帮忙照顾一下,开颜带着弟弟妹妹去堂屋玩去了,不打搅大人说话。

    小意坐在炕沿上,看着大姐、大嫂和四嫂,而后低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本来想跟爸妈说一声,我们在部队把婚礼办了就好…”

    小蝉直接打断了:“就算是爸妈同意,我也得说一句,慎重!孩子小,需要把屎把尿的伺候照顾,这是一种心态;等父母老了,不能自理了,需要伺候,这又是一种心态。

    说一句不怕咱妈见怪的话,咱心里都知道,照顾孩子就是三年,三冬三夏成个人,孩子能自己吃自己喝,会自己上厕所,需要大人手把手的时候很少。熬过去了,孩子就大了,希望在后头;

    伺候老人,那是因为咱知道,老人的寿数都有数的。这种日子是能看见头的,可饶是这样,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

    你现在这样,既不是照顾孩子,也不是照顾父母。本来是需要依靠的男人,偏还得依靠你。小意,日子太长了,非得这么选?”

    小意:“…”她摇头,“他也能靠我呀!为啥非得女人依靠男人,男人就不能依靠女人呢?四嫂不了解他,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就是坐在那里不能动,也会比大部分男人像个男人,

    比他们更可靠。”

    小蝉:“…”你要这么说,可叫我怎么说?

    “到什么山头咱唱什么歌!”顾艇给大姐夫斟酒,扭脸跟大哥说话:“既然活着,就万万不能死。上过战场的就知道,能活着,就比躺在那里的战友强。凭啥求死?活,爷们当然要往好的活。手术这事,难料!恢复的跟以前一样,我都不敢想。哪怕是瘸着,拄拐,只要能动弹,不要人伺候,我就觉得是老天有眼。

    可要万一,连这个也不行,那这辈子怕是真能在轮椅上。我也就得想,万一这辈子都在轮椅上,咋办?如果没有改善,一年之后,我会申请去后勤部门。既然要养家糊口,那就得工作。哪怕是伤残安置办或是服务中心,我都去。

    地方不在于大小,部门不在于是不是热门。先安生的呆着!以后,找机会往军械、武器理论方面努力努力。如果能去哪个研究所做相关的工作,哪怕只是新武器的实验检测,我觉

    得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他认真的说着,诚恳的分析里面的利弊和可行性。

    金福和金寿就对视了一眼:“”说实话,小意看上这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1448章 世俗烟火(117)一更

    晚上时间都不早了,孙平来了。饲养场那边的安保工作是四班倒,因为要巡逻,长时间在室外,因此,他们一天上六个小时。

    孙平上的第二组,晚上八点下班。

    “师傅——师傅——”

    桐桐在里面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咋的了?胳膊不舒坦?”

    “不是!挺好的。”比以前好多了,“师傅,听说小意带对象回来了?那我今晚可住过来了,跟他挤一晚。”小意就跟着出去:“孙平哥?”

    “嗯!我这复员以后难得有人能聊聊部队的事,我俩有共同语言,我回去抱被褥了,今晚住这边了。”小意:“。

    …。”这是住过来照顾顾艇吧。

    她正不知道怎么接话,顾艇在里面喊:“哥,我在这屋呢,可快着些,酒场子还没散呢。”“好嘞!马上就来。”

    桐桐拍了拍小意,“回屋去,外面冷。”本来想叫长缨今晚跟顾艇住的,没想到孙平听说了,然后想到了顾艇的难处,主动过来了。

    在隔壁听见的刘南生已经给儿子把被褥枕头放好了,又拿了几个咸鸭蛋塞到他兜里,“还喝酒着呢,下酒去吧。”“那您把门关好。”好!

    刘南生把儿子送出门,就把大门关了。老金和林,这两人也是真不容易。她回去翻家里的糖票,看还有多少,先紧着林家用吧!他家剩下这最后一件喜事要办了。

    四爷也是在糖厂,找关系买糖。

    糖厂的生产几乎都是半停滞了,管事的跟四爷关系熟,这人就是典型的好人中的滑头,随着风向摆,调子唱的很高,但永远不得罪人。

    有些人下台了,他口口声声嚷着划清界限。可转脸就悄悄的把人安排去甜菜清洗车间了。咱就说生产都不搞了,甜菜清洗这又能多累?

    四爷跟这人有交情,那是因为干菜烘干之前也是需要清洗的,蔬菜需要切片,但是甜菜是需要粉碎的。在这一部分上是相似的。

    而清洗的半自动化机械设备是四爷搞的,跟这边也搞了一台,他们用的是四爷的专利,四爷是做技术顾问的。

    蔬菜切片也能做到半自动化,只要换了刀头甜菜就能捣碎。这又占了一部分。

    每月都拿福利,自家本身就不缺糖吃。四爷找去,这点后门走不了吗?

    这边也做硬块糖,就是那种糖浆进入磨具,然后就是硬块糖。这种糖呢,生产过程中当然会有那种脱模不干脆,叫糖块看看上去不完整。

    这种重新融了,还能再加工。所以,不能说是废品。只是这个过程难免有正常损耗,这就给有办法人有钻孔子的机会。

    对方说:“你老金说话了,这有啥说的。”

    打发人足足给四爷装了一布口袋那种糖块的碎渣。这种口袋平时装粮食,能装一百二十斤。

    “这么多?”桐桐看着这糖渣:“这好办,在锅里融了,咱自己切。”就是这个意思。

    桐桐就喊小蝉:“取花生跟核桃⋯⋯

    嗳!

    把花生仁和核桃仁剥出来炒制之后,可以做成花生糖和核桃糖。

    桐桐又喊牡丹:“拿冬瓜!”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冬瓜。

    牡丹问说:“取几个?”

    “取十个冬瓜,却拇指大小的长条。”

    嗳!

    家里这么多人,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孩子也舍不得睡觉,想第一时间吃到糖。大的小的都挤在西屋,院子里飘的都是香甜的味道。

    惹得周围闻见的孩子都在家里念叨:“我明早去看新娘子和新郎。”行!

    “会给糖吗?”“只许拿一个。”

    可真就是天一亮,家里就人潮不断。

    把糖裏在冬瓜条上之后,果然量就更大了。

    新簸箩里放着糖,糖块上盖着大红喜字,就这么放在院子里。

    小意站在院子里,每个人都说着宽人心的话:“看看孙平,当时胳膊脱衣服穿衣服都费劲,你看现在,棉鞋的鞋带都是自己寄的。”最近听的最多的就是拿这个话宽慰她。

    还有人说:“还真别不信,你妈这养殖搞的好,她这兽医的手艺可不光是繁育。整天给牛羊接生…⋯上回那谁家的媳妇把孩子生到地里,就是你妈给接生的。当时给我们吓坏了,你妈说,咋生不是生,瓜熟蒂自然就落了!怕啥?生。结果人家那小子三四岁了,皮实的跟啥一样,又机灵,有啥问题?”

    “有那羊腿被摔坏的,你妈舍不得那母羊,说是品种好,还怀着崽子呢,不叫杀!非给羊治腿,按着羊在池子里泡嘿!人家一走一瘸的,确实是能走了。拿那方子给孙平治了,孙

    平那胳膊好的多了。”

    顾艇也听孙平聊了,他的胳膊是咋受的伤,伤到啥程度,当时大夫咋说的,结果回来之后怎么治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孙平还展示给顾艇看,以前抬不起来梳头,现在还是梳不了头,抬不了那么高,但是能用左手揉到眼睛了:“以前摸不到自己的下巴,后来能左手刷牙,再后来能左右擤鼻子,现在是能揉到眼睛了!要是费劲一点,给摸到眉毛,不过是有点吃力。”

    顾艇都不可置信:“兽医的方子?”

    “嗯!治羊给治好了,试了试,有效的!我还转门再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其他方面没出啥问题。药没害!”顾艇:“……”就是有点小损伤,这个代价都是值的的。

    小意就想起父母房里那两架子书,很多都是脏兮兮的,像是从废品收购站找来的。家里的地窖里还存着几箱子,有些有破损,有些只有半本,全都没有书名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中医?

    接触的多了 就知道中医是直右用的

    她重新留意起这些书来。桐桐知道小意注意到了,她把想叫小意看的放在容易碰掉的位置,等看小意自己发现。

    是的!小意才说抽黄帝内经,结果一本书页看起来很脆的书掉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年月,全是繁体字和图。

    她读繁体字不吃力,她从上学开始学的就是繁体字。书本拿到手里,看到了里面的书签。

    书签是用杨树叶做的,应该是爸爸做的吧,撕了叶面,留下了树叶的脉络,挺特别的。她不由的会心一笑,要把书签夹回去,却看到这一页是人体背后的脉络。有一处穴位的位置就在顾艇身上弹片的位置。

    她拿着书出去找忙着的妈妈:“妈!”

    “嗳!”桐桐扭脸看她:“棉袄试了么?合身不?”“妈,我是问…现在饲养场用的是中药还是西药做饲药?”

    这个呀:“出的饲药都是西药,但是饲药只要人畜共用,那咱能分到的指标就很少。饲养的时候注意用草药搭配饲料,几乎很少用到饲药。连猫猫狗狗的都会自己找草吃,牛羊就更会了。只要对症,这种搭配好的饲料,牛羊吃的最好。”

    这一点比养孩子容易,孩子得哄着才肯吃药,牛羊是主动配合的大吃特吃。

    小意把书递过去:“您看了这本书?”

    “上个星期,有头牛下崽了。那天我干啥去了?”桐桐一副要想一想的样子,“哦去河滩那边看看,那边入冬有十几只羊出现了一样的症状,他们说怕传染,叫我去看看•结果那

    牛犊子生下来,一天一夜了,自己站不起来。”小意看看那书:“这是人的穴位图。”牛咋用?

    “那你是没懂中医!只要辩证对了,在人身上跟在牛身上是一样的。”辩证?

    小意朝后翻了一页,这全是文言文,讲的是痹症。

    她小心的问说:“妈,您觉得中医对顾艇⋯有没有效?”

    桐桐停下手里的活,问说:“我不太懂,毕竟你是大夫。我就问你,这身体了有了东西,只要不是卡死了,它就不移动吗?”移动呀!只是会很缓慢而已。

    “既然本身能移动,那有没有什么放下,推着它移动。要是避开你们说的最要害的神经,手术的难度是不是就降低了?”小意再次看向书:“推着它移动?”那必然会很遭罪的!身体里有弹片,弹片随着时间移动,那种痛苦,见的病人多了就知道了,再说了,这怎么推?

    按摩?针灸?

    她不了解中医,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无疑,这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因为这件事,她对婚礼的过程反而不怎么在心了。找到独处的机会,小意就蹲在顾艇的身边,拿着书低声说着跟母亲的对话:“。•我想试试!”“那就试试嘛!”顾艇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两天接触了很多人,也听到了很多的消息。比如农场军事化管理,比如劳改。办到这些很难,但是岳父办到了。办到了却不张扬,所有

    的人都在关注婚礼,把对于农场来说最重要的两件事给忽略了。

    绝大部分工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当然,现在越是没人关注这个,越是好事。所以,他才觉得自家这岳父深不可测!

    而自家这岳母呢,她性格里更像是将帅,敢想敢干,绝不拖泥带水。考虑什么成不成,想那个没用,干就完了。只要觉得有成的可能性,哪怕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不干就没机会,干了就有机会。

    战场上也是,小代价可以减少整体的伤亡,那自己也会去干。风险大,这不是咱考虑的问题。

    然后,以自己双腿为代价,减少了我方的伤亡。再叫自己选一次,还会这么选择。

    他看着小意,见她攥着书犹豫不决,就再次肯定:“学学咱妈,敢想就敢干。”怕什么?

    打算给两人送馄饨的桐桐:“•”长的好看的人,连嘴都这么乖!

    第1449章 世俗烟火(119)二更•

    桐桐一再跟四爷说:“顾艇这小子行!是个好小子。”敢打敢杀的都是好小子!要是长的好,那就是好小子中的好小子。

    可敢打敢杀,这叫莽子。

    没本事长的好的,叫小白脸;有本事还长的好的,这就有本事的小白脸。

    这个反应,桐桐:“…”她问说:“今晚上的馄饨怎么样?”“还行!六个……吃了也能顶点事。

    桐桐:“…”不是你说吃三五个就行,想喝汤吗?结果家里就顾艇吃了十二个,比旁人多了几个。

    她说:“要不是想着降温,你想吃点暖和的,都不费这个事了。”听着外面的风声,桐桐挤过去,“生姜放了,咱也不缺。就是胡椒放的有点少!从省城好容易找来二两,剩咱俩吃饭的时

    候,再给你做酸辣汤。

    四爷呵她,两口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音一会子高一会子低,一会子就传来男人厚重的笑声。

    小意的婚礼办完了,两口子住了下来,住在小意的房间里。

    一铺小炕,一个衣柜,一个泥炉,炕上一个小桌,角放着脸盆架子,上下放下两个崭新的脸盆。这就是全部。

    但此刻,这里安生。外面狂风怒号,带着呼哨。屋里炉子、热炕,半截的火墙,叫屋子里暖意融融。

    屋里的靠角落的地方,放着窄窄的木槽。木槽子里是木屑和士混合,种着大蒜。蒜苗绿油油的,有些大的被掐了,小的还正长,一茬一茬的。

    农场还是不通生活用电,晚上点的依I日是煤油灯。而今煤油灯一盏,小意靠在侧面的墙上,手里拿的是中医入门的穴位图,认真的看着,记着。

    顾艇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书。这是岳父今天刚送给自己的,是一套明史。

    两人就着一盏灯,也不说话,就这么各自看着书。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响着,小意没抬头,只说,“别管,叫蒸汽熏着,屋子里太干了。暖水瓶是满的。”炉子就在炕下,顾艇伸手就能够到。他抬手提了小水壶,给桌上的杯子里添了热水,这才又放回去。

    水杯里是菊花,睡热炕怕燥,自己又吃药不能喝茶,所以,一直给喝的是菊花。

    外面的风声中夹杂着几声笑声,他朝外看了一眼,不由的嘴角翘起。

    小意跟着一笑,然后抬手摁在他的胳膊上:“什么感觉?”“麻了!”

    “问你真的呢!啥感觉?”“真麻了!”

    小意拍了他一下:“正经的!是肌肉觉得麻了?”“哦!那你以为我说的是哪麻了?”小意拿着书朝他一拍:贫嘴!

    两人笑闹了一会子,透着新婚的愉悦。

    金福披着大衣,给住人的屋子所有的暖炕都塞了些柴,炕口在室外,不用进屋。他听见笑声,就叹了一声。回屋之后,牡丹正坐在灯前忙活着,嘴上交代:“把手洗了,用热水。”嗯!

    金福洗了,上了炕,给儿子把被子拉了拉,说牡丹:“早早睡吧。”

    牡丹把针线活放下,双手塞到被窝里暖了暖,这才道:“顾艇不能动弹,脚腿更容易寒!我给做个保暖的小褥子,能盖到腿上的。”“这不在于这一天!”村里还非得催着咱回,或是单位盯着咱们?很不必这样。

    牡丹低声道:“顾艇给每个孩子都包了十块钱的红包。连揽月和飞舟的红包都叫咱们收着呢。”

    金福:“。…”

    “看好不看好的,小意都嫁了。”

    金福翻着手里的书,一边看,一边听着牡丹絮叨。

    “我就想着,既然嫁了,咱就得叫小意把日子往好的过。”

    金福:“。…”他翻了一页书,‘嗯’了一声,“听你的。

    “咱也不图他念着好!小意一心想学中医,家里要是不帮她想着点,她就得分心!我有没啥事干,就这点抬手就干了的活…别耽搁她上进。”金福又翻了一页书,还是点头:“行!都听你的。”

    牡丹:“”她抬头看,这是看进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她嘟囔了一声:“听我的!听我的!你倒是听呀!”

    “听了你多干,小意就不耽搁学习了!”咋没听了?“你疼她,她知道。

    那是!牡丹就笑,小姑子总是偷着给自己贴补,线衣啥的都是偷着给的,没叫她其他嫂子见着。老三家的、老四家的,进门的时候日子都好过了。当年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就自己跟润叶是进了门的。

    小意是记得当年的难,处处都记着她大嫂的好。

    “大嫂…当年说,她愿意跟大哥养着我们几个。”小意也跟顾艇说家里的事,为啥有一点薄厚的差别呢,都是一件事一件事累积起来的,“。我上学的时候,怕我冷,又想着姑娘不

    能受寒,我的棉鞋是最厚的。到了省城,月月去给我拆洗…”

    所以,我对大嫂跟对大姐一样,没啥区别。甚至于,对大嫂可能做的更周到些。把大嫂排在大姐的前面,有啥好东西,先紧着大嫂。

    没血缘关系,对吧?人家掏心掏肺的。

    顾艇认真的听着,把每个人的情况和脾性都一点点的记住。

    落雪的时候,顾艇已经能熟悉金家得生活了。

    这家人真的很勤快,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那么冷的天,也甚少赖床,都早早的就起来了。

    起来两个孩子扫院。

    今儿下了雪,长缨抱怨:“下也下不大,落也落不住,地上滑溜溜的,真烦!”开颜搓着脸:“别扫了,等落住了,再扫雪。”然后用咯肢窝夹着扫帚送去后院了。

    金喜过来给烧炕,早起得烧暖和。不大功夫,小蝉带着俩孩子过来了。孩子往西屋炕上一塞,就喊了:“妈,早上吃什么,我取菜去。”这家里就开始忙碌开了。

    小意把屋子都收拾好,给顾艇收拾好之后,才推着顾艇出去。顾艇就看见老丈人忙着收簸箩里的药材,他要去帮忙,小意忙说:“别添乱,妈那个是按照年份分的,除了爸没人知道她那玩意咋收。”

    一个簸箩里晾着呢,上次差点给弄错了,那蒲公英的老根自家妈可宝贝了,不叫弄错。

    进了屋子,开颜端看个小盆,里面是抹布,把屋子里已经擦的很干净了。长缨拿着簸箕把扫出来的灰尘揽起来扔出去。

    一会子饭就好了,很简单素净的饭菜,泡菜、咸菜、粥、饼子,人人都能吃到八成饱。

    金喜问说:“妈,您叫腾出原来的牛羊圈,是有啥草料要运来吗?”桐桐拿着饼子的手一顿:“不是!那是住人的。”啥?

    “牛棚呀!”桐桐看金喜,“劳动改造嘛,不叫住牛棚里…⋯那该住哪?”

    金喜:“。”那地方是农场最初住的地方,爸妈也在里面住过一年多。后来搬到院子里了,那地方就当了牲口圈。后来牲口多了,盖了更高大的牲口棚,那地方也没有废弃,因着在半

    地下,可以储存草料,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处了。

    而今,把这地方腾出来住人?

    桐桐说金喜:“尽快腾出来,别耽搁。”金喜”嗯‘了一声,没敢再问。

    四爷说桐桐:“每一个的大小,格局,你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我今儿去一趟林场,跟亲家谈点事,那地方怕潮,我想着不行就点石材,彻底的铺一次。再留个火坑,冬天取暖问题不

    大。”“关键是木材!好一点的木材得用,屋顶就是不高吧,也得能经得住雨雪。要不然,下面再热,上面不隔寒,也是不顶用。”“就是说这个事的!简易的家具也还得两样吧。”

    得要!桌椅柜子,是得要的。哪怕是木料用原木粗糙的做出来的,咱得有这个东西。还有这个冬天过冬的柴火,这都得从林场弄。

    小蝉是不管这个事的,这属于公公和爸爸他们之间的事!以前呢,有过争执;后来,关系倒是亲密了起来。反正两人在背后肯定有事。

    像是自家爸以前的老部下,这不是都在农场吗?自家公公很照顾。但是呢?林场那边,有原来金家所在的生产队十好几个年轻人被招工到林场了。

    这么做双方都得利,对自家公公而言,生产队那边那么多人受了他的恩惠,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机会,那自然是处处卖他的面子。大伯子又是自小站在那村里的人,好些人都跟他又交情。而今,农忙的时候回去参加劳动,那自然是大家处处照顾。并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对他们不好。

    而今,公公和婆婆明显是要照顾这些人。

    也对,就像是大伯子,做什么了吗?是坏人吗?都不是的!咱都是能感同身受的。

    在这一点上,爸爸和公婆他们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想办法要照顾这些人的意思。所以,有啥办不成的呢?

    金喜就懂了这个意思,当天下午,就组织人手,用泥土混着铡刀铡碎的干草,将墙面抹了一遍。回头又打土坯,这玩意盘炕得用。

    湿的没关系,烘干车间不能烘干食物以外的东西,但是烧煤供暖的地方可以烘干,一晚上就干透,丫耽搁使用。

    一周之后,沈惜一脚踏进的养殖场,所有人都严肃着一张脸。

    押送她的人问说:“住哪里?”

    “牛棚!”说着,另外有人带着押送她的人去招待所安置去了,剩下的人朝外指了指,“沈惜,跟我来。”沈惜被带着,一路超前走,看到了低矮的房屋!

    她来过这里,林大姐曾经就住这里。顺着缓坡下去,外观看着是荆棘条做的门,其实里面是厚厚的一层草,保暖防风。

    推门进去,暖意融融。青石板的地面,墙角地坑有火光,随时能用石头盖住。里面一铺炕,炕上铺着草席,只要铺好被褥就能睡。墙面是泥墙,却几乎不掉灰尘。顶棚是用草席做的,看不见房梁,也不会有灰尘落下来。炕头有柜子,炕下有桌椅,墙角有置物架。

    这就是林大姐准备的牛棚!

    第1450章 世俗烟火(120)一更

    而今的农场不受属于县管辖,相对来说比较独立。有压根的门禁制度,门口添置了岗哨,二十四小时有人轮换站岗,跟军营的制度是一样的。

    饲养场内部呢,既然是劳改,那就相当于是监狱。自然也是要封闭起来的。人陆续的进,冷冻寒天的,基建科却在打土墻,势必把这些人全部圈在里面。墙高五米,外挖壕沟,把“严

    苛’摆在了明面上。

    叫送人来那些押解人员看看:只要胆敢跑出来的,掉下来就是个死。

    人还没有进去,先参观这壕沟。金喜和孙平负责这些人,孙平虎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一看就是古板到轴的人,他亲自带着参观:“壕沟设置这种尖锐的长矛,深两米半,掉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那是!那是!真跟捕兽的陷阱似得,谁落进去谁死。

    墙高五米,壕沟深两米半,这就是七米半的深度,比两层楼还高。下面那么尖利的矛,能把人给对穿了。

    从这里看,足见其严格。

    看到这里了,金喜这一脸喜相的就出面了,请人家先去招待所。然后高规格的招待,肉罐头必须整一个,菜色四样,再来几瓶酒,把人喝的五迷三道的。好话说着,农场的干黄花菜、奶粉带礼品送上,表示向他们学习的决心,把人捧得高高的。

    再在外面看看牛棚羊圈的环境,说这个地窝子以前是最早的羊圈,后来堆积草料,来的人要住进去,先得把里面的粪给出出来,这才能如何如何。

    这玩意,大冬天的四处透风,能把人给冻死。

    一个个的醉汉,又都不是见过什么世面的。容易脑子发热的,指望他们什么?忽悠着睡了一觉,看看人家给准备的车票粮票,这一路上送上火车就能走了。

    其实他们路上开销是不花粮票的,所以,这粮票可以自己昧下。然后坐上人家安排的车,一直给殷勤的送上车。真就是把人交过手就没再去见。

    至于怎么生活,只看到的就知道的,那日子是相当难熬的。

    当年的公社主任冯军,是四爷通过白叔认识的。冯军赏识,这才有机会参与了公私合营,从而改变了当时的处境。

    冯军后来调到了县上,而今,倒了!

    昨儿还被推着站到台上,挂着牌子……今儿被推搡着来。

    金喜站在孙平边上,一家子住在收购站那间屋子的时候,自己才十四岁。当年的冯主任。会跟爸爸一块喝酒。来看白爷爷每次都会带酒肉!自家妈妈也会添菜叫自己送过去。

    白爷爷那一铺小炕,他们坐在炕上,说话喝酒。

    这些年,走的并不疏远。

    当年的冯军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这叫金喜特别不是滋味。

    几次想叫一声“冯叔”的,可。•说什么呢?什么也别说了。看着他被押着,参观这些壕沟。

    本县的,那去什么招待所呢?这些人可不好糊弄。

    金喜第一次打起了饲养场这些养的主意,有一头羊体质不好,产奶量也不高。吃的多,产的少。他找借口来说服自己,所以,留着干嘛。

    他找了媳妇,低声道:“想办法叫那羊•得急病死了吧。

    小蝉:“”你要干啥?妈要是知道了,得剥了你的皮。

    “这几个狗东西可不是外地的,哪有那么容易忽悠?”金喜拉着小蝉的手,“这事就得你去!别叫人知道。就算妈知道了,要扒皮。我也认了。”

    于是,桐桐就接到汇报,说是那一只只吃不咋产奶的羊,不知道得了啥病,好端端的死了。

    桐桐:“…”不知道啥愿意死了,这才麻烦。牲口这玩意最怕瘟疫!一场疫病下来,几天功夫就能死完了。

    她赶紧就过去,问说:“谁先发现的?”“钱柱钱组长!”

    钱柱围着羊,不时的看一下记录,这羊最近的记录都是正常的,以它自身的情况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不太产奶,对吧?其他指标是没什么的。今早的记录也都在,未发现异常。

    他问饲养员:“没糊弄吧?不是随便填上去的?”“没有!”这人指着小蝉:“张师傅检查过的。

    小蝉“嗯‘了一声:“我没有检查出啥问题…

    正说着呢,桐桐急匆匆的过来了,钱柱赶紧喊:“师傅,好端端的,您快看看!”

    “别慌!”养牲口嘛,难免的。她走过去,蹲下去翻开羊的眼险看了看,而后愣了一下,“兽医组谁负责?”小蝉站出来:“我!”

    桐桐看小蝉:“。…”闹什么鬼!给动脉注射过大量空气吧!空气会导致栓塞,会让心脏骤停。

    人是如此,兽当然也是如此。

    可小蝉这孩子不是那胡来的,她没有叫破,只是问说:“之前发现什么异常了没有?”小蝉还是摇头:“没有!就一切正常。”

    饲养员也说:“今早喂的时候,打扫粪便的时候,都是正常的。”负责这只羊挤奶工作的工人也被叫来:“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以往一样!”

    药材、饲药啥都是正常的数量,没有人取用过。饲料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喂,其他羊都是好好的,就它突发疾病,这不是很奇怪吗?

    接触过的人就这么些,大家都不能从这只羊身上获利,那么,谁没事害一只羊干啥?没道理嘛!所以,只能是不知道的原因,折了。

    桐桐说兽医科的其他人:“解刨一下,回头送到后厨。

    行!那就解刨。其实他们中能完整解刨的人就不多,解刨完分析病理的就更少了。忙活了半天,得到的结果是:该羊体质弱,气温骤然变化,导致了死亡。

    桐桐看小蝉:“作为负责兽医,未能尽到职责,及时提醒,给个处分。今年的福利、先进一律取消。”“这咋能是小蝉的责任呢?这羊本身就体质不好。

    桐桐没言语,拍板了:“就这么定了!”

    小蝉点头:“好!我接受处分,认真反省,以后不会了。”

    桐桐转身走了,小蝉心里松了一口气。边上的人安慰小蝉:“你婆婆是为了好管理的,才对自己人严格!越是自己人越严格。”就像是那个劳改,吃力不讨好的活。管的严了,好些人背后在骂;管的松了,没法交代。

    林大姐就叫金喜和亲徒弟孙平去管了,这俩可都是农场的二代,只有他们这种身份,才能上下周旋。

    现在出了一点事,在别人身上的话,就是口头交代几句,以后多注意吧。到了小蝉身上,就给处分了。

    人家婆媳一直是模范婆媳关系,工作上这么严格,这也就是林大姐当领导大家一直挺服气的原因。

    小蝉只笑着,并不多说。写好了检查,拿去领导办公室:“林主任,我来交检查。”桐桐正的工作日志刚摊开,说了一声“进来’。

    小蝉进去,顺手关了门:“妈,是我干的。”为啥?

    “金喜说,县上那些不好糊弄。冯军冯叔想安生的呆着,必须把这些人给打发了。”

    桐桐:“…”她只能伸手要了检查,扫了一眼,低声跟小蝉说:“这件事记住!等过些年你和金喜得双倍赔农场的损伤。”

    知道了!

    “去吧!去广播站,公开道歉。”

    小蝉接了,然后转身出去了。公开道歉,就是把这事做个最后的了结,越是摊开,越是不会惹人怀疑。也能给金喜“贿赂”找到借口,不叫事情看起来那么的刻意。

    果然,检查报告一做,金喜就愣了一下,说县上G委会的这两人:“要不要留下吃饭,今儿有羊吃。”那当然得留了。

    金喜陪着两人一边走,一边“艳羡”的跟两人打听县城的情况,说的热闹了,他一副很能办事的样子:“别的不说,羊蹄子、羊杂、羊血、羊骨头,我试试去”把人忽悠的跟着他走,他又偷偷找何文红,说这里面的事:“不忽悠走,他们还得进去瞧去!我也想跟这两人来往来往,消息灵通。所以,得您说句话,后厨才能给挤出一点来…”不私自去要,通过领导。还找最上面的领导!

    何文红点着金喜,这小子只像他老子身上的一成!好的没学会,这油滑是真学会了。怎么不担责,他是门清的,一点后续的尾巴都不留。

    但谁家那人是冯军呢?大家彼此都认识,真就是老伙计了。

    就算是有人说,这个风险他也担,这小崽子:“去等着,我叫人给你送去。”金喜这才算是把这一茬事给糊弄过去了。

    冯军暖和又整齐的房间,愣了愣,这其实比自己住的宿舍都暖和!真的,条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正看着呢,房门被敲了两下,门被推开了,老金站在外面。

    冯军:“…”他‘嗐’了一声,“看见你家那小子,我就该懂了。”

    四爷过去,重重的给他握手:“能接嫂子来!想接来,我随后安排。除了不能自由之外,其他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好办的,我去办;不好办的,我想办法也要去办。”冯军双手握着对方的手,使劲的摇着: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尝试,而今却受了他的庇护。这里看似是牢房,却是真正的庇护所。

    说啥呀?啥也不说了。

    可有一人,来探亲之后,心里却不大是滋味。这人叫孙成,是孙平的堂弟,当年跟刘南生的婆婆一起在农场呆过些日子。

    他的妹妹孙梨花跟农场的吴小兵结婚后,一直在农场里生活。孙成作为积极分子,而今在县城,积极的参加各种斗争。

    昨儿,弄到一包银元,住宿舍没处藏,送到妹妹家叫妹妹帮着藏起来。

    却发现孙平又混的人五人六的,自家那伯娘,还是这地方的领导,进出都是小吉普接送。

    牛?牛气啥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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