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往出走,一路打量着井井有条的农场。突的,转过弯来,看见一身穿军装的姑娘迎面走来,一手把书卷起来拿着,一手插着大衣兜里。那么厚重的军大衣,她船上却并不臃肿,也不邋遢。棉军帽戴着,露出一张比嫩豆腐还白嫩的脸。
这是……金意?
是了!听梨花说,金意嫁了个废人。当年就漂亮的不像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比以前更漂亮了。以前小,只是看着娇。而今可不是,长开之后眉眼分明的。
他扬起笑脸想打个招呼,却见人家跟没看见他一眼,就这么从边上过去了。只留下淡淡的香味,说不清楚是菊香还是别的什么香。
他站住脚回头去看,人家没有回头的意思,就这么脚步匆匆的只管走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
孙成嘴角朝上撇了一下,嫁了个残废男人傲什么?那残废男人有啥用处呢?只怕就算是结了婚,也还是个姑娘。
他往出走他的,大门口的人看了时间,连自己几点出来都记着。怪不得刘南生还是刘南生,不就是外面如火如荼的风没有吹进来么?
农场每天门禁名单,交班的时候就必须送到科里。科里在第二天早上之前交代办公室,金副场长负责安保。
四爷第二天一上班,办公室就把单子送来了。这个必须过目,签字,汇总。他跟往前一样,拿过来看。每个职工都有工作证,进出必须出示。家属有家属证,也是得随身携带的东西。像是金福和牡丹回来,哪怕暂住,也必须从保卫科申请家属的临时通行证。
一如小意和顾艇,拿的都是临时的。
但像是开颜和长缨,两个孩子的户口迁到了农场,那他们就是家属证。成年的家属和未成年的家属又不一样,用的证件的颜色不一样。
临时的就是一张硬质的纸张,办的时候不仅得有农场的家属陪同,还得有其他人来作证,证明确实是这家的家属。
毕竟农场人多,这么处理更谨慎。
这么以来,农场内部真的是很安全!但凡有个什么变动,门禁就有最直接的反应。
就像是有个职工养着家里的老娘,他家得兄弟经常借着看望老人来打秋风。四爷就知道,这周到今儿才五天,这是昨天的记录,也就是说,四天里,这家得兄弟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早上七点半来,晚上七点半离开。这是冬天闲了,蹭了一整天的饭。
翻着翻着,都翻过去了,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再一看探望的人,他就停顿了:孙成、孙梨花、吴小兵。
孙成的工作单位不是哪个公社哪个生产队,而是在县上某委会。
四爷把单子看完,签字,收起来,然后叫人通知保卫科,得针对特殊单位的人员进行特殊登记,得清楚他们进来之后跟谁接触了,谈了一些什么。
保卫科的科长是老游击,跟着张庆生一块剿过匪。
这么一说,他就懂了。咱这里有秘密,特殊单位的人哪怕是来探亲,咱也得小心着点。或许一半句闲话,就惹下事也不一定。
他应承了!咱的管理就是下命令,死命令那种。然后孙成再想来探探吧,就发现门禁比之前更严格。
他就打听呢:“咋这么严呢?”现在哪有这么严的?火车都随便坐了,城里面都可能相互走动,好些单位那就是想进就进,谁管?
现在可好,这边倒是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更严格了。
警卫说:“在牛羊圈附近发现了耗子药,这件事很恶劣。”
这是事实,最近都在说这个事情。但其实呢,这件事就是桐桐一手炮制的。
四爷既然说得小心,那这突然紧张起来,得叫大家不觉得奇怪。怎么能不奇怪呢,她就‘发现’了干草里的死耗子,也发现了混在里面的耗子药。
这些干草原来是放在外面的公共区域的,因为马上就要用了,就没有进库。于是,她炮制了一出耗子药进了草料的案件。
农场里开会,得重视安全生产。咱内部的职工不至于,但是总是有外来的人,咱得加紧内部的安全。一再强调,各自约束好家属,否则出了事,那就得负连带的责任。
那么,案子没破,加强安全戒备,好像也没错。
孙成登记了,等够十个人,有专人送到里面去拜访他要拜访的人家。
吴小兵就觉得真烦,刘南生本身就不待见自己,连孙平几乎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你们不好好待着,跑来干什么?
孙成哪能看看不懂人家的眉高眼低,只说:“妹夫,招待所咱可以去,免费招待,随便吃。我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有好事不能忘了你呀。”
还有这事呢?
吴小兵就说:“那也得等周末,周末我一定去。”
行!那就周末。
天冷了,虽说农场有自己的澡堂子,不必要去城里洗澡。咱也有自己的工人服务部,能理发!有自己的供销社,能采购。也有自己的工人广场,有好的电影也能来放映。
但是呢,难道一个周末,外面热闹成那个样子,谁不想去看看?
这个说:“……听说了吗?糖厂那边都不生产了。坐上火车就能各地跑。一路上不要花费,走到哪里都有人管饭。就咱们,还在翻地,上粪施肥,修渠准备灌溉……咋就一年到头的,都歇不下呢?”
那个说:“谁说不是呢?一样都是工人,人家就能轻省着,咱呢?”
于是,能出去的都想出去看看热闹。
吴小兵就跟这么一伙子在一起,也说他大舅子说的那些:“说是吃饭真的不要钱,招待所免费招待!”
“真的假的?”
“他说的,要不咱去问问。”
那就去问问!咱自己吃的就这样,不至于饿肚子,但肯定是吃不好的。只要说能混饭吃,那就去吃。
孙成热情招待,大包子大馒头,炖豆腐,往上只管端就是了。
吃饱喝足,孙成带这些人去见识见识,看看现在都是啥形式,“……你们是太过于迟钝了,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像是被圈养了一样,这不是一件好事!上下一盘棋,你们是要干什么?这么没有了主观能动性么?”
那混乱的人群,热血的青年,高呼的口号,他们体验了一天之后,真的就是:动心了。
一边是早起上工,忙一天累一天;一边是啥也不用干,早起就去开会,吃饭、喊口号,跟着闹一闹,继续吃饭、喊口号,闹一闹。
你是愿意干活呢?还是没事的时候凑到一块,这里转转那里晃晃?
谁舒服谁知道!
至于说其他的,我们都是拥护的,也是积极的。
但在农场里,谁来挑头干这个事呢?
苏大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主意,认为应该叫苏大民接触接触,叫他看看外面的形势。他可是积极分子,任何运动都能冲到第一线的,回头大家一拥护他,这事准成。
于是,大家轮换着找苏大民帮忙:“苏队长,我家的油勺漏了,听说你要去县城?给咱捎带的补一补!我把钱先给你。”
然后递了一毛钱过去!
苏大民看着钱:“我没……”没啥事要去县城。
那人家只说:“回头我叫孩子把油勺送到你家,帮个忙,谢了。”
才说等这个送油勺的时候他跟人解释一声的,结果又有人找来,“苏队长,你去县城?给你方子,你给我抓三副药,去县医院。咱这边医院,中药不齐全了。我把钱先给你。”
塞了五毛过来。
两天时间,又有四五个同事,都叫自己捎带的办事。
看这事给闹的,也不知道谁听差了,说自己要去县城。既然这么多人要办事,偏还忙的顾不上去,那就是作为同事帮个忙,是不是也得去给大家把事办了。
于是,他就帮忙给大家办事去了。可不管是修理油勺的服务部,还是医院……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那火热的场景,那叫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叫他久久不能平复。
正思量呢,肩膀被人一拍:“大民哥。”
“孙成?”
“哥,您还认识我呀?”孙成接连道歉:“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你解释,走走走!说什么今儿也得把当年的事说清。”
苏大民:“……”
“梨花当年是真的看上大民哥你了。”
这话可不敢说了。
“真的!我怕连累大民哥,这才转了话风。说实话,梨花凭啥配你?她有啥能配上你的?!”
苏大民:“……过去了,不提了。”他看着一桌的饭菜,忙从兜里摸:“我带的粮票不多……”
“不用!不用!”
啊?
孙成给苏大民说现在的局势:“……说实话,农场的形势叫我很担忧。你们你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还是被人捂住了耳朵?”
苏大民:“……”
“我认为问题还是出在了你们单位的领导身上!我觉得你可以去跟我们主任说一下农场的情况,咱们可以坐下来,跟你们的领导谈谈。”
“我去给金副场长打个电话。”
“嗳!”那个人可有些厉害,可别先找他,“我觉得,主管工会工作的领导……”
“那得是刘场长。”
“请一下刘场长嘛,这是可以沟通的事。”
苏大民看着而今这形势,也是忧心忡忡:“行!咱先去见你领导,我听听现在的形势到底怎么样,然后请刘场长来,咱们可以交流学习嘛!农场跟外界,不能是相互割裂的关系。”
对嘛!就是这个意思。
这天都快下班了,有电话找刘南生。
刘南生接起电话,那边说:“刘场长,我是苏大民。我现在遇到点事,需要您出面解决一下,事关农场。”
“什么事?”
“有人要找咱们农场的麻烦,我正拦着!”苏大民看着孙成,按照他教的一字一句的说,“您来一下,处理一下这个事。”
这都下班时间了!刘南生看了看手表:“你说地址,我这就过去。”
苏大民说了地址,刘南生骑了自行车就走。眼看转过弯了,突然有人冲过来,一脚踹倒了自行车,有人举起棍棒,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
苏大民愕然,他清晰的听到了‘咔嚓’声……
这是干啥?有什么深仇大恨,下这样的死手!?
第1452章 世俗烟火(122)一更
这真的不在苏大民的预料当中,他们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只说他们的行动要保密,叫他观摩学习。
他珍惜这次的学习机会,一直跟着。他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干,等他从边上的芦苇丛中跟出来,刘南生已经被打倒在地,他清晰的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对!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
他推开身边的人,一下子扑到刘南生的身上,替刘南生挡住这棍棒:“住手——住手——啊——都住手——”
可打开了,一时是收不住的。
苏大民着实是挨了几下的,他惨叫了好一生,急着查看刘南生的情况。
刘南生没有喊,满头满脸的血,抓着苏大民的后领,不叫他起来,只低声交代:“——脱身——找林大姐——找金……”
金什么没说完,苏大民觉得揪着他后领的手一松,他当时就吓傻了:“刘场长?刘场长!”
他稍微起身,想把手指放到刘南生的鼻子下面,可还没等伸手,他就被人拽起来。然后一辆车从拐弯那边开过开,这些人拽着他塞到了车上,又粗暴的把刘南生塞到车上。而后车倒回去,以调头,直接走了,并不是开往城里的。
苏大民大声的喊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放我下车!你们带我去哪?”他试图推车门子,试图下车,可总被边上的人粗暴打断。
坐在副驾驶的孙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淡淡的瞥了一眼苏大民:“大民哥!大民哥嗳!工作嘛,哪能都是温情脉脉。你们农场内部,到底怎么样,我想你是清楚的。你们拉那么多石板干什么?铺地面。你们拉那么木料干什么?打造衣柜桌椅这些家具!你们弄那么些木柴干什么?准备冬天取暖。”
苏大民安静了下来:是啊!这些……有所耳闻。
“要是你们农场的内部自用,这说明他们生活作风有问题;要不是你们农场自用,那他们那么些人可都圈在饲养场里面的那个地方,你想过其他可能吗?
孙成冷笑了一声:“这么优待那些人,你们农场是什么立场呢?只高喊着口号,背后却是另外一套?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还没有清醒的认识?”
苏大民吞咽艰难了起来,他说:“那你们也不能打人呀!”
“刘南生是谁呀?那是我的亲伯娘!你说,我伯娘和我奶奶之间,那是谁家都有的婆媳矛盾,跟我一个晚辈有什么关系?她照顾过我们,没了我大伯了,那一月月的工资,大半拿回家。我能不念着我大伯娘的恩情么?但是,我能因着这私情,就不顾大局吗?不能!”
苏大民:“……”
“如果她的立场有问题,那她就是我的敌人!我跟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也能做先锋,第一个消灭她!哪怕世人不理解,我也要坚持!因为我的工作不是能讲人情的。”
苏大民:“……”句句好像都在理,“只是,你们为什么骗我?既然想调查,不能好好说么……下手太重了!要是人死了……”
“你呀!还是太过于心慈手软。”孙成朝后面一靠,“你只要看看,人死了没有就好。”
人没死!但也昏死过去了。
“没死就好!”孙成朝前指了指,“人先关进去,该调查就要调查,必须第一时间掌握农场的情况。只要她开口,自然就会送她去医院的。这件事得抓紧,要不然,失踪的时间长了,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苏大民看向前面,那里是早年挖下的防空洞,早都废弃了。把人藏到这里,谁能想到?
“到现在都没回来?”桐桐站在院子里,跟孙平说话。
孙平是过来借自行车的,他家也有一辆,但是他妈妈骑着出门了,说是去了县城了。
“没回来嘛!”孙平用不灵便的手把着车头,跟师傅说话:“这都快十点了,咋还没回来?我问过门禁,确实是出去了,也确实是没回来。三个大门都问了,都说没看见她回来。”
“下班就走,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呢!
桐桐问说:“你刚说接了谁的电话?”
“苏大民!我找到苏大民家,问他打电话有啥事,我好知道去哪里找,结果苏大民也没回来。”
苏大民也没回来。
四爷披着衣裳从里面出来:“苏大民几点出门,出门干什么去了?”
“他媳妇说,本来没啥事!不知道同事都是听谁说的,说苏大民要去县城办事,结果都叫苏大民帮着捎带东西……”
四爷将衣服伸到袖子里,看了桐桐一眼:“你喊上金喜,你们陪着孙平去看看……”我得打听打听,这苏大民都给谁捎带东西。这里面肯定是有事。
桐桐进去拿了围巾:“你喊上保卫科。”
知道!今晚戒严。
长缨从窗户上探出口来:“爷爷,我也要去!”
小意从屋里出来,“这是咋了?”
“看住门户!”桐桐说着,就往出走,自己从孙平手里接了自行车往出推:“不要轻易开门。”
顾艇在里面干着急,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四爷往出走,说长缨:“把门从里面锁死。”
嗳!
那边金喜也出来了,小蝉带着孩子过来:“我跟小意作伴。”
行!呆着。
隔壁的鲁正儒听到动静,裹着大衣出来看:“这是咋了?”
四爷没说啥事,只叮嘱鲁正儒:“把门关好,谁敲门都别开。”
“好!”
金喜一辆自行车,桐桐一辆自行车,孙平的胳膊还不算太灵便,坐在金喜自行车的后座上。三个人出了农场,桐桐就绑在头上的矿灯给打开了。
这一开灯,把前面的路照的通明通明的。
骑车也不过七八分钟,要看要转弯了,桐桐一把捏住刹车,腿撑住了自行车,这才从车上下来,喊那两人:“别往前骑。”
金喜把车停下来,孙平把手里的手电筒打开,桐桐伸手要了:“你俩站在原地别动!”
两人都没动。
桐桐看见了吉普行驶过的痕迹。农场有吉普车,但是车轮胎磨损的有些严重,自家这边开的相对仔细,去的路段也是固定的路段,几乎不爆轮胎。
但是这一辆吉普的轮胎是新换的,这是崭新的轮胎才有的痕迹。
车从拐弯那边行驶过来,然后急刹车停下来,停顿之后,倒车,从另一边的岔路口走了,不是回县城的。
它是从县城出来,像是要往农场的方向,都拐过来了,好像又觉得走错了,于是倒回去,换了个方向走了。
桐桐往回走,弯着腰,用手电筒照着地面。有一片脚印杂乱,雪后将化未化的路面上,痕迹很清晰。有自行车在这里摔倒的痕迹。
顺着这凌乱的脚印,桐桐朝两边找去。芦苇丛里,有烟蒂。
金喜急忙喊:“妈,不能再朝里面了。”
“你俩过来看!”
这俩凑过来,看见这有人呆过的痕迹。
金喜说:“这也不是蹲便了。”那样的话,有那坨东西。脚印也应该是分开的。这明显就是有人站立之后留下的痕迹。而且是长久的站立,因为这个痕迹有小幅度挪动的痕迹。
孙平面色一边:“这一片至少站过四个人,脚印的大小和花纹都能看的出来。”这是有人藏在这里了。
桐桐退出来,看的更仔细,然后捡到了棉鞋上的扣子。
这扣子,她递给孙平:“你妈今天出门是不是穿着那双乌红的棉鞋。”
孙平倒是没注意!
“肯定是的!”桐桐指着那扣子,“那是一双开颜的旧棉鞋,开颜长的快,鞋小了。我家这边暂时没人能穿这双,你妈穿去了。孩子的棉鞋样式,没用携带,用的是扣子。这扣子是开颜她妈在百货公司上班的时候,买来的瑕疵扣子。”
论斤买,家里几乎用的都是这种扣子。
桐桐用手电筒照着前面:“有人盯上农场了,埋伏了你妈!这你妈在遭遇埋伏的时候,故意双脚蹬着,留下了这个线索……”要不然,一个大人,扣子在快掉的时候就缝制好了。
想把扣子弄掉,只要卡住哪里一用劲就下来了。这是刘南生主动留下的。
孙平急了:“去哪了?”
桐桐用手电照着正前方:“金喜,你先回去找你爸,把情况告诉他。就说顺着这条路往南,南边有防空洞,叫他带人接应……”
“我跟孙平去……您……”
“快!别啰嗦。”
金喜不敢再说了,拎着车子一掉头,蹬的飞快。
桐桐也上了车子,说孙平:“坐上来!快。”
两人一辆车子,桐桐还叫关了矿灯和手电筒,往前赶去。往南一路下坡路,便是下坡也蹬的飞快!不平整又湿滑的路面,黑灯瞎火的,就这么赶着往前走。
刘南生艰难的吞咽,头上被淋了水,水结了冰。身上穿着棉衣,棉衣已经被水浇湿有三个小时了吧?
她看看孙成的手腕上的表,只问:“几点了?”
孙成也是火气极大,再不说,只怕农场那边就惊醒了。孙平必然是要满世界的找他妈的。他看了一下表:“十点十二了。”
十点十二了!自己要是上夜班值班,会告诉儿子的。没告诉,就是会按时回家。特殊情况也会告知,但从来不会因为闲事耽搁的过了十点还不回。便是耽搁,也会想办法叫人捎话的。
要是十点不见归,他必然要找!出门的话,没有自行车,自能去隔壁找老金和林大姐。老金是个老狐狸,林大姐向来胆大心细。农场里藏着那么大的秘密,他们比谁都惊醒。
小崽子,才吃过几年的饭,敢玩这一招?当真是找死!
第1453章 世俗烟火(123)二更
“大伯娘,我无意针对你!但是,我不能看着你们脱离了方向,有所察觉,而无动于衷!你最好是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大伯娘,这最后一点情分可就没有了……”
“情分?”刘南生自嘲的笑了:“我对你们可谓是仁至义尽了!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没有难为过你们吧!梨花嫁到农场,我虽没有关照,但绝对没有为难。你呢?你跟我讲情分!不用,我们之间再没有情分可讲了。”
“行!不讲情分。”孙成朝前走了两步,蹲下来跟刘南生对视:“你可要想清楚!今晚上你要不说,那……”
“那什么?”刘南生嘲讽的笑:“你才多大年纪?我正当年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你来威胁我?什么阵仗我没有见过?就你们这几个小崽子,我会怕?”
孙成艰难的吞咽,刘南生有多硬,他是真知道的。
但事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站起身来,喊人:“拎一桶水来!”
是!有水,带着冰碴子的水,才从河里打上来。
水放在边上,孙成又退了一步:“把她的头摁到水里,叫她醒醒神!”
是!
真有人摁着刘南生的头摁进了冰水里,冷、呛水,无法呼吸的窒息,而后从水里被拎起来,再被逼问:“说不说?!”
刘南生越发笑的厉害,孙成又朝后退:“再摁——”
话还没落音呢,空荡荡的防空洞就听到了急促的奔来的脚步声。
孙成喊着几个人:“戒备!”
‘咔咔咔’,q上膛!
这边才摆好姿势,就见黑暗里闯入两个人来,明显是一男一女。
孙平疯了一样往前跑,借着火光可以看的见,这些人竟然敢这么折磨人。
桐桐一把拦住孙平,拽住他,慢慢的往前走:“你们这些人公器私用,打击报复?”
啥意思?
孙成站出来:“林主任,话不是……”
“你住嘴!”桐桐一把将孙平推到边上,自己先上前去,边走边说:“当年你大伯在队伍里,你大伯娘在做后方工作……他们为了胜利,把亲生的三个孩子交给你父母照顾!结果呢?孙平多亏了你们奶奶,才保住了性命!你父母呢?为了一口粮食,害死了你大伯和你大伯娘的两个女儿……”
孙成瞪大了眼睛:“……”这说的是什么?
孙平被师傅推到一边,也没反应过来。师傅这话当真是……主次一换,孙成再也狡辩不得了!
桐桐一脸的气愤:“你大伯娘饶他们一命,没有告他们,没把他们送到监狱里,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恩将仇报!你在这里趾高气昂,吆五喝六,可你自己到底是公心还是私心,你自己清楚。要不是你大伯娘,你父母就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的子女!你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没人扒了你的皮,你就当你是个人了……”
这些话说的又快又急,又都是家事,句句都在指责孙成公报私仇,公器私用。那些手里拿家伙的又不是穷凶极恶,再加上没有接到命令,当然就不会真的开干。
一直到这个人走到了跟前,然后揪住孙成的衣领,‘啪啪啪’的连着甩耳光子,孙成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这人又捏住孙成的下巴,“怎么?无话可说了?”
孙成想说话来着,这人也没捂住他的嘴,也没卡住他的脖子,可也是怪了,真就是一点声儿也发不出来。
桐桐冷笑:“怎么?把你的老底揭了,无话可说了?你这种坏分子,从你父母开始,根子上就是坏的!我看就得查一查,查一查你父母害死你大伯的子女,真的只是舍不得给饭吃,觉得活着浪费粮食?还是有别的想法。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立场,别的想头!”
孙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无中生有!你血口喷人!
桐桐拍了拍对方的脸,然后说边上的几个人:“这件事情,我敢担保!我叫林桐,你们应该听过我!我这人口碑如何,你们只管去打听。我出身根正苗红,我的父亲是粮站的雇工,我也是农民到工人,是新社会救了我……”
这个看过电影的都知道,对她印象深刻,却都是好印象。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假话呢?
“我的子女里是有知识分子,但是,当年他们都是农民,是相应国家的号召,这才考大学!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国家做贡献。我的女儿上过战场,是战场下下来的军医!知识分子是可以被团结的,他们不是敌人,对吧?”
对!这个是对的。
“那我是敌人吗?”
那当然不是了!
桐桐就指着他们手里的家伙:“你们都是被这个坏分子给蒙蔽了,这个东西能对准自己人吗?”
他们把手里的家伙给收起来,退了子弹。
“我反应的这个问题,你们可以跟你们的领导反映。”桐桐一脸的诚恳,“至于刘大姐的情况,我觉得你们可以走正常途径,来调查嘛!怎么能用这个办法呢?这是对敌人的办法呀!可你们确定刘大姐是敌人吗?”
就有个年纪看着只有十七八的,他站出来,“那你们弄石材,给劳改人员铺地面;弄木料,给劳改人员做家具……”
“这话谁说的?这不是造谣吗?”
啊?
桐桐指着外面:“走!咱马上走,咱去看看……去看看那些石材和那些木料到底是干啥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是误会了?走就走,去看看去!
正说着呢,外面脚步声急,金喜在外面喊:“妈,在里面吗?”
“在!都把家伙收起来,一点小误会。你们不用进来,我们这就出来了。”桐桐说着,看孙平,“去!把你妈背上,咱都走。”
孙平急忙过去看自家妈,刘南生拍了拍儿子:别怕!没事!你师傅这不是三言两语的,解除了这个危机,‘卸了’对方的武器么?怕什么!
浑身湿透,四肢都被打折了,头上那么大的血口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却被水浇,又被摁在水里。
桐桐拉了孙成起身:“走!咱先走!”然后喊孙平,“我们先走,你给你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把你的大衣给你妈船上。”说着,又把围巾摘下来扔过去,“把你妈用这个绑你身上。”
嗳!
要走了,桐桐看了站在角落的苏大民一眼,啥也没说,转身就出来了。
这么一行人一出来,何文红带着人站在外面。金喜站在边上,带着的全是保卫科的人。保卫科也是扛着家伙来的,也一样上膛了。
等何文红看到落在最后的母子,他从腰上拔出q,这些混账,真该都突突喽。
桐桐一把给摁住了何文红的手:“把您也惊动了……”说着,就给使眼色:“一点小误会,不过是被坏分子利用了!怀疑咱们得石板和木料的用途,进而怀疑咱们得立场。”
“怀疑就来问呀!这是干什么?”
“是啊!到底是年轻。也不想想,劳改的人跟咱有什么关系,得搭上咱们得前途,家人的前途,做糊涂事。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叫他们去看看就行了,多大点事。”
何文红:“……”是啊!为这个的,这些人才能付出多少代价。林大姐跟老金一样,越是生气,越是不动声色。今儿要是放话,两边火拼一场,哪怕不是用q,只肉搏,等两边打完了,事也就了了。
可这么大的事,却轻而易举的叫它过去了。不用问,这是气的狠了,也要来个狠的。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不打的狠了,往后的那么些年,谁都想算计一把还得了?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该震慑一番了。
有些东西,敢摆在明面上,那必然是有道理的。我摆的谁都看得见,不怕人说吗?若没有后手,那不是找死吗?
那东西,都假装看不见,那就没事;谁想拿那个说事,那这事就大了。不见人命,这事是过不去的。
孙成这种人蹦跶出来不奇怪,苏大民被人利用,这要不奇怪。唯一叫人意外的是,刘南生下班时间,她一个人出门。
下班是晚上六点,下地的职工是按照太阳走的。冬天能上工的时常本身就不长!下午四点半以后,天就暗了!就得下工了。
一般是五点半之后,天就黑透了。
六点,天黑之后,她一个人出门。这事之前开会就强调过,注意安全!别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最好都得与人同行,至少两个人。不得参与外面的所有活动。
当然了,这么做的目的是就是防着受外面的干扰,乱了人心之后,都没处下爪去!把问题说的越是严重,职工越是重视。
刘南生觉得,在这个上面她没问题,压根就没想到安全的问题。或者,她不是没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在于……苏大民!刘南生便是公开批评过苏大民,可也坚持认为苏大民是个肯干实干,有苦先吃的好职工。
若不是她力挺,苏大民能是队长呢?
这么些人,一起回了农场。也进入了他们都怀疑的地方,然后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地面上确实是青石,可青石上全是石屑。也确实有木架子,有桌椅。
可木架子上放的是小石块,有人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各种工具。这些犯人正拿着工具,在凿石头。
孙成不能说话,却也愣住了:这是干啥?
桐桐拿着石块:“刻字呀!这得学习,得练习,然后我们打算打磨一条长十里的石壁墙,石壁上都是伟人语录!”说着,就问孙成:“这……立场有问题?”
孙成:“……”打磨石头是苦差事,不能说优待!雕刻语录,这更是没有问题的。谁也不敢说立场不对。
可要是他们的立场没问题,我就成了公报私仇,公器私用了!不成!不能这样。
人都出去了,放其他人回去汇报去,却把孙成扣押了。
四爷交代保卫科的科长:“老伙计,今晚……叫这小子跑吧!”
对方愣了一下,就低声道:“我亲自办。”不跑,治不了大罪;跑了,他就自求多福吧!
第1454章 世俗烟火(124)一更
刘南生伤的很重。
四肢骨折,关节断裂,甚至于出现了关节粉碎性骨折。被人攻击头部的时候,用手臂遮挡,头部没有受到致命性的伤害,但是身上受的伤就重了。
小意见的外伤病人多,她又是女性,因此,只她跟护士留在里面:“您还有哪不舒服,您要告诉我……”
刘南生浑身的疼,小意的手收腹部按:“这里?这里?”
“嗯!”
刘南生闷哼一声,十分痛苦的样子,头上的喊‘哗啦啦’的往下流。
小意心里有数了,又检查其他地方,良久之后才从里面出去。
半夜三更,农场的领导今晚都在医院。小意推开治疗室的门,摘了口罩,除了四肢的伤,还有:“……肋骨断了三根,尾骨骨折,左肩胛骨骨裂,掌骨指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头部外伤感染,脑震荡,冷水浇透数小时,再晚一会,人会失温的。而今因外伤和受寒,高热……”
伤的特别重!可以说从头到脚,都被棍棒击打,能活着等到营救,那得是刘场长知道怎么规避要害,她有经验。
小意低声说:“现在需要药品!但是我不建议动病人。哪怕是头骨、胸椎脊椎都还算完好,但身体十数处骨折,尤其是关节粉碎性的骨折……颠簸耽搁……对恢复没有好处。”
说着,她就从兜里拿出笔记本,抽了自己的笔,然后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何文红,“何叔,您派人连夜去我们医院,拿着我的条子,不管找到哪个领导,将条子给他。如果有疑问,叫他们打咱们农场的电话,我来说!现在只有JUN医院还有这些药物!”
何文红接了过来,递给朱从军:“快!连夜就去。”
朱从军拿着就走,喊了司机,今晚就往省城去,要是运气好,看能不能赶在明早回来。
等人走了,小意看向孙平:“哥,以西医的手段来说,我不能保证……伤能完全恢复。尤其是关节的粉碎,这种伤害……”
孙平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然后看师傅:“就用师傅您的药!我这老伤都有用,新伤是不是也可以……”
桐桐点头:“试试嘛!反正也不能更坏。”她问小意:“退热了吗?”这个才最要命。
“给了退热的药……应该能退下去,但就怕反复发烧。”
那是避免不了的!身上那么重的伤,发烧只是外在表现而已。桐桐就说:“那你今晚守在医院。”
“嗯!我守着。”
大家就都稍微放心些了!医院的大夫都是赤脚医生进修来的,当然都觉得比不上小意这种正经科班出身的。
至少这孩子这段时间在医院跟老中医学点中医,专门打电话弄来了好些药品,这些药品现在不好弄,尤其是对小儿发烧惊厥,咳嗽拉肚子这些常见的症状。
她守着,其他人得走了,得去开会,看看事情怎么弄。虽然说孙成是外人,但没有内贼,这是引不来外鬼的。苏大民是很可憎,但是那些撺掇苏大民的人呢?
在而今处理这种事是相当麻烦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扣上其他帽子。就像是处理这些人,正常的处理,这些人得说各自立场不同。小问题酿成大问题,那就真成了问题了。
领导们私下碰头,然后分工,各自去忙。
四爷带人将那些撺掇苏大民的人集中了会议室,那么事情再就不能由四爷出面去处理,换何文红去了。
四爷呢?他去跟孙成带来的这几个人谈谈,听听他们的口风。把县某委会的情况再摸一摸,看看孙成背后还有没有人,这人是谁。
桐桐一直是好口碑,那个棘手的苏大民,交给桐桐跟他沟通。
苏大民被扣在保卫科,保卫科今晚都忙着呢,办公室只留了置办的。
桐桐去的时候,苏大民被冷落在墙角,那个地方漏风,谁管他?
他不安的站着,也不敢言语。
桐桐朝内室去,掀开厚门帘子,里面暖和多了。大汽油桶子做的取暖炉子,比暖气片都暖和。
她坐过去,手放在上面暖着,这才喊:“苏大民,进来吧。”
苏大民都懂僵了,进来之后就靠门帘站着,不好意思上前。
桐桐指了指边上的凳子:“过来坐!”
苏大民去坐了,桐桐一边暖着手,一边道:“刘大姐一直看好你!说人都有缺点,你的缺点很明显,但你的优点更突出。作为工人,你踏实肯干,实干真干,从不弄虚作假。在用人上,刘大姐一直是认可你的。”
苏大民低着头,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很紧张。
“大民,咱们之间是有渊源的。”桐桐说起当年,“农场是一片盐碱滩的时候,在帐篷里报名。我当时在人事科,审核名额!我记得是一个叫刘柱的人冒名顶替,被我看出来了。他的妹妹刘幺妹嫁给了傻子……你呢?又救了这个刘幺妹。可结果呢?你差点因为这个,折了。是有这么一码事吧!”
“是!”
“当年,是朱从军……老朱,他认为,像你这样敢为被压迫的妇女出头的年轻人,便是特招也该招进来!于是,你被招收了进来。”
苏大民:“……我记得!”农场以及农场的领导,对自己都是有恩的。
“不管是老褚,还是现在的何SHU记,当年一块开荒的时候,那是天天表彰你,哪一天这广播上能没有你苏大民的名字?”
苏大民:“……”是的!自己是领导面前挂号的人!县里的表彰大会,年年都推荐自己。还有金场长,几次把自己从被人冤枉的境遇中解救出来。
桐桐看着苏大民:“新社会,咱都有觉悟,领导和工人也不过是分工不同!领导看好你,是因为你本身就很好!表彰你,那是因为你做的比别人好,大家看在眼里然后推荐你,那是职责和本分!
咱今儿说起以前的事,不是要说咱的私交,什么知遇之恩!咱也不是梁山好汉,不讲这个。说起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呀,咱们作为同事,相处了这么些年的同事,你不能信任我们,这叫我们感到很伤心!”
“大姐!我不是不信任,我是……”
桐桐叹了一声,然后摆摆手,打断了对方:“大民,你容易被他人左右,这是做领导的大忌!农场一直培养你,观察你,希望你能不断的完善自我,最终能挑大梁。但这次,你太叫人失望了,怎么就被左右了呢?这些人被孙成拉拢,又怕情况不明,出头担上责任,故而一起找你,撺掇你去县城。”
苏大民甩了自己一巴掌,“我……”
“你也不想想,怎么就都找你去办小事。他们家里那些孩子都是半大不大的,十三四的年纪,一天恨不能窜出去十回,就办不了那点小事,还得劳烦你?县城又不是十里八里远,耽搁时间。抬脚就到的地方,这点事非得找你办?还都凑到一起,你都不想想这里面有没有猫腻。”
苏大民:“……”
“你再想想,怎么一出去,你就碰上了孙成,哪那么巧?孙成是谁?当年差点坑了你,你忘了?就是这个引子,刘大姐把他们祖孙赶走了,这才招致了小人记恨!先害你没害成,除恶未尽,网开一面,看看现在……这就是当年遗留下来的恶果啊!”
苏大民:“……”
“刘大姐……怕是要落个终身残疾!”桐桐看着苏大民:“大民呀,刘大姐是老资格了,她警惕性很高,为啥吃了这么大的亏呢?没别的,信任你苏大民的为人呀!”
苏大民狠狠的甩自己耳刮子:“我混蛋!我不是人!我……”
桐桐一把拉住苏大民的手:“刘大姐现在昏迷不醒,小意叫人去省城的医院,看看能不能通过熟人的关系,弄到药!现在还在高烧,人昏迷不醒,迷糊里,说胡话还一再强调,说大民很好,只是受小人蛊惑!以后谁的话都不能信,只靠自己的本心本性,一定能干的很好。”
苏大民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我对不起刘大姐!对不起……”他抱着头,一下一下的敲着,怎么就又信了那么人的邪呢?
“之前呢,场里也想过,说推荐一个人去地方上,去地方上工作,这得是有群众基础的人,有领导能力的人,有敏锐觉悟的人。一提这个事,大家第一个想起的都是你。但是呢?都有顾虑!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到了新单位,怎么适应?再被别人给害了怎么办?我们不放心你。这就跟做父母的不放心孩子出远门,怕被人欺负的心情是一样的。”
桐桐说的情真意切,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而后才又说:“但我觉得这次的事情,你应该是真的受了教训了!跟你那么多年的老同事都能在背后这么算计你,到了新单位,换了新同事,你必然能十分警醒,不会再吃亏才对……”
苏大民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这是啥意思。
桐桐就无奈的笑:“虽然事很恶劣,但是刘大姐还是认为,你不是有心的!再加上,咱们也确实是需要自己的人去参与,至少有人怀疑咱们的时候,你能替咱们解释!不要再发生类似的误会了。你也看了,任何集体里,都是鱼龙混杂,难免混进去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这次如果咱们单位当时派出人了,那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此次的事端?”
苏大民马上起身:“林大姐,你放心!我是咱们农场的人,任何动静,我都回来告知一声。”
“你当然是咱农场的人!不是十分的看好你,放心你,是不会这么安排的!去了之后一定得警醒,不要再叫我们担心,也不要再叫看好你的人,支持你的人失望了!”
苏大民不住的点头,桐桐起身给他整理衣领:“去吧!回去吧!”先滚出农场,再看看你的下场!
第1455章 世俗烟火(125)二更
外面飘起了雪,这天晚上,格外的冷。
跟着孙成一块的几个年轻人,这会子被安排在小会议室里。就是他们手持棍棒,把刘南生打成重伤的。
人在里面,外面守着保卫科的人。
四爷说站岗的保卫科的几个小年轻:“去食堂吃点热的,缓一缓。”
“我们陪着吧!”
“没事!吃完过来就行,不到那个份上。剩下的都只是交涉的事!”
食堂夜里留个小灶,没有复杂的饭菜,但是热汤热馒头咸菜都是有的,保障上夜班的青工随时能填肚子。
几个人冻了半晚上,见领导放话了,再三确定四爷一个人可以,这才走了。
等人走了,四爷才进去,把门关上了,里面的这几个在里面早听见是这边的领导来了,赶紧就站了起来。
四爷看了几个人一眼,坐在了办公室的主位上,又认真的打量几个人。然后指着一个年纪小的:“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说着,一副才想起的样子:“你以前在食堂工作?认识金如吗?”
小伙子挠了挠头,红了脸:“小如姐……以前是我的领导。”
“我就说咋看着面熟呢?好像给灶上运炭添火的就是你吧?”
“是!金场长以前给小如姐送吃的,我见过几次。”
“那就是没有认错了。”四爷叹了一声,就指了墙角桌子上的暖水瓶:“里面有暖水瓶,你给你们倒热水。谁想上厕所,先去上厕所!出门朝东走,三十米,南边的是男厕。室外窗台上有箱子,箱子里有厕纸,去吧!别憋着!”
就这么着,足有十五六分钟,人才又聚齐坐好。谁也温热了,一个个的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就是一顿猛喝。
等都喝完了,四爷才把孙成和刘南生的恩怨,按照桐桐的说辞说了。
刘南生的婆婆其实还很精神,但她的日子过的是好是坏,取决于她家二儿子一家过的什么日子。桐桐不扯长辈,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并不能把这个老太太怎么样,甚至因为刘南生的丈夫,都不能过于指责她。但是她的另一个人儿子夫妻,自此之后很多年都将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这个致人死命的事,就是他们干的!事实上,他们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两房,确实是有关系!但是,这中间隔着刘大姐两个女儿的两条人命!这件事农场人尽皆知。这不是亲戚,孙成当然也不是大义灭亲。他们是仇人,孙成在打击报复,在恩将仇报。”
几个小伙子在看到农场并不是立场有问题之后,就知道孙成弄错了。
可这要不是弄错,那就只能是人家林主任和金场长说的就是真相,自己都是被孙成给骗了,甚至于领导都被蒙在鼓里。
四爷就看那个年纪最小的:“……能积极的参加单位的行动,这是好事!但是,被坏分子利用,酿成大错,怎么办?现在刘大姐高烧不退,身上骨头关节粉碎性骨折,要是救不过来,就是个死!要是救过来,只怕也是废了。她是有功劳的,她是苦出身,阶级立场鲜明。孙成如果该枪毙,那你们又得是什么罪?”
几个人真的吓着了,他们在这之前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也不是什么有见识的人。他们有的是锅炉工,有的是勤杂工,有些还只是学徒工,这怎么就惹下这么大的乱子了呢?
四爷又说:“一人坐牢,全家遭殃!跟你们有关系的三亲六故,全都是坏分子家属。学习、工作、婚嫁,哪个方面不受影响?”
年纪最小的那个被吓哭了,他家里一大家子呢,他噗通往下一跪:“金场长,咱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金场长,以前小如姐挺照顾我的……您帮帮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四爷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哟哟哟!这是干啥?赶紧起来!”说着,就看向慌张的几人:“你们信孙成,这没有错!领导都能信任,你们怎么就不能信任呢?”
对呀!领导都信任,我们信任又有什么错呢?
四爷就问说:“你们现在这个领导,我不熟悉,也不认识,对他的情况也不了解……他怎么能信任孙成这样的人呢?你们熟悉这个领导吗?”
“他原来是县上的搞宣传的,叫刘刚。”
四爷一副才想起的样子:“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些印象了。”说着,又带着些疑惑,“前几年,有个人因为作风问题犯错了!在咱们县,生活作风的问题还很少见,是我记错了?还是张冠李戴了?应该不至于,名字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就是他!他跟歌舞团的一个女人,那女人有男人有孩子的,两人相好……”
四爷皱眉:“生活上有些问题,这也没什么!受了处分,这就过去了!工作跟生活不是一码事!他还是精明强干的。”
“啥嘛!”边上有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就说:“您以为他为啥信孙成?之前为这个的,他媳妇跟他离婚了,嫁到省城去了,听说一直都不生的,再婚之后人家生了个小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他的风评不好,一直没再婚!孙成打包票了,说是给他说个亲,是省城哪个医院的大夫。那女大夫才二十五六的年纪,还是高材生,听说衔还挺高的,是个啥长级别的,咱也弄不清!那女大夫结婚嫁人了,嫁了个废人,说是结过婚,其实还是个姑娘身子……”
小个子的小子不停的咳嗽一声,朝说话的这人挤眉弄眼:“……”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小如姐有个妹妹,跟孙成这狗X的说的倒是挺符合的。是不是嫁了个废人,咱也不知道!只是前不久,小如姐说妹妹结婚了,妹夫受伤了,回来休养身体了。
女大夫很多,二十五六的,又是高材生,又是级别高,嫁的人确实行动不便,这些凑在一起能是说谁?
他都不敢看金场长的脸色,心里恨孙成恨的呀,怎么就上了你的贼船了。
四爷的手正在桌子上轻轻点着呢,一听这个话,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就又继续了:很好!只孙成吗?那可不够了。
他说:“看来,他也是被孙成骗了。骗了……谁都有失误,谁不犯错呢?就看后续怎么处理了。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了,也不怕你们跑!这样,你们先回去!找领导,把今儿的事原原本本的给领导汇报一下!我还是相信领导会妥善处置,你们也要相信领导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是不会含糊的,也不会纵容坏分子为恶的。”
几个人感恩戴德的:“真的能走吗?”
四爷笑了:“嗯!能!走吧。农场又不是土匪窝。咱们要相互配合,要长期相处。有误会,咱们解除误会。有摩擦,咱们妥善处理!为的是以后好相处,这并不是打打杀杀能解决的问题。况且,咱们是相依相存的,肉类供应我们是我们保障的。怎么能交恶呢?”
说着,就起身,将门打开:“你们把我的话带到!这就是我的态度,也是农场的态度。”
“嗳!嗳!嗳!一定带到。”
几个人推搡着往出走,一点都不敢多留。被缴械了,也不敢要回来。
等保卫科的人回来,人已经出了农场。
保卫科的科长也从外面进来了,跟四爷点了点头:办妥了!故意把孙成放跑了。
是的!孙成跑了。
跑出来就算是活了吗?不是的!这件事想要解决,怎么办呢?继续造反到底!造谁的反?刘刚!
农场不敢处置自己,这事得交到刘刚手里。可这事办错了,农场施压,一定会严惩凶手,严惩主谋的。
自己就是主谋!
刚才可听说了,刘南生怕是活不了了!高烧不退,没有救命的药,农场派人去了省城。就算会活了,一辈子也得躺到床上。
孙成躲进芦苇从,大口的喘着气!他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怎么办?
刘南生死,自己得偿命;刘南生瘫,自己得进去蹲到死。
而刘刚就是能左右自己生死的人!他会执行的。
除非……除非……推倒刘刚!刘刚生活作风有问题,就是要拉下他!趁着周围的公社还没有人知道今儿发生的事,可以说服这些人一起参与,夺取主动权。
天亮之后,刘刚来了!来农场看叫大家误会的石板木料,看望被无故伤害命垂一线的刘南生。然后一拍桌子:“逮捕孙成!必须严惩不贷!”
何文红看了对方一眼:“这个决定只能您来下!我们无权管制!甚至于都不敢关押,只是请他在我们这里留一晚,等您这个直系领导来,领他回去!咱这办事流程就是这样的。人您带回去,怎么处置,您说了算。”
是的!是的!这一点做的,无可指摘。
“但是,人跑了!从墙上翻出去了。这周围都是芦苇呀,他身上是不是携带了武器,咱也说不清楚。我们除了加强戒备之外,没别的办法。您进出要小心,像是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啥事都干得出来的。”
刘刚:“……”我带的人少,这怎么回去?
四爷很贴心:“这样,您今天能来,咱们开一开交流会,相互学习经验!”
刘刚赶紧点头:“这是好主意!”可以派人回去调人,等人来了,咱再走!至少在农场是安全的。
桐桐交代宣传科的人:“写标语,贴出去!欢迎刘刚主任来交流经验。把咱们的彩旗都挂起来,锣鼓敲起来!得叫周围的人都知道,刘刚主任在咱们这里,省的外面再传咱们农场的闲话,说咱们的立场有问题。”
“这就去!马上去!”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喇叭里一声一声的感谢刘刚主任,声音传的很远很远……
第1456章 世俗烟火(126)一更
这么大的阵仗, 孙成想不知道刘刚在这里都难。
于是,这天晚上,孙成带人把农场给围住了。
刘刚调来的人已经到了, 但今天的交流很成功,相谈甚欢。再加上农场的领导盛情难却,烤羊腿谁吃过?反正他没吃过;烤乳猪谁吃过?他也没吃过。茅台谁喝过?只听过真没喝过。
这一样样的摆出来, 当年在县城也算是风云人物的人一个个的敬酒, 那这能走吗?这里是jun营呀,就算是在这里住一晚,有什么关系?
安全、安心!
于是,酒是大口的喝, 肉是大口的吃, 酒桌上被奉承着, 这日子不要太逍遥。
金喜把茅台瓶子拿下去,给里面对倒上半瓶的二锅头,再把自家酿的红薯酒往里面一掺和:喝吧!再喝二两你都敢跟老天肩并肩。
茅台是真有的, 是自家三哥从他老丈人家拿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 一家子把这一瓶茅台给干掉了。人多,没两口就分完了。瓶子很好看, 自家媳妇拿回去给里面插花去了!啥野花下来就插啥花, 在拿来之前, 里面插了一支枣树上剪下来的红枣枝, 上面挂着红枣。
这玩意拿来,涮一涮, 装酒就能充茅台。刘刚这样的人, 分的出来好赖嘛!
“能——”刘刚指着桌上的肉:“这个最入味儿!吃过所有的肉里都没有这个好吃。”
桐桐就笑:“这是知道您要来, 从昨晚就开始腌制上的。”她给夹菜,“您尝尝最里面的肉,细嫩柔和,又是另一种口感。”
“林大姐说好吃,那一定是好吃的。”刘刚大口的吃着,大口的喝着。
桐桐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雪还在下。
她故意撞掉了桌上的公筷,“哎哟哟……”然后弯下腰捡了筷子,边上的人说替她换筷子,她自己则起来:“没事,我顺便去走动走动。”
“林大姐,还没喝好呢!可别逃!”
“不逃!就来。”
再来筷子就湿淋淋,像是洗涮了一遍的。桐桐用筷子给夹菜,除了四爷多看了两眼之外,别人都没有在意。
刘刚越吃越燥,不是燥热,是心里发燥。这酒越喝,越是绝得燥。
保卫科那边急匆匆的过来:“有来历不明的人把这一片给围住了,咱们的职工想去县城,现在走不了。”
何文红像是不知道一样,故意问说:“是不是不放心刘主任,又派人来接来了?”他哈哈大笑,“看来,我们是不能留刘主任住了!刘主任身上责任重大,是不能久留。”
刘刚就起身:“这些下属呀……太小心了!”说着跟桌上的人露出几分自以为的苦笑:“没法子!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呀!”
身不由己,那就走吧!外面有人等着接你呢。
来接的人这会子在烘干车间的炭火房里呆着呢,这里最暖和。大家坐在一块,玩玩扑克啥的,一消磨就是一天。农场还派了那么些人给他们服务,要水给添水,要烟给烟的。结果刘刚这个主任一会子一个主意,之前还说,要是天太晚,咱就明儿走。结果转脸,黑透了,他要走。
一个个的不敢明着骂,心里却少不得腹诽。要走就走吧,也不远。
何文红还专门叫那几个招待的人:“去送送!多送一段。”这几个就是撺掇苏大民的人,咬死了就是听见苏大民要往县城去,叫他帮忙办点小事,其他的一盖不认。
觉得只要不认这事就过去了,那就过去了!你们是这些搞事的积极分子,有那么大的热情,那你们就别干活,陪着这些人。
何文红站在台阶上,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一定要安全的送到家!现在外面的情况你们知道,农场把刘主任的安全交给你们,你们就一定要完成任务。”
这一个个的都挺高兴的!
桐桐和四爷一起,送刘刚出农场的大门。在门口跟刘刚握手,还一再挽留:“太晚了,最近又乱,要不然还是住一晚……”
“不了!不了!”刘刚豪气万丈:“邪不压正,我刘刚何曾怕人?”
“行!刘主任英雄气概,再留倒是小看了刘主任。”那就走吧!只管往前去。
再三告别,刘刚带人走了。
何文红回头看老金:“那咱回吧?”
回!
人刚一进来,后面的大门直接关闭。农场的大门是铁栅栏的,在乱起来之后换成铁皮的,里面带厚夹层,包裹着一层钢板。
大门从里面锁死,保卫科全副武装待命。
确定了农场的三个大门确实锁死了,猛然见,冲突声响起,可不吓人一跳。
除了何文红几个领导心中有数其外,其他人哪里知道这是怎么了?
所以,当何文红下令:“戒备!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咱们都不能与地方发生冲突。要守好咱们农场,小心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这多可怕的事呀!领导下这样的命令,这是合理的。
朱从军补充:“咱们还有几个人去送去了,是不是能派个几个人迂回过去看看?一是看看情况,二是接应咱自己的人。”
四爷朝东边指了指,“听这动静,应该是在农场的墙外,先过去看看……隔着墙头看看!然后放下梯子,把咱的人接回来。”
墙外,冲突声一声高于一声。
一行人上到水塔上朝外看,两方真的起冲突了。且两边都准备不足,要说持续多久,那真不至于。
不知道谁先动手的,这些年轻人压根就没打过,他们也不知道啥叫打仗,就是在朝着对面突突,至于说瞄准,那是不存在的。
看看土墙外面,尘土飞扬的。
何文红这么一看,这万一误伤,面可太广了,这可真不能不管。
他下令:“用喇叭劝一劝,呼吁两方停手!”
喇叭一声接着一声的喊,桐桐站在高处眯眼看,“有人朝咱们的外墙移动,手里有家伙,不像是咱们自己的人。”
朱从军也看见了,说何文红:“必须制止,绝不能叫靠近过来。”
于是,农场发出警告。何文红亲自打出一发弹,打到了地面上。朱从军抢了喇叭:“生产重地,请勿靠近——生产重地,请勿靠近——”
但总是有人害怕,呼喊着朝这边逃。
农场没法子呀,一次再一次的发出警告,警戒线在这些人的脚前:别靠近!要靠近,就把手里的家伙扔了。
桐桐看了看单膝跪地,朝下瞄准的孙平:“叫我试试……哪里瞄准……我不朝有人的地方瞄。”
孙平让出了位置:“师傅,那边有棵大桐树,你朝那边瞄。”绝对墙不着人。
桐桐没瞄准桐树,也没瞄人,她知道大桐树边上有一块石头,得有两三米高的大石头。她一连啪啪啪的放了好几下,便收了手:“难瞄准,看不清。”
孙平也不以为意,接替了师傅重新戒备去了。
喇叭还在喊:“……一方退回河边,一方退回崖边……不要妄动!不要妄动!你们双方武器储备有限,而今已经消耗殆尽,请各自后退三里!请各自后退三里!”
从上面能看见,有一人朝后退,就都跟着往后退。五分钟之后,这一场冲突结束。能动的都撤走了,那不能动的不是没命了就是伤了!从上面看,光是躺在路上的就有七人,生死不知。
等都撤完了,农场的门才打开,一百多人手持武器,按照战斗结束清缴战场的程序走了一遍。
路上有七人,芦苇丛里被误伤的还有五人。
刘刚身中四弹,都不在要害上,要命不至于,但活着的必然很艰难,他腹部的伤,桐桐扫了一眼就知道了,左肾受伤最重,非摘除不可。还有脖子上在气管左近!这个人的伤……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来说,死不了,活不好,后长年累月的被病痛折磨。
而对面,孙成被抬出来了,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他是伤在胸口这个位置,应该是没打中心脏,不过这个手术的难度极高,许是小意见过这种手术,赶鸭子上架也能做,但成功率一成都不到。况且,小意守着刘南生呢,为啥要给孙成做手术?
四爷看见的是那个跟着孙成的小个子小子,认识小如的那个:“你……这是?”
“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弹片……一下子就打到腿上了……咬了一口……”
孙平跟着呢,叫他意外的是:每个参与殴打母亲的打手,都被咬了四肢!这还真是巧了!
桐桐嘴角隐晦的一勾:一个个的说的都很无辜,受欺骗了,所以才下的手!都是成年人了,没有是非观念么?不审不问不调查,打手就把人往死的打,在数九寒天里用冷水折磨,堪比酷刑,凭什么一句‘受欺骗’就能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飞弹?呵!打到石头上,反弹回去的弹一样伤人!
扭过脸,农场那些撺掇苏大民的,其中有一半都被伤了,没伤到骨头,就是皮外伤。
何文红呵斥:“别嚎了,皮外伤!”喊什么?两方冲突的,人家没有那么大的误伤!怎么就刚好误伤了你们!蠢死算了!躲都不会躲!
本来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谁知道这次直接给伤了,吓的都尿了裤子了。
把人带到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孙成咽气了,毕竟要先救刘刚嘛!
老中医看着这些只是受了皮外伤,都没伤骨头的,可也是犯愁:“林,你来一下。”
“怎么了?”
“这四个小子伤的有点邪性,刚打到了经络上!”按西医说,就是神经受损,“你那个药……”
桐桐看了这老兄一眼:“是吗?这几个打刘大姐的时候可当真是生龙活虎的。”
老中医:“……”他‘哦’了一声,“这种损伤,就是你给孙平用的那个药,也不起作用!”
是啊!这不是没办法嘛!
第1457章 世俗烟火(127)二更
大雪之下, 万籁俱寂。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叫头脑发热的人脑子一下子给冷静下来了。
然后上面的部门会下来人了,调查整个事件。
没有死了的刘刚, 告了孙成!孙成就是罪魁祸首,而孙成是一个人吗?这是一撮子人呀!凡是跟孙成勾连的,都该关起来, 送到牢里去。
跟着孙成一块打人的那几个小子, 首当其冲,必是要受到惩处的。他们害怕,那怎么办呢?他们叫屈:我们为什么听孙成的?难道不是你信任孙成,造成了现在的恶果么?
况且, 我们只是不得不听孙成的指挥, 又不是同谋!要是这么说的话, 县里跟孙成关系好的多,那个攻击咱们的公社的人更是都该被送进去。
还有——苏大民!
当时,是你见的苏大民, 苏大民信任你, 也是认为农场有问题, 这才有了袭击刘南生的事件。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被孙成牵连?
苏大民配合了孙成,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农场那么多人, 都跟孙成一块吃饭, 他们信了孙成的, 是孙成的同谋,这又怎么说?
孙成的妹妹和妹夫还都是农场的, 他们就都没有责任吗?
他们这么说了, 苏大民偏还跑去说明问题,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检举了农场那些背后算计他的同事:“……他们居心叵测,我是信任同事,没有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这就跟个雪球一样,一下子给滚起来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就不是农场能决定的了。
地区的上级部门派了人,也看了劳-改农场,看望了刘南生。最后开会,给的结果是:农场包括苏大民在内的十七人,都是孙成同党。他们勾结外人,对JUN事单位的安全造成了威胁,罪大恶极,应接受专政。
意思是,得下大牢。
可紧跟着,吴小兵检举揭发妻子孙梨花,说孙梨花记恨对她有恩的刘南生,跟孙成密谋要害刘南生。而且,孙成是借运动,目的是敛财。
他还拿出了证据,孙梨花帮孙成藏起来大包的银元,这都是抄家抄来的,本来该交公的,结果被这兄妹俩私藏了起来。
于是,孙梨花被判的极重,一下就判了二十年。
吴小兵检举揭发,及时与孙梨花划清界限,减轻了罪责,去石场劳动改造半年即可。
但是一旦被处罚,农场就得开除。这是写在职工手册里的!
于是,吴小兵和孙梨花一样,在处罚下来之后,被农场开除。两人膝下有两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大,被送到吴家,由爷爷奶奶代为抚养。
吴小兵这些年在农场干的都是轻松的活,虽然没有啥前途,但确实没受过大苦。石场的活儿太重了,他干不了。
为了再减轻处罚,他把农场参与的人都一一点到的。当时跟孙成吃饭的都有谁,在哪里吃的,吃的什么,当时是怎么说的,他们私下又是怎么想逃避劳动,想在农场里兴风作浪的。
那真是一点都不隐瞒了!
话说到这里,就问这些还在医院养伤的,他们会怎么办?家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吓懵了,谁隐瞒,谁把牢底坐穿。
于是,谁出的主意,谁说可以撺掇苏大民,这都被挖了出来。你指责我,我指责你。
出主意的两个人被关进去了,判了三年。其他人去石场三个月。
农场依照规定,依旧开除!一旦开除,其家属的成分就成了坏分子。当然也要一并开除,全部清除出去。
果不其然,有人要离婚。夫妻只要离婚,划清界限,前夫的成分不会影响前妻!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无法改变,但是夫妻可以。
开颜就那么默默的看着,看着女人跟丈夫离婚,舍弃了孩子,送孩子回老家村里寄养生活,然后自己留在农场继续工作。
她看着做母亲的推开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转身走了,她也转身,早早的离开了,不敢看这一幕。
而这些,反倒是反证了苏大民是被人蓄意加害的。他免于处罚,顺利的去了地方上工作。
苏大民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没有人!没有人来帮自己搬家。
他喊妻子:“收拾东西,尽快走。”
苏妻当年是农场里有名的铁娘子,特别能干,能吃苦,干什么都很利索。这些年也一直不声不响,操持家里家外。
她穿着补丁棉袄,揽着小女儿坐在炕沿上,没动地方。
苏大民从外面进去:“这是咋了?赶紧收拾呀!”
苏妻看了他一眼:“你回来没说过,刘大姐是被你骗出去的。”
苏大民:“……”他摘了头上的帽子,蹲在门槛边:“我确实……是被孙成骗了。”
“大民,农场对咱有恩!”苏妻摸着小女儿的脑袋,“我生咱丫丫,难产!是刘大姐第一个赶到产房外,抽血给我输血的。是林大姐赶回来,进了产房,把丫丫接生到世上的。这些……你都忘了?”
苏大民:“……没有!”
“那你管劳改院里关的那些人是咋管理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孙成和孙梨花当年要害你,是农场的领导信你,保的你!他借着劳改院的事,不光是要报复刘大姐,还要把林大姐,把金场长这些人都拉下去,踩到泥里,你不知道?”
苏大民:“……”
“金场长几次给你说话,你有麻烦找去,哪次没管?”
苏大民:“……”
“人人都说你是好人,你好说公道话,是个直肠子……”苏妻摇头,“但你不分好赖!谁说你好,谁就是好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哪样的?!”对方擦了眼泪,“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是奔前程去了,我不能拦着。那咱俩就离婚,就划清界限。你放心,我会跟人说的,离婚是我提的,跟你没关系,你不是陈世美,不是抛弃妻子。”
说着,喊西屋的孩子们:“都进来吧!你爸是忙大事的人,跟着你爸,你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那就都跟着我,要饭的妈比当官爹靠谱,咱都别耽搁你爸的前程。我跟爸爸虽然离婚,但妈还是妈,爸还是爸!”
苏大民一下子站起来:“你说的这是啥话?”
“你要么,就好好的留在农场,咱俩申请去河滩那边,那边远的地方艰苦一下,咱去那边安家。管一片草场,养一群牛羊;要么,就离婚,你过你的,我带着孩子过我们的。”
谁也没有想到,那些丢了工作,成了坏分子的,有人的媳妇选择了离婚,舍弃了孩子。可明显前途看好的苏大民,他的媳妇也选择了离婚!她不要苏大民了,却要四个孩子,一个都不放弃。
苏大民拿着离婚证,背着被褥,拎着一兜子衣服,一兜子日用品,然后离开了农场。
农场彻底安静了,地区来人了,认可了劳改院的管理,证明了农场的立场没有问题。那么,谁都不要再质疑了,连农场内部的人无事都不再靠近那个地方。
刘南生还在炕上躺着呢,她现在身上没好,是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鲁立吹着药:“婶儿,没法子,苦也得一口一口的喂你。”
刘南生失笑,“药能多苦。”是有些苦吃得说不得。
把药喝了,鲁立赶紧给塞了一个枣到嘴里:“林姨送来的,您含着。”
正说着话呢,孙平回来了:“妈——老家大队上来电话了——”
“咋了?”
“我二叔二婶被送去修水库去了!他们被打成坏分子……老太太病重了……”
鲁立就问说:“不会是叫你回去伺候吧?”
“我这边的情况都知道,家里离不开人。大队派人照看着呢!不过听那个意思,好似情况不大好!”
刘南生就说:“那就等着老家报丧。人要是死了,你可以回去办丧事。”但要是活着,还是算了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孙平把帽子摘了,就去接了鲁立手里的碗:“又麻烦你了。”
“嗐!我闲着也是闲着。”鲁立指了指外面:“锅里热着饭,我先回去了。”
“好!路滑,慢点。”
“嗳!”
刘南生看了儿子一眼,看看撩开门帘出去的鲁立,若有所思。
等到桐桐跟着小意过来,陪着小意给刘南生针灸的时候,刘南生主动跟桐桐说:“你觉得鲁立和孙平……这俩怎么样?”
啊?
“鲁立天天晚上回来陪我住,孙立又怕她弄不动我,还不敢避嫌,往宿舍住。两人就这么一个门进进出出,天长日久的……孙平倒是无所谓,大男人嘛,怕什么?就是鲁立……少不了被人嚼舌头。”
桐桐:“……”咋说呢,这事要是鲁正儒和高迪不同意,那高迪就会过来帮忙照顾。甚至出面跟桐桐商量,看看是不是在医院养着,医院有护士,不是非得回来。
但是,鲁立过来照看,这孩子没多想,就是觉得人不能动,孙平照顾不方便。她那边,孩子大了,她爸妈带着就行,过来搭把手。没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是鲁正儒和高迪肯定知道有闲话,没阻拦,就是觉得孙平这个孩子可以。不过是鲁立离过婚,还有个孩子,人家孙平没结过婚,他们怎么能开这个口?
现在听刘南生的意思,她也不介意鲁立有过婚姻,带着孩子。其实,能真的不在意这个的男方母亲,不多!尤其是以而今这个年代来说,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的。就算是刘南生思想进步,但管人家的事,跟作为母亲管儿子的事,想法不可能一样。
桐桐就把话挑明:“您看上鲁立了?”
孩子是好孩子,有啥看不上的!年轻的时候吃过亏,算是真的长大成熟了。
桐桐就知道,她是真不觉得女人结过婚有孩子是什么大事,“……那我先去问问老鲁和高校长的意思……你们要是都同意……那咱都别言语,叫孩子自己先接触……别戳破!有缘分自然就走到一起了,没缘分孩子们也不尴尬……”
成!你办事总是妥当的!
第1458章 世俗烟火(128)三更
刘南生是农场的场长, 是领导!这个农场现在有两万多人,咱就说,孙平的婚事难吗?别说那个胳膊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算是真的残了,那影响他找个好对象吗?
真就是缺了胳膊少了腿,那想找个四角俱全的姑娘也是能找到的。
再加上孙平这个孩子这性子, 那真的不会因为他妈是领导就觉得比谁高一等, 跟谁都处的挺好的。他自己能帮忙的,他靠他的本事帮朋友同事;帮不上的,他也不打哈哈,就是帮不上。总是把‘我妈那人原则性强’这样的话摆在明面上, 真正拿他当朋友的人, 是不会强人所难, 非要走关系的。
于是,他没有因为这个跟人交恶,反而结交了不少忠厚本分的同事。
鲁正儒跟桐桐说:“……鲁立要过去帮忙, 我俩还没办法拦。刘大姐那边确实不方便, 鲁立又确实帮的上, 那她就去呗!我俩一拦,本来没事的事说不定她就想偏了!咱说实话, 我家鲁立配不上孙平。”
不是因为嫁过人有过孩子的配不上, 是其他方面, 真的配不上。
高迪看了鲁正儒一眼, 拍了他一下,这才跟桐桐说:“能处上那最好!要是处不上……起了谣言, 只说背后叫刘大姐认鲁立做干闺女就是了。反正我们两家都是人丁单薄, 这事也就能含糊过去。”
桐桐:“……”行!那就先这样。
她回去给在院子里做冰灯的四爷低声说这个事:“俩孩子要是有这个意思, 那真的是两好合一好,对美美也好!要是没那个意思……不妨碍走动,其实也行。”
四爷把内里的冰凿出来,然后指了指窗台上。
桐桐伸手一捞,窗台上押在玉米棒子下面的是一张画,画上是一朵花,看不出来是啥花,反正是一朵花,“开颜画的?”
四爷扫了一眼:“嗯!雕出来看看。”说完,这才回桐桐之前的话,“没有那么容易的,刘大姐这个人,当妈没有那么体贴。”
是啊!她也暂时没看出孙平有什么想法。
桐桐这么说着,就指着一朵花瓣:“这里……这是啥纹路呢?还是什么本身就是一朵有裂缝的花。花朵的脉络长这个样子?”
四爷直起身,端详这朵花:“明儿去县城看看……看有没有画画的颜料……”
给开颜画画用?
“嗯!”
顾艇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紧跟着才‘嘶’了一声。
小意拍他:“说了别动,你抬头干什么?”
顾艇:“……”我哪知道一抬头,竟然抽动了腰上的筋。他趴好,偶尔能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这才又道:“怪不得你性子又稳又静!”
嗯?
“咱爸可靠,咱妈心安。当妈的心安,子女的性格一般都会比较好。不管是大姐还是接触过的大哥和四哥,你没发现,你们的性格都很好。”
小意就笑:“爸妈和哥姐又听不见,少拍马屁。”
“我说真的呢!”谁拍马屁了,“哎哟……轻点……疼!”
“疼了?”
疼呀!你扎我,能不疼吗?
小意看着手里的针,嘿了一声:“以前不是说没感觉吗?”
“啊?你扎的是那个地方?”
“嗯呢!”小意再捻针,“现在呢?”
“疼——”
“哪种疼?”
“涨疼!”
涨疼?我看看,为什么会涨疼。
桐桐在外面听的见,进屋默默的调整了书架上的书,她很快就会翻到答案的。
放置好了,这才看了看时间,长缨和开颜去农场帮忙去了!农场里像是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闲着也是生事!又不去上学,那怎么办呢?
边G命边学习嘛!早上天冷的时候,开读书会!就读M选。一个挨着一个,一人读一段。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到十点半结束。
然后开始参加劳动,割芦苇,编织。手工磨红薯面,做红薯淀粉。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半,这是午饭和休息时间。两点半开始,继续干活,干到四点半!从四点半开始,一直到六点,这个时间是要学家禽家畜的饲养知识。对于学这个,给的口号是,保障小将们的肉类供应需求。
口号太过于高大上,于是,都乖乖的去上课去了。
学多学少无所谓的,干多干少也是小事,谁都没把这个当正事。反正就是想了个办法,把这些天不怕地不怕,容易脑子发热的都聚集在一起,绊住了。
谁敢不去,谁就是拒绝学习M选,一个反那个命的帽子就砸下来了。所以,就算是再调皮捣蛋的学生也给戴上紧箍咒了。
桐桐看了时间,都五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孩子们就回来了,该做饭了。
煮了粉条,配菜弄齐全,五点四十五,准时把粉条再次下锅,给炒个双椒粉条。一人就一块饼子,一人一碗苞谷茬子粥,这就是一顿饭。
顾艇闻到了又辣又呛又香的味道:“吃饭了!吃饭了!妈又做好吃的了。”
储存的鲜青椒和鲜红椒炒出来的粉条,香掉舌头。
四爷:“……”其实该换成面条的!而今吃饭的人多,细粮供应的又不充足了。
正吃着饭呢,大门一响,有人来了。
小意先往出走,想看看是谁,却没想到看到了包裹的跟熊似得牡丹:“大嫂!”
牡丹跺脚,把套在棉鞋外面的草鞋脱了,这才往屋里来:“刚赶上吃饭。”
桐桐听见动静就往厨房去,开颜和长缨去接,两人一个接大衣一个接她挂着的包。
“爸——妈——”
顾艇又问候这个嫂子:“怪冷的!这有热粥,我还没喝,您先喝吧。”
牡丹接了过去,喝了一口。
四爷指了指边上:“坐火边暖着!这是又急事?去公社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咋自己跑回来了。
牡丹指了指开颜手里的包:“给奶奶送到厨房。”
开颜看了看:“呀!白馍馍!奶奶,我大伯娘拿回来一兜子白馍馍。”
“啊?”桐桐接过来,看了一眼,这馍都是整条的馍,一个馍二两,五个连在一起,就是整一斤,一般只有在工地上干活,公家管的饭就是这样的。一人一天有一斤馒头的细粮供应。
她急忙出去,把馍叫四爷看,这才问牡丹:“你俩去哪干活了?”
“没干苦力!这不是修河坝嘛,大家都得出工!我俩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出工去了。每天都是细粮供应!他记工分,我在厨房。”
“这是你俩的伙食!”
“我俩正年轻,吃啥细粮呀!在家蒸了窝窝头拿着,这是给您和我爸跟两个孩子,还有顾艇要养身体,吃好点。”
所以,一天天的出一天的工,他俩吃杂粮,把细粮替换下来,又大冷天的跑回来,给老的、小的、病号给送回来?
牡丹的脸又冻成了紫色,硬疙瘩一个连着一个,这是冻伤了。在工地上做饭,不还是在荒郊野外。风吹着,一冷一热相互交错,更容易起冻疮。
桐桐拉牡丹的手,果然,手背上都是冻疮,手指冻的那么粗。
四爷放下筷子,这么着换来的粮食,吃到嘴里得顺着脊梁杆子往下咽。家里不是吃不上饭,尽饱吃是够的!细粮不充足,不是说没有!顿顿都加着细粮。这饼子里没有三分之一的细粮,口感不会好。
她们两口子觉得孩子扔在这边,又照顾不了家里,怕给家里添麻烦,就这么倒腾的往家里补,不至于如此!
牡丹却浑不在意:“这是要做饭,怕用药手上有药味儿。等忙过这一冬,药一抹,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说的好不轻巧!
桐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知道,说啥都没用的,“先吃饭!”
她给牡丹做的是酸辣的粉条,里面放了一个鸡蛋:“吃了,都吃了。”
长缨坐在边上,看了妈妈一眼,“我都长大了,上工给一半的学徒工资!又不是小娃,早不嘴馋了。”
“吃饭!”牡丹并不解释,只催促儿子吃饭。
开颜下去,把炉子窑里烤着的饼子拿出来,“大伯娘,吃这个!”把这些饼子都吃了,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这公交车就没有准的,有时候就不出工,碰不上的时候就得走着。
看草鞋上那些痕迹,肯定是走来的。
“行!吃,都吃。”
小意:“……”她看着那抓着筷子都吃力的手,背过身差点哭出来,“您真是的……”我们俩都有补贴,咋就不够孩子花了?真能把人给气死。
顾艇拉她:干嘛呀!好好说话。
牡丹一连认错:“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错了,以后不了!先吃饭,一会子凉了。”
晚上睡下了,桐桐翻腾着睡不着。
四爷将桐桐裹住:“别走困,睡吧!”回头想个法子,总是有法子的。
桐桐跟四爷细算:“以前你有那么些专利,还总能拿到补贴。可现在都提倡不要工资……讲物质是可耻的!再加上很多厂子半停滞了,拿什么给补贴?”
“除非咱自己有大额粮食指标……”
可干啥能有大额的粮食指标呢?现在干啥都批不下来。
四爷睁着眼睛看着顶棚:“咱手里捏着肉,捏着奶粉,还怕换不来粮食!不过是……不能咱们主动!得‘被迫’,得‘无奈’,这么着……才不至于叫人抓住了把柄。”
桐桐听到这里就合上了眼睛,两句话没说完,她睡着了。
梦里,她梦见油泼面,梦见炸酱面,梦见刀削面……嗯!刀削面吧!鸡汤刀削面,想想都觉得香。
开颜看见爷爷奶奶那边的灯灭了,她才抽屉里取了纸笔,本来想给爸爸写信的,但临了,还是写给了妈妈,把今天的事写上,明儿就能寄出去,后天应该就能收到吧……
第1459章 世俗烟火(129)一更
雪后的天格外的冷!日头没出来, 天不放晴。风刮着,雪花还不时的能飘到人的脸上。闹不清楚这是下雪了,还是高处的雪被风吹下来了。
润叶抬头看了看天, 缩了缩脖子。雪进了脖子,冰凉冰凉的。
单元门就在眼前,她从手里拎的布包里找钥匙。新分的房子在一楼, 左拐就到了。将门打开, 一进来就看见从传达室送来的信,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她把门关上,将信拾起来一看,是闺女的信。她瞬间就高兴了起来, 放下包就先去看信!
信看完, 她急忙去了厕所, 厕所的水箱背后塞着油纸包,油纸包里是偷藏起来的粮票。她把粮票取了一半,剩下的又藏好。这才又拉了水箱边的绳子, 看着水冲着便池。
出来找了空信封, 一笔一划的写地址, 可等写好了,她的手一顿:这万一要是被查出来怎么办?
于是, 她又把粮票倒出来, 把信封拿到厨房, 打开了煤油炉子, 把信封点着了。看着化为灰烬的信封,这才出去, 把粮票塞到棉袄的暗袋里。
刚藏好, 外面就有人喊:“李主任, 有你一封信,你收到了吗?”
“哦!收到了。”润叶把门打开,跟对方说话:“孩子诉苦,说老家生活艰苦!我正要回信,这孩子呀,被惯坏了,就得在农场多参加劳动,多学习学习。”
“李主任觉悟就是高。”对方朝另一边指了指,“那李主任忙,也该做饭了吧。”
“是啊!一个人,好做!两片白菜叶剁一剁,裹一把苞米面蒸出来,又有菜又有粮!”
“李主任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叫人敬佩。”
说了几句话,润叶看着这人又朝对面走了,那德行一看就是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又偷听谁的窗户根去了。
她真做饭去了,也真的是用白菜叶子和苞米面蒸了蒸就出锅了,油用一点,把泡菜夹出来,跟蒸菜搅拌搅拌,能咽下去。
正吃着呢,一抬头,刚才那人正站在窗外,从窗户上朝里面看。
润叶:“……”看就看吧!能怎么样。
外面风大,冷也是真冷。可这新分的房子是真的暖和!有暖气,带着卫生间,还有小厨房!里面还有个小卧室。
说实话,她做梦都想要这样的房子。可以在客厅里隔开一个卧室……里面的小卧室给开颜住!其实农村人分啥客厅卧室,没有的!就指着睡在这厅里不也挺好。
一张大床,靠墙放柜子,桌子。还能有个地方放饭桌,真的是怎么住怎么宽敞。就算是家里来客人了,这也是能住下的。开颜在外面挤一挤,把里面腾出来给客人住,这不都挺好吗?
她心里这么算计着,不由的就带上了笑意。可再回头一看,屋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什么也没有!丈夫没了,孩子不在!
可他们要是都在,又没有如今的日子过。果然,人就是贪心不足的。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如今当上小头头了,有了房子了,却真的想金禄和孩子了。这一天天的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谁又能不寂寞?
孩子写信,啥意思呢?就是说家里的日子难。可自己手里这些……也不是啥正经来处。给的多了,也是个事。况且,家里真的缺吗?不宽裕是真的,但真的不缺。
孩子看到的不都是真的!
就算是给,怎么一个给法呢?就怕牵扯上,要是叫人看见,难免要说自己藕断丝连。
于是,只能往医院去,就说胃疼,开个止疼要。然后顺道去小意的单位,从那边寄走,应该是最合适的。
小意拿着信,看信封看字体就知道是谁的,可拆开从里面掉出那么些粮票来,再一看信的内容,她才恍然:“妈——妈——”
她把信和粮票拿过去:“是二嫂寄来的。”
桐桐把这些收好,等开颜回来要给开颜。
开颜拿着粮票,塞给奶奶:“我妈给的!”
桐桐笑着接了:“行,明儿给你们做面条!”
“嗳!”开颜心里松了一口气,去了西屋,坐在炕桌上摆上笔墨,开始画画。
买不到颜料,四爷教孩子的是水墨画。
水墨画就简单多了,但她想画雪景:“这用墨怎么画白雪?”
这可真是问对了。
四爷招手:“走!去看看。”
农场里,能看到的景物,都被笼罩在白雪里。但白雪下覆盖的是树木,是房屋。开颜一瞬间便懂了:暗可以反着映衬白。
她回去不停的尝试,想把白雪留在纸面上。桐桐进进出出的,不时的看一眼:今儿这笔触都轻盈的。
小意从外面进来,过去看了一眼:“哟!还有这天赋呢?”
“学嘛!画一画就会了。”
小意把病人家属送的枣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才出去了:“妈,我来做吧。”
是想另外给顾艇做吧?
小意只笑:顾艇有些便秘,吃点润肠的吧!
四爷坐在灶膛前只看,心说,红薯就是最好的蠕动肠胃的东西,蒸两个红薯叫他吃着,比什么都管用,那又何必费心做吃食呢?果然还是女生外向。
桐桐也看懂了,这是小意给顾艇开出来的中药有问题,把人给吃燥了。晚上炖点别的汤吧,只靠吃食怕是不成。
她问说,“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还是酸胀的疼?”
“嗯!还是酸胀!但是感觉不来移位!先这么着试着,等到明年春上路上好走了,我俩回省城,用设备检查一下。如果有移动的痕迹,那就说明有效。”
桐桐就说:“能有感知,就已经是改善了。要有信心,更要有耐心。”
小意有心理准备,她打岔说起了润叶,然后小心的朝屋里看了一眼,不敢叫开颜听见:“……看着样子,将来还真能复婚?”
那谁知道呢?不好说。
小意就又说:“其实,这种暂时分开的情况还挺多的……能扛过去,咋都行吧。”
桐桐没接这个话,指着锅:“溢出来了。”看你做饭真费劲!你这饭做的,顾艇也是挺遭罪。只管治病,不管口感。
小意‘哎哟’一声,赶紧揭开锅,问说:“最近我三哥都没来信?”
是啊!没来信,也不知道过的咋样了。
过的自然是有些不顺的!
这天,试验站不明原因的着火了!半夜三更,都关门闭户睡的正死的时候,谁能知道?
风大,火借风势,越发旺了起来。
枝芳闻到一些烟味儿,可也以为是烧炕的原因导致的。烟从烟囱倒出来,有点味儿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翻了身正要睡,可从窗帘的缝隙里恍惚看见了一抹红黄色。
这是什么?
她一把掀开帘子,我的天呀!那不远处,火光冲天。
“金寿!金寿!快起来,着火了!”
啊?着火了?
金寿‘哎哟’了一声,“我的种子——我的种子——”
那火旺盛的,根本就不能靠近。种子全在一块放着呢,一把大火,全给烧了。
金寿看着火,跟试验站的同事一块看着这火,奈何?能奈何?
天亮了,没叫火蔓延,人员没有损伤,就是种子——没了。
枝芳带着孩子出来,看着被熏黑了脸的金寿,没有言语。可这一整天,她没事就在这一片晃悠。拿着个铁锹在挖啊挖的,这里挖两下,那里挖两下。
那是父亲和金寿五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一炬了。他们还在调查失火的原因,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不得而知。
有人说,一定是人为。但有人又说,就算是人为,也不是有意的。天冷,可能是孩子们玩的时候点了柴火取暖,没灭了灰烬导致的。也可能是谁家把家里的炉灶灰倒出来,风把灰烬吹的重新见了火星子,火星子飞到柴火垛上,这才导致了这一场火灾。
但不管为什么,烧了就是烧了。
金寿看着枝芳在忙,连饭都不吃,就喊她:“回来吧!”
枝芳站在一个老鼠洞的边上,朝里指了指:“棉花有被老鼠叼走的。他们储备着过冬,把老鼠洞,田鼠洞,咱俩都翻一遍,不可能找不到。”
金寿:“……”你知道这有多大的工程量?
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枝芳笑盈盈的:“我从没挖过老鼠洞,原来老鼠这么聪明,它们的洞长这个样子。你过来看看,里面转了好几个弯,我还找到了花生壳,找到了黄豆……”
说着,就从兜里掏出来,果然是十几颗黄豆。
“我还想看看田鼠洞跟老鼠洞有什么不同,你陪我一起挖,叫我见识见识呗!回头我就写一片论文,就叫田鼠洞和老鼠洞的异同,是不是也很有趣。”
金寿:“……”遇到这种事,难得你还乐观的起来。他问说:“你说,这是……人为的还是意外?”
枝芳就笑:“意外的怎么了?人为的又怎么了?”反正想做实验,好像……变的困难了。她主动说:“大哥和大嫂来信,说村里挺好的!要不,咱俩回老家,跟大哥大嫂作伴去!离爸妈还能近些,也省的总是牵挂咱们。”
回去?
“嗯!回去!”
金寿:“……”他有些犹豫,“我怕你不习惯!”
“我去过,没觉得哪里不好!只要你跟孩子在,在哪里都一样!在城里有城里的乐趣,但是种地也有种地的乐趣!这也是另外一种见世面。农村的世面并不比城里的世面低一等,有啥不能回去的?”
金寿看着灰头土脸的妻子,伸手去给她擦脸。
“脏了?”
“没有!就是觉得——好看!”
骗人!哪里好看?
“真的好看!”
“以前就没觉得我好看?”
“以前……也好看!现在更好看。”
第1460章 世俗烟火(130)二更
这个冬天很迟很迟了, 金寿和枝芳带着两个孩子也回来了。没直接来农场,而是不声不响的回了村里,金福给安排好了, 哥俩一家占了一间房,就这么安顿了起来。
等两口子带着孩子来农场,四爷和桐桐才知道他们回来了。
“都安排好了!”枝芳语气轻快又愉悦, 见孩子在炕上暖着, 喝着奶粉,吃着花卷,这才挨着婆婆坐着,抱着婆婆的胳膊:“……大队上的人都认识我!伯娘婶娘还帮我糊墙, 贴窗户。好些叔叔伯伯大哥兄弟的, 都帮我们拉柴火。”
“那你在大队上干啥?”体力活你可干不了。
“我在大队的饲养站喂猪, 煮点猪食,一天喂五顿!”挺轻松的,“大队上来了七八个知青, 知青住我们后头, 男一间宿舍, 女一间宿舍。我们有时候一起出工,别提多热闹了。”
桐桐笑着听着, 并不打断。在枝芳嘴里, 老家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等她说完了, 桐桐才问说:“把孩子留下?”
枝芳摇头:“我俩都不忙, 能带孩子。还有大哥和大嫂帮着带,能照看的过来。等过几年……”如果情况还没有好转, 孩子上学是个问题的时候……那时候孩子也大点了, 不需要公婆手把手的照看了, 那时候送回来上学倒也不是不行。
桐桐并不勉强,哪有父母舍得跟孩子分开的,尤其是一开始就自己带的,除了他们自己,只怕把孩子交给谁带他们都不放心。
那边四爷跟金寿在说话,事实上,回去也又一些不顺心的地方。别人背后会不会笑话,以为飞出去就是金凤凰了,谁知道这又回来了?肯定有人这么嘀咕。
再加上金家二房,亲奶奶还活着,又有他们的姑姑一家,那俩表兄弟可也不是啥好鸟。这些事对他们没有实质上的影响,但难免会有一些不愉快发生。
但这些对金寿来说,叫事情吗?他摇头,“议论是人之常情,但至少……”我们觉得是安心的。
四爷点头,那就可以了!只要能弯下腰,就能挺过去。
“就是……”金寿苦笑了一下,“叫你跟我妈……脸上没光彩!”其实还是在父母的庇护之下的。是爸爸给大队上办了很多事,把一个村上的好些后辈都安置出去了,这个厂那个厂的,只要符合标准,几乎七八成的人家都有孩子被安置出去。
是这个举动,叫大队上的人包容他们,甚至于保护他们。
四爷就他:“我跟你妈不在乎这些。既然安顿好了,就好好过日子。苦心志,劳筋骨,可;饿体肤,空乏身,大可不必。”
他写了个名字和单位,“这是还在公社的朋友,有些你见过,有些你没见过。你跟你大哥的性质不同,你大哥不好走动,你可以去慢慢走动。购销社、服务部、棉站、粮站、医疗站……”
金寿看着,然后把名单收起来。这一点就是自己要慢慢学的,爸妈把路越走越宽,这是需得学的。
四爷就是这么想的,从炕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方印来,递给金寿:“劳改刻石头,也是真的。”总得给人消磨时间吧。
这么冷的天,叫他们整天干活,也不像个样子。所谓的学习,想学自己就学了。心里烦闷的时候,拿着石头慢慢雕刻,一琢一磨之间,不管是想的通还是想不通的,就都想通了。
他没事的时候也刻了几方印,这是一方闲印,递给金寿。
金寿看着篆体的字,认了半天认出来了:“宽处行?”
对!宽处行。
心往宽处走,路忘宽处行。
枝芳凑过去看,金寿干脆递给她。枝芳就笑,她真的很喜欢公公这样的长辈!公公说的是: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
很多人都说金寿选择自己是攀了高枝了,公公并不避讳这一点。
去高处,是定目标。人得有远大的目标,或者说是理想,但她更喜欢把这个叫做野心。
这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所以叫择高处立。
公公赞赏敢选择站立高处的行为,但也说了,站在高处可以,却必须得平出坐。
不卑不亢,不谄媚于谁,也不轻蔑于谁。不管跟什么人打交道,必须以对等的心态。
而后,才是宽处行。其实,做到前两点,路怎么可能不宽?
枝芳就笑了,然后伸出手:“爸爸,没有我的吗?我也想要。”
四爷另外给取了一方印,上面是两个字:福、缘。
枝芳愣了一下,这可以理解为‘福缘’。彼此碰上,与双方而言,就是福缘!但要是跟金寿的放在一起,它的意思应该是: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想要的东西都是最上等的,完美无瑕的!而缘分等来的金寿,真的能像心中向往的那样吗?最初一定不是的。所以,这其实是中等的缘分,总是有不完美的地方。
而下等福,不是说最下等的意思。这个下等的意思是简单!
抱着最完美的理想,珍惜遇到的即便只是中等的缘分,从平凡、普通、简单中汲取幸福!
真做到这一点,缘就是好缘,自己的福分也一定是最好的福分。
她一下子就笑了:“爸,我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收着吧。
桐桐取了两个小荷包,放印章的,一个上面绣着个‘宽’,一个上面绣着个‘福’!
这两口子来,住了一晚上,跟小意和顾艇聊,彼此熟悉。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又启程回村了,怕回去的晚了更冷,带着孩子呢。
好似这一回村里,就没那么远了一样。时间一宽松,就常能见面,并不会依依不舍。
把这两口子送走,没过几天,省城发了电报过来:金禄病重!
只这四个字,其他的一盖没有。
四爷和桐桐立马就往省城赶,小姨给同事去电话,医院就那么几个,叫她打听打听,人在哪个医院。找到了,帮忙代为照顾半天,家里人马上就到。
金禄高烧,咳嗽,肺炎。
离婚之后,夫妻俩是第一次见面。
金禄瘦的颧骨高耸,胡子那么长,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刮了。
“你怎么来了?”金禄迷迷糊糊,这么问了一句。
润叶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冷着声音:“有人通知我,问我怎么联系你的家属。”
金禄摇头,闭上眼睛:“离婚了!划清界限。咱俩没关系!感谢你能提供我家人的消息,我这里不用管,你回去吧。”
润叶:“……”手攥成拳头,看着金禄,想问一句,到底没上前去。
治是给治了,打了针,就得有人管。她不远不近的坐着,直到听到有人在外面打听,是不是金禄在这里住院,她听见是公公的声音,这才走了出去。
跟公婆走了个面对面,但她没有问候,直接走了。
两人没去撵,也没有问怎么就病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反正是病了,住进了医院。两人先去看金禄。他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的多,这是叫四爷和桐桐意外的。
桐桐给塞了药丸,这是自己做的中成药,感冒咳嗽退烧,都有效果。至少把这烧先退下去!
她看了四爷一眼,四爷往边上一坐:“去买点需要的吧!”不是要顺便办事吗?去吧!
桐桐得去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这一打听,叫她更加意外。原以为最原话的金禄,真的扛住了。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一句领导的坏话。这一点,叫桐桐尤其惊讶。
金禄迷迷糊糊中,看着坐在身边的父亲:“爸——”
“嗳!”
“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梦见……咱老家。”
“嗯!”
“老家那一铺炕,咱家的堂屋,咱家的菜园……还梦见去抓老太太喂的鸡!”
“想回家了?”
“不是想回家了!就是想起那时候……记工分,混饱肚子,想的少,也是一种好。”
四爷:“……后悔吗?”
“不后悔!”金禄看着屋顶,艰难的吞咽:“要不是爸妈……我一辈子都在记工分,然后生姑娘,生儿子……重复重复再重复……不读书,没见识……不会思考,人是没魂的。”
嗯!然后呢?
“有魂……”还不够,“还得有骨!您跟我妈,都喜欢我大哥,是不是?”
四爷:“……”
“我跟我大哥是双胞胎,你们都更爱大哥!大哥憨厚,厚道……大哥活的正派……我就不行了!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啥啥都不行!娶个媳妇,还没有大嫂讨人喜欢。只能做面上好的活……我知道!我都知道。”
“没有!一个人一个性子,你大哥身上的缺点也多!你要是闯过去,你的路比你大哥更宽。”
“爸,我不怂!我没软,没当软蛋。”
“知道!我跟你妈都知道!能咬牙撑住的,都是汉子。”
金禄一下子就哭了:“我妈呢?要是我哥住院,我妈肯定就来了。我妈为啥没来?我妈还是更爱我哥。”
“你妈……”四爷话还没说完,门被推开了。
桐桐从外面进来,拎着罐头,饼干,拿着新买的热水袋,且已经接好热水了。
先是把热水袋塞到被窝里,再是给拧开罐头,取了勺子给喂罐头汁:“先吃黄桃的吧!还另外买了两个橘子的,下顿吃。”
金禄一委屈,眼泪滴答滴答的:“我还当你跟我爸都偏着我大哥。”
“胡说!”桐桐给喂着:“吃着,好好养病。”
四爷就起身了:“呆着,别的都不用管。”
“你们能呆几天?”
“退烧了爸带你回家。”
啊?能回家?
四爷没言语,转身走了:想带,就自然是能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