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秦花菜的姑娘不是那个卖酱菜的姑娘, 那姑娘可精明了,抢手着呢。
桐桐听王竹兰说过,就是街道办的刘翠霞给介绍的,二婶没看上, 王竹兰也没瞧上这姑娘的长相, 当然了,那时候的金守财也没看上人家。
但是, 秦花菜看上金守财了。
这姑娘上面有个哥哥, 比她大十多岁。她是父母的老来女,她父母生了她大哥之后, 接连还生了三个孩子, 但是这三个孩子都没有站住, 养到半大不大的,夭折了。
所以,对这个老幺养的就特别的精细, 特别的娇宠。
她哥嫂结婚后好几年没个孩子,她嫂子进门的时候她才几岁大,正是好玩的时候,真就是在嫂子的眼皮底下长大的。
这种姑娘, 哥嫂不嫌弃, 爹妈只怕疼不够。
家里又是肉联厂的,他哥现在是肉联厂分厂的厂领导,市面上常见的火腿、腊肉都是这个厂生产的。
也是在胡同里有自己的私宅, 可以说是条件不知道比王茜家好了多少。当然了, 除了长的胖一点, 五官没特色了一些之外, 其他的没有什么毛病。
这姑娘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金守财, 第一次说媒就是女方请的媒人,结果金守财和家里两位女性长辈都没相看上。
而这个姑娘估计也相看了不少,不合眼缘也就没成。谁知道这边又出了这个事了,结果两人成了。
金守财的想法是:“家有丑妻可以白头。”对于长的好看的姑娘,他心里有阴影了,怕守不住。
娶人家就是要好好的过一辈子的,就是冲着两人将来可以白头去的。
这样的姑娘站在跟前,老太太就很满意:“哪里胖了?多福气呀!”然后说桐桐,“她为了跳舞,都不敢太吃!咱家这人……吃不胖!看见你这样,就觉得有福气。”
然后看赵美贤:“好!我觉得好。”
赵美贤也没挑拣了,后悔的呀,要是早选这个不就没有这档子事了。幸而好事多磨,咱还能娶一这样的媳妇回来。
那有啥可说的?啥都按照最好的给。
反正赔偿给那么些:皮鞋,去买!要两双,一双单的,一双棉的,得牛皮的。
新被褥,房子全部另外粉刷,家具得重新做!手表给买新的,缝纫机给买一台。人家女方也没马虎,陪嫁里有男士手表,有大收音机。新被褥陪嫁了四床,为了的是将来添了孩子,家里有铺有盖。
谁家嫁女等闲有这样的牌面?
两家见面的时候,人家父母和哥嫂就说了,也是斟酌了再斟酌,想了再想,婚姻这事,难得的是顺心。
这也是最重要的!她家姑娘顺心,这是先考虑。
而后才说,金守财本身憨厚,谁这一辈子不走折子?早早的吃了亏,人就踏实了!这一次的教训足够他后半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再就是吃技术饭的,稳当!
而后再考量家里的条件,条件不差,关键是家庭和睦,长辈明理,很少有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日子能这么和顺的。
她家里简单,孩子也简单,人口多的人家争东论西,争多论少的,太容易吃亏了。找人家少的人家吧,他们家就人口少,有事没帮手。
金家在这些个方面都符合他们家的要求,那么再回头去看,所谓的二婚不二婚,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的。
不能既要又要嘛!所以,这个婚事就应承了。
婚礼筹备了三个月,等进入了九月,天气凉了。这个叫秦花菜的胖墩墩的姑娘就嫁进了金家。
跟赵美贤预想的一样,这样惯着长大的姑娘啥也不会干,真的不会干。
桐桐还能用缝纫机呢,也还能缝补,能织毛衣,下厨也能做饭做菜,只是要保养手,有些太粗的活她不干。
这位不是,她缝纫机也不会用!买了缝纫机了,人家把缝纫机往正房老太太那屋一搁:“家里都用吧!”
都用呢!那她有些啥想做得,只管扔下,你们谁有空给我做了呗。
她的衣服很少自己洗,除了内衣袜子,大衣服……她嫂子说她揉不动,洗不干净。
于是,金守财就成了他们小家里洗衣服的那个人。
人家说:“你的内衣袜子我给你洗,我的外衣你给我洗。”
金守财屁颠屁颠的给洗了!洗完人家收,人家熨烫,也是分工合作的。
在家里擦个桌子抹个玻璃门窗,这是可以的;收拾床铺、整理衣柜是可以的。但是拖地不是要拧拖把吗?咱打的水泥地面,还是你拖地吧!
金守财每天早晚拖地,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不会做饭,她说:“妈,等保财结婚了,把他们分出去单独开火,你跟我爸肯定得跟我们过,我们是长子长媳!妈,你做饭吧,我做坏了就糟蹋粮食了。”
赵美贤:“……”那将来谁给你们做呀?
人家说:“妈,回头我先给您生个孙女呗!您活着,我靠您!将来要是没您了,我靠我姑娘。”
可有福气了,这话落下也没几天,四爷弄了些苹果梨,给这边送点。桐桐跟着来了,一见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的秦采花就愣了一下:这是有了吧?
才结婚一个多月,闹不好就是新婚那几天怀上的。
桐桐偷偷的问婆婆:“是怀上了吗?”
王竹兰愣了一下,倒是没往那个地方想!但这么一说,还真像!花菜是火腿质检车间的,相对也比较轻松。一回来就困确实……说不定真不是秋乏呢?
她拿了果子去二房,低声问妯娌:“是有了吧?”
赵美贤朝外看,然后一拍巴掌:“我去问问……”
一问,果然,没换洗,且日子过了成十天了。本来国庆的时候就该来的,怕突然来了不方便,她都没去公园玩。
谁知道到现在都没来。
这还不是八九不离十了?
桐桐还不觉得什么,只是仇香莲和王宝珍都急着想生,可惜,人家就这么简单的怀上了,他们得从王茜进门就想生,到第二个进门怀上了,她们都没怀上。
可也许真是这个姑娘特别有福气吧,在检查了确定她就是怀孕之后,随后的两个月,仇香莲和王宝珍先后都怀上了。
谁不说这个姑娘是个福星。
王小草酸溜溜的说桐桐:“你两个妯娌都怀上了,你婆婆顾着孙子孙女去了,顾不上你了吧?”
桐桐:“……”她抖了抖今年新买的大衣,然后说她:“你顾着点你吧!”
说着话,门一关进去了。
王小草开了自家的门进屋了,屋子又是蒸萝卜樱子窝窝头的味道,她烦躁的回卧室,把家里的钱和票都拿出来:林桐那一件大衣三十七块八,买不起。
她抱怨才回来的姚子光:“你跟老金都是一个单位的,怎么福利差这么多?”
“一样的呀!”
“那为啥林桐一换季就买新衣裳?她的钱哪里来的?”
姚子光气也不顺:“你说哪来的?当然是自己挣的!你怕是不知道,她从七月份一直忙到十月份,中间这三个月,她在下基层!在各大厂里演出。光是煤矿,她跳了十场,你知道煤矿工会给了多少慰问品么?”
“煤矿富的流油。”
是啊!谁都知道煤矿富,那能给的少吗?“我听说一场下来,粮票五十斤,布票八尺,油票、工业券还是另外算的。”
这么多!
“你以为呢?她是台柱子。现在去打听打听去,名声可亮了。每次都看海报,海报上要是她,那场子就爆满。剧院也是,在剧院她的演出票一票难求。”
哪好了?不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听说她跳起来每次都能过男演员的肩膀,跟飞起来一样,但换个人扮这个角色,就跳不到这种程度,从来没有一场失误过。
单位上好些人都去看过,津津乐道。汇报演出的时候,领导点名要看她的演出。
内行看什么咱不知道,但是外行看的就是动作的难度,就是觉得好看,一般人做不到,这就行了呗。
姚子光就算,“你算算,三月份有个妇女界,五月份忙一段,有劳动节、青年节,七一、八一、九月开始迎国庆,再就是到了十一月月份,迎元旦,再之后就是春节。除了这些需要慰问演出,频率大之外,她一般都是周末才演出。”
真的是清闲,福利好,挣的补贴多!
所以,别只问我挣多少,你看看你挣了几个吧。
车站卖票,是个人都能干,连个技术岗位都不是!要穿好的,要吃好的,那就叫你爸妈给你补贴呗。
不给补贴就别言语,家里就这样的日子,你看能不能过!你羡慕林桐的日子,我还羡慕老金的日子呢。
人家身上的毛衣又换新的了,灰色的羊毛衫,搭一件呢子外套,你当我不想要?
正叨叨呢,隔壁传来炒菜声,滋啦一声,这是炒啥菜呢,这么香?
桐桐将菜扒拉出来,今儿炒个酱辣子,最后一茬青辣椒了,搭上酱豆、辣椒面,豆腐丁、酱菜丁、萝卜丁,再加上一些肥肉丁,炒了一盆的酱辣子。
拌面、拌饭,或是夹馒头、窝窝头都能吃。
先这么晾着,边上有控干的罐头瓶,回头装几罐,给两边的家里都送点。分着吃很快就完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满屋都是炒完辣椒之后的炝香味儿,“哟!这是又发福利了?”
桐桐从厨房跑出去,“我们后天上酒厂去演出,人家先把票送来了,来邀请来了。”说着,就往出拿票票,“白酒的,啤酒的……”
用不了的就拿去兑换成别的票票。
四爷就笑:桐桐现在是养家的主力军!
从任务性的慰问演出到人家上门邀请,这一步走的也不容易!
第1712章 岁月长河(43)二更
天冷了, 霜都降下来了,该冬储菜了。
四爷把王竹兰的工作给调动好了,这件事一直也没跟家里商量,就是好端端的, 王竹兰从菜市场的给调动到管理办公室去了。
还是菜市场, 不过是在办公室里面,每天戴着袖章, 不定期的出去转一转, 看一看,解决一些纠纷就行了。
这活清闲呀, 谁不想干?
可太难调动了, 咋就轮到咱身上了。
却不知道四爷为了这个工作呀, 费的那个周折。这是集体单位,不能脱离街道办这个大范围,可腾挪的空间太小了。另外, 这地方距离家近,出了胡同拐弯走三十米就到了,来回不费事,走路要不了十分钟就到家了。
要满足方方面面的需求, 又没有那么多单位, 怎么调动?
这都小一年了,这边的菜市场、粮站、副食品商店各方面的供应都是四爷费心调配的。
王竹兰被调动了,他们领导才说:“我的王大姐呀, 您就没发现, 咱这菜市场今年配送来的菜, 品质都好。”
啥意思?
“韭菜下来的时候, 连着一星期, 别的地方只有韭菜卖,一分钱一大捆,吃的人打嗝放屁都是韭菜味,谁家都一样。咱们市场这配额了一半,对吧?豆腐、豆芽、粉条,蒜苗,豆角……是不是还有得卖。”
“是啊!咱们跟人家不一样?”
“不一样!别的地方其他菜品能占两成就不错了。”
“是吗?”王竹兰就说,“那我得说望才去,这不是占其他地方便宜吗?”
“那可真不是!咱们得大多是计划外的……”这里面有个情况,除了蔬菜公司统一收购之外,集体单位还允许在特殊的情况下,自行按照定价去收购一些。
所以,大的单位都有这个指标!咱有这个指标,但是去哪里收购呢?
这不是你家儿子给指的路吗?给联系联络,咱这一片都跟着吃的实际的利益了。
“就拿冬储菜来说,你去看看……咱这一次拉回来的冬储菜,可都是一级菜,各个白菜都在十斤以上……”你以为找来的都是一级这很容易吗?
人家这么费心的是为啥的,咱心知肚明。
这不,天一冷,王竹兰的工作先期调动了,上办公室来吧!以后还有用得到你儿子的地方,你在咱们才好开口。
就这么着,王竹兰不用在菜市场搬着蔬菜来来去去,不用跟顾客为扒皮不扒皮的事扯皮,不用为找钱的事争执,也不用再乌泱泱嘈杂的环境里一呆就是一天了。
办公室里炉子开着,可以用罐头瓶接热水,慢慢喝着!等暖和了,人多的时候出去转转,看看一切是不是正常就行。
回到家,她都没反应过来:我儿子这么大能量了?
这件事自家男人想办,可这几年了,也一直没办到呀。
她拾掇葡萄糖瓶子里的西红柿酱,桐桐爱吃这个,今年趁着西红柿上市,熟透熟好的时候,她腾出一半的票买成西红柿了。老二媳妇在医院,这葡萄瓶子拿了不少回来,又是煮又是晾的,而后给做成了西红柿酱。
冬天想吃西红柿炒蛋,或是想用白糖拌着吃也是行的。
她收拾好,又把瓶子用报纸一个个的包好,赛到筐子里,她拎着就给送去了。
可桐桐和四爷不在家,林家这边的冬储菜是大头,人口多,家里的冬储菜光是白菜就得七八百斤。
今年多了一个林棠的对象,叫陶然。这俩是打算年前结婚的,这会子也在老丈人家帮忙。
陶然的五官只能说是中等,身材高大魁梧,反正跟‘陶然’这个名字是有些不搭配的。
他父亲老兵,因战残疾了,右眼瞎了。解放之后就在公安系统,他妈是那个年代崇拜英雄的代表,女子高中毕业,在当时的电报所工作,后来合并到邮局了。这个阿姨不仅是林棠的领导,还是林棠学电报时候的老师。
是陶然的妈妈先看中林棠,想办法叫人撮合林棠和陶然,这不就撮合成了吗?
两人虽然不是一个单位的,但都在一个区,都是这个区的公职人员,所以,他们可以在邮局分一间筒子楼。
一间十八九平的房子,在楼道里做饭,公用水房和厕所。
但这种筒子楼比平房好多了。
房子分下来了,最近都粉刷结束了,床和家具正往里面挪呢!两人想在元旦前把婚礼办了。
四爷不爱跟这个陶然一块干活,因为这个人也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型的!
本来嘛,老丈人就不爱说话,结果好容易有个挑担了,这位也不爱说话。不爱找话题,不爱搭话,都是很好的倾听者。
咱就说,就一个小舅子还算活泛,这小子十六了,过个年都十七了,高中马上毕业了。这小子通过特殊渠道,被部队特招了。
林家的老太太原本就是搞电报的,再加上一家子搞银行工作的,他在心算、珠算上都有特长。
有这两项特长,政治过硬,又有信息渠道。一听说有这个指标,老太太立马就给报名了。一考就过,一验就成,特别的顺利。
元旦前就新兵入伍,要离开了。
林渠低声跟桐桐说:“三姐,你跟三姐夫常回来。”
“怎么了?不放心家里?”
“二姐一嫁,就剩下大姐和四姐了。爸的年纪慢慢大了……”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这一当兵,把家全扔下了。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们隔三差五就回来。门房都有电话,电话一打,二十分钟就到了。”老太太的身体很好,老人都是长寿之相,身体根本就不用操心。
“要是姐夫欺负你,你别瞒着,要跟大姐二姐说……”
“行!一定得说。”
四爷叉腰就在边上呢:“你姐弟俩背后说去!我在这跟前呢。能不能把那萝卜递过来呀……”
桐桐让开了,叫林渠来。
林渠跟着笑,一整袋子萝卜:“姐夫,明儿得抓紧把别的买了,趁着我的粮油关系还在家里。”这是能提前买一冬的!粮油关系一走,家里少一口人了。
至少今年冬天能多一个人的蔬菜和副食品供应。
四爷明儿顾不上,“找二姐夫!”
陶然赶紧说:“我去!我去!明儿一早我就过来拿副食品本。”
等忙完回去的时候,王竹兰都走了,但是番茄酱摆了二十瓶。桐桐倒了一瓶出来,加了白糖,这都成番茄汁了,她递给四爷,四爷也只喝一口:“你喝吧。”二十瓶也吃不了多少顿。
但还是给程娟带了一瓶!上班的时候拎着,一路往单位里骑。跟平时一样的往里面骑,在门口跟看门的大爷打个招呼,说一声‘早’,但今儿正骑着呢,车子打滑!
‘蹭——’的一下,桐桐扔下自行车自己先蹦跶下来了,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都没扔,踉跄了两下站稳了。
昨晚降温了,地面结冰了。
大爷从里面出来:“哟哟哟!昨儿风大,树叶都吹跑了,我就没出来扫大门口。”
桐桐看着大爷去扶车子了,这才赶紧道:“那边滑,我来……您帮我拎着袋子。”
“滑,才不敢让你去!这万一给你摔坏了,这不坏了大事吗?”大爷自责的,“怕是我昨晚拎水桶的时候把水给撒这里了。”
没事!没事!
桐桐去门房里,想把煤炉子边的废弃煤球拿出来,放在冰面上踩碎,增加了摩擦力,这不就摔不了吗?
可要走了,看了大爷的小水桶一眼,这水桶不是挑水用的水桶那么大,这是从水窖里提水的那种水桶,很小,只有大水桶的一半大。
这种水桶装满水,十岁的孩子提着都不费劲。这要是撒了,能撒出多少去?水泥地面是没错,但是地面上有缝隙,渗下去的,风大吹干一部分,不等凌晨温度降到零度之下,早就干了,咋能结冰?
结冰,至少得地面上的水存到凌晨一两点吧!
她把废弃煤球端出去,铺在冰面上,踩碎,还跟大爷说笑道:“您就是把您那一桶水泼上去也不至于这样呀。”
也是啊!
“半夜风大,您肯定也没听见动静。这说明半夜有人来过,要不……报警吧!别是更衣室里又藏什么人了?还是先找保卫科?”
“先找保卫科!得先找保卫科……”说的对!
大爷一边去找保卫科,一边叮嘱桐桐:“你先不要去更衣室,要不在门房呆着,替我盯一会子。”
“我得在这里提醒大家下车,哪里也不去,放心吧。”说这话,把自行车给推到边上,就等着。
远远的就给来上班的同事打手势:下车!
各个都下车了,下来一看:哎哟!这要是摔了,胳膊腿受点伤,可了不得。
“可不是吗?差点给我摔了,大爷找保卫科去了,这得报警!昨儿下班的时候好好的,大爷关门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多积水?都别急着去更衣室,看看这到底是咋了。”
那大家放了自行车就都过来了,党青云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围着一堆人。
“这是咋了?”
大家让开位置,党青云看了一眼就先看桐桐:桐桐每天都是数一数二的早到。
“你摔了吗?”
“没!”问题不就是自己每次都来的早,且单位门口有个坡,很少有人能骑着自行车缓步蹬到上面的。一般都是在门口下车,推着车子进去。
自己一直都是骑着车上去,一直骑到车子棚下面这才脚撑住下车的。
至少女性里面,她还没发现第二个。
有些事只要牵扯到利益,就得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宁愿大动干戈一场只是误会,也不敢赌人心。
第1713章 岁月长河(44)三更
保卫科查看了, 这水来的确实是蹊跷。半夜三更的,谁给这里倒的水呀?就算是要躲在里面干点什么,或是小偷小摸的,也没有在这里洒水的必要。
再加上团里的情况, 团柱子就拿一个, 她平时来的早,且她的体力好, 骑着自行车就上了门口这个缓坡了。
若是有什么目的, 应该就是针对林桐的。这样的天气……骑着自行车摔一跤这真不是玩的。别说摔断了胳膊腿,就是磕碰的这里伤了, 那里青紫了, 这必然会影响协调性和动作!一次演出事故或是不完满的演出就可能把积攒下来的名声全毁了。
所以, 怀疑的人还在团里。
因为这件事,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奇怪了起来。
自从桐桐挑了大梁,大家就不‘小林’、‘小林’的叫她了, 年纪比她小的叫她‘林姐’,年龄比她大的,还跳舞的也没多少了,二十一二后很多人都跳不动了。长相气质都能找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对象, 于是, 人家的工作也就调动了。
现在哪个单位没有宣传科?哪个单位没有文艺类干部?
调走了,清闲自在,成家生娃去了。
所以, 很多年纪大的都是舞台、服装之类的, 这些人都开始叫她‘林老师’。
只有同一批次进来的, 大家都比较熟, 而且之前大部分人比原主要跳的好。所以, 只有这些人还一直‘林桐’‘林桐’的喊她,只有开玩笑挤兑她的时候才喊‘林老师’。
桐桐在团里是不管事的,她也刻意不去掺和,没有必要!再加上原主就不是那么一个爱操心的人!所有人都恨不能为她操心,她也就一直这样,避免了很多麻烦。
就像是分组,跟着她一组,她拿的福利多,同理,这一组大家都拿的福利多。在剧场演出,几乎没有额外的福利,就是本分的工作。
最开始不愿意下基层的,现在肯定乐意了。大家就希望有更多的下基层挣福利的机会。
有人当然就想走桐桐的门路,只要你开口,那肯定是能一直跟着。
桐桐掺和这个事干啥?她就跟程娟走的最近,大家也都知道,出门在外,就得有个特别亲近,特别信任的人一直跟着,照应起来方便。
所以,只有程娟是雷打不动的,一直跟桐桐一个组。其他人怎么闹,怎么去分组轮换,这就不是桐桐想掺和的了,那是团领导要管的事。
她就做好自己,跟谁都能配合,就把能做得做到尽头了。
所以,她该干嘛就干嘛!进了更衣室先把西红柿酱递给程娟:“跟那个刘处长怎么样了?”
有人给程娟介绍了一个大了她七岁的男人,三十了,外贸厅的,副处。以前是某位领导的秘书,工作十分紧凑,因此耽搁了终身大事。
人很稳重成熟,桐桐和四爷都见过,没看出什么大问题来。如果一直站队正确,应该是个可以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人。
程娟一边收拾西红柿酱,一边道:“无趣!”
“什么?”
“是个特别无趣的人。”程娟一脸的痛苦,“在一起说话,他永远只说……官话套话。至于我喜欢什么,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他一点也不在意!根本就不找我喜欢的话题跟我谈。那你说,这将来有一辈子要过,日子可怎么过?他说的那个……我听的烦躁。”
桐桐:“……你试着沟通看看!把你的需求告诉他。他可能接触的女性少,有一直是这个节奏,所以……频率没有调整过来。”
“可算了吧!我提了一次,他反倒是批评我觉悟低,没有政治敏感度……”我要拿见鬼的东西干什么?
正说着呢,闫文静过来了,直接喊了一句:“林桐,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桐桐:“……”她点头,“我知道!”她没有必要!
因为闫文静比自己的年龄要更长,她训练的方法和姿势固定,所以,她的旧伤真的会慢慢变重,身体变陈。
过了年她都二十三了,已经到了逐渐朝二线退的年纪了。专业舞蹈这一行就是这么残酷!
她现在急切的不是这个,她想叫李援军娶她,或是调走或是继续留下当领队。她的状态不下滑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挑战高难度,没有希望了。
这个差距一拉开,再没有机会可以弥补。
所以,她在求稳。跟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了。
闫文静走了过来,靠在边上,低声道:“说起来咱是一期进来的。”
“嗯!”
“你的状态不错,早几年没有挑大梁,所以,你跳到二十五岁应该问题不大。”
桐桐把柜子一锁:“我也是这么想的。”
闫文静看了她一眼,这才说:“我提醒你,防着点比你小,但跟你年纪差距又不大的,水平也不错的人。你挡着人家的路了!等你退下来,她也该退了。”
“你指谁?”
闫文静白了她一眼:“自己猜去。”
程娟:“……”说了还不如不说。她问桐桐说,“你觉得会是谁?”
桐桐只摇头:“没证据,没法猜!”事实上,她尽量不跟其他人产生太多的利益纠葛。
程娟也说,“你又不跟人吵架,不跟人起争执。也不会因为谁没做好,说过谁,或是不跟谁合作。”就一直是个好好先生的老好人,谁害你?“不会是沈安娜那个阴魂不散的吧?”
不会!沈安娜回不到团里了,党青云不会要的!只要放下去了,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当然了,除非通过婚姻。
但是,她这种犯了错误的,再想回城得到工作,必须来原单位开证明。
真要是开过证明,团里会不知道?
由此可以判断,跟沈安娜也没有什么关系。
程娟不可思议:“不会是后来的这几个吧?”年岁都不大,“这可太TM的不是人了!你每天来这么早干什么的?不就是在教她们吗?干嘛呀?还没学会呢,就得把师傅踢开?”
桐桐:“……”她笑了笑没言语。
然后就可热热闹了,团里选上来三个人:A说B谈的对象是顽主,啥事都干的出来;B说C有三个哥哥,各个都不好惹;C说A被后常说林姐的坏话,如何如何。
谁都没问,但是三个人私下找了团领导,也单独跟桐桐说过。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里不是一个人有问题,是三个人都有点问题。动手的是谁,其他两个是真不知情呢?还是想一箭双雕?
桐桐觉得没劲透了,这么一段时间,她每天早到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就是为了能叫接替的人在这个动作上有突破。
这三个,一个十七,一个十八,一个十九。
党青云很生气,接着就不差了,她直接安排了剧场演出,回馈各个企业的退休职工,丰富大家的生活。
平时都是周末演出,现在咱们以练兵的形式,免费给退休职工演出,对红小兵演出,不行吗?可以呀!我们本来就是服务人民的嘛!
因为是免费的演出:三个小将,你们轮着上。早、中、晚,你们三个自由抽签。
至于其他的人员,自由调配嘛!不要总说跟谁谁谁配合的不默契,林桐从不说这个话。她配合大家的节奏都行,绝不说谁没配合好。
既然要替换她,想着算计她,那也简单:来!给你们成为她的机会。
谁要是演砸了,出现大的事故了,那就什么证据都不要,从哪选拔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这辈子都别出头了。
桐桐那种没心眼的孩子,还腾出时间教你们,一个个的良心被狗吃了。
高强度的演出,哪怕每人每天只一场,这个体力她们就不行。一星期没坚持下来,每个人出现了三到四次舞台事故,且体力上消耗不起了。真的跳不动了。
都找领导,觉得不能这么耗。
党青云没言语,其他领导就先说:“林桐在煤矿,每天一场,一连跳了十天,零失误。中间休息了一天,去了钢厂,又是连续五天,第一天和第三天还都是每天两场。她的体力是硬功夫打磨出来的!试了一下,你们行吗?”
说着,桌子一拍:“本事不大,能耐不小,想干什么?”
党青云默默的起身:“既然水平不行,那就退回去吧!从哪里来退哪里去!”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这三个人有在少年宫里当舞蹈老师的,又在煤矿职工艺术团出身的,有从别的省调来的。这要是退回去,怎么办?
结果三个人相互揭发,是A故意说之前团里谁谁谁摔了,怎么怎么着耽搁了演出。C又在边上煽风点火,说是林姐每天那么早来,又是自己骑车,这天越来越冷,路上会不会不安全。
B听到耳朵里的,她处了个顽主对象,应该就是B干的。
因为未造成什么大的伤害,所以,顽主没被怎么着。但这三个人停止了演出,她们会被退回原单位。
而当青云雷厉风行,直接去退伍处找人去了。退伍的文艺女兵里,有跳芭蕾的!便是年岁在二十三上下,咱也愿意要。然后再去招十四五、十五六的孩子慢慢培养。
像是从别的什么团里出身的,她坚决不要了。都沾染了一身什么习气。
但这件事也直接把桐桐的兴头给打回来了,这么冷的天,我多睡半个小时得多舒服呀!干啥早起……还那么负责任的给人当教练指导人家去了。
小姑娘们一个个的都可乖了,就算是有点相互挤兑的小心眼,桐桐也没在意!可谁能想到,自己这样的给人当师傅,反被学生算计。
桐桐感觉多少年都没这么丢人了!
四爷安慰说:“行了!差不多得了!不是谁都能认出大金腿的。”跟有眼无珠,心思不纯的人较什么劲?
桐桐不是气这个,她是觉得:“我一天天的装无辜装的都出神入化了,可人家……你看看,自带技能,在我面前装无辜装的那叫一个浑然天成……这说明啥?”
四爷:“……”说明你天生就不是那一挂的!模仿型选手怎么能跟天赋型选手比?痴人说梦!
第1714章 岁月长河(45)一更
好受伤!
但有事是真不需要桐桐自己出面的, 党青云把她护的很周全!谁敢算计她,那真就是打下去不叫翻身的节奏。
外出演出谁也休想骚扰,握手多一秒都不行。
这种在团里算计她的,一个是沈安娜, 一个是三人组, 全给打下去了。
有一有二,谁没事惹桐桐干啥?她自己争气, 上面伞遮着。之后巴结的人多了, 惹她的人几乎没有。
桐桐不想多事,咱也不为难别人, 就这么着挺好的。
拿的多, 桐桐就买了毛线。四爷的业余时间其实很多, 花费了小半年的业余时间,给桐桐做了手摇的毛线编织机,小小个的, 平时赛到床下面。
但这玩意就是很简便,一条围巾十五分钟就出来了。
有这种东西,桐桐买了毛线,给党青云和韩东坊织毛衣毛裤是特别不费工夫的事。情分归情分, 越是有情分, 越是要把情分摆在前面。
她又不怕人看见,早起抱着个大大的包就直接去了党青云的办公室,不管她来没来, 都给放下了。
党青云一看桌上的包袱就知道是谁放的, 里面从帽子、围巾、耳罩、毛衣、毛裤、毛袜子, 羊毛线织了两套。一套枣红的是给自己的, 一套灰色的是给她姑父的。
瞧瞧, 细细密密,十分匀称。花色简单,但是咱穿的是暖和劲儿。
所以说,桐桐这孩子笨一点,却真的是知道好歹的。谁对她好一分,她能还人家十分的好。
挣的是不少,可这团里的领导谁没收过她的东西?或是这个工业券她用不上,或是那个自行车票她不用,全都找借口分出去了。团里谁有点急用,她从不争执,紧着急用的人。
咱就说这样的孩子,跟她处不好的不是混蛋是什么?
在更衣室,程娟还问桐桐:“你不是要兑换全国粮票吗?”
“嗯!我弟弟入伍快走了,我怕他刚去,吃不饱!想兑换点。”
“那下班别急着走,跟我去粮站,咱找人去。”
“行!”
程娟换好衣服,跟着桐桐往出走,“昨儿你走的早,报社那个王小雅来找你,你不在。”
“那估计今儿还得找来。”桐桐低声道,“她想弄点煤。”
“找你们家金科长?”
“嗯!”
“弄了吗?”
桐桐摇头:“没有!只说弄不下。”
就是不想跟对方交换利益的意思。
下了班,跟程娟去粮站,她表嫂是粮站的,找熟人用市里的粮票换成全国粮票,给换了五十斤,叫林渠带着。
“这么多?”林渠抽了十斤,剩下的全塞回来了:“你跟姐夫不过日子了?”
“有呢!”桐桐给塞过去,“能省出来才给你的,拿着吧。”这玩意比钱顶事。
林渠看父母:太多了。
薛婵娟点头,给你你就拿着吧。以前最操心的就是桐桐,谁知道这日子过的,只有桐桐的日子不用操心。这挣的多少其实没什么,谁也饿不着。关键是看日子是不是稳当!
望才是个十分活泛又稳当的人!靠得住!
所以,你三姐要补贴你,你就拿着吧。
对外人家都知道是自家补贴女婿的,但其实那就是掩人耳目的,人家过日子没叫咱补。这边给了她两斤面,她马上能还你半斤油,这叫补贴吗?
不过是活泛的道道来的东西不再扎眼了而已。
今儿来说事混饭吃,搭进去五十斤粮票。那自己给儿子准备的粮票就不用带了,在家吃顿好饭得了。
她问女婿:“望才,吃烙饼还是面条呀?”
“面条!家里的厨房太小,面条擀不长。”
得!那就手擀面,用过油肉炒点臊子。
林棠跟陶然去陶家吃饭去了,林柔的单位看电影也没有回来,可林樱也没见人。
桐桐去厨房,妈妈和奶奶忙着呢,给她塞了一截胡萝卜。桐桐拿着萝卜靠在边上一边啃,一边问:“大姐干嘛去了?”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一同事结婚,她凑热闹去了!就在家属院里,闹完洞房就回来。”
桐桐:“……”还以为有别的动向呢。
啥动向都没有,家里安安生生的送林渠入伍了。
现在能入伍都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指标多紧缺呀。
等桐桐把林渠送走了,准备给林棠结婚买一床毛毯的时候,闫文静找来了。在单位的车子棚,桐桐才一到,她就迎过来了。
桐桐饭盒里拿着午饭,她只要在食堂叫加热一下就可以的。今儿天不好,怕是要下雪。她没骑车来,所以压根就没往车子棚去。
她往食堂转,闫文静小跑着过来,一把拉住桐桐的胳膊:“林桐——”
桐桐先看手里的盒饭,里面是米,别给撒了。一边摇着饭盒,一边问:“怎么了?”
“你爱人知道李援军入伍了吗?”
啊?桐桐抬起头看她,然后愣了一下:闫文静怀孕了!还早。
但是她刚才说什么?李援军入伍了?
“我爱人怎么可能知道?”桐桐抽出胳膊,看闫文静,“你还好吗?他走的时候没告诉你?”
闫文静低下头,“我……我俩吵架了!他说他要当兵,我不让他去,我把他的入伍通知书给撕了……”
桐桐:“……你疯了?!”这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他真要是不去,这一辈子才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当时我是气急了,没收住脾气。”
桐桐:“……”
“我也没说不让他去,至少结了婚再去呗。”
桐桐:“…………”以前不知道,但征兵不是明确的写着‘未婚’吗?你犯什么糊涂?!
闫文静又拉桐桐:“他爸爸的问题一直没解决,我以为他这次又走不了。”
桐桐问说:“是怕节外生枝,一直到了最后期限他才拿到的通知书?”
“是!”
桐桐:“……”那能说啥?他每年都争取,啥时候能走自己也说不好。等通知书下来,这就已经板上钉钉的,不去都不行,“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闫文静低声道,“我的例假没来。”
桐桐看出来了:“然后呢?”
“我想跟你借点钱和车票,我要……去找她。”
“去哪找?”新兵训练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你可着哪里找?
闫文静沉默了,确实是走了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要去征兵处去找,去说明情况,李援军就完了,这属于作风问题,非给开除了不可。
她问说:“那新兵训练完肯定要联系我的!到时候我要是找去部队,会怎么样?”
桐桐看她的肚子,三个月训练完,分到部队,再写信回来,这一耽搁就小四个月了。完了你再启程,再费尽周折的去找他,路上再一耽搁,这肯定显怀了。
所以,“你要大着肚子去?”那性质还不是一样吗?他还是得被开除。
“那怎么办?”
桐桐:“……”我哪能知道你该怎么办?
现在的问题是:你没有结婚,但是怀孕了,一旦被人察觉,团里的人不可能视而不见。你自己的作风也是有问题的。如果不能解决,这个工作你可能保不住。
这不是你还能不能演出的问题,这是你闹不好要把一辈子搭进去的问题。
闫文静慌了,她左右看看,“那我还是想跟你借钱。”
桐桐从包里取:“你要多少?不够我下班后回家给你去取。”
“三十。”
包里真有三十,这是准备给二姐买毛毯的钱,她取了三十出来递过去,不多问一句。
但是闫文静自己说呀:“我知道他父亲在那里……我要去看望,看看他父亲怎么说。”
桐桐:“……”那他父亲就得把李援军弄回来,哪怕是以训练不合格的理由呢?其实每年都有退回来的兵。
这么做的好处是,肯定能结婚。
她没说其他的,要借钱也确实是借给了。
然后,在林棠准备结婚的时候,闫文静提交了结婚申请,请求团里批准,她要结婚了。
团里批准了,党青云也看出了一点什么,最近闫文静以各种理由不演出,不参加训练,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只能装作不知道,不能真把人给毁了吧。
闫文静也把桐桐的钱给还了:“谢谢了。”不仅是借钱的事,还有你保守了秘密,没有对外说出去。
桐桐接了钱,问说:“什么时候办婚事。”
“婚礼就不办了。”闫文静垂下眼睑,“去领个结婚证……就行了!”
桐桐点头,“也好!简单。”
闫文静拉了拉围巾,桐桐看见她手背上的青紫,她愣了一下,“谁打你了?”
“哦!”闫文静有些自嘲,“不是李援军……”他只是没理我,拒绝跟我交流,“是沈安娜……她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跑回来把我给打了!说是我毁了李援军,毁了他一辈子。要真是爱李援军,就该偷偷的把孩子做了,或是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送人……”
闫文静嗤的一下就笑出来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那么苟着过日子?“他追的我,他没跟我分开,他愿意跟我上的床,我怀了孩子……要对孩子和我的一辈子负责,我就错了吗?”
她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做不来自我牺牲的事!反正……我不是一个愿意自我牺牲的人。他就算是要怪我一辈子,我也得这么做!”这是对我和孩子最有利的选择,“你可以鄙夷我……”
“没有!”桐桐摇头,“你做得很好!他让你怀孕的,他就应当承担。这世上的傻姑娘太多了,不需要多你一个。”
闫文静朝桐桐笑了一下:“你这个人……挺好的!”一点点的成熟了,这才发现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是真挺好的。
第1715章 岁月长河(46)二更
桐桐在家和四爷算计着支出, 今年挣的多了,但是支出也多了。
林渠入伍,出了一大笔。
林棠结婚,这个也没少出。
金家添了孕妇, 多多少少的都得意思意思, 肯定是往里面贴钱了。要添孩子,本来婆婆打算给东北那边寄棉衣的, 肯定又拿不出来了, 总不能叫孩子生下来没铺的没盖的,光着屁股跑吧。
这一笔自己和四爷出了, 今儿四爷才从邮局回来, 给老三寄了棉被、棉衣棉裤和大棉鞋。
还有单位上的人情往来, 年跟前结婚的人多,物资局这边有三对新人,桐桐团里除了闫文静还有另外一个姑娘要结婚。
这一笔一笔的都是开支!回头一算, 一年到头,真的美攒下个什么来。
四爷:“攒?”攒什么?能过的舒服,有的吃有的穿,在而今就算是好日子了, 还想着攒家底?想啥呢?“不攒!不是想要那件红大衣吗?明儿去买回来。”
别别别!别作兴的太过了, 还是需要留一些储备的!
她坐在在板凳上,背后靠着暖气片,把这家底又装好收起来。四爷正要说他, 结果门被敲响了。
桐桐把桌上的东西赶紧一收, 四爷这才去开门。结果谁也没有想到, 是周明带着李援军来了。
周明是粉煤厂的那个, 人称‘明哥’, 跟四爷走的挺近的。之前的粉煤设备,就是周明带人试的。
这种胡同串子最不耐烦李援军这样的人了,两人彼此看不对眼,这怎么凑一块了?
他笑道:“稀客!进,快请进。”
桐桐打招呼:“明哥!”然后看李援军,“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援军如今看这个林桐也不过平平,成了媳妇子之后,一下子就不觉得好看在哪里了。他也直说:“以前觉得你怎么着也算一仙女,这怎么一下凡,也不过尔尔。”
桐桐:“……”她呵笑,“各个都想要仙女,把仙女拽下来了,又嫌弃俗气?”她说着话,看见周明从怀里掏出酒瓶子,就直接往厨房去。
花生米……不多了!舍不得给吃。
罐头还有,但是……得热一下才能吃,油都凝固住了。这大晚上的开火,还是算了吧。
最后就是用白菜心凉拌了粉条,红萝卜切的细蒙蒙的拌了半盆。主食就是红薯,家里的灶膛是能烤的,所以,灶膛里有温热的烤红薯。
她把这些往出一端,就留四爷陪客,她去卧室了。外面空间不大,坐在板凳上陪着怪难受的!她直接躲了,四爷画图用的边角料纸张,她在上面画画、写字。
原主的个人情况就在这里放着呢,反正数理化学的非常吃力,她不在这个上面较劲,她先这么在书法和绘画上努力努力,最起码在书法上,勤奋就能有收获,这是谁都没法否认的。
等过几年,能高考了,她打算去学设计类的专业。比如舞台、舞蹈服装、宣传设计之类的,为以后能顺利的轻松的养老做好准备工作。
这是唯一一个两者能结合起来的工作!就算是留在团里当个领导之类的,有文凭,有专业,那不管怎么改制,都把自己淘汰不了。
她用铅笔在纸上勾勒,想着是不是能画一副海报。外面寒暄了些咸淡话之后才进入正题。
李援军听说四爷做了那个粉煤机之后,就偃旗息鼓了,想单独搞个厂子,但是没能成。他这次来是为这个的:“要是哥们说……哥们有办法,你能不能在你们单位内部,想想办法,叫哥们招工先招进来……”
四爷给对方倒酒:“你要工作?”
“我的事你肯定听你媳妇说了!”李援军靠在沙发上,“怀上了,结婚,生孩子……这以后得过日子!我爸身体不好,闫文静倒是好,直接找我爸去了,我爸呢……气的心脏病给犯了。”
四爷了然:“那怎么着呀?啥活都行?”
“都行!先拿一份工资再说吧。”李援军低声道,“你放心,你的事我知道怎么办。审批的事有我,我父亲的部下主管这件事,你要信哥们,哥们绝不敢跟你打马虎眼。”
这些人的路数都野,在这一点上四爷是信的!便是这次他办不到,以后未必没有用到这个人的地方。
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少年时期的一点冲突实在不算是什么事。
四爷应承了:“这样,我知道你能开车,运输队缺修车的师傅。回头我给你疏通,你先去司机班。”你认识的能修车的人多了,这活你就是干不了,也能找人来干,耽搁不了事。
“得咧!”李援军举起酒杯跟这位金望才碰了一下,“之前就听说你这个人局气,一深交果然如此。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有事绝不含糊。”
“说这个就多余了!”四爷也跟他碰了一个,问说:“哪天办婚礼?”
“不办婚礼了,回头领证就行了!我爸还在医院呢!”
理解!
因着这些瓜葛,桐桐私下里送了闫文静几尺布票,要添孩子的人家从来只觉得布不够用的。
闫文静接了,她看桐桐:“听说李援军找金科长去了?”
“嗯!”
“为工作的事?”
“嗯!”
“也挺好的!”闫文静摸着肚子,“比我预想的要好。”不过是,“我这不能跳了,你最近得受累。”
但其实并没有,党青云调来一个退伍回来的姑娘,二十四了,叫周亚。这个人长的圆脸、浓眉大眼,跳芭蕾的,但是胳膊腿上的肌肉隆起,跟桐桐这种带着薄肌的姑娘还不一样。
她就是那种一看就带着绝对力量感的人!
桐桐看见了对方的脚,那脚指头已经严重变形了,不难想象她这种坚持……每次起跳的时候脚得有多疼。
不是所有舞蹈演员的脚都能成为那个样子的,她的训练动作不完全科学是一方面,很大程度还是她为了追求刚劲的力量感,用力过多了。
每次听她落地,桐桐的心都跟着‘哆嗦’一下。
她跟党青云说:“周亚身上的伤不轻。”
党青云揽过桐桐的肩膀,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她是个成熟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着,声音更低了,“我希望她能挑大梁,把你替换下来。”
“为什么?”
“咱们明年有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党青云就说,“从团领导的角度来说,不希望你这种的台柱子离开,团里确实是离不开你。但是从你姑姑的角度来讲,这个机会难得!文化单位多了,今年名额给了咱们一个,明年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去读大学。”
桐桐:“……”她摇头,“我不去!”
“不许胡闹!”
“没胡闹!”桐桐抱着党青云的胳膊,“我就这么几年跳舞的时间,等上完学了,年纪也过了!这辈子都没法再跳舞了。”
要不这么说,能怎么说呢?不合适的话不能提。
桐桐只能强调,“我就想在能跳舞的时候,留在团里跳舞!等过了二十五岁之后,如果有机会,我就去念书。”
这熊孩子,压根就不知道上学的机会有多难得。
党青云跟林暮秋商量,“得说说这孩子。”
林暮秋却摇头:“听她的。”
啊?
“她……过的不好吗?”
过的挺好的!
林暮秋就笑了:那么多人把日子过不好的时候,她把日子过的那么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笨不是傻,可以把林桐叫林笨笨,但不能说我们是林傻子。
周亚很温和,不跟谁置气。
她拿饼干分给桐桐吃,“我还能找到一个可以跳舞的单位,已经不容易了。能在剧场演出,能留在团里,我觉得很幸运!我也看了你跳舞,我不如你。”
桐桐就笑,腼腆的拿了她手里的饼干,问说:“伤……还好吗?”
“周末演出,还能坚持两年。”
桐桐就有数了,人家也是很有数的,这是冲着在团里提干来的。从个人前途来说,她找准自己的定位,这很重要。
人家的定位就很清晰:做好本质工作,等待提拔。你这样的台柱子,我只想跟你搞好关系,咱们之间不存在竞争。
那就可以了,大家好好相处就完了。
工作的事有点小波折之后,调整过后很顺心,桐桐的心情正好。
再加上二姐这不是要结婚吗?金家准备了一些贺礼,凑出来,两房给凑出来一床毛毯,叫桐桐和四爷给送过去。
刚好,那边准备好的筒子楼她还没去过呢,就带着毛毯过去了。
四爷和桐桐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女声说:“……毛毯冬天暂时用不上,等到明年春天,我再买了送你!小棠,我那边确实急用……”
去的时候林棠正在擦洗衣柜里面,陶然不在!
屋子里站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正在摸桐桐给林棠买的毛毯。金家送的这一床还在四爷手里拿着呢,家里人是听说桐桐给买的毛毯,这才又买了一条,凑成一对的。
这怎么还没结婚,就借人家的陪嫁?!
林棠看见妹妹妹夫来了,还笑道:“怎么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桐桐看了那女人一眼,给林棠使眼色:谁呀?同事么?
林棠给介绍:“这是你姐夫的嫂子!”然后给对方介绍,“这是我三妹和妹夫。”
妯娌呀?
桐桐就把毛毯一拿,往床上一房:“把床单收了吧,粗布的床单多凉的?这硬板床又不舒服!”说着,只管收拾,把毛毯当床单给铺上,“这么着被窝暖和。”
林棠:“……”
陶大嫂说:“这要是将来添了孩子,孩子一泡尿下去……”
“那就裁开给我外甥当尿布!”管的着吗?
林棠:“……”哟!这小脾气,还挺厉害的!
第1716章 岁月长河(47)三更
正说话着呢, 陶然跟一个汉子抬着桌子进来了,四爷瞧见了,便过去搭把手。
陶然只笑:“来了?”
“来了!”四爷过去接手,帮着把桌子安置在门口的位置, 这是要放厨具的。
陶然给介绍边上的汉子:“我大哥。”然后又给那汉子介绍, “我连襟。”
汉子局促的掏香烟递给四爷,四爷摆摆手:“不抽!”
这汉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抽好!不抽好。”
陶然把人往屋里让, 看见姨妹拉着个脸, 很不高兴的样子,好好的床单也给揭了, 把崭新的毛毯往床上铺。
他求助的看林棠:谁惹她了?
处了挺长时间了, 知道林家最娇气的就是这个小姨子, 稍微不顺心,那小脸一耷拉——坏了,天塌了。
林棠就递话:“嫂子正说, 她娘家谁家要办啥喜事……问咱有没有多余的,暂且不用的毛毯,借她用一用。”
陶然一下子就懂了,他看大嫂说:“谁家呀?”
“我娘家我堂弟结婚, 我想……”
“结婚用呀!”陶然问说:“床是多大尺寸的?”
啊?
“堂弟结婚, 大嫂拿毛毯,亲家大叔不得拿两床被子?”陶然问说:“您是不是还得置办被子?这样,您拿三十块钱来, 再拿一半的布票, 其他的一盖别管了!还有毛毯……您放心, 我给您赊去!借用的还得拿回来, 面上下不来!咱不干这个事。”
说着, 就往出拿纸币:“我给您写个欠条,您摁个手印。明年这个时候还就成了。”
一边说,还一边跟陶大哥说:“您也是,您老丈人家有难处,您跟我开口多好!我嫂子跟我媳妇又不熟,干嘛这么见外。”
写好了,就递给陶大嫂:“摁个手印吧!其他的您别管,我跟单位预支去,都不叫您为难。”
陶大嫂哪里敢接,自家男人的脸色黑成啥了。
小叔子越是递给她,她越是躲。
陶大哥的手往起一举,陶大嫂吓的直接抱头。
林棠才要说话,陶然一把给拦住了,说陶大哥:“咋还打嫂子呢?”
“四六不懂的东西!”陶大哥瞪着眼睛,说媳妇:“帮妈拆洗完了没有?跑这里来干啥来了?”
陶大嫂蹭的一下给出去了,走的特别的急。
桐桐:“……”她看着陶然叫上四爷和他大哥又去搬炉灶了,就看林棠,“二姐夫这嘴……挺利索!”
林棠就笑,然后摇头:“他大哥是他爸的原配,生他大哥的时候难产没了!一个吃奶的娃子……光棍汉没法抚养,家里的长辈就说过继了,就过继了你姐夫的大伯。后来,你姐夫他爸当兵去了,孩子就这么一直在大房过日子。
后来,受伤复员了,也解放了,这一段婚姻其实也没啥。我婆婆这不就嫁了,生了你姐夫。这些年,这边的日子好过,说是过继出去了,但当儿子的想认,我婆婆能说不认吗?”
桐桐点头:原来是这么一码事。
“也是怪我!我见男人动不动就对女人挥拳头,看不顺眼!出面说了!结果可好,她倒是觉得我好接近,擦脸油也要,头油也要,穿过的袜子、鞋都急着往家里搬弄。我哪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呀!”
桐桐:“……”
“后来你姐夫才说,他大哥也不是真打,就是吓唬呢!她在她娘家挨打挨多了,见了谁要打她,心里就怕!但其实嫁出来,也没真打过一次,可就是害怕。”
叫人瞧着,既可怜又可憎。
“一年半年的见不到一面,要不是要结婚,我也见不上他们。又不在一起生活,没啥影响。你也看见了,你姐夫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憨!”
桐桐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窗台上红绫子是自己给林棠买的,为的是结婚当天绑头发的。她记得是一对,为了扎双辫的!
她走过去,拿起红绫:“二姐……”别光耍嘴了,“你是只放了一个,还是只剩下一个了。”
林棠一扭脸,看见那单只的红绫子,她‘哎哟’了一声,“她拿我这个干什么呀?”就是两扎长的红绸子,为了看着喜庆的。
本来在衣服兜里放着的,她顺手放在窗台上,就陶大嫂在那里站了站,结果少了一根。
这玩意不贵,一个三两分钱,不过是刚好碰上颜色这么正的不大容易,一来货就被抢空了。除非新媳妇,谁扎这个干什么?
桐桐:“……”她都不由的笑出来:世上就没有什么完美无缺的,总是有点这样那样的不和谐不顺心!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叫人觉得膈应!
可不管怎么膈应,这都只能算是小瑕疵,换一家,没有这个问题总还有那样的问题。上哪去十全十美的婚事去?
等到婚礼的当天,林棠用的还是两只红绫子,婆家想办法又给凑出一对来。
热热闹闹的,林家又嫁出去一个女儿。
本来住了四个女儿的房间,而今只剩下两个了。
薛婵娟心里空落落的,看着一脸沉静的坐在桌前看书的大女儿心里发愁:妹妹们出嫁,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心慌。
信一封一封的收,她是一封也不回!
然后注意力全在书本上,躲在家里最多的时间是读书。
她转身去收拾这次喜事收的东西,像是喜饼之类的,她收拾了一包,喊老四:“小柔,给你三姐送一趟。”
林柔正在卫生间洗衣服,这会子探出头来:“那个都是自家做的,苞米面的,不好吃。”
“我知道!那金家一大家子呢,她不爱吃,有人吃!给送去吧。”
林柔擦了手:“行!我去。”说着,就问说:“我爸呢?”
“你爸……”薛婵娟往卧室去:“你爸不在卧室吗?”
卧室没人!
老太太才说:“忙你们的把!望才带着出去了。”
是的!四爷当着老丈人在涮羊肉。
外面冰天雪地,涮锅热气蒸腾。
四爷给倒了一杯酒,又把涮好的羊肉捞出来放到料碗里,“知道您今儿心里不得劲,想陪您喝两杯。”
林暮秋:是!嫁闺女……心里不得劲。
“要不,您过去跟我们住一段日子,看看我们的日子是咋过的。看的见了,您心里就踏实了。”
林暮秋摇头,把酒喝了,然后摆摆手:跟女儿过日子,那是添乱!小两口的事别掺和,越掺和越乱。
四爷就说:“您得这么想,您选的女婿,是不是一不打人,二不骂人。”
是!脾气都算好。
“是不是还都算有几分本事,能护着家里人不受欺负。”
也对!各个都算是有些能耐。
“亲家是不是还都讲道理,不难为人。”
嗯!金家疼桐桐,这陶家婆婆是小棠的老师兼领导,喜欢小棠。
“您看,夫妻和顺,没有婆媳矛盾,这就已经比九成的家庭要好了。”
林暮秋:“……”有被安慰到。
吃完饭,慢慢的往回走,林暮秋开口了:“想不想去读大学?”
啊?
“想不想去读大学?”
四爷摇头:“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什么时候是好的时机?”林暮秋叹气,“人这一辈子抓住什么时机就是什么时机!你要是想去,可以想办法给你争取一个名额。”不占原单位的。
四爷:“……”他摇头,“爸,我成家了!得按照桐桐的节奏走。我要念书去了,她的日子怎么过?”
林暮秋:“……”他点点头,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又说:“你想办那个什么设备厂,这是好事。”
嗯!
“大年初三,你腾出时间来。”
干嘛?
林暮秋说:“工业部……有熟人!”
四爷:“……”他摇头,“爸,我自己想办法,不能总动用家里的关系。”
“关系本来就是给你们用的。”只要办的是正事,给你用一用怎么了。林暮秋说着就笑,“桐桐有些任性,你得多包容。”
我姑娘到现在都爱娇,穿的永远都是好的!从过日子的角度来说,这不好!谁家的媳妇都不能这样。
当时新婚,还新鲜,你不觉得怎么了。而今新人也变旧人了,但也不要因为这个去责难她。
有利就有弊,对吧?
四爷:“……”他就笑,“您要是这么说,我更不敢用家里的关系了。这样,关系先留着,回头我实在办不动了,您再带我去。”
林暮秋喝了一些酒,添了几分惆怅,便不再言语了。
不过送回去之后,躺在床上就打起了鼾声!
薛婵娟放下心了:“最近总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一点酒喝的好。”
要么说望才贴心呢!
四爷还有更贴心的呢?涮羊肉可以给里面下饺子,羊肉馅的饺子。四爷煮了两份,放在饭盒里,如今拿出一份来:“妈,这是给您和奶奶的,热热就能吃。”
薛婵娟:“……”她把烟票一股脑的都给这个女婿:“拿去!放在家里也是放着。”然后把茶叶取了两罐子,“就你会喝茶,拿去喝。”别人喝也是糟践。
吃了一顿涮羊肉,两人喝了半斤白酒,结果从老丈人家拿回一沓子烟票连带两罐好茶叶。
桐桐看着这些东西:“……”不是今儿还说这烟票到了年跟前十分紧俏,用这个好兑换活鸡活鱼的票么?这怎么又给四爷拿回来了?
四爷拿出另外一份羊肉饺子:“用油煎一下?”
桐桐:“……”吃涮羊肉还往家带饺子?肯定给林家也带了,“一份饺子赚这么多?”
四爷:“……”他去洗漱,“看这话说的,这不是真心换真心嘛!”
你的真心可真贵!换的……一点也不等价——林家那点东西全被你掏空了!
四爷问:“那换活鸡的票吗?”不是想吃鸡了吗?
桐桐:“……”她说,“我想啃鸡爪。”
四爷:“…………”弄一斤鸡爪比弄一斤活鸡还难!你是真会出难题。他说,“行!明儿给你弄鸡爪去。”
这天晚上,桐桐抓着四爷的手嗦啊嗦的,四爷抽不回手,只听到她咕哝了一声:“淡了!”
第1717章 岁月长河(48)一更
鸡爪这个东西, 去哪里买?
一年到头能发一只鸡的鸡票就不错了。这鸡不是白条鸡,不是那种人家宰杀好的,买回来剁一下就能下锅的鸡。而是那种放在笼子里或是绑着腿和翅膀,咯哒咯哒叫唤着的活鸡。
拿着钱, 拿着活鸡票, 人家售货员先收票,然后给拎起一只, 把绑鸡的绳子挂在称钩上, 这么一称重!再收钱,这种鸡一斤五毛, 秋里的鸡肥, 冬天的鸡都比较瘦一点, 大一点的鸡一斤也才四五斤重。
能在过年的时候买一只鸡,这真的都是好日子!好些人家有票都不买,拿去兑换更实用的, 比如粮票。
所以,叫四爷满家属楼的去找,也没几家说年底已经能吃鸡。
那能上哪去呢?上国营饭店。饭店里有些菜不用整只鸡,比如, 蘑菇鸡片, 凉拌鸡丝,爆炒鸡杂之类的,只要有这些菜, 就证明鸡是拆分来卖的。
四爷专门找去, 想要买鸡爪。
“你倒是真会买, 没这道菜。”但经历也没赶人, 得知道人家是给谁买的, 有些单位有些领导有一些爱好,咱可以想办法通融,结交结交。
四爷:“……”他也不说,只问:“能不能凑半斤出来。”
“大冬天倒是不怕坏,剁下来冻着肯定能攒出来。”
那这不就行了吗?四爷偷偷塞了二斤粮票过去,“回头呀,这道菜我要生料,不用给我做熟,我按照熟菜给你掏钱付票。”
也行呀!卖鸡杂是卖,卖鸡爪也是卖。熟的是卖,生的也能卖。
事办了,四爷见今儿难得的有卤好的猪头肉,又给买了一份,装饭盒里带回家。
回家的时候楼下一群人,看见他都远远的打招呼:“金科长回来了?”
四爷明白了:李援军搬过来了。
桐桐在楼道里站着,跟刘建设家的嫂子说话。
自家这是一梯四户,中间是两户,一户是王小草和姚子光,另一户是当时腾出来之后就空置着呢。谁知道李援军和闫文静搬进来了。
王小草抓了瓜子递给桐桐,跟桐桐靠在门边低声嘀咕:“听说是司机班的,这次也是立功了!车坏在路上了,离城三十里,遇上大雪。这李援军找了好些人愣是把车给拖回来了,车上拉的是医疗用品,都是正急用的。这一立功,就分了这一套房子。”
桐桐:“……”对于一个顽主来说,叫车在大雪天恰好坏在路上,很难吗?弄一群人,把车给拖回来,难吗?
李援军是啥老实人么?
他住的是大院,结婚当然也会在大院。但是他不是独子,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住的也必然拥挤。结婚了,他也需要独立的空间。
但是房子不是那么好搞到的,那怎么办呢?
前面有四爷靠着功劳,靠着很大的舆论声势,得了一套房子。
那他就奔着这个使劲,没有功劳,咱就人为制造一个功劳。没有很大的舆论声势,他父亲多少还有点问题,但是,他曾经也是兄弟极多的。只要不是做很离谱的事,这些人不介意卖他一个面子。
领导也是人,也得生活,巴结不上的时候,有时候抓领导个小把柄,或是‘威胁’‘威胁’,也一定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这么快就有结果,桐桐怀疑李援军用了后者。
这个不用猜,李援军在楼下,站在四爷车子边跟四爷说话,“张大平是什么好人?”
张大平是单位的一把手,而今的权利全在G委会,这位是主任。姚子光就是张大平的秘书。
四爷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取了身上的烟,给这一群人扔。
大家都客气的接着,帮着抬家具。
四爷没言语,当然也知道张大平不是善类!这个年月,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有几个是善类?
李援军接了烟,自己点了,这才道:“食品厂、粮站,跟张大平,这三者背后的猫腻可深了。他住独院,大黑亲眼所见,他家养着狗,喂狗的都是二合面。”你就知道这玩意背后搞了多少。
四爷:“……”这就有些可憎的!他后悔没用张大平的名头给桐桐多弄点鸡爪。就是自己和桐桐吃饭,也不是顿顿细粮,只是说粗粮的比重不高。
但这是桐桐一场一场跳出来的,是自己来回倒腾来的。真不是空手套白狼,不劳而获的。
“我把照片给拍下来了,跟了半个月,把他们这中间的那点事全弄明白了。”李援军轻哼了一声,“我前儿晚上上门,照片往桌子上一拍,张大平立马就怂了。这不,今早这套房子就下来了。”
难怪呢!
“你放心,你要办的那件事,哥们给你办到底!张大平算个什么东西,这件事咱兄弟说了就算。正的不行,只能走邪的。”
四爷没反驳李援军,反而说:“正邪是相对的!他自己不端,那与之对立的,未必就一定是邪的。”
李援军觉得这话很对,很投脾气:“你先回,回头一起下馆子去!以后的事咱再合计。”
“行!我一会就过去。”
然后四爷回来了,桐桐站在自家的门框里,王小草站在她家门里,两人也不挡路,就这么聊着,也不知道聊什么。
下面搬着五斗柜上来了,四爷转身就能搭把手。他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桐桐,过去帮忙去了,交代桐桐:“自己吃,我一会子跟他们出去吃。”
桐桐接过来,也没看,就跟王小草摆摆手,“吃饭了!吃完饭再聊。”她往回走,也没关门,只朝外喊:“家里有热水,谁渴了谁来喝。”
说着话,还把暖壶拎过去,洋瓷缸子也放过去,就在鞋柜上面,站在外面伸手就能够到。虎子直接过来拿了杯子:“嫂子,谢了。”
桐桐就笑,这是跟四爷的关系突飞猛进了,都叫嫂子了。
她不管这些人,自己去吃饭了。饭盒里是凉拌的猪头肉,锅里有热馒头,用馒头夹点辣酱,再将猪头肉往里面一塞,咬一口就问香不香吧?
然后喝一口热乎乎的蛋汤,太舒坦了。
王小草端着碗锅里借酱油,看见桐桐这都吃上了:“哟!猪头肉。”
桐桐只客气的问一句:“尝点。”
“不了!我不爱吃这玩意,早吃腻了。”
桐桐心说:知道你会这么说!但凡吃的比你好,你没吃上的,那必是你不爱吃的。
她起来给对方取酱油,然后倒了小半碗:“够么?”
“够了,明儿给你还回来。”王小草要出去了,又看人家这厨房,“你这厨房利索,我婆婆把厨房归置的乱七八糟的。”
桐桐说她:“你知足吧!”整齐是因为我卖了厨具了,各种东西都用盛放的器具。你婆婆呢?你们啥都不给添置,你婆婆糊纸盒挣的那点全贴给你们了。豁口的瓷碗,补过的洋瓷碗,这些东西你再怎么归置都不可能如这边一样。
王小草就说:“主要是乱。”
桐桐:“……”天地良心,这婆婆不错了!少言寡语不说话,一天到晚的不闲着,做饭洗衣,连王小草的内衣袜子都是婆婆给洗的。
这种婆婆要是再不好,你要啥样的。
正说话着呢,门口有人喊:“小林呀……听见谁说猪头肉……”
这是刘建设的妈,住过来过冬来了,这边有暖气,更暖和。
王小草白眼一翻,对着外面喊:“是我!我说今年过年想弄点猪头肉!咋了?老太太想吃猪头肉了?”
刘嫂子拉婆婆回去:“走!回去了。”
王小草端着酱油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刘母:“昨儿我那边凉拌个粉条,用热油泼了一下,干辣椒那味儿就出来了。结果敲门,说想尝尝。烦死了!都不敢叫她闻见。”
桐桐就笑,送她,顺嘴问:“今晚打算吃什么?”
“蘸水萝卜丸子,没酱油不出味儿。”
嗯!嗯!这也行。
王小草回家关门,不行又能怎么样?她把脸拉下来,重重的把酱油碗给婆婆放到灶台上。
姚婶子:“……”吃的真的是看脸色的饭。
但是,叫她说,这饭不差了。萝卜和苞米面混在一起,蒸出小小个的丸子,弄些酸汤蘸水,这不挺好的饭么?热乎乎的吃着,能吃饱就不错了。
可儿媳妇不乐意,又在外面絮叨了:“……人家婆家给补贴,要不然人家的日子不能这么松快。猪肉头,蛋汤、白面馍……你家呢?你家能补贴个啥?”
外面都是人,姚子光怕嚷嚷开了,外面的人笑话,只不言语。
王小草坐在桌边,看着酸萝卜皮,委屈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在我娘家,我从没吃过这个苦,受过这个罪。”
姚子光:“……”可你一结婚,你爸妈拿你当外人,还不是一样一分不补贴你。所以,嚷嚷什么?好像我沾了你家多大的光似得。
结果没几天,桐桐又惹的人家干架了,还是打起来的那种。
原因是四爷给桐桐弄鸡爪,国营饭店的厨子是金家老爷子的徒弟,这事叫老爷子给知道了。老爷子一天天的,想办法给怀着孩子的孙媳妇做吃的,哪怕是菜根,咱都好好给做了。只有桐桐,自从家里有了孕妇,再就没管过。
听说这边想法子买鸡爪,老爷子就找徒弟去了,满城的馆子里找,然后弄来三四斤鸡爪,还带了鸡杂、鸡胗,鸡胸肉,都是生的。
大冬天的,把这些放到洋瓷盆里,上面盖个锅盖,用网兜拎着就来了。
上楼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小锅盖一歪,把盆里的东西给露出来了。
王小草正要出去扔垃圾,看了个正着。
等上来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声音,林桐说:“为就是随口一说!您咋还真给我找去了。”
老人家憨厚的声音带着笑意:“想吃就回家说,望才能认识几个人?他能给你找来?想咋吃,爷爷给你做。”
王小草只觉得在客厅里糊纸盒的婆婆真的好碍眼,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觉把纸箱里的纸盒踹倒了,然后姚子光从卧室出来,能不生气。
两口子呛呛了两声,然后推搡,直到打起来。
桐桐:“……”我就想吃个鸡爪,就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一样!
第1718章 岁月长河(49)二更
人家两口子打架, 桐桐被翟大姐批评了。
桐桐:“……”
翟大姐站在门口说桐桐:“你这个小同志,还是要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嘛!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生活可以说是奢侈了,这不好。”
桐桐可不受这个话, 才要说话呢, 闫文静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副高冷的姿态:“这位大姐, 您说什么呢?您知道跳舞需要体力吗?您知道肌肉养不起来, 就没法完成舞蹈动作,尤其是高难度动作吗?”
翟大姐:“……”
“吃肉?谁不爱吃肉, 红烧肉多好吃呀!我们跳舞的不能吃这种肥的、油大的, 怕胖!但是我们得需要肌肉, 我们得吃一些含脂肪量少的肉,比如鸡胸肉。林桐的演出任务重,她不属于大肌肉的提醒, 她那薄肌……营养要是跟不上,就跳不起来了。要不然团了为啥给啥给那么大的补贴?”
她站在楼道里,跟上上下下看热闹的人喊:“谁觉得轻松谁上去试试?嚼什么舌根。”说着,她自己的眼圈先红了:怀了孕之后, 腿脚抽筋的厉害, 这就是缺钙了。
换言之,还是营养跟不上!腿上、胳膊上的肌肉一点点的在消失。
这对于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意味着什么,这些人压根就不懂。
闫文静说着, 眼泪先下来:“是她馋吗?她馋就大口吃肉去了。她没法子, 她怕跳不起来耽搁了工作。”
翟大姐:“……”不是!你这个女同志, 我也没说你, 你咋还先哭上了, “再说了,这生活奢侈,不仅是说这个吃的好,还有这穿戴……”
“穿戴怎么了?”闫文静将手里的洋瓷盆子朝翟大姐面前一扔:“我们的工作性质就是要我们站在台上闪闪发光,衣着、形体,这是团里有规定的。一没偷二没抢,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了吃穿,这都碍眼了!”
翟大姐的气就上来了,眼前要硬伤,桐桐就拦在了闫文静面前:“翟大姐,这是我同事,怀孕了,不能跳舞了,以后怕是很难重返舞台。所以,情绪很难控制,还请您见谅。”
哦!这样啊。
“再说您今天这个批评,我也不能认。”桐桐就说她,“我觉得解放了,新的国家新的气象,我们都是国家的主人。我们反对剥削,现在没有剥削了;我们反对压迫……您这样的非逼着我不能用我的劳动所得,这就是压迫!
您不是在领导我,您是在压迫我。我们的日子是变好了,您不能借着艰苦朴素的幌子,不叫我感受新社会带来的美好生活。这与G命的初衷是相违背的。
所谓的领导,领是引领,导是指导。您引领了什么呢?引领我不能去感受新社会女性的美好生活;指导我无原则的退让,不管是非对错先各打五十大板的处事。
您要是这样的,那我可不服!我关起门在家里,人家两口子打架,您来调解,却来批评我,我冤不冤呐。”
翟大姐:“……”
调解矛盾不就是这样吗?两口子打架,起因是什么呢?
王小草就说她的委屈,每天回来,家里乱糟糟的,永远也摆弄不整齐,到处都是纸盒纸壳子。房子本来就小,还不给放整齐一些。
她不过是被绊了一下,摔了,结果姚子光就上来打了她,她这才还手的。
这话一说,那就全是姚子光的错了。姚子光不辩解,姚婶子怕耽搁儿子的前程,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赶紧说家里的是是非非。
从儿媳妇日常埋怨吃穿,跟隔壁的两口子比对着过日子开始说,真的是声泪俱下。
翟大姐就批评王小草,说她虚荣,说她过日子不实在,然后又说姚子光,不管为什么的,都不该先跟媳妇动手。
她调解矛盾是公开的,大门开着,大嗓门的调解,楼上楼下的都来看热闹。这么多围观的,就有人开玩笑的说林桐:看看!都是你的鸡爪惹的祸。
翟大姐就顺着这个玩笑,转移话题一样的随口说桐桐,这一打岔,气氛不是就松快了吗?
谁知道林桐还没说话呢,这新来的李援军的爱人给搭话了,那一句句的,火气大的很,脾气很冲。
这一维护林桐,再一哭,林桐要是跟以前一样,大多事和稀泥,这好像也不对!人家还是同事呢。
于是,林桐这不是就搭话了吗?
这林桐可比闫文静厉害,闫文静是在辩解,林桐连辩解都不辩解:我就是吃了,我就是喝了,我就是穿了戴了,咋了?
我错了吗?
这是我的错吗?
领导都领不对,导不明白,谁的错呀?
然后翟大姐指着林桐,手指哆嗦,嘴唇颤抖:气跑了。
其实翟大姐一直对四爷还不错,桐桐也没想硬刚,但是她先给桐桐把生活定性为‘奢侈’,那怎么着呀?我以后吃点啥,穿点啥,都奢侈呗。
那我不可不干!
只是不知道闫文静抽的哪门子疯,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好厉害哟!她这会子谁也不理,捡了她的洋瓷盆子回家去了,‘咚’的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外面看热闹的又说桐桐:“咋还硬上呢?”
桐桐还问说:“不能给领导提意见?”
大家都笑笑,然后散了。
姚婶子讪讪的:为了自家的事,把人家好好的关系给搞僵了。
搞僵的结果就是:四爷被高票拿到了推荐读大学的名额,结果被取消了。
翟大姐在职工大会上说:“咱们选拔人才,推荐人才,一定要全方位的考察。就像是金望才这个同志,我是知道的。他是有重大贡献的,在业务,在群众基础上,都是难得的人才。”
说着,就加大了音量,在扩音器前,大声道:“但是!”
四爷坐在下面,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呀,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随即他就走神了:但这得分人吧,他从没在桐桐的身上感知到这个年龄带来的变化。该稳的时候稳,该调皮捣蛋的时候调皮捣蛋,年龄是什么?
时间本就是人为设定的!谁规定多大的年龄得是什么样子的?
桐桐跨过了时间,把她活成了她。
这是多难得的品质……当然了,像是翟大姐这样的无法领悟,不能跟桐桐比也是可以理解的。
反正……困在时间里的女人也挺可怜的,我也真的没想去读这个什么大学,所以:这次针对我的事我原谅你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当然了,你想推举谁……这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毕竟,你说我媳妇奢侈,回头又自己定人,这是不是也不算公平公正呀!
可见桐桐说你会领导是对的:你必须不会领导。
他微垂着头,专注的用烟盒纸编千纸鹤,听着翟大姐‘但是’之后能说些什么。
“但是……小金这个同志,也有一些叫我非常担心的问题。比如,而今以什么为纲呀?以大运动为纲。可小金的思想呢?他想的是经济,想的是这里要改,那里要调整,这与咱们得指导方针是违背的。口口声声的支持大运动,可实际行动上却没有体现。那么,这样的同志真的合格吗?”
李援军往起一坐,才要说话呢,四爷在桌下踢了踢李援军的脚,示意他:别言语。
“就这么被欺负?”惯得她那毛病。前几天晚上喝酒到家,见闫文静在哭,一问才知道,跟这位老大姐吵架了。
闫文静说,就因为跳舞,谁都拿异样的眼光看她们,说她们好吃懒做,可其实练舞蹈吃的苦一般的孩子就受不下来。穿的讲究点,就说她们的这样是勾搭人。吃饭的时候挑拣一些,就说她们矫揉造作。
可其实呢?穿的好是她们身形好,一样的衣裳,试着穿到跳舞的姑娘身上看看,效果不一样!有人穿十块钱的衣裳,看起来臃肿;有人花两块钱买点布,叫裁缝量体裁衣,穿出来就是好看。
吃饭更是,不吃肥肉是真不能吃,不是矫揉造作。
但是,大家都有偏见,就是觉得长的好,气质好的女孩子就是勾搭人的。
她当时看着林桐啥也没错,就站在那里一脸无辜的被人批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把这个翟大姐给得罪了。
以后……在这单位里,翟大姐肯定不会说她们的好话了。
他当时没往心里去,就叨叨几句能怎么着?去没想到这老娘们在这里等着呢。因为跟人家媳妇发生了口角,人家顶撞了她,就下手剥夺人家读大学的机会。
这就太可憎了吧。
翟大姐还严肃着脸,问说:“小金,你来表个态,看我这个老大姐这个评价是不是中肯公正。”
姚子光站在张大平边上,轻轻的摇头:可别认!这个机会挺难得的。
张大平都压着自己想推的人,默认了大家评选你:第一,你的人缘是真好;第二,你老丈人家的关系,叫张大平不敢顶替你。
但这些关系翟大姐知道的并不详尽,你只要不认,张大平会为你说话的。
四爷起身了,态度跟之前一样:“我被选上,确实出乎意料。感谢、感恩,不管是肯定我的,还是否定我的,都一样的感谢、感恩!”
说着,他就又说:“既然有异议,那就择日重选!总归是领导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我是不是当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选叫领导满意,叫大家认可的人。”
话音一落,满场鸦雀无声。
姚子光摸了摸鼻子:翟大姐,你再提你的人选,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一句话将死了你!
张大平要推谁,只有他这个秘书知道。
但是翟大姐想推举谁,很多人都知道,她这两天一直在跟这个夸跟那个夸的。
现在好了:你否了他,他张嘴就断了你的路!
满意否?!
第1719章 岁月长河(50)三更
大会散了, 张大平说姚子光:“你去传个话,就说这次……不行。”
办公室有个小伙子,有些来历!干部家庭出身,父母都在市里任职。这次, 张大平想推的是这个人!
这人办事圆滑多了, 只承诺说:“看好你!支持你。”
那这个前提是:你先被推举上来,哪怕是票数看得过眼。那肯定是有办法给你这个机会的!
但如果你走不到这一步, 自己私下活动的不行, 那这不是我不支持,而是你没有走到我面前来嘛。
所以, 张大平在被李援军拿住把柄之后, 就更谨慎了。绝不会为了这个再冒险违规操作!也就是说, 这个人的父母没有为张大平兜底的能耐。
那……张大平就换了态度了:没法子!就这样吧。
不能支持想支持的人,那张大平就不介意真的公平一次。
四爷也跟单位的年轻人说:“这次大家都有机会,各凭本事!我被领导否了, 你们的竞争对象有限……”
李援军心说:这就是说,只要干掉领导想推荐的人,这个名额就在你们这些人中。
那这些人还不得把人给掀翻吗?
果然,这些青工开始举报和反应问题了, 把翟大姐跟要推荐的某某某的关系都扒拉出来了。这人跟翟大姐是个什么关系呢?
翟大姐的女婿的哥哥的小舅子。就是说, 两家都是翟大姐女儿婆家的姻亲!听着很绕,但其实就是互为姻亲,绕吗?一点都不饶。
不过是翟家的女儿找娘家给婆家的哥嫂办事, 就关系不仅不远, 还很直接。
那这是任人唯亲, 这是假公济私, 这是公报私仇。
到了这个份上了, 这个姻亲小伙子一看风头不对,要连累到他身上了,他为了自保,然后写了一份检讨:承认错误了!
大家就:“……”承认错误的同志都是好同志,敢于自我批评,咱们得政策总体来说,也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嘛。
但这……算是把翟大姐给卖了!也就是说,不管大家是举报还是反应问题,说的都是真的!
翟大姐就是有错在先的!
这个结果不是翟大姐能料到的,发展方向最后到了不可控的程度。然后她被调整工作了,从领导岗位上下来,做后勤,打扫单位的卫生。
后勤这个,往往跟家属院是连在一起的!比如说,年前了,家属院也得大扫除,那其实还是很辛苦的。
翟大姐戴着口罩,扛着铁锹,清理小区楼下的冰面。
王小草从外面回来,跺了跺脚上的高跟皮鞋,然后说翟大姐:“老翟,你这活干的也太潦草了。你看看,这要是摔了,得了吗?咱这楼上有孕妇,还有专业的舞蹈演员,摔了谁你都赔不起。精心点,别消极应付改造。”
翟大姐:“……”看着王小草趾高气昂的离开,她把铁锹重重的铲在冰面上:小人得志。
正铲着呢,听见欢快的哼唱声,听声都知道,是林桐回来了。
是的!桐桐回来了,抱了一个白布袋子,是东北寄来的榛子、松子、木耳。她今天才从邮局取回来,是金家老三寄回来的。
木耳这东西特别耐吃,今晚上泡木耳,然后跟洋葱伴着,也不要别的菜了。反正也不出门了,吃点凉拌的洋葱也没什么。
好长时间没吃松子了,不好买,她要剥松子做松子糖。
脑子里都在想这些吃的了,到跟前了才发现铲雪的是翟大姐:你看这事闹的?你招惹我干嘛?招惹了我了,我家那位本来就不高兴,你还针对他!他不想去上学,但他可以高风亮节的不去,你却不能挡他的路。
这不,他生气了。
他生气了,我也没法子呀。
两人四目相对,桐桐还有点尴尬,口袋里还有林棠的婆婆刚才给塞的大白兔奶糖,她取了一个,递给翟大姐:看!我还是这么奢侈。
糖一塞,她抱着她的东西跑了。
翟大姐:“……”尴尬的拿着奶糖,表情僵硬:这种没心眼不记仇的人,除了脾气太直,其实真没长坏心眼!
这个刚上楼去,有些显怀的闫文静过来了,但身形还是好看。这人傲气的厉害,眼里从来就不放人,跟人面对面她是谁也不搭理,径直上楼去了。
上去的时候桐桐正跟楼上下来的邻居聊天,才知道今儿要去领直职工福利。
桐桐问说:“福利是啥呀?我家这位还没回来呢?”一边说着,一边把包裹塞回去。
“三粮油、半斤糖、三斤细粮,一斤盐,两斤醋,半斤酱油……”
姚婶子急忙出来:“这可不少了。你们是双职工,双份,啥都有了。”
“还行!还行!”这邻居还挺高兴的,问桐桐说:“你们呢?待遇更好吧。”
桐桐也不瞒着:“我们有一只鸡,一条鱼,还有半斤猪油,半斤葵花籽,两斤花生,十尺布,三斤煤油,二斤副食品,还有个啥来着?”
闫文静一边往上走,一边接话:“还有五斤细粮,五斤粗粮,二斤鸡蛋……”
话没说完,听见的都问:“我的乖乖的!这么老些呀!”
闫文静仰着下巴,开门,进去,关门,回家,跟谁也不闲聊:是的!我们的待遇就是这么的好!羡慕吧!那就羡慕去吧。
王小草心里像猫抓了一样,像去找林桐借布票。今年单位上发的东西有限,就是三两猪油票,一斤粮票,再没其他了。
她身上的棉袄打了补丁了,想换新的,但是没布票了。
于是,她就往出走,问说:“林桐,你发了十尺布呢!”
桐桐还没说话,姚婶子先说:“那也不够吧!我上次听你婆婆说,你家妯娌要添孩子了?”
“可不嘛?家里添三个孩子,别十尺布了,就是三十尺布都不够用。”桐桐接了话,然后跟人诉苦,“啥也不敢用,我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孕妇一生,得有奶水,这鸡呀鱼的,不得用到要紧的地方。平时家里都偏着我们,要紧的时候我们要是不贴补点,成啥人了。”
也是这个花。
轻轻巧巧的把打算开口借的人都给打发了。
这个时候就显出闫文静这种高傲姿态的人的好处了,她跟谁都不交往,就算是知道她手里挺宽裕的,也不会从她借。
桐桐赶紧回,再不闲聊了。
那边王小草:“……”她看了婆婆一眼,姚大婶也转身回去了:这媳妇子,就不知道害怕!那么些人都举报翟大姐呢,要是当秘书的稍微有点不妥当,那人家也会举报的。
挣不来更多的额,但借了就没法还了,那这新衣服是非穿不可么?
她给打断了,然后就看到儿媳妇把卧室的门摔伤,生闷气去了。等儿子回来,她还是跟儿子嘀咕了,她不觉得这是说儿媳妇的坏话,实在是日子不能这么过。
“你得管!这是我在当面,给拦了!要是我不知道的地方,她借下了,那你说咱还还是不还?这账你是认还是不认?”
姚子光:“……”
因为母亲的话,他的脸也拉下了,推门进了卧室。
王小草背对门躺着,生闷气,赌气。
姚子光一边脱大衣,一边说:“你知道这几天单位的动静不?”
王小草不说话。
“翟大姐那么个人,怎么样呢?一把给推下来了,再想出头可就难了。”
王小草坐起来,“那是她活该。”
“之前她在单位上,咋顺风顺水呢?说到底,是没人跟他计较!这次他拦了老金的路,老金抬抬手,把她给埋进去了。这么大的年纪,本来混几年之后,能好好的退休。”级别不一样,退休后的待遇不一样。
现在好了,一把给打回原形,这要是赶在退休前起不来,她就跟一般工人一样,没有干部待遇。
这个影响不大吗?
王小草惊讶极了:“老金干的?”
“你当老金是吃素的?”姚子光低声道,“张主任都说,这个金望才绝非泛泛之辈。”他说着,就问王小草,“连张大平这样的人心里都怯了,你说这是个什么人?”
王小草:“……”之前in还说他是老好人呢!这会子见领导说这个人了不起,你马上就换了调调,可见你的水平也不咋样。当初算是瞎了眼了,觉得你是大学生,前途不可限量。
她就问说:“你个我说他干什么?”我又不跟他过日子!当年我算是慧眼识珠,先看上金望才了!谁知道第二次被你给骗了。你越说,我心里越是生气。你还要说什么?
“我就是告诉你,别照着林桐过日子!林桐家是什么背景,老金有一分能耐,林家能给十分的助力!”你家呢?我就是有本事,你家给的了助力吗?我也瞎眼了,以为你爸能鼓上劲儿。
王小草听出来了,这是绕着弯说自己挣的少,还没娘家补贴,那就别提什么条件!就是日子过不好,还不能叫自己说他一个大男人没本事,日子过的不如人。
她不想再争吵,只问说:“那现在……咋弄?推荐谁?老金要去上学吗?”
“老金不去!”姚子光说,“今儿,张主任找老金谈话,说是可以推举老金去!结果老金说,他说有领导有意见,那就得尊重!他先要自检,等有资格了再说。张主任叫他举荐人,他也拒绝了,且表示,他自己都做不好,看人难免偏颇!大家推举,领导决定,他一定全力支持。”
王小草听懂了:“背后煽风点火闹事闹的把老翟拉下来的是他,这会子你争我抢,容易招惹是非的时候,他溜了?”
是的!上上下下谁不说金望才长了一颗端端正正的公心!
姚子光这么想着,可还没说呢,他突然反应过来:“老翟?你管谁叫老翟?”
还能有谁?楼下铲冰的那个!
姚子光:“……”你这个嘴咋那么讨厌,“她是老翟?你是啥?见风使舵的小人!”
谁小人呢?
桐桐正切洋葱呢,隔壁踢里哐啷的声音传来——又打起来了!
第1720章 岁月长河(51)一更
就着打架声吃饭, 特别的香!
四爷把木耳夹给桐桐:吃吧!耳朵伸那么长。
桐桐把菜往嘴里扒拉,她好像很少见到这种常不常就拳脚相向的两口子,还挺新鲜的!除了第一次打架的时候兴师动众的有人来劝架,还惹出事端之外, 其他时间, 人家两口子是关着门自己打的。
刚才听到隔壁开关门的声音了,这是姚婶子出门了。既然管不了, 那干脆就不管, 躲出去了。家属院的门房住着老两口子,老太太也是糊火柴盒的, 姚婶子去帮着干点, 蹭点温暖。估摸着快打完了, 消停了,这才会回来。
王小草从来不吃亏,所以她打完架从不回娘家。
最近这两口子找到了新的相处模式, 动辄就干一仗。跟自己一样竖着耳朵听的人怕是多着呢,都猜测这两口子打到哪一步了。
听见隔壁的门‘哐当’一响,桐桐消停吃饭,还跟四爷说:“打完了!王小草把姚子光撵到客厅了。”说完还评论一句, “蠢死了!她还没吃饭呢。”
四爷:“……”现场直播还带评论的?“吃饭!”看给你清闲的, 这点事都能乐滋滋的。一天天的,就好看热闹。
桐桐咕哝:“我是好看热闹,又不是好凑热闹。”看热闹是自娱, 凑热闹才容易惹事。我这种省心的都叫你碰上了, 知足吧。
四爷:“…………”他打岔, 问说:“年夜饭吃牛肉馅的饺子?”
“啊?”能弄到牛肉?
“农场需要煤, 煤矿想吃牛肉, 两家交换了交换。煤矿的设备我给维修,看能分个三两斤不能?”
三两斤牛肉,两大家子人呢!
林家人少,切上半斤送过去,搭着猪肉也能包一顿饺子做年夜饭。金家人多,剩下的都拿过去,也得搭着猪肉一块剁馅,要不然还是不够吃。
她说:“牛肉有些柴,最好是能跟肥猪肉一块做馅儿,香。”
四爷:“……”难怪有些媳妇挨打,有些媳妇招人疼呢。招人疼的就是得想办法叫她过最好的日子。
于是,本来都消停一年了,顺着桐桐的心意只在家作图,为以后做准备的。
但这次他还是打算动一动。
然后,翟大姐便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可四爷真的不是针对翟大姐,这不是事赶事,赶到一块了吗?
年跟前的最后一次会议,还是为了上大学的名额。
尽管四爷说放弃了,但是一些年纪大的,还是把票给了四爷。
于是,四爷的票数依旧过了半数,票数他还排第一。
那怎么办呢?
四爷就得表态了,还是那个态度,他可以放弃这个机会,但是也得说一下他的想法:“……有人说我忘记了而今是以什么为纲,总是想要这里改一改,那里改一改。这件事我是认真反思过的!在这里,我给领导和同志们汇报一下我这段时间的反思。”
反思属于自我批评的范畴,我们提倡批评,也提倡自我批评,因此,在大会上这么发言是合适的。
于是,掌声雷动,听他的自我剖析。
“首先,我自问,我为什么想要这里改一改,那里改一改。事情的起因是我是摇煤工出身,我在最基层的煤炭单位工作过,我深知基层工人的辛苦。这种辛苦不仅是来自体力上的消耗,更是来自恶劣的工作条件。
而恶劣工作条件不单是偏远的、山区的才是恶劣的,这个恶劣可以很具体的指所处的生存和生活环境!
我们说去库房是辛苦的,因为在火车站边上,噪音污染,没有一时一刻耳边是清净的。可我们又有谁去关注过这些常年与粉尘打交道的工人?
他们一呼一吸之间,吸入的都是有损身体的粉尘,这对呼吸道、对肺都是有极其严重的危害的。”
会议室安安静静的,听着上面的人演讲。
“快过年了,都在大扫除。我进进出出的,看见大家顶着毛巾,看见有人灰头土脸,抱怨擤出来的鼻涕里都是土!
各位,这只是一次大扫除,我们就被折腾的灰头土脸,明显感觉到尘土从我们的口腔鼻腔进入了我们的身体。
那么敢问,一年到头,常年四季的在高煤尘的环境工作和生活的工人们,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看见他们脏,满身的黑灰,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每天清洗,都难免被黑灰侵染。那么敢问,从口鼻进入肺之后,不能清理的肺部,该是个什么样子?”
四爷说着,就停顿下来看着下面:“每思至此,我就想,领袖对我们的要求是‘为人民服务’,我们整天把‘为人民服务’挂在嘴上,可这些工人不是人民吗?”
人民主体是工人、农民、知识分子,所以,工人当然是人民。工人阶级领导一切!
人家这话的逻辑全在大运动的纲领之内!所以,翟大姐批评人家不支持大运动?错了!是翟大姐过嘴不过心,没有领会到大运动的真谛。
于是,更大的掌声又一次想起。
他想这里改一下,那里改一日,他的初衷是为人民服务,何错之有?
在动机和目的没有错的前提下,就听他又说:“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我才想着有设备就好了,降低粉尘,改善我们工人的工作环境,保护他们的身体健康。于是,才有了那套设备。为此,领导和同志们都给予了我肯定。
后来,我又在西山煤矿进一步的实验和调整设备,想试试它是否能有更广阔的用途,能否在更复杂的环境下工作。是否能将半自动机械式的改为全自动电动式的。结果是乐观的,效果还不错。
本来,我想在年终汇报这件事情。但上次被批评之后,我退缩了。我在反思,我之前的做法对吗?只有‘为人民服务’的动机和目的就够吗?不够!
领袖在一九三七年撰写的《实践论》中就明确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想是不够的,还得去实践!领袖在诗中说,‘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而我只有想,没有‘干’,这就是我的错误。”
张大平:“……”不是你的错误!是我们这些领导都错了呗。
不叫你干,就不是真心为人民服务。
不支持你干,就是不听领袖的话。
这个帽子扣的,会要人命的。
所以,张大平赶紧起身,也做检讨:小金说的对呀!对于服务人民,我们是不遗余力的!对于服务更广大的人民,我们是欢欣鼓舞的。这件事将是咱们明年的工作重心,开年就得讨论,得尽快落实。
领导们挨个表态,阻碍?不存在的!以前拦过?那不是一时没了解清楚吗?检讨、反思,自我批评,一定改正。
李援军:“……”他摸了摸鼻子,看着老金从上面下来。原来这家伙没有自己帮忙,他也能破局,想干的总能干成。
只是之前他没认真去干而已。
亏的自己还拿这个跟他交易!
要么说,林桐当年看上这小子还是有道理的!他的脑子是真好使。这单位里,谁领导他?他辖制的领导看他的脸色。
自己抓领导的小辫子威胁领导,他是拿捏领导,叫领导无可奈何,还得处处瞧着他的态度。
高下立见呀!
李援军低声说:“老金,我很少服谁,但你算一个。”
四爷:“……”行!你的恭维收下了。
这会子会议室都在争论这个名额给谁,反正四爷放弃了:高风亮节,一心为人民服务,听领袖的话要去实践真干。
至于这个名额,爱谁谁。
票数第二那个该上吧,可惜领导才这么一说,就立马有人说这个小伙子作风有问题,他处了三个对象都没成,就是在耍流氓。
把这个否了,那票数第三的总行吧?又不行,说这个姑娘没有集体荣誉感,她值日的时候不尽心尽责,以至于小组丢失了卫生红旗。
就有旁听会议的李宝华站起来,就说:“既然都不合适,合适的又自动放弃了!那就该从基层举荐!我们的摇煤工,我们的运输司机,我们的搬运工,他们才是最应该被推荐的人。”
这话一落,满场都安静了。
张大平:“……”你都退休了,老掺和什么!这机会有多难得,知道吗?
李宝华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系统内部这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你们比那些人更辛苦吗?因此,她坚持的问在座的领导:“不应该吗?”
领导敢说‘不’吗?
没人表态,这不就是默认吗?
李宝华这老太太又看其他人:“你们谁觉得不应该,站起来。”
谁又敢说不应该。
李宝华就很高兴,“看来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我建议由积极分子组成考察组,去基层单位里考察,然后把名单提交上来再表决。”说完还强调,“我是退休人员,但还是咱们的职工。我有建议权,这是我的一个小建议,采纳不采纳的,听领导的。”
领导:“……”
张大平轻咳一声:“那……那就这样,散会!”
到最后都没有说出非常明确的‘采纳’的话来!
但是李宝华人家就觉得,领导说了‘就这样’就是采纳的意思。
张大平还没走出会议室,就听到李宝华喊了一嗓子:“积极分子留一下,咱们商量一下分组考察的事。”
四爷是积极分子,他跟李宝华请假:“得负责煤矿设备在年节期间的运转,所以,其他工作就不能胜任了。”
李宝华表示理解,“其他人,快过来!商量一下。”
本来想跑,不想跟李宝华掺和的人一见四爷请假了,那至少是他觉得李宝华这么干没毛病,那就……留下参与参与。
可李宝华却不知道,她交上去的‘退休职工子女招工表’被张大平否了。
她儿子当年下乡了,她退休之后,她姑娘接班了。而今,单位招聘装卸工和搬运工,优先从退休职工子女中招,这就是给下乡的子弟一个回城的机会。
可因为李宝华爱管闲事,总爱说公道话,她儿子的名字便没有出现在招工的名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