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一个邪恶的灵魂彻底消散于炼狱深处,就像没人知道约翰、玛丽的求婚正被上帝和撒旦同时见证。
撒旦很有参与感地优雅诅咒(祂没有看右手边的水镜,这让人有充分地理由认为撒旦或许在回避之前的对话):“Behold(看吧)!他们的爱情将孕育出一颗聪慧狡猾、让人气恼的结晶!”
上帝始终表现得随和:“但在结晶的内心深处,美丽的心灵将永远闪耀。”
两位想得其实是传统意义上的早生贵子,但当一个顶着黑色卷毛的侦探毫无自觉地加入约翰和玛丽的拥抱,事情就变得不明朗起来——但现在没人在意这个。
天使高兴地振臂一呼,带领众人一道加入庆祝的拥抱,原本坐在后排、仿佛掌控全局的三位大佬脸色顿变。
邦德试图以一场小规模冲突拒绝这场愚蠢的集体活动,但被夜翼、红罗宾联手压制(提姆脸上满是看开的淡然,写着‘让让他们怎么了’);麦考夫转身就走,被擦着枪的维斯帕报以微笑注视,不得已止住脚步;蝙蝠侠……蝙蝠侠拿出了面对反派时的态度,主打一个不同意、不拒绝。任凭利奥兰将他扯进人堆,反正蝙蝠没打算张开手臂。
一场闹腾足足持续一个半小时,等亢奋褪去,所有人重新坐回电视前,利奥兰仅仅坚持了两分钟,就在神秘宁静的电影配乐中眼皮打架地睡去。
“谁会在看哈利波特的时候睡着啊??”夜翼和一群英国佬凑在一起压低声音震惊,“我敢打赌,他肯定精神紧绷了很长时间。”
假如邦德还在这,一定会用自己的睡姿证明有那么几个成年人对魔幻题材不来电很正常,但他早早就逃离了跟他风格不搭的电影之夜。
夜翼体贴地将天使抱回房间床上,盖好被子,临出门时和众人一道回头看了眼。
卧室的窗帘拉上,光线昏暗,即便如此,仍有一束柔和的微光恰好落在天使静谧的睡颜上。那头浅金的短发如同昏暗处的金丝,缱绻在柔软的枕席上,流淌着玫瑰金的光泽,让人疑心眼前所见的不是真实,而是雅克-路易·大卫笔下那色彩鲜明、奢靡华丽,又透着庄重严正的油画。
“God,”约翰挤在门口小声抽气,“什么样的父母忍心对这样的孩子说‘战斗机器’这种话?”
“撒旦会,很显然。(撒旦在此时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夜翼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也可能是利奥兰的上司,他的另一个家长——说真的,在今天之前,我脑海中关于利奥兰另一方家长的形象,一直是一位温柔、坚定、强大的女性,但他刚刚说‘我父’。”
隔着水镜,撒旦和上帝突然与人群一起陷入沉默。
撒旦:“等等。他们别——”
“所以——撒旦是个Gay?”玛丽沉吟,“不,不对。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我想天使恶魔是没有性别的,所以利奥兰的另一个家长是什么性别都很正常。”
“……”即使是上帝也觉得很不正常,“这些人类没有正事可讨论吗?”
所有人认为他们讨论的就是正事。
当正联再次发来会议申请时,红罗宾严谨地提出对会议主题的更改意见:“是否招纳利奥兰加入正联都是其次,现在更重要的,是设法将利奥兰从PUA他的双亲——可能还有上司手下救出来。”
“利奥兰的另一位父亲是谁?和佐德一样,对地球持有侵略态度、奉行军事作风的氪星人?”
“对方手下究竟有多少个像利奥兰这样的‘士兵’?是否有办法追踪到他们的驻地?”
“……”超人弱弱地把“其实我觉得代号问题也挺重要的”吞了回去,“我们不能直接问利奥兰吗?”
“没有可行性。”夜翼头疼得仿佛在谈论劝分三年、但还是和对象结婚了的基友,“他的上司要求他摧毁银河系,他还非得说这是误会、他上司是个好人,你说要怎么劝他跳反吧。”
蝙蝠侠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单独待在自己的房间,正同康斯坦汀联络:“有没有一种魔法,能在利奥兰离开地球后,将我拉去他的身边?之前你在天堂使用的那种可不可行?”
“……”康斯坦丁躺在兔耳恶魔的腿上吞云吐雾,脑力全开地默背行李箱契约,“Pity(很遗憾),根据我和小女巫达成的约定,我没法帮你这个忙。你只能靠自己了。而且,我不觉得在利奥兰身上施法,他会迟钝到没法发现。”
蝙蝠侠:“那联络器里的跨宇宙定位仪,在利奥兰身上能正常使用吗?”
“……”康斯坦丁坐起身,“可以,但你确定吗?一旦被利奥兰发现,他一定会非常生气……非常,生气。”
蝙蝠侠毫无动摇:“总有些事是不应当做,但必须去做的。”
“而你觉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就得你来干?”康斯坦丁琢磨琢磨,感觉自己也没啥立场给蝙蝠做思想教育,于是倒回温柔乡,“提前想好道歉方式,别怪我没警告过你——顺便一提,你打算怎么给利奥兰塞定位仪?确保它不被发觉?”康斯坦丁是真的很好奇!
——五小时后。
利奥兰在温暖的羽绒被中苏醒,柔软蓬松的触感令他舒适地窝在被里慢慢翻了个身,才在习惯性的自律下催促自己坐起身。
准确计算,距离他的上一次睡眠已经有十年之久。重温深眠的体验,利奥兰不舍地在床上多坐了三秒,才翻身下地,仔仔细细整理好仪容仪表,推门而出。
有点意外,套房里几乎空无一人。仅有布鲁斯半靠在沙发上,电脑放在膝头,头微微侧着,双目紧闭。
人类显然没法像天使那样进化掉睡眠,两天两夜没睡,布鲁斯终究还是在工作中陷入睡眠。但他睡得并不安稳,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转动,眉头皱得堪称用力,仿佛即便在梦中的国度也有无尽的敌人需要蝙蝠侠应对,疲惫和严厉同时从这张脸上流露出来。
天使的目光掠过布鲁斯鬓角的霜白、眼角的细纹,忽的意识到面前的人类已经不再年轻了。
漫长的岁月不会对天使造成任何影响,但短短数十年的光阴,却会在蝙蝠侠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从藏在衬衫马甲下层层叠叠的伤痕,到这张疲惫的面庞上总因过于可靠而被队友们下意识忽略的岁月的证明。
——也许我会像送走诺亚那样,见证蝙蝠侠的葬礼。
某个时刻,天使的脑海中忽然蹦出这样的念头——但下一秒,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就倏地睁开,清醒锐利得仿佛刚刚只是假寐:“我睡了多久?你应该叫醒我。”
“你们也没叫醒我。”天使本来都打算拿床被子给蝙蝠侠盖下什么的,或者抱上床。但万一蝙蝠侠在睡觉方面也有怪癖呢?他的意思是,他又没见过蝙蝠侠睡觉,万一对方喜欢倒吊在房梁上睡觉呢?
“其他人去哪了——说认真的,你平时怎么睡觉?”天使实在没忍住好奇,这关系到下次再遇到蝙蝠侠睡着,他要把人正着放还是倒着放。
布鲁斯:“……”
蝙蝠侠一般不回答奇葩问题:“麦考夫和邦德押送勒西弗回MI5,其他人先回哥谭——或者回伦敦收拾行李。我有两件东西需要给你,所以留下来。”
布鲁斯将放在右手边的联络器推向天使:“康斯坦丁告诉我,超人交给你的那个联络器你留在了污水厂。那时候我们彼此不算熟悉,现在呢?你愿意收下这个联络器吗?”
难说,天使谨慎询问:“这里面有定位监控之类侵犯隐私的小东西吗?”
“没有。”布鲁斯敲了敲电脑旁的零件,“入睡前我就在解除这个。”
天使又衡量了一下,之前才意识到的寿命问题让他多少放宽了界限,毕竟人类没有天使那么漫长的时间去建立信任、慢慢磨合:“Right!我会收下这个!毕竟拒绝朋友的赠礼是件很失礼的事……那第二件东西是什么?”
“一份礼物。”布鲁斯将某个眼熟的剑柄放上茶几,一并推向天使,“没必要担心它的合法使用权,我已经和麦考夫达成了协议。眼下地狱不知为何放出大量恶魔在人间行动,圣剑被恰当使用的价值,远胜于放在洗礼堂里吃灰。”
“把它视为一份纯粹的祝福吧。不论你所在的阵营是否如你所说属于正义,希望这把圣剑永远能在你的手上迸发出如昨晚一样的光明。”
天使感动之余又有点小小的崩溃:什么叫“不论阵营是否正义”?你们该不会还没放弃撒旦之子那个离谱猜测吧!
是天堂的工作规定封住了天使辩解的嘴,只能徒劳澄清:“我是个纯种氪星人,绝对不是什么撒旦之子!”
布鲁斯赞赏天使勇于摆脱原生家庭的行为,但根据他养娃……从业多年的经验,有时候过度拒绝承认过往,未尝不是一种过激反应:“也许有时我们应当拥抱过往。”
“……”一点不想拥抱“撒旦之子”人设的天使气冲冲地抱上联络器和剑柄起飞,甚至重重关窗以示气愤。
房间里看着天使再生气也不过就是用力关窗的蝙蝠侠,不由地对比了一下另一个恶魔崽子,AKA现任罗宾达米安:“……”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利奥兰的上司能如利奥兰所说,没有心怀不轨,一切只是误会。否则,他很难想象一个内心扭曲的反派将利奥兰教导成现在这样,究竟怀揣着多么可怕的阴谋。
带着沉重的心情,布鲁斯启动了藏在剑柄中的定位仪:“……?”
电脑上没有提供任何反馈,一般只有定位仪被外力摧毁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不应该啊……按照他对利奥兰的了解,利奥兰应该不会对“礼物”、“祝福”特地使用透视扫描?在未有证据的前提下,利奥兰应该对一切都抱有信任和乐观期待才对。
——这话是没错,利奥兰也的确没有对刚接纳的新朋友送的礼物进行360°检测。坏事就坏事在那句“把它视为一份纯粹的祝福”上了——在礼物里藏匿一枚定位仪,可不算什么纯粹的祝福。
在布鲁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枚小小的定位仪就彻底失去了作用……仅有尾端的红灯还在徒劳闪烁,勤勤恳恳地耗着电。
天使对自己新得到的礼物里藏有什么大宝贝一无所知,事实上他一回办公室就受到了公文海洋的泰山压顶:“等……救!”
每天都会在好友办公室前“路过”三四回的亚兹拉斐尔亲眼目睹天使被公文吞没的可怕一幕,赶紧扇动羽翼冲过去,将利奥兰打捞出来:“上帝啊!这么多工作都从哪来的?距你离开也不过才一年而已!等等,为什么这些公文闻起来都有种……邪恶的味道?”
天使刚从心有余悸中缓过来,就无缝滑入心虚的状态:“我……可能接了点外包的活?”
亚兹拉斐尔:“……You what??(你什么??)”
与此同时,地狱深处。
恶魔克劳利同样喊出了跟亚兹拉斐尔一样的话语:“——You what??等等等等,让我重新确认一下——你说别西卜大人,对*恶魔*下达命令,说要建立*工作报告体系*?”
恶魔哈斯塔对此毫无意见,作为一个积极为恶的恶魔,他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能跟上级吹嘘自己这几个月又做了多少了不得的业绩:“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你对别西卜大人的命令有什么质疑?”
克劳利:“我、呃……”
他张着嘴措辞了半晌,愣是没能把那句“你确定这个命令是别西卜大人下的,不是某个低级天使终于把魔爪探进了地狱?”说出口,只能拐弯抹角地确认:“——话说回来,那些九百多年前被从氪星打下地狱的堕天使最近怎么样了?还和以前一样游手好闲?”
拜托了!告诉他一切都没变!
哈斯塔残忍地打碎了克劳利的祈祷:“什么?不。那群堕天使在一年前就想通了,现在升职的速度跟长了两对翅膀一样。要我说,啐,就是装。说什么即便在地狱也可以坚守本心,现在还不是开始争权夺势?”
哈斯塔很难不对那帮堕天使产生怨念,今年他的晋升名额就是被其中一个叫蒙宁的虚伪家伙给挤掉的。
克劳利:“……”
克劳利:“。”
完了。都结束了。万事休矣。万策尽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时隔九百多年,还是发生了。这令他不禁反省自己为何没有好好珍惜这九百多年的时光。现在,“工作报告体系”?哈哈!
——什么样的天使能对恶魔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啊!?你还不如拿圣光直接把他消灭了!
克劳利抓狂地抓起头发,在绝望中甚至想到了是否要向上层揭发这可怕的“天使特工组织”。
但一来,他真不打算因为这种事跟利奥兰闹掰(亚兹拉斐尔百分百站利奥兰,上帝……不对,撒旦知道他就这么两个朋友);二来,上层真的完全没感觉到事情不对吗?
其他大恶魔他没接触过,不好说。但别西卜大人真没那么好糊弄。
这位暴食之罪的大恶魔,永恒掌管着地域内的一切大小事务,该见的不该见的手段都见过,很多时候装傻充愣只是懒得过度追究某些祂认为不重要的事(克劳利偶尔会觉得,这位大恶魔的内心或许并没有那么堕落)。
天使的“工作报告体系”能在地狱推行,只能说明别西卜大人苦地狱的管理混乱久矣,天使这一提议属于是提到别西卜大人的心坎上去了。甚至那些送上门的堕天使——拜托,你见过有哪个老板会拒绝白送上门的好用劳动力?
克劳利两眼发直地向后一靠:难道就这样了?以后他就得天天写工作报告了?撒旦呢?撒旦难道不管管吗?地狱要成天使的外辖地了啊!
——撒旦说实话在乎又不那么在乎。
你要说祂对地狱有什么感情,那肯定是半点没有的。这位打从万魔宫建立后,就没出门管过任何事。对于天使干涉地狱,祂仅有那么一点面子上的过不去,但转念一想赌局:本来祂就是赌天使会堕落成恶魔的,那提前搭建领导班子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底,撒旦又不用写工作报告。
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经典恶魔态度,撒旦继续当祂的看戏乐子人。祂甚至发觉工作报告体系推行后,地狱各处的哀嚎声多了数倍——要么是写不出玩意儿的文盲恶魔发出的,要么是被恶魔拿来泄愤的炼狱囚魂发出的,地狱居然比过去数千年内更有地狱的样子,而不是大型摸鱼摆烂基地。
克劳利在绝望中开始撰写成为恶魔后的第一份工作报告。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巴黎。
离开套房的麦考夫和邦德并未直接出发,进行押送。昨天晚间马格努森暴死的消息七拐八弯,还是落进了大福尔摩斯的耳朵里,向蝙蝠侠告辞后,他们就一同赶往关押马格努森的地方。
挂着嫌恶的神情在满是血腥味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麦考夫用手帕虚掩着鼻子,走出房门,对着脸色相当不好看的M女士露出礼貌但毫无真心的微笑:“您不带任何亲信同我见面的决定非常明智。我可以向您保证,MI6需要一次大换血,在那之前,你最好别让邦德离开您的身边。”
“省省吧,我还没四肢不勤到你的份上。”M女士不客气地拒绝贴身保护计划,“我需要邦德做一柄利刃,而不是守株待兔的盾牌。——查清MI6内部的奸细,邦德。以及活着回来向我汇报。”
这位性格刚毅、鲜少说好话的女士神情微缓:“我很高兴昨晚你选择救下勒西弗,而不是‘认为世上少一个罪恶银行家没什么不好的’。在你们调查这里的时候,我从勒西弗口中得知了一份情报——”
“CIA有个特别行动小组,派人潜入一个名叫欧文·戴维恩的家伙身边。但事实上那是个陷阱,CIA内部早有人已经背叛。”
麦考夫虽然身在马格努森的关押地,但显然也没放松对勒西弗那边的关注。M女士和他交换审问时,他同样也在聆听另一边的监控:
“那个被派去潜伏的CIA特工,叫做林赛·法瑞斯。关于她身陷敌营的情报,M女士已经借由你在赌场里认识的那位CIA,传达给了那个特殊小组。”
“他们向你送来致意。”M女士不苟言笑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赞同,“据说那位林赛·法瑞斯小姐是那个特殊小组负责人特地培养出的接班人。如果当时你仍怀抱着‘世上少一个罪犯没什么不好’的念头,林赛特工多半凶多吉少。但你这次……我该怎么说呢,纵览了全局?我想林赛特工这回应当能活着被救回来。”
邦德总显得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说不清真假的笑意:“只要您满意就行,女士。”
M一听邦德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就条件反射地上火:“原本我是想派你去查一查这个‘特殊小组’到底怎么回事,MI6没有任何关于CIA还有个秘密特殊小组的情报。但内忧在前……”
“Leave it to me.”麦考夫微笑,“我确定我的兄弟急需一场冒险来找回……他围着泰迪熊蹦跶的常态。我会让夏洛克追查这个小组。”
顺便白嫖利奥兰的人力。
即便是M,也对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难搞程度,以及哥谭的鼎鼎大名略有耳闻:“你是怎么确保你弟弟在哥谭的安全的?投资给正义联盟?”
麦考夫没法说自己是送出了圣保罗教堂里圣保罗的剑(圣保罗,有名的圣徒之一。他的同袍圣彼得以‘手持通往天堂的钥匙’的形象闻名,圣彼得则以‘手持圣灵的剑’的形象闻名):“——一点‘小小’的代价。”
——而这份代价现在正缩成一枚两指大的王冠发夹,窝在天使浅金色的卷毛里。
显然,白嫖天使是不可能白嫖的。正如红罗宾所言:任何事都有其代价,只是你不知道自己将要——或曾经在什么时候支付而已。
第42章
很难形容夏洛克接到兄长的来电时,正处于什么样的混乱中。要解释清楚情况,或许从康斯坦丁的视角切入更好,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麦考夫第一通电话打来的5分钟前。
哥谭,污水厂。
“又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康斯坦丁侧卧在一群兔耳恶魔之间,拖长了声音发牢骚,神态与姿势之慵懒,像极了百年前淫靡度日的君主,“说认真的,小女巫。艾格妮丝留给你的那本书里,难道一点没提买下这座污水厂要做什么?”
安娜丝玛大概能理解康斯坦丁的急迫,毕竟入职至今,她曾许诺的“所有灵魂都将与你相逢于水草丰美处”都没个影儿,利奥兰见不到、想找点事发发力又无从下手……但艾格妮丝的预言书里的确没写这个:“她只说了‘等’。厂里的生活应该不算难熬?我以为你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康斯坦丁的确很享受。但越享受,过去那些亏欠就越深地勒进他的心脏,像在冥冥之中质问:你凭什么?
安逸的生活,无虑的享受,这些本该是我们能拥有的未来,可你一脚踩碎了它。你躺在这里享受天堂般的欢愉,究竟是为了我们,还是仅仅为了自己?
他在这种无法抵挡的焦虑中点燃一支烟,起身竖起风衣衣领:“随便吧。我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今晚就不回——”
“咚咚咚!”礼貌的敲门声从厂外传来,夹带着不确定的低声询问:
“你确定是这儿吗夏洛克?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利奥兰会住的地方。这是你第一次来哥谭,也许你指错路了呢?”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说这种话,约翰,即使是玛丽也没拿质疑的眼光看我。”
“夏洛克,你手上拿的那个绿色问号奖杯是什么?别随便捡路边的东西!——给我拍个instagram先。”
“?!玛丽!停止鼓励夏洛克做不像成年人的事!”
康斯坦丁气势汹汹地拉开工厂大门时,迎面看到的就是美丽而危险的维斯帕特工慵懒地单臂撑靠在门边,冲着三个围着谜语人奖杯蹲下拍照的成年人赞叹:“多么可爱的一家三口。啊,幸会。我们是利奥兰新聘的员工,能进去说话吗?”
再美的特工康斯坦丁也无心欣赏了,他瞬间火冒三丈地咒骂:“该死的天使!该死的连工厂干什么都没定、却该死的哐哐招人!——安娜丝玛!!过来领新的饭桶!”
门口的五位来客(是的,还有一个阿杰伊。因为肤色较深、穿着黑冲锋衣、习惯性蹲在角落隐匿身形,而存在感很低)顿时满是意见;争吵声惊醒院里的地狱犬,跟着安娜丝玛一路兴奋地奔向门口,还以为遛狗时间到了;远方道路上出现一个绿色的身影,边往污水厂跑边愤怒大叫:“嘿!谁偷了我的奖杯?!那是给蝙蝠准备的!!还给我!”
——麦考夫的第一通电话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可想而知,兄友弟恭的咨询侦探根本没睬,光顾着用一针见血的毒辣言辞跟康斯坦丁互相伤害。
老实的军医试图劝架,却被大型肉弹一样冲来的地狱犬一下撞倒,玛丽连忙伸手拽狗。
维斯帕和阿杰伊在谜语人恼怒地大喊大叫着举起拐杖长枪时骤然动手,一个抬枪射爆了不正规的改造枪械,另一个猛扑上前,粗暴地抬手绞住谜语人的咽喉,扭打之下不慎靠近污水厂临近的哥谭湾,下一秒——
“扑通。”
“……”混乱的场面齐齐一顿。
众人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看向浪涛滚滚的哥谭湾,就见一个绿色的人影愤怒的同时不乏狼狈地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你们怎么敢……给我记着……这事没完!!”
“他会……游泳吗?”约翰很正常人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捞下他?”
“噢他会找到活着的办法的。”康斯坦丁满不在意地收回视线,“为什么不接起那通该死的电话呢?也许那会是利奥兰打来的。”
古怪的气氛中,夏洛克承载着众人的厚望,摸出手机:“——Nay(不),是麦考夫。但还是听听他想说什么吧,也许比围观谜语人游泳有趣。”
康斯坦丁觉得麦考夫除非唱跳小天鹅,否则不可能比后者有趣,但他现在只想找点事做,好宣泄填满身体的烦躁:“他说什么?”
夏洛克听着电话,神色在“谁要管这种无聊东西”和“唔……听起来有点意思”之间切换,挂断电话后面向众人抬起一只手,像个幼儿园组织春游的老师:“麦考夫恳求(经过了适当润色)我代为调查一个‘不存在的组织’,谁想加入?”
这绝对是咨询侦探情商超水平发挥的一集,因为夏洛克有考虑到约翰和玛丽这会儿应该不想分开。双人行动变成三人行动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夏洛克看着面前举起的7手1爪,“No.大……巨型犬没法上飞机。”
康斯坦丁残忍地抖开扒拉他的腿呜呜的地狱犬:“我可不想把魔力用在搬运地狱犬上。”
安娜丝玛以蝙蝠侠的方式一锤定音:“我出机票。你们刚好可以在飞行途中签订合同。”
一个半小时后,仪祁家族的私人飞机上。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靠在座椅上假寐,被魔法伪装成茶杯犬的地狱犬呜呜叫着,在金发法师的膝盖上跳来跳去地撒欢。
漫漫旅途,唯有新闻能够短暂地抚慰一下康斯坦丁沧桑的心(地狱犬因为被拒绝,以圈地的方式迫使法师不得不换了身衣服、洗了次长达半小时的澡):
“嘿!看!是正义联盟的官方发言会!”约翰饶有兴致地将直播投到大屏上,方便所有人观看。
只见严正肃穆的红背景前,超人、神奇女侠、绿灯侠正襟危坐。超人严肃地宣布:“——是的,诚如诸位所见,利奥兰的确是我们新找回的年轻氪星人。”
一旁的金发法师不明原因地发出吭笑。
超人:“一直没有公之于众,是因为联盟仍在就是否接纳利奥兰成为一员进行谨慎地考量,而就在十分钟前,联盟已投票通过利奥兰的加入,并确认其代号为‘太阳王’。”
随便吧,只要不是“拉奥”,什么都好说。超人威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悲伤的心。
神奇女侠简洁有力地接话:“时间有限,我们仅接受三个来自记者的提问。——第三排系蓝领带的那位,你有什么疑惑?”
所有超英都在心里想,多半得是“太阳王这个称号会不会有点立场问题”这种刁钻又难回答的疑问。但没办法啊,总得照顾点同事的宗教信仰吧!利奥兰既然是氪星人,那应该也没法接受自己以氪星至高神的名字当代号?
记者整了整领结,肃然拿起记录本:“——请问先前的露面中,韦恩家长子迪克·格雷森所说的‘见家长’,指的是否就是超人?请问超人如何看待韦恩父子与利奥兰之间的关系?请问夜翼又在这个关系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如果让您以长辈的角度选择,您会选择迪克·格雷森、夜翼,还是布鲁斯·韦恩呢?——毕竟韦恩先生是正义联盟的最大资助方。”
超人:“……”
“……”神奇女侠无声地绷紧了下颌。
绿灯侠拼命回忆一生中所有的伤心事,以图维护自己的公众形象。
隔着屏幕,康斯坦丁:“哈!哈哈哈哈哈!”
不能怪他,这真的很好笑。
——与此同时,公元前2029年。
由于未来与过去之间存在着奇妙的时间流速差距,当未来仅仅过去数个小时,利奥兰已经在过去处理了小半个月公文。
所有的信息向他汇聚,整个宇宙向他敞开……利奥兰在公文中乐不思蜀,直到他时隔许久,又一次被主天使传唤。
“?”利奥兰纳闷地停下羽毛笔,有些搞不明白主天使找他有什么事。
交给他的工作他有及时完成,主天使也不是那种喜欢让工作假手他人的天使……难道是他偷偷承接外包的事被发现了?天堂觉得不合理?
利奥兰一下忐忑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赶往主天使办公室的路上差点同手同脚。
甫一敲门而入,他就在主天使身边看到一个光辉万丈的刺眼存在:“呃!加百列阁下?”
“啊!终于来了。”加百列理理衣襟站起身,优雅地张开六翼,过程中不慎扫翻主天使的文件,“呃。抱歉……咳咳!”
加百列重新进入状态,微微仰头,张开双臂,语调威严:“利奥兰,第八级大天使。主已知悉你的所为,现擢升你为第七级权天使,匹配你的言行!”
“‘匹配你的言行’。”主天使忍不住重复,“‘权’天使——就算上帝想开这个玩笑,会不会太晚了点?”
早多少年前天使就已经在运转整个天堂……至少大半个天堂的文书工作,该匹配早匹配了吧,怎么现在才想着升职?
主天使将困惑的目光投向利奥兰。
“……”利奥兰心虚地挪开视线,但很快想到上帝的升职无疑是对他的默许,顿时又直起腰杆,“非常感谢您带来的神谕,赞美主!——还有别的事吗?”
他还有一整个地狱的文书急着要看。
加百利正在扑灭自己身上的圣光,因为维持了太长时间,他现在有点惯性发亮(就像滚动的球体会惯性向前):“哦!有。听我说,我从主那里得到一份光荣的使命,要看在接下来的一周内看顾亚伯拉罕一家。尚德松被米迦勒借走了,所以我就想来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天使人选,能陪同我一起做这个任务。”
主天使对着利奥兰耸耸肩:“我能说什么呢?加百列阁下问我‘你手底下最优秀的天使是谁’,我难道能报出其他天使的姓名吗?”
“呃……”比起做伴游,利奥兰其实更想宅在自己办公室里尽快看完地狱的文书。
加百列上前一步,双手交错搭在胸前:“Please?主说这次任务可能会有点难办——祂几乎从不对我说哪个任务难办。我真的不想搞砸这一回。”
利奥兰的确没在哪份档案里见过上帝说“差使棘手”的,更别提接任务的天使还是加百列。他不禁肃然:“我一定会尽我一切所能辅助你,完成主的所愿。”
能看得出加百列的确因上帝的特别强调十分不安,挂着天堂人人效仿的公式化微笑拥抱利奥兰没多久,他就焦虑地欲言又止数回,最后还是小声请求:“如果——我是说如果,出现什么我们都没法解决的问题,你能使用主赐给你的神器请教贤者吗?”
利奥兰说实话现在有点怀疑日记本筛选贤者的质量,但他先前几次的确有从日记中得到启发,也许这也在主的计划中呢?
所有思绪在心底一掠而过,利奥兰谨慎地说:“容我先问问。”
利奥兰借来笔墨,翻开日记慎重询问:【您好,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他这次带联络器了!只要对方仍是千年后的人,只要对方告诉他姓名,他就可以直接拜托蝙蝠家进行一个蝙蝠电脑查询的大动作,实在问不出姓名,那也可以对比笔迹,他不信蝙蝠电脑没这项功能。
写完问题的最后一笔,利奥兰耐心地等待对面贤者的回复。完全不知此时撒旦和上帝正在进行一场争执:
撒旦:“天啦,你不会吧?你不会想耍赖吧?上一轮持有日记的邦德是你们天堂的人,按照规矩,这一次该轮到我了。”
平心而论,上帝感觉邦德没对天使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天使的做派一路辐射到邦德身上,搞得原本走冷酷无情、杀伐果决风的硬汉特工,现在也隐隐有往谋定而后动的作风发展:“我不认为……好吧。这次你又打算选择哪个反派?”
“不不。”撒旦稳操胜券地摇摇手指,“这次我不会选反派。”
“如果问过去的三轮赌局带给我什么启发,那就是地狱的人总倾向于把利奥兰往天堂的方向推,天堂的人倾向于把利奥兰往地狱的方向推。我决定这次选择一个天堂阵营的人……既然是我选的,那他的一切战果都得归功于我。”
“……”这倒是个新奇的战术,上帝询问,“你选了谁?”
撒旦洋洋得意地造出一片幻觉投映,像个推销员似的伸手引荐:“让我向你介绍——伊森·亨特。一个善良到只要许下承诺,就一定会救人救到底的老好人;一个忠心耿耿到被背叛、被遗弃,依旧对CIA忠心耿耿的特工……说真的我有点怀疑他有受虐癖好,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能找到的最‘天堂’的人。”
“……”上帝感觉撒旦的评价标准很微妙,“你说的‘最天堂’是什么意思?”
撒旦耸耸肩:“有自虐倾向?”
上帝放弃和撒旦辩论自制力和自虐倾向是两码事:“谁去送日记本?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撒旦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伦敦,MI6总部。007神色如常地穿梭过忙碌的人群,走进卫生间隔间。
【情况不容乐观。我怀疑整个MI6至少被渗透了三分之一,这还只是粗浅排查……】
邦德的短信敲到一半,忽地感到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窜上后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注视着他。
生死瞬间打磨出的危机意识令他瞬间拔出手枪,踹开隔间门的同时,他听到一声轻微的硬币落地声:
“叮铃铃铃……”
神经本能地绷紧,他咔嚓一声为手枪上膛,顺着声音的来处寻觅过去,在临近的隔间地面上看见一枚样式古老的圆形钱币,在地面上舞动了片刻,终于静止:“这什么……?”
“咚!”卫生间的门被一拨同事低声聊笑着推开。抬头一看拿着枪的邦德,其中几个没忍住喷笑出来:“邦、邦德……断背山……为了氪星人……抛弃美女哈哈盒盒盒!”
邦德:“……”怎么不笑死你们呢,也能让他的探查名单少几个人。
他无语兼没好气地撞开这群英国猹,伸手将自己放在原隔间里的公文包拎出来:“——?!”
上手的一瞬间,他察觉到重量的变化,匆匆翻开包一看,原本搁置在侧囊里的那本日记不知何时悄然失踪了。
与此同时,美国大都会。
伊森·亨特,前CIA特殊行动小组IMF成员,现IMF新人训练官兼卢瑟集团牛马一名,此时正单手拎着大包小包的饮料,另一只手搭在女友——再过几天,就是未婚妻的茱莉亚的后腰上:“你确定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了?有任何东西疏漏的吗?”
“没有!我只是想也拎几袋饮料,为什么这些东西在你手上就好像没重量一样?”茱莉亚笑着探过身想去拿伊森·亨特另一只手上的购物袋,但某个怪力男好像半点感觉不到能供给一整个派对的饮料有多沉,居然还能拎起饮料避着她转圈,“我真得缩减咱们伙食里的牛肉供应了,你壮得简直像个超人!”
“我……”伊森脸上轻松无虑的笑容在察觉到家门后院的灌木丛异常摆动时倏然静止。
他微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压着茱莉亚的后腰(这其实是最方便保护目标的姿势之一),将人带到身后:“我……感觉好像在后院灌木丛里看到蛇了。茱莉亚,跟在我身后,别离开我。”
饮料被伊森放置在地,他用身躯挡着茱莉亚,一手不着痕迹地摸上藏在腰间的配枪。
他抬脚踹开院门,谨慎地靠近后院,没在后院找到任何侵入者,哪怕是侵入者的脚印。
茱莉亚绷着身体跟在伊森身后:“等等……那是什么?一枚硬币?还有一本日记?”
伊森也看到了那本灌木丛中的牛皮本,他迅速衡量了一下各类决策的得失,在更倾向余铤而走险的天性趋势下谎称道:“哦,这是我前些天修剪草地忘在这儿的。呃,我得进屋看看那条蛇是不是溜进了屋子,你能去隔壁邻居家避一避吗?刚好他们跑出来看热闹了。”
隔壁邻居都是普通人,没经过训练。能表现得这么松弛,显然家里没有危险。
伊森飞快安置好茱莉亚,大步走进屋宅,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才确认入侵者可能就是为了给他送这么一枚硬币还有日记本的。
秉承着谨慎的态度,伊森进到仓库翻出了一只防毒面罩、一双塑胶手套,才全副武装地将日记本翻开(他的装备比总在洗澡的时候遭恶魔拜访的邦德齐全多了):“您好……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吗……?”??什么样的怪人会特地闯入人家,就为了问这种问题啊?伊森很难不怀疑对方的立场。
而且,他要怎么回复?写在日记本上把日记本放回灌木丛,等怪人上门自取?
正胡思乱想,一串端正浑圆的字在他眼睁睁的瞪视下浮现出来:
【您可以叫我利奥兰。】
伊森:“……”
利奥兰。
那个……之前在法国巴黎玩转韦恩父子,男女通吃还会魔法的氪星人?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是因为他喜欢看八卦,纯粹因为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是莱克斯·卢瑟。这位大名鼎鼎的反超英人士已经在直播播出后,情绪暴躁一整个白天了,高层办公室每隔几小时就能听到这位老板的咆哮。
伊森犹豫半晌,实在没忍住找了支圆珠笔回复:【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布鲁斯·韦恩、理查德·格雷森、夜翼、约翰·华生、约翰·华生的男伴、那个英国男人、那个英国男人的女伴,究竟哪个才是你的真爱?】
瓜田里的伊森缓缓坐直身体,竖起了耳朵……不对,睁大了眼睛。
第43章
隔着日记,利奥兰瞪大了双眼:“……”
这什么……什么……如此淫乱的问题!!纯洁的天使呼吸不畅了,喘了几下才缓过来,急迫地澄清:【我爱他们,与爱世人并无差别!】
对面的回答表露出一定程度的迟疑:【Well……(这个……)】
伊森觉得很难评判,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个回答。它可以是海王宣言,也可以是神爱世人,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没有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利奥兰,万一是个魔法侧的反派搁这儿跟他语C呢?
天使这辈子都没陷入过自证清白的危机(特指乱搞关系上),思绪打结了一阵,才想起可以把字迹提供给蝙蝠洞。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加百列催促:“加快速度!我们得出发了!”
“很快!就来!”利奥兰手忙脚乱摸出联络器,敲敲黑砖块的脑袋,“呃……Hello?我想只传达这句‘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你看能不能……帮我截除掉后半段?”
正常来说这不难,放大只拍那一句就能搞定。偏偏伊森带着厚手套,控笔不佳,每一个字都写得比正常情况下大,一句话愣是折成了两行,句尾紧跟着下一句“以及”……这就让利奥兰的要求有点难办了。
联络器:“我没搭载P图功能。下次见面你可以向蝙蝠侠要求一个。”
加百列又催了一声,利奥兰赶紧将日记和联络器一股脑塞回白丝长袍宽松的衣袖,提着袍摆小碎步追上加百列:“为什么这么急?我们还没等到贤者的回复。”
加百列相当罕见地愁眉不展,他甚至叹了口气(利奥兰甚至都没在加百列的档案里看过加百列叹气):“我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你知道天使有时候会对未来有所预知,对吧?刚刚等你的时候,我打了个很短的盹,梦见天堂地狱大战……并不是说我反对大战。但这次不同,就连撒旦也出现在战场上。”
天堂地狱大战也不是一两回了,但双方都持有一定的默契,比如绝对不至于让两方的Boss亲自出场。
这种默契的各留一线,能让事态在最糟糕的时候,仍留有斡旋的余地。一切都可以解释为两位至高神的游戏棋局,但一旦连执棋者都亲自上阵……
利奥兰的呼吸也跟着紧张地急促起来:“但……我们就只是去保护人类一家?为什么会引起这样的决战?而且——我还去过未来呢!我甚至见到了玛门,还在韦恩庄园捕捉到天使的气息(指蝙蝠侠上交生命之书那回)。”
加百列停下脚步,抬起左手:“那就祈祷我们仍能看到那样的未来吧——请送我们至亚伯拉罕家门前!”
公元前2051年,迦南。
这是一片临海的土地,蔚蓝的海水洗濯着浅白的细沙,远离海岸的地方层峦叠翠,人们就在此居住。
利奥兰和加百列抵达时,降落在沙滩上。
几个小孩蹲在海边砸贝壳玩,偶尔有些许紫红的汁液从贝壳中渗出——这就是未来希腊最昂贵的紫色布匹的染色原料,不过现在尚且籍籍无名。
“……”两个天使以同样的表情面对这一血腥游戏,加百列小小施展了一个奇迹,让几个孩子不慎以同样的力度砸上自己的手指,痛到干嚎着跑开,才重新挂回营业微笑,“让我看看亚伯拉罕的家在哪……啊!那间白色的小屋。看,站在门前等候的不正是亚伯拉罕一家?”
严格来说,门口站着的三人只是亚伯拉罕的一部分家人。在此之前,亚伯拉罕已经按照上帝的旨意,送走了他的小妾及妾生子(这一支血脉将成为阿拉伯人的先祖),身边仅留下妻子撒拉,和撒拉所生的孩子以撒。
撒拉没有出门迎接,站在门口只有亚伯拉罕和正在默默垂头流眼泪的以撒,此时亚伯拉罕正焦躁地低声训斥儿子:“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昨晚有恶魔突然降临在你身上了吗?你以前多么活泼大方,懂事听话,今天我只是让你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即将到来的客人居住,你就如此不甘愿?收起你不体面的表现,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以撒抬起苍白的脸,一双泛红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父亲:“为什么?是你先夺走我的东西,送给他人。我因此不甘,难道不正常?为什么就变成了被恶魔附身?”
“你——”亚伯拉罕严厉地抬手,想要训诫,目光瞥见门前气度不凡的两名白袍来客,“上帝啊!你们必是主派来的使者!请允许我儿的失礼——”
“我不认为您的孩子所言有失,”利奥兰不安且不赞同地打断,“你看,的确是他失去房间在先,才有所不满——”
“等等等等。”加百列一展臂揽住利奥兰的肩膀,转身背对亚伯拉罕父子,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上帝的使者,代表着上帝的威仪!那个孩子应该为让出房间感到荣耀才对,而不是表现得像个死不悔改的异教徒。”
“简直荒谬!”利奥兰同样压低声音,“有威仪的是主,不是我们。我们在人间行走的职责应该是传播主的福音、宣扬主的美德,而不是代替主享受,狐假虎威!想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你希望他人怎么看待主的使者?是身具美德,还是趾高气扬逼迫一个孩子?”
“……”加白列嘴张了半天,讲不出一句反驳,“听起来你是对的。”
他又夹着小鸟转回身,冲着亚伯拉罕父子重新露出俊美的笑容:“不要苛待你的子嗣,亚伯拉罕。主的使者自有居所安歇。我们降临此地,仅为庇佑你们接下来一周的安全,继续你们的生活,不必因我等的到来而改变。”
隔着水镜,撒旦吃惊:“加百列居然能说出这么有脑子的话?——哦,忘了他这回带了个外置大脑。但说真的,之前加百列说的‘大战’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因为这对……人类父子,亲自上阵?”
上帝微妙地停顿了一会,才字斟句酌地问:“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关注过地狱的动向,撒旦?”
“?”
——想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得将时间倒回至半个月前。
当利奥兰时隔许久,终于再次踏上一把土一把人带大的氪星上时,亚兹拉斐尔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注意到好友三不五时,下意识揉向腹部的动作。
“我知道那个动作,”背着好友,亚兹拉斐尔同克劳利单独商谈,“之前的每一次天堂地狱大战,都有天使回来后做这种动作。但利奥兰不是去未来吗?为什么也会受那么重的伤?难道未来也有天堂地狱大战?”
“嗯——听起来不太可能。”克劳利戴着一副早期墨镜的雏形,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哼唧,“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把手伸进了地狱?经过几千年后,地狱都快跟他姓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和天堂打起来?苗头还没从土里钻出来就得被他掐灭。”
亚兹拉斐尔想了想:“会不会因为私仇?就像米迦勒,也许地狱也有人看利奥兰不顺眼。”
“……这听起来就有可能了,但关键是谁?”克劳利若有所思,“等着。我跟那帮子堕天使联系联系,让他们趁着利奥兰工作的时候问一嘴。那家伙在批改公文的时候防备心最薄弱。”
背刺来自于最亲密的友人。利奥兰完全没想过会有人发现他这个薄弱点,事实上这个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就克劳利、亚兹拉斐尔这种长期陪他工作的旧友略有察觉。
三天之后,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再次相会于同一地点。恶魔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一见面就摘下遮挡愤怒眼神的墨镜:“我知道是谁了。玛门……那个混账。祂居然在四千多年后,对着四千年前的利奥兰下手!懦夫!有什么仇为什么不对同时期的利奥兰报?!”
亚兹拉斐尔同样感到不公,同时觉得棘手:“但他是七宗罪之一的大恶魔,我们该怎么为利奥兰……啊。”
“?”克劳利看向白发天使,“……你在想什么?”
亚兹拉斐尔交握着双手,眼含暗示:“你知道……从职权上来说,现在蒙宁为玛门搜集的财宝,别西卜其实可以要求全部充公,投入地狱建设的,对吧?唯一的问题是,别西卜并不知道玛门有一个……秘密小金库。”
克劳利面露思索:“……Hmm也许我可以跟在别西卜手底下做事的堕天使聊聊。我猜别西卜前往贪婪之恶魔的住处讨论如何给地狱开源节流,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可想而知,当别西卜走进玛门的宫舍,心情有多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也可想而知,被财产充公的玛门心情有多像死了爹——也许死上帝祂还没这么痛苦呢!
在天使恶魔的计划里,他们只打算引导别西卜一回。不论怎么说,以普通天使恶魔的能力与七宗罪抗衡,实在是有点托大了。
但计划是这么个计划,挡不住别西卜尝到第一次甜头后,还想继续尝第二次、第三次啊!
玛门在经历一二三四回心头割血后,终于忍无可忍!在万魔宫内悄悄发起了一场秘密集会。
首先,这场集会肯定没带撒旦。没有员工会带老板玩。
其次,因为私人恩怨,这场集会也没带别西卜。
公元前2051年的某个夜晚,五宗罪极为难得地聚首于同一个房间(指懒惰之罪的卧室),每一个大恶魔溜进门时都带着一种偷感。
[接下来发生在房间中的一切对话,都将避开卷轴的记载。]
当玛门这个牵线人施展完奇迹,也步入房间,千年难得一遇的期会正式开始了。
首先发话的愤怒之罪萨麦尔:“为什么我们要在自己的地盘这么偷偷摸摸??这里是万魔宫,我们的居所。”
玛门抬手:“也是别西卜的。铁桶的泄露往往来源于内部的叛徒。”
“蒙宁为我搜集珠宝的事,我从未向任何人说,为什么别西卜会突然上门?祂绝对看了我们的卷轴——你知道的,那东西一直归别西卜管。”
阿斯蒙蒂斯:“……地狱什么东西不归别西卜管?当年把所有糟心事都丢给别西卜的就是我们。”
“不,这不是重点。”玛门肃然说,“如果光是别西卜就算了——但我仔细追查,居然还发现了天堂的手笔!”
“我认为,天堂向地狱安插了探子!我用奇迹追查,锁定到了一个叫做‘利奥兰’的低阶天使身上,难以相信……什么时候一个低阶天使能管到地狱来了??”
很难说在场的大恶魔们神态各异,心里都在想什么。祂们也许有的已经意识到自己新提拔的副官多半有问题,但用得实在太顺手,一点不想管(反正痛又没痛到祂们身上);有的还在状况外。
玛门就属于前者,但因为痛在自己身上,不能不管。可是管也得有技巧,祂想要的是继续享受,又不是为了一时之气自断手臂。琢磨半天,玛门才构思出这个方案:首先,祂想保留曼宁。其次,祂的怒火得有人承担。
打蛇打七寸,祂直接把利奥兰裁了,不就又能发泄怒火,又能对曼宁造成震慑,让自己的副官日后乖乖听从于祂?
——这倒是能从另一个角度体现利奥兰到底多会把控恶魔们的痒处:副官们都快把“我是间谍”的牌子顶在鼻子前了,大恶魔们还能纷纷仰起头避开,装做看不见。
阿斯蒙蒂斯敷衍地说:“不错的主意。你准备怎么做?冲进天堂把那个利……”
“利奥兰。”玛门发誓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名字,鬼知道别西卜的四次“来访”给祂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这段时间祂白天做梦都会被惊醒。
阿斯蒙蒂斯:“……把利奥兰从天堂里拖出来?你指望谁去干这种跑腿活?”
玛门显然不会自己干,堕化之后,贪婪巨龙的一部分特质也影响着祂,令祂比起离巢更喜欢抱窝。
懒惰就更不用提了,要不是这次把开会地点设在祂的卧室,五方会谈就得变成四方。
剩下能指望的就只有愤怒之罪萨麦尔、嫉妒之罪利维尔、淫欲之罪阿斯蒙蒂斯。
萨麦尔先发出嗤笑:“虽然你提出的假设很让我不爽,但替你跑腿更让我想扯烂你这幅嘴脸。别指望我,我没傻到为了替你出气,跑去天堂找麻烦。”
玛门抓紧动员:“不不,我已经做过预占了,不久之后,这个利奥兰将会抵达人间一个叫做迦南的地方,完成主的使命——”
“以防诸位不知道,这个小天使最近可是主面前的红人。接连四次使命,三次升职,从第37级命令抄写员一路成为现在的第八级大天使(这会儿利奥兰还未升职。如果升职了,玛门说出‘权天使’可能更能煽动恶魔们的愤怒)。”
“……”所有大恶魔忽地全部沉默了下来。
玛门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多么……圣宠在身。让我忍不住想起当年堕天的时候。有我们中任何一个的祈祷和恳求被伟大的主听到吗?被主宽恕吗?”
凭什么?凭什么同为天使,祂们被主遗弃,折断双翼踹下地狱,经历重熔再塑之苦,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却有其他天使倍受青睐,一路升向光明?
难道祂们不曾向主伸出虔诚的手臂,不曾追逐过光明吗?
难道祂们生来便注定堕落,注定不可宽恕吗?
萨麦尔手掌下的黑铁铸椅发出灼烫的红光,被愤怒之火逐渐融化。
嫉妒之利维尔遮掩在两枚铜币下的双目流下血泪,在苍白的面庞上触目惊心。
玛门又对着唯一一个对天堂没啥眷恋(拜托,谁要回天堂禁欲啊?阿斯蒙蒂斯百无聊赖地这么想)的淫·欲之恶魔道:“那个天使,容貌受到主的祝福,更甚于光辉之子加百列。”
阿斯蒙蒂斯顿时支棱起来了:“我可以——”
“不。”嫉妒之利维尔哑声说,“这是我的事。我的主体正在迦南,陪伴一个丈夫宠爱小妾的女人。为什么主要派遣天使去迦南?”
更多的血泪从铜币下流淌出来,利维尔微微仰脸,像在做无人会听的祷告:“是主又要第二次将我打入地狱吗?”
“……”阿斯蒙蒂斯脸上的轻松散漫也消去了。
至少在这一刻,立场各异的大恶魔们心中流淌着同样的嫉恨之毒、愤怒之火,原本玩闹性质的期会在这一刻彻底变质,一双双异化的竖瞳在地狱昏暗的万魔宫中亮起。
“去吧,利维尔。让我们看看……”萨麦尔的眼睛灼亮成火焰般的金红色,“让我们看看,仁爱的主究竟能如何厌弃我们,不惜踩断我们的脊梁第二次。”
——于是。
当利奥兰和加百列赶到迦南时,站在亚伯拉罕身边的以撒已经换了个芯子。透过以撒的眼睛,是嫉妒之原罪利维尔正注视眼前的世界,注视眼前的天使。
利维尔说:是你先夺走我本拥有的,转送给他人。我因此不甘,难道不正常?
为什么我就变成了嫉妒,我就变成了恶魔。我变成不可宽恕,被打下地狱——无数人咒骂我的名!奸佞之人说遭了我的蛊惑!
难道利维尔之名不曾象征着光洁?!
嫉妒的毒液在肺腑中流淌,利维尔阴沉沉地瞥了拦住亚伯拉罕的金发天使一眼,只消看一眼对方被主赐福过的容貌,腐蚀的酸液简直就要从皮囊中滴淌出来。
看呐,拥有一切的宠儿们替他说话,还自以为是大度!如果当年经历一切的是他们,今日还能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
“……”加百列被以撒看得后背发毛,忍不住凑到利奥兰耳边小声犯嘀咕,“那个孩子,真有点古怪!你觉得会不会就是他导致的最终大战?我们是不是应该……”
加百列做了个类似爆炸的动作,暗示是不是应该直接掐灭苗头。
利奥兰简直震惊:“你不是在暗示……我们是天使!我们不能……随意杀人,就因为怀疑他可能造成不好的结果?”
“你不能就因为一个孩子不顺从成年人的规则……就杀了他??”
“……”加百列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那你建议我们怎么做?”
问到利奥兰的盲区了属于是,迄今为止他看过的档案卷宗里,还没有什么育儿方式是符合他的美德标准的。
利奥兰一边跟在亚伯拉罕的身后走进宅邸,一边翻出日记:“等我问问。”
四千余年后,大都会。
伊森刚把茱莉亚从隔壁接回家,就感觉到牛皮本在他裤子口袋里微微发烫:“——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去仓库还有东西没收拾好,你先去休息,好吗?”
匆匆走进茱莉亚不爱进的仓库,伊森翻开牛皮本,打开手电筒阅读:“请问……如果孩子因为……家长的不公正待遇受委屈……应该怎么弥补?”
订婚宴都还没办的伊森:“……呃。”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分两种情况讨论,也许这是恐怖分子正在暗示什么犯罪动机、袭击预告;也有可能对面的的确是利奥兰,问这个是因为……超人的……家庭矛盾?
伊森费解地挠挠头,掏出圆珠笔回复:【能细说什么不公正待遇吗?】
利奥兰想了想,总结:【孩子做了一件在我看来没错的事,但家长因此发难。】
仓库里,伊森:“……!”
划重点:孩子没做错,家长发难。
根据一般话术套路,这个孩子该不会指利奥兰自己吧?因为……交友广泛,所以被超人严厉斥责?
伊森又想挠头了,主要是以他的价值观,他跟超人绝对站同一立场。但利奥兰明显是来求安慰的,他这时候打击对方,好像又不太好……
经撒旦认证老好人一枚的伊森纠结半天,委婉地建议:【我还没有孩子,暂时没这方面的经验。如果你是利奥兰本人的话,不然问问联盟里的其他英雄试试?那种家里孩子比较多的?】
——特别指出,伊森这里指的是闪电侠之类的快乐一家。
但利奥兰到现在连半个同胞超人家的孩子都没见过一个呢!只有蝙蝠家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略作思考,利奥兰又摸出联络器,挑出蝙蝠侠的号码:
【你现在方便吗?我可否问你一个育儿方面的问题?如果你家的孩子,因为你要求他给客人让位而生气,你一般会怎么哄?】
半分钟后,一拳将干嚎着“为什么哥谭来了这么多外人??为什么这些外人要来干涉你我之间的私人游戏”的谜语人干翻在地的蝙蝠侠抬脚踩住谜语人的胸口,将联络器从披风中摸出来。掸眼一看:“……”
很难说利奥兰这是不是暗有所指。蝙蝠侠从夜翼愤怒地发现杰森的存在,回想到红头罩愤怒地发现提姆的存在,再到提姆……哦红罗宾倒是没因为达米安的突然出现而愤怒,但达米安见到家里一二三四个兄弟姐妹是蛮愤怒的,大有一人单挑蝙蝠群英会的架势。
而蝙蝠侠为了缓解家庭矛盾做了什么?做了……呃。
“……?”被蝙蝠侠踩在脚底的谜语人忍不住抬起头,脖子越伸越长,“你的联络器里有什么?怎么能让你沉默得比面对我的谜语时间更长?”
第44章
蝙蝠侠平静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在谜语人凄惨(很可能有演的成分,有时候哥谭的反派会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是否在拿蝙蝠侠带来的疼痛当情趣)的大叫声中回复:
【带他们晚上一起出门。但为什么这么问?】
对于不善言辞的蝙蝠侠而言,“今晚夜巡带你一个”基本等同于接纳、道歉、示好、奖励等等一切正面情绪的表达。
利奥兰看着回复似懂非懂,目光向上瞟了一眼晴朗的太阳:【具体情况很难解释。呃,非得等到……晚上?白天不行吗?】
蝙蝠侠:“……”
好问题。不行。
因为白天没法夜巡,除非有反派热心提供亲子活动机会。
——这大概算个地狱笑话,因为蝙蝠侠的确曾试着在白天同子女们出行。
他带年幼的杰森去过游乐园、带达米安去吃饭购物、带迪克去马戏团看表演……但所有一切美好都只会成为包裹着糖衣的刀、仿佛无尽的暴力与犯罪、难以走出的痛苦阴影。
如果有什么经验是这几十年来蝙蝠侠所总结出的,那就是在哥谭,他们的爱最好裹在夜巡服下才相对安全。
这一切都很难解释,于是蝙蝠侠选择不解释。沉默是他的拿手好戏。
另一头,利奥兰满腹疑惑地盯着杳无回音的联络器看了半晌,只好一比一复刻蝙蝠侠的哄娃经验。
等亚伯拉罕匆匆进屋准备招待的宴席,利奥兰状似无意地左顾右盼着蹭到仍幽幽看他的以撒身边:“嗯……你对夜晚出门是怎么想的?想和我晚上单独出门逛逛吗?”
正在阴暗扭曲的利维坦:“……什么?为什么?”
隔着水镜,正聚众围观的四宗罪们也不禁伸长了脖子:“?”
“这是个阴谋。”玛门警惕而笃定地说,“绝对的。否则为什么一个天使会邀请人类晚上单独出门‘逛逛’?”
同样隔着水镜,正在聚众围观正在聚众围观的四宗罪们的撒旦:“……”
也许是因为听信了不可靠的育儿经验。
撒旦:“这太蠢了。我要把利维坦叫回来。”
上帝的目光从挤在一起的堕天使身上掠过:“为什么?这也许是距离你赢得赌局最近的一次机会。”
迦南的天空忽地晴转阴云,暴雨随之而下。加百列不愿淋湿自己的神圣之躯,匆忙招呼着利奥兰进屋躲避,利奥兰犹豫地在加百列和仍倔在中庭的以撒之间扫看了几眼,伸展开丰盈洁白的羽翼,遮挡在以撒头顶:“你不想进屋吗?”
以撒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原地,雨水顺着他面庞蜿蜒,暴雨与惊雷仿佛愤怒地嘶吼,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想。”
因为祂们早已失去了进“屋”的资格。
以撒:“你应该和你的同伴待在一起。”
“哦祂能照顾好自己。”利奥兰又向着以撒蹭近一步,绒软的羽翼有一瞬蹭过以撒的面颊,带着天堂久违的气息,“你想做什么?只是淋雨或者……我们可以提前出门逛逛!我的意思是,现在天色看起来和晚上也差不多了——”
“为什么非得是晚上?”以撒不喜欢天使言下隐含的“你比加百列更需要照顾”的含义(也许是因为祂不愿承认这的确是祂内心深处的渴望),更不喜欢天使轻松愉快的语气。
一切都如此让人心烦,令他的手掌根溃烂似的发痒,急迫地想折断天使洁白的羽翼:“猜我想起了什么?我房间里还有一坛葡萄酒。你刚刚问我想做什么?——我想你陪我喝酒。”
这是纯粹恶意的邀请,利奥兰能清晰感觉到。他应当像加百列整治虐待生命的孩童那样小惩大诫,但略做犹疑,他选择跟以撒身后絮叨:“我们不能喝得太多。晚上我们还有行程。”
以撒感觉身后跟着一只多嘴的山啾:“到底为什么非得是晚——算了。只要你陪我喝完这坛酒,随便你想带我去哪都无所谓。”
阴谋撕破面皮、展露出獠牙,还需要精心挑选舞台吗?上帝将祂们打入深渊,欣赏祂们卑微的恳求和哀嚎,难道有专门挑选配乐吗?
祂注视着天使随着一杯杯灌下的酒液越发熏醉,迷离、慵懒浮上那张圣洁的面庞。当绛红的酒浆沿着天使淡薄的唇血滴般坠落,祂近乎兴奋——
天父啊!你可曾看到自己眷顾的光辉之子也沾染上罪恶的颜色?
你会将他像对待祂们一样残酷地打入地狱,还是给予同亚伯拉罕那好色之人所受的眷顾一般的偏爱?
隔着水镜,阿斯蒙蒂斯跃跃欲试:“是这样的,我想冲了。”
旁边刚进入情绪的大恶魔们巴不得把同袍打死,萨麦尔一把揪住阿斯蒙蒂斯性奋翘起的桃心尖尾巴:“你敢冲过去试试,别打搅我们的情绪!”
撒旦无视自己手下的这一帮活宝(以前不觉得,现在祂感觉这帮子大恶魔似乎也有种脑干缺失的美),只无比期待地注视天使。但凡对方表现出任何一点贪杯,或者不恰当的失态,祂就将拥有一个利奥兰啦哈哈……咳。祂就将赢得与上帝之间的这场赌局!
数双充满期待或恶意的目光下,天使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睛,打盹似的小鸡啄米了几下脑袋:“我们……嗝!喝完了?——很好!”
天使冷不丁站起身,笔直地像个兵:“出发!散……散心!”
近三米的羽翼跟着主人一起笔直伸展,唰地一下差点没把以撒的小身板拍进墙里。
以撒刚想继续诱惑,利奥兰已经一把拎起了人类,熟练地往自己身上一挂:“起……起飞!”
天使昂首起步,在狭窄的窗口叮铃哐啷地撞了个七荤八素。
亚伯拉罕等人听见声音惊恐赶来,还以为是家里遭了强盗,抬头就看见天使舒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华美犹如浮雕的宽阔羽翼,倏然一扇,便有力地掀起一小股飓风,承载着他和以撒向上方飞升。
“你*……”利维坦骂了一半将脏话憋回去,气急败坏,“雷!!有雷!!”
“噢你会没事的……嗝!”天使非但没有避开可能将肉体凡躯劈成焦炭的雷光,反倒更加用力地一扇羽翼,冲着横亘乌云、将近四十米长的雷柱直冲而去!
“——*!!*!!”利维坦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祂这辈子还没经历过侵占身躯、被雷活活披成孤魂野鬼的丢脸局面,更别提还是在另外四个同袍(实际上还有撒旦和上帝)的围观下。有那么一瞬,祂几乎要抛弃这具肉身,直接流窜回自己的躯壳,但下一秒——
天使厚实的羽翼将祂严严实实地包裹。
利奥兰以一种极富技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这么干过多少次的灵巧姿势,拢着羽翼旋转避让,那段粗如龙蛇的洪雷擦着他的羽尖击向云团,下一刻又被远远地抛在脚下。
酒过三巡,已经是入夜。月光藏匿在更深的黑暗中,只有雷光在他们脚下游动。
有那么一秒,利维坦似乎隐约从这酒后夜行中捕捉到那么一点隐喻的含义,但不甚明朗:“……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带我来看一团光在乌云里乱窜?”
天使明显想说什么,但被呕吐欲给堵了回去,勉强平息才熏熏然摇摇手指:“不。我们看不见东西,是因为我们还走得不够远。”
天使重新抱紧爪子快扎进他皮肤里的炸毛以撒,向东飞行千米,直至某一瞬,猛然冲出乌云的边界!
皓亮的月轮静挂眼前。
“我……”天使使劲跟酒嗝做对抗,这次他忍住了,因此卷毛里都透着一股胜利般的得意,“我以前想不通的时候,就会去陨石雨里这么飞。我就在想……为什么有些天使生来就高人一等?为什么我觉得不公,但会被斥责为嫉妒?这太压抑了,就像那片恐怖的陨石雨。”
“但有那么一天——就那么一天。我恰好,冲到了陨石雨之外。然后我看到整片宇宙……”
“你知道那片让我觉得怒如雷霆万钧的陨石雨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我甚至不明白以前我为什么非得跟那么一小块糟糕的犄角旮旯较劲。所以我继续向前飞……继续向前飞……我穿过了更多的陨石雨,但整片宇宙依旧没有尽头。”
天使试图在踩棉花一样的思绪中抓住逻辑,这让他整张脸的神情都呈现出努力的神色,原本那些代表着醉酒和慵懒的红晕变成一种质朴认真的笨拙:“我的意思是,你的——呼亲(父亲,天使有点口齿不清)。”
“他就像那片陨石雨。当我们站在雨里,永远只能感受到狂风暴雨扑面而来的……芸……我刚刚说到哪了?”
“……”利维坦道,“父亲。陨石雨。”
祂完全没想到天使会突然说出自己也曾嫉妒这种话,心思还在产生共鸣和因此嫉妒之间摇摆。
“对!”天使花了一点时间找回思路,“我是说,你不能永远站在雨里,仰头望着天,指望雨停?”
“它不会停!”
“你有双腿!你有双手!你可以走出那片雨——然后再看。”
天使的羽翼不轻不重地搭在利维坦的头顶,令祂微微低头。
祂看见地中海的粼粼波光湿润着海岸线,绿色走廊连接着河谷梯田,再远是散布着阿摩利人营地的内盖夫沙漠,荒凉的死海……
但再向前,再向前又是一片肥沃的土地。
天使的目光沿着地平线,一路向前延展,延展至人类肉眼所不可见的距离,或许穿梭过数万亿光年的宇宙:
“所以我问自己,我的面前有这么大片的未知地等待我涉足,等待我开垦,为什么我要将视线停留于那片小小的陨石雨?”
“等级的高低重要吗?我所做的是否能获得公平的回报,重要吗?”
“我究竟在为什么而付出,为了一官半职、为了夸奖认同,还是……我本该信仰的美德?”
如果有任何人注意到,天使从未因升职而狂喜、或极尽赞美上帝。
最近的一次升职,天使对主的赞美甚至夹杂在对加百列帮忙传达消息的感激和急于回去工作之间,加起来不超过两三个单词。
很难评说利奥兰和撒旦之间,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摆脱“原生家庭困扰”的那一个。也许有时地域上的间隔并不代表心灵上的独立;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共处,并不代表未独立的依赖。
“……”撒旦在这一刻真正产生一种笃实的感觉:利奥兰和上帝之间,天使才是那个随时可以抽离的一方。
一旦主真的表现出毫无斡旋余地的违背美德,天使是真的能毫无犹豫地离开天堂。他至今仍在天堂打转的原因,正如利奥兰向堕天使所说的那样:
你的肩膀上有责任要担。逃避责任,绝不是美德。
“他……我……”撒旦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祂忍不住想:在未被祂与上帝注视的漫长岁月里,利奥兰究竟独自行过哪些路?经历过怎样的内心拷问?才能塑造成如今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利奥兰?
祂甚至曾以为利奥兰如今的权柄,全因祂与上帝的注视所得。但仔细想想,难道利奥兰不是从一开始就把持了整个天堂的大半命脉?
要怎样愚蠢,才会认为利奥兰现在的所得,来自于上帝的偏爱?——也许祂的确傲慢。
利维坦自己都尚未注意到,少年以撒的身体在不自觉地倾向天使,仿佛贫瘠之人试图抓住身边任何一根稻草,但又唯恐稻草中藏着暗刺,于是既靠近又想远离:“任何人都能说出这种漂亮话。如果你不是天使,你还能在这里同我振振有词?早在我父亲的宅邸前,你就会被视为蛊惑人心的恶魔被驱逐走。”
撒旦其实挺想说“嗯——那也不尽然。也许利奥兰是恶魔的话,所有事情都会变得更简单?毕竟恶魔可以说谎。”
但利奥兰只是又使劲憋住一个酒嗝,冲着利维坦有点呆地发笑:“那我就在你父亲说你被恶魔附体时,装作附身你的恶魔狼狈逃走。再大喊‘啊!何等正直坚定的意志!’”天使晕乎乎地张开手表演,“——这样你就能底气十足地对你父亲说,听见了吗?我是能够驱逐恶魔的义人。你刚才的斥责真是傲慢之言,你应当向受你看轻的义人道歉!”
“我……”利维坦张口结舌,一股红晕从脖子根一路窜上苍白的面孔。
祂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个生闷气的姑娘,天使就是个憨直但坦率地想哄姑娘开心的青年。
但天使眼中没有性缘关系,利奥兰就是无意中说了一些让祂……有些开心的话,而祂又恰好知道这些都发自真心——因为天使不会说谎。
隔着水镜,玛门:“……喂,怎么回事??利维坦这什么表情?阿斯蒙蒂斯,你在那酒里掺了你的魔力?”
萨麦尔不得不用半个身子压住阿斯蒙蒂斯,才能控制住这家伙别真越过水镜,扑到对面。
即便如此,阿斯蒙蒂斯仍旧盯着水镜,发出看到人暴殄天物般的痛苦呻吟:“你在做什么利维坦??他在撩你!你应该毫无犹豫地扑上去,先(省略不美德的言论)再(省略不美德的言论)……光脸红做什么??你应当为你现在的表现感到羞耻!”
——醉酒的确释放出了天使某些被自律压抑的天性,他表现得更加松弛,更加没有拘束。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利维坦期待着他能说出更多好听的话前及时住嘴,揉揉眼睛说:“什么时候了?我得送你下去,不然后面几天你受凉高烧就遭了。刚好我还有……(哈欠)……还有工作要做。”
少年以撒不自觉地抱住天使的手:“我现在就觉得有点冷。万一晚上没人照顾,发起烧怎么办?——别去工作,陪我一晚。”
阿斯蒙蒂斯在天使应允的瞬间发出一声倒抽气,紧跟着冒出幽怨的碎碎念:“在那的人本该是我本该是我本该是我……为什么他是天使??”
是恶魔就好得手多了。
玛门看不惯地呵斥:“收起你那垂涎的模样,一点花言巧语而已,难道你没遇到过?”
阿斯蒙蒂斯心想上帝赐福的美貌祂是真没遇到过:“——如你所愿,说正经的。为什么上帝会派加百列来这里?我们原本以为两个天使是为了驱逐利维坦而来,但看利奥兰的表现,好像并非如此。”
没人知道答案。
接下来的一周里,利奥兰都在带利维坦在晚间游历人间的每一处角落。
他阅读过很多卷宗,因此知晓许多阴差阳错或算尽千机造就的悲剧或喜剧。
夜游开始只有两人,后来总被利奥兰独自晾着的加百列也厚着脸皮挤进了队伍,加百列的思维总是不那么接地气,但利奥兰总有办法令这位直脑筋的光辉之子自己意识到问题。
所有知道内情的存在都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挂在树上的蜜罐子,两个天使一个恶魔挤在罐子里无忧无虑地晃荡(准确地说,是看似无忧无虑。毕竟利维坦同样知道内情),全然不知系着罐头的绳子已然老旧,随时摇摇欲坠。
直到一周的最后一日。
迦南连续下了一周的暴雨,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加百列早早出门,兴高采烈说要帮山脚下一户年老的樵父砍柴,祂还没干过这个。利奥兰则和少年以撒留在后者的卧室里,抓紧时间赶公文。
利奥兰没设防备,因为公文使用的是天堂的文字,人类无法看懂。但实际上在场的、不在场的人都能看清利奥兰是如何在祂们眼皮自己底下,草拟应对祂们的公文的。
懒惰拖长了倦怠的语调:“事情是这样的——看起来——利奥兰才是那个指导副官们行动的大脑。”
阿斯蒙蒂斯跟着道:“你还想继续之前的计划吗,玛门?容我提醒,如果你还想杀死天使,最好现在动身,亲自动手,我不觉得利维坦能下手。你看祂脸都快埋天使翅膀里去了。”
嫉妒令淫欲变形,阿斯蒙蒂斯盯着水镜流露出垂涎的目光,恨不得把利维坦排开,自己钻天使的翅膀底下——也许还有其他东西的底下。
懒惰难能可贵地坐直了身体:“你不能——这么做。我需要,利奥兰。”
玛门已经在看清公文后两眼发直半天了,想祂那哗啦啦流淌的宝石溪流,想祂那一天之间空空荡荡的卧室。祂放空地喃喃:“What Lioran giveth,Lioran can taketh away.Blessed be the name of Lioran……(利奥兰给予的,利奥兰也能收回。赞美利奥兰之名——这句话本该出现于数百年后的《圣经》中,原句该是‘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赞美主的名耶和华!’)”
利奥兰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工作给……将近一半的顶头上司看,少年以撒窸窸窣窣往他羽翼下拱,他心不在焉地由对方去了,直到有仆从来敲门:“小主人,亚伯拉罕主人呼唤您同他一同去山上献祭,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该是向主献祭羔羊的时候了。”
“……”利维坦根本不想跟那个亚伯拉罕有任何交集。
但天使一心二用地拿羽翼拍拍祂:“跟去看看,万一这是道歉呢?即便不是,记得我说的话——不必那么在意雷雨。待羽翼丰满,你随时可以走出乌云的笼罩。”
利维坦相当勉强地从羽翼下爬起来(撒旦开始怀疑,利维坦多少是有点移情利奥兰,有关daddy issue什么的……),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当我回来的时候,还能再看见你吗?加百列说过你们会在今天离开。”
“当然。”利奥兰在承诺时总是认真的,他郑重地放下羽毛笔许诺,“我们应当有一场完整的告别。”
利维坦不那么想告别,但转念一想,回归自己的原本身躯,未尝就不能跟天使有联系啊?祂身边不还有个天使派来的副官吗。这么一想,祂又有些期待赶紧结束这场束手束脚的表演,尽早以本来面貌与天使接触了。
怀揣着难得积极的心情,利维坦挂着张脸来到亚伯拉罕面前:“早出发早结束——把献祭的柴火给我背吧,还能走快点。”
亚伯拉罕明显有被气到,但利维坦并不在乎。祂心中有个敞亮的未来构想,关于身为地狱七魔君之一,是否该多少担负一些责任的;关于当祂踏出那片坠砸祂上千年的陨石雨后,可以前进多远的;关于……也许关于自我和解的。
献祭的队伍人数不多,除了利维坦,只有亚伯拉罕和两名仆从。行至山脚下,亚伯拉罕就让仆从不要再跟了。行至半山腰,他又停下来休息。
利维坦不耐烦地抱着手臂等候:“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呢?难道这不是向上帝展示虔诚的献祭?——顺便一提,献祭的羔羊呢,你该不会是忘带了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去牵。”
他看了眼发须尽白的亚伯拉罕,还是放下手臂说:“我可以代你去。”
“……”亚伯拉罕眼神相当复杂地看了少年以撒一眼,“不。我的孩子,上帝已预备好燔祭的羔羊。”
亚伯拉罕没有在石头上坐多久,就起身重新举步。来到山顶后,两人共筑祭坛,摆好柴火。
与此同时,以撒的卧室中。
利奥兰公文批复到一半,忽地有种细微的心悸感。就像加百列曾经形容过的那种……糟糕的预感。或许还有其他——譬如,即将被打破的承诺。
山顶,祭坛。
少年以撒再次环顾了一圈周围:“燔祭的羔羊在哪里?”
电光火石间,加百列的炽烈六翼在林间燃起;亚伯拉罕一把攥住以撒的臂膀,将错愕的儿子压上祭台。
加百列不忍地闭上双眼,但仍旧向亚伯拉罕施以赐福:“剖开以撒的腹腔!嫉妒之原罪正栖身于此!主的灵将庇护你,若你展现你的虔诚——”
——以撒问,燔祭的羔羊在何处?
就在祭台上,在尖刀下,在主的灵禁锢中。
利维坦瞠大双眼,血泪自迸裂的眼角蜿蜒而下,祂想到上山时还在琢磨的责任、陨石雨、和解……
没有和解。从来没有和解。当陨石雨*选择*坠砸向祂时,祂该如何逃出这场迎向祂而来的天罚?
“——雅威!!”撒旦豁然起身,万魔宫因地狱之主的愤怒而震动,“你想·做什么?!”
上帝只是不语。
上帝一贯如是。
凝聚着六翼天使的赐福与主的灵,尖锐的柴刀高高举起,剖向羔羊的腹部——
“当……”
钟鸣般的声响,震荡波在柴刀碰撞向一柄长达三米的长刃时向四周摧枯拉朽地荡开。
密林崩摧,亚伯拉罕被撞击的余波掀飞数米,当场不省人事。
“利奥兰!”加百列惊呼的同时头皮发麻,在内心哀嚎为什么轻松愉快的任务会在最后一天急转直下,而且还能更下,“你做什么??这是主的旨意,难道你要——你想做什么?”
加百列还是没能把“难道你要违逆主的旨意”说出口,有时候一旦交往过密,私心就很难不滋长出来,这也是原教旨主义的天使们一般都拒绝和任何生灵有过深交集的原因。
“你不能……Please.”加百列在内心疯狂祈祷事情别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那是个恶魔!那是七宗罪——即便被剖开躯壳,最多就是重伤!”
“我明白了。”利奥兰镇静地回复,抬刃挑开祭坛上的少年,“但我仍旧没法目视主的仆从活剖人腹,也没法接受恶魔做上帝的燔祭。”
天使在利维坦倍感受辱地猛然扫来目光时单膝跪上祭坛,将剑横放祭坛之前。
他以温顺如羔羊的姿态跪坐下来,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话语似乎暗带嘲讽:“还有什么比天使更适合作为燔祭的?还有哪只羔羊比天使更加纯洁?恶魔表现得再怎么无害也只是伪装,不剖开心脏,我怎知祂是否是纯洁的羔羊?”
利奥兰平静而严厉地看向加百列,令加百列近乎羞于直视地回避,但天使很快放缓了眼神,似乎在对他进行安慰:“别担心。我是天使,即便被剖开躯壳,最多就是重伤——就像你说的。”
加百列的喉咙里挤出几声无助的、哽咽般的气音:“我不是——”
金发的天使已垂下头颅。
白丝织成的长袍顺着粗陋的祭坛铺展,一如他温顺垂下的羽翼:“燔祭的羔羊在何处?”
“——就在这里。”
第45章
个体总倾向于将自己的内心映射到他人身上——好比此时的加百列。
他对于剖解一事并非全无愧疚,因此当利奥兰提及“不剖开心脏,怎么知道恶魔对我们是否心怀恶意”时,他感觉话里暗藏嘲讽;当利奥兰看向他时,他觉得天使目光严厉。
但实际上,利奥兰选择走上祭台,纯粹出于对美德的贯彻,并不含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围观者们受不了——
“Don't you dare……(你敢)”巨兽般的咆哮自地底钻出,众人脚下的山峦剧烈震荡。下一瞬,一条纯黑的巨蛇碾碎山岩,破土而出!
它实在太庞大了,每一枚铅黑色的鳞片都像一面盾牌,寸寸翻动间发出盔甲碰撞般的金戈鸣响。愤怒令巨蛇的颈部完全膨起,如同一面遮天蔽日的黑帆。
灵魂归位的利维坦将天使所在的祭坛团团围住,冲着跃至空中的加百列露出渗着毒液的尖牙:“伪善的恶徒……彻底摧毁我的灵魂,否则别想靠近祭坛!”
万魔宫中,四宗罪们神色各异。
“Well.上帝对待利维坦的做法的确令我感到唇亡齿寒,但要我和此时几乎甘愿为天使做任何事的利维坦一起情绪上头……”玛门不怎么走心地笑了一声,“这么说吧,恶魔们都是自私的,这是我们堕入地狱后学会的第一个教训。”
“利奥兰的献祭的确相当……触动人心,但又不是为我献身,为了这点感动连灵魂都能献出去,那我身为原罪之君主也太廉价了。
萨麦尔一针见血:“你只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如果之前躺在祭坛上的是你,你怕是得连自己血管里流淌的黄金都巴不得掏出来,献给天使。”
“但那不是我。”玛门往座椅的靠背上一靠,“看看阿斯蒙蒂斯,我敢打赌祂和我一个想法。”
“什么?”阿斯蒙蒂斯像刚打了个盹,目光迷蒙地支起身,“哦,对。我只是想睡天使,没打算抛头颅洒热血……”
“懦夫。”萨麦尔尖酸刻簿地说。
但祂能怎么责怪同袍们呢?七大原罪,除了嫉妒以外,最饱受轻蔑的就是贪婪与淫欲。
身为原罪的化身,生灵的每一句斥责辱骂都将传入祂们的耳中。懒惰、暴食能听见的责骂大多不痛不痒,愤怒和傲慢很多时候甚至会受到赞美。唯有贪婪时常与死亡威胁相联系(贪婪的富商、国王、巨龙……想想玛门每天能听到多少句‘杀死祂’或者‘该下地狱’),嫉妒与淫欲每日浸泡着污言秽语。
玛门与阿斯蒙蒂斯的冷漠难道是与生俱来的吗?曾经在天堂时,玛门最多就是对祭品管理格外热衷;阿斯蒙蒂斯总爱翘着脚趴在窗口逗笑长相优渥的小天使。
当旧日的天使变得冷漠、封闭内心,该被谴责的难道是天使?
“不至于抛头颅洒热血……至少要与……利维坦统一战线。”懒惰慢吞吞地客观说,“难道……真看着利维坦独自向天堂宣战,被摧毁灵魂……袖手旁观?”
显然不行。单纯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地狱也必须共同进退,而不是坐视同伴被逐一击破。
祂们讨论得其实很快,加百列还在磕磕巴巴试图挽回局面(真开战杀死利维坦,祂做的那个预示梦岂不是要实现?撒旦难道能坐视七魔君之一被屠而不管?),地狱已经吹响战争的号角。
“……”加百列绝望地闭上双眼。与此同时,上帝也在面对撒旦的诘难。
“你知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才是那个恶魔。”撒旦甚至惊讶于自己能在对上帝彻底失望的基础上,更加失望,“你是怎么对加百列下达这个命令的?命令人类杀死利维坦?”
“你之前说的那句‘这也许是距离你赢得赌局最近的一次机会’难道就是指这个?你算准了利奥兰会忤逆你的旨意?你准备将他打下地狱?”
撒旦嗤笑:“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一位地狱副君了。利奥兰在地狱,能过得……”
比天堂好吗?
撒旦的目光落在天使那不染一尘的金发与白翼上。
祂曾从高天坠落,祂曾经历晨星泯灭。当光洁的手背覆盖上鸟类那角质化的鳞片表皮,折磨祂的又岂止是身体的痛苦?
祂想说“利奥兰在地狱能过得比天堂更好”,祂真的想。但祂兽化的身躯仍包裹在奢贵严实的布料下,祂的耳边仍回荡着生灵们的咒骂——要让天使也承受这些吗?
承受蝼蚁的轻贱咒骂,承受丑陋兽化的身躯?
他本该是行至何处、就受何处人赞美膜拜的光明之子,而现在他却要走到哪里,就被哪里门口悬挂的马蹄铁灼烫、被人斥骂着恶魔驱逐——凭什么??
“……”撒旦脸上的嗤笑敛去了。祂在号角声中从王座上站起身,漆黑的六翼彻底张开:“做出选择吧,雅威。向着天堂宣告——开启这场最终之战。”
虽然说是“选择”,但撒旦没觉得上帝会因为地狱的步步紧逼而退让。神之威严、不可亵渎之类的话路西菲尔自己都说过无数遍,更可能的情况是,随着地狱的愈发咄咄逼人,上帝只会更加怒火中烧,为了维护所谓“至高神”或“天父”的威严毫无迟疑地应战——
“咩~~”
羊羔的咩叫声冷不丁响起。
“……”撒旦转着眼睛扫了一圈宫殿,才意识到羊咩声是从某面水镜中响起的,因为同时开的水镜比较多,祂花了几秒才确认叫声来自利奥兰所在的那面水镜。
迦南,祭祀之山上。
加百列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抱紧从稠林里钻出脑袋的羊羔,简直要喜极而泣:“看!是羔羊!不需要人祭了——利奥兰你快从祭台上下来。”
“?”撒旦狐疑地瞅了好几眼水镜,“……什么意思?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祂满心怀疑到一半,突然回忆起这似乎不是上帝第一回在对峙中让步。上一次让步还是销毁生命之书那会儿:祂笃定地认为雅威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天使放弃生命之书,可结果却证明,摧毁生命之书的方法恰恰是上帝塞进莫比乌斯座椅中的。
撒旦再次重复:“What·do·you·want?!(你想做什么)”
祂左手边的水镜里,四名大恶魔已经松懈下来,重新靠回座椅。
中间的水镜中,利维坦微微放松绷紧的蛇躯:“看来天堂有时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上帝依旧沉默不语,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打破祂的平静——
祭台上的利奥兰:“?下来?但主令你以亚伯拉罕之子为祭,替换成天使还能说是令祭祀更加隆重,替换成羔羊岂不算是……私降规格,怠慢天父?”
“??”懒惰的宫殿里,玛门、阿斯蒙蒂斯这两个声称雨我无瓜的恶魔反应比萨麦尔、懒惰还大,原本悠闲翘着的腿立刻放了下来,“他在干什么??看在撒旦的份上!上帝难得递台阶,为什么不赶紧下来??”
原因很简单,利奥兰在祭台上想到了一件事:加百列指引亚伯拉罕剖开以撒——这整个任务里好像都没有他存在的意义,假如上帝真的打算让以撒和利维坦死在今日的话。
那为什么上帝还要在加百列临行前,特意对加百列说一嘴“今天的任务很难”,暗示加百列找天使辅助呢?
仔细想想,尚德松被米迦勒借走这件事也很可疑……因为现在细想起来,他没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调令。
换句话说,很可能上帝是故意设局,让他出现在加百列和利维坦的冲突现场。目的是……目的是什么?利奥兰的思路捋到这里卡住了。
如果是需要有人及时出面救下利维坦,那他和尚德松谁来有什么差别?甚至尚德松不来也行,及时放出羔羊就能化解危机。
围观的天使恶魔慌得要死,只有利奥兰还有闲心一边思索一边踹开台阶:“你确定这是主亲口同意过的替换?如果不是,那我不该下台。”
利奥兰将圣剑往呆滞的加百列面前推了推:“动手吧,别让怠慢职责的罪愆落在你身上。”
“……我,不是——”加百列内心的彷徨无助溢于言表。
稳如泰山的上帝也不着痕迹地忽然挪了下坐姿,好像屁股下的御座突然就有点咯人了。
利奥兰继续施压:“我已经做好准——”
“轰……”
熟悉的风声,就像之前几次被恶魔拉扯入另一个空间时一样。
利奥兰感受到近乎灼烫的温度从后背包裹至全身,在敏感的眼鼻因高温不适地皱起前,纯白的光渗入单薄的眼皮,他睁开双眼。
——在此之前,如果有任何人对利奥兰说“主的精神空间像鬼片”,他是绝不可能信的。
但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这片空间中,蹦入他脑海的第一个形容词,的确是“鬼片!”
这里没有色彩,只有纯净的光(其实也可能是过曝的光令颜色不那么好分辨)。
白得让利奥兰忍不住担心“上帝会不会得雪盲症”的空间边缘,围绕着一群又一群天使塑像,祂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笑容,肢体语言大步向前——但所有塑像,都无一例外背对空间中心,面向更遥远的边界。
“……”利奥兰炸着翅膀毛打了个小哆嗦,总觉得这是某种隐喻,但下一刻,一抹胜过一切的光辉在空间中心的御座上闪现,“——我全能的主。”
“……”上帝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是形象包袱令祂维持仪态,“我知你有话想问我。”
利奥兰感觉身边有云团在薅他翅膀毛,力道不重,就是有点刺挠,他不着痕迹地微抬翅膀压下去,将云团压成云饼:“为什——”
“所有答案,你已目睹。”上帝的声音平淡神圣。
周围的白光潮水般散去,连带着过高的温度。重新回归祭台上时,利奥兰几乎因为温差感受到寒冷的错觉。
精神的来回似乎并未被加百列或利维坦发觉,利奥兰在加百列简直充满恳求的可怜眼神中有点同手同脚地爬下祭台:“我没问题了,你们继续吧。”
根本没人敢开口问“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难道刚刚上帝向你降灵?”,大家都巴不得趁天使想开的这会功夫赶紧把这趴推过去,免得一会儿天使又想不开,准备再爬上祭台一次。
亚伯拉罕几乎是被加百列拽着唤醒,又紧赶慢赶地催着做完献祭,等程序走完,加百列“啪”地一声佯装不小心用翅膀拍塌了祭台:“哦!抱歉——不过献祭已经结束了,这个祭台也没必要再复原。”
恢复成沉默的青年形态、双目遮盖在铜币下的利维坦悄悄探出蛇尾,使劲将那些柴火岩石碾成齑粉,又在天使投来视线的瞬间倏地缩回尾巴尖,阴沉开口:“这不是我原本构想的道别方式。”
利奥兰姑且将思绪从之前所见中抽离出来:“——那也许说明现在还不到告别的时间。”
加百列在利奥兰身后差点一个趔趄,挺高大一天使挤到利奥兰身后疯狂拽利奥兰衣袖:“你在说什么?!任务结束,我们该回天堂了——你不是想和利维坦走吧??”
不要啊,祂只想快快乐乐来做任务,快快乐乐回天堂交差,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祂承受这些?
“……”利维坦时隔多年,再度回顾加百列平滑的大脑纹理,依旧无语如常,“这是隐喻。”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交集远未结束。
利维坦自己捡糖自己吃,把自己哄得略感扭捏遁回地底。
利奥兰则秉承着“问题想不通就放放再说!指不定改个文件就豁然开朗呢(一般情况下是睡一觉就豁然开朗)”的乐观心态,先摸出联络器。
麻烦告一段落,又到了该感谢致意的时刻了!
利奥兰高兴地翘起翅膀,叭叭拍亮联络器,在对方贴心调出的、一般只有中老年人才会使用的手写屏上认真写字:“建议……超级有效……下次有育儿问题……还来问你。发送!”
——哥谭。
刚将谜语人送进警局的蝙蝠侠矗立在隔离仓门口,无视当当敲着隔离仓舱壁的谜语人,对着联络器面露疑惑。
黑暗骑士几乎有点怀疑人生了:相同的办法,为什么天使用就“超级有效”,他用就……有时候一言难尽?
问题出在哪了?
布鲁斯不由地想起今晚出门前,自己才因仍对“污水厂里有什么”念念不忘、略放了一点小设备,而和红头罩大吵一架(布鲁斯发誓,他真的一句话没反驳,甚至一句话没说。事态究竟是怎么走到红头罩再度离家出走这一步的?),思索须臾后,不信邪地向红头罩发出消息:
【明晚什么安排?来夜巡?】
几秒后,联络器嗡嗡狂响。仿佛红头罩正在面前抓起一切能到手的东西往他身上砸,他不得不抬手去接、而被对方的手劲震得手掌微微发麻:
【红头罩:??***,老子是什么很廉价的应招鸭子吗??】
【红头罩:去死吧!!死老头!!】
【红头罩:FUCK BATMEN!!】
蝙蝠侠:“…………”
利奥兰完全没想到自己的道谢竟会为家庭矛盾火上浇油。给蝙蝠侠发完感谢,他又将日记掏了出来。问加百列借羽毛笔时,他顺手去拿掉落在地的圣剑——
首先要声明的是,圣剑拿到手时,已经十分老旧了。
又接连跟加百列的赐福与主的灵对刚、被加百列一翅膀拍陷进地里、又被利维坦的蛇尾碾压……某些可拆卸结构松脱,非常正常。
加百列恰好站在一个微妙的角度,用奇迹变出羽毛笔递给利奥兰时抬眼一看:“——等等?那是不是……你的剑柄里进蜘蛛了?”
“什么?”利奥兰慌忙调转剑柄,营救不知道还有没有存活可能的可怜蜘蛛。彻底扣开松脱大半的盖帽一看:“……”
令!人!发!指!!
怎么会有人,在“纯粹的礼物或者祝福”里塞监控设备的??
天使抓着剑柄的手一时都开始哆嗦了,翅膀炸开,每一根羽毛都随着情绪竖立又倒伏。
“那是什么?”加百列谨慎地凑过来,先眼疾手快地抱住天使的翅膀顺毛,防止天使又因为什么原因搞个大的。
“它——他——”天使憋了半天,酝酿出一句,“So wicked!!(意为‘太邪恶了’。能让天使喊出这句话,那确实是很邪恶了。这约等于指着天使骂‘你这个恶魔’,指着恶魔骂‘你这个天使’——虽然从人类的视角来看,这脏话的威力依然小得惊人)”
他愤怒地晃亮联络器,用力敲字:【你骗我!你怎么能在祝福礼物里塞监控设备……】
哥谭。
还在琢磨自己的方法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效果跟天使天差地别(他不是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失败,他只是纳闷为什么天使用他的方法能成功)的蝙蝠侠收到第二条来自天使的消息:
【……塞监控设备?!这么做真是太不对了!我决定从现在起不再和你说一句话!就从这句话结束开始!!】
蝙蝠侠:“……”
第46章
康斯坦丁的确早就提醒过蝙蝠侠会有这种局面。但就像完全不想写论文的大学生,坐到电脑前面新建文档冥思苦想片刻,转眼又觉得时间还充裕、现在还有更有意义的事可以做,蝙蝠侠同样在蝙蝠电脑里有一份内容完全空白、标题为《应对K-L-?-S的道歉方案》的新建文档。
(以防有人好奇K-L-?-S代表什么,扩写应是:种族/氪星人-姓名/利奥兰-弱点/?-危险级别/S。蝙蝠侠盯着空白文档沉思的时候,眼神就会不自觉地往那个极其扎眼的?上瞟,最后道歉方案被关闭,占据蝙蝠电脑屏幕的文档替换成《应对K-L-?-S的应急方案v3.6》)
说到底,假如蝙蝠侠会写道歉方案这种东西,蝙蝠群英会也不会三天两头往外跑,联盟成员维持心平气和全靠自我调节。
因此,面对红头罩的愤怒出走、天使的绝交宣言,蝙蝠侠拿出了他最惯用的方案:拖字诀。
俗称,让时间解决一切。
他很快将联络器塞回披风,忽略聒噪的稻草人,转身走向警局外。
面具中传出阿福的声音:“我的确很想询问您是如何奇迹般地惹恼利奥兰先生的,但眼下有另一个紧急情况需要处理。就在刚才,序列号为A-D-FM-A-的定位系统出现异常信号……”
与此同时,公元前2051年。
因为监控设备的意外打断,利奥兰完全遗忘了第二份道谢,埋首工作数周后,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老天!但愿现在补上还不算太晚……”
他匆匆翻开日记,带着一百万分的歉意回复:【感谢您的建议,我在蝙蝠侠那里得到了完美的建议,一切问题都已圆满解决。为示感谢,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吗?】
对面半晌没回。在利奥兰以为贤者可能正忙时,一道血手印猛然划破空白,从纸页的左端拖曳到右端!
“上帝!”利奥兰豁然起身,差点没被日记抛出去,来不及理会被翅膀撞翻的椅子,他匆忙抬手,“请把我送到贤者身边!——能有多快有多快!”
奇迹回应了他的请求,眨眼间他出现在一间没开灯、仅凭窗口投入的月光勉强可见的仓库中。
脚下倒伏的修理工具令他踉跄了一下,站稳身躯的同时看见仓库另一端,两道人影正拧在一起,其中一个紧掐着另一个的脖颈,空闲的手高高举起寒亮的匕首!
“……利……”伊森在近乎窒息的挣扎间,瞥见突兀出现在仓库中的身影,他狠狠抬膝撞向敌人的下腹,只觉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膝盖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帮……”
不用伊森开口利奥兰也会出手。他惊疑不定地盯视着袭击者在月光下扬起的细长尾巴,动作却毫无迟疑地抬手摘下圣剑,猛然挥出三米长刃:“你是什么?!”
“吼……”人形的袭击者猎豹般灵巧跃起,倒趴在屋顶,发出兽性的嘶吼。下一瞬,凶狠地扑向利奥兰!
月光照亮袭击者覆盖满腐烂和霉菌的面孔,还有那双非人的、黑洞洞的眼睛。
它没有丝毫自我意志,仅有攻击的本能,匕首被圣剑削断非但没能削弱它的战斗力,反倒解放了它的野性。
“咳……”伊森咳嗽着,手脚并用从地面上爬起,一把抓住货柜上户外野营专用的手电筒,匆匆打开后将光柱照向怪物。
利奥兰趁着袭击者因强光发出凄厉尖啸,一剑贯穿了袭击者的心脏!
“……咕……”
就像被击毁了动力系统的蒸汽机械,袭击者的七窍喷射出几抹白烟,垂首不动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伊森一边大喘气,一边大步冲到窗户边,确认周围没有第二只怪物、茱莉娅仍在晚班,没有忽然回家。
周围的邻居听到尖啸声纷纷从窗口探头,伊森凭借绝佳的心态和业务能力,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清秀而充满年轻活力的脸上流露出轻松到有些傻白甜的笑容:“抱歉,忘记调整音量了——你们知道的,新买的投影设备,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
他很快将身体缩回窗里,关上百叶窗,转身看向仍蹲在袭击者身边的利奥兰:“说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日记本会出现在我家?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利奥兰还指望贤者能给自己答疑解惑呢,听到一连串问题不由地抱住头大的脑袋:“——那本日记,你可以视为某种随机漂流瓶,事实上我也没弄清楚它挑选人的规律。这个袭击者看起来是某种混合了恶魔与人类血液……也许还有其他成分的炼金产物。”
“至于你最后一个问题……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没法在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盲猜?”
利奥兰在贤者的谨慎要求下,先后表演了冰冻呼吸、热视力、透视以及复原魔法。表演到后期,他感觉贤者的态度已经从“真的是氪星人吗?得确认一下”,变成了“Wow!酷,还能做到什么?”
伊森在天使的目光逐渐变得狐疑前正经着脸道:“够了。我可以确认你的身份了。——好吧,基于对正义联盟的信任,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但请你替我保密。”
“我是一名CIA特工,隶属于秘密行动组IMF,我不知道这个身份是否和这个……怪物,突然出现在我家有关,其实我已经准备引退了。它曾经在别的地方出现过吗?袭击过什么目标?”
非常缜密的思路,可惜利奥兰啥也不知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在MI6的资料库中看到过CIA这个缩写,知道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等我问一下。”
利奥兰转过身,摸出联络器。联系蝙蝠侠是不可能联系了,但他还能询问特别友好的夜翼:【[照片]能帮我查一查蝙蝠电脑里有关于它的资料吗?】
夜翼的回复过一会才到:【很遗憾,没有。反派们一向在科研方面积极进取……他们怎么不去争取诺贝尔奖呢?PS:我超想过去看现场,但我现在正在另一个现场……你懂的,上班。】
利奥兰正遗憾,一旁的伊森忽地接到一通电话:“抱歉,我去旁边——”步子刚迈,伊森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忘了你是氪星人,躲到南半球你也能听到声音的对吧?我就在这接了,麻烦你别出声。”
伊森接通电话,被轻微处理过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我本该按照规矩,给你寄一份五秒即毁的录像带的,但事情有点紧急——林赛·法瑞丝出事了。”
“你的徒弟,你为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她在柏林卧底的时候被揭穿,现在被欧文·戴维恩捏在手里。”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们的眼线传来消息,说除了欧文·戴维恩之外,还有一支小队试图抢夺林赛,那支队伍里甚至有恶魔和来自魔法侧的人。”
伊森的上司苦涩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即便是对你来说,这种情况也有些过于苦手了,但你是救出林赛的唯一希望……”
伊森原本听的是心情沉重,但抬头一看,顶着金色卷毛的氪星人积极得就差踮起脚、把高高举起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要不是林赛的情况的确不容放松,他几乎都要失笑出声:“我知道了。告诉我所有我需要的情报,我会组织人手营救。”
利奥兰直到伊森挂着笑冲他比“OK,带你一个”的手势才高兴地放下手,蹭到伊森身边贴过去一起听情报:
“我们已经确定了林赛的关押地点。柏林Adlershof科技园区附近的Alt-Treptow工业区里有一处废弃仓库,编号K-12。欧文·戴维恩的人会伪装成物流公司进出巡逻。”
仓库外传来家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高跟鞋略带疲倦的哒哒声。伊森赶紧挂断电话,和利奥兰一阵兵荒马乱:“——投影机!老天,我还没来得及买投影机回来!朱尔(茱莉亚的昵称)一定会听邻居说——”
利奥兰抬起右手,奇迹将炼金产物废品利用,变化成一台装饰着恶魔角的炫酷投影设备。
伊森看着利奥兰的感激眼神有一瞬像灰姑娘在看仙女教母。
“伊森?”茱莉亚的声音很快靠近仓库,她推开卷帘门,“我刚刚听邻居说你买了一套投影——Oh my god!利奥兰!伊、伊森,利奥兰!!”
伊森后知后觉意识到,家里不能见茱莉亚的还有一个不应当出现在普通人生活中氪星人。但见都见了,又不能撤回一个利奥兰重新开门:“咳……对。我……呃,不知道怎么搞定这套投影设备,所以叫了一位朋友来帮忙。”
其实如果想保密身份,最好的选择是说“我呼唤了利奥兰的名字,没想到他真的出现了!”。但缜密贴心如伊森,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果这种事情传出去,会不会有更多不在危险中的人乱喊利奥兰的名字?”
茱莉亚逐渐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震惊有些失态:“抱歉,我只是……需要冰柠檬水吗?我去倒两杯——”
“不,”伊森深呼吸了一口气,拉住茱莉亚,“我……可能又得离开两天、或者三天。但我一定会在我们的订婚宴前赶回来。”
“……”茱莉娅凝视着眼前的爱人,担忧、疑惑、不安从那双温柔的眼眸中掠过,最终定格在坚毅上,“Go.(去吧)”
她没有再说很多,无论是“万事小心”还是“我等你回来”。轻柔地抚摸过伊森的侧脸,茱莉亚仅留下一句简洁而充满力量的鼓励,比起为爱人系上牵挂和负担,她更想在即将起跑的爱人身后助力推举对方一把。
“……”伊森说不出话地冲着茱莉亚点点头,转身面向利奥兰——
然后就被利奥兰拎猫似的熟练拎起来,挂到身上:“抓好了?出发!”
狂风拍上麻木的面庞时,伊森只有一个崩溃的想法:为什么这么熟练??为——但愿茱莉亚不要误会他和利奥兰曾有过一腿……上帝知道他是直男!!
伊森内心的抓狂无法传达给利奥兰,带蝙蝠家带习惯了,天使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如何不赞同滴滴打氪的行为。
有伊森的导航,他们很快在K-12仓库附近的阿德勒斯霍夫NH酒店楼顶降落,天使摘下伊森,往K-12仓库所在的废弃工业区看去:“看来CIA的情报没出错,绑架林赛特工的事的确有恶魔掺和。”
人类的肉眼无法察觉,但天使却能清晰看见整片工业区都被黄绿色的恶魔瘴气所笼罩。这些瘴气不但含有剧毒,还格外影响天使的视力,两人悄无声息地趁黑摸进工业区时,利奥兰的视力范围不比伊森宽广多少。
“小心点,”伊森戴着利奥兰发放的防毒面具小声说,半蹲在一个集装箱后向目的地探头,“这里有点不对劲——马斯格雷福、就是我的上司,之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他说欧文的人会伪装成物流公司在周围戒备,但我们摸到这里,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只有两种可能,”利奥兰说,“欧文·戴维恩的人提前得到消息,紧急撤离了工业区。或者……有人已经提前闯入,清扫了一遍巡逻兵。”
会是马斯格雷福提到的那个有恶魔掺和的小队吗?
“咔哒!”
一声踩上碎石的声响冷不丁在两人身后响起,利奥兰第一时间猛然转身,就听一声变了调的惨叫蓦然从踩踏声的方向传来。
绿黄的恶魔瘴气似乎被什么扇动,翻涌如浪,一只手呈抓握状从瘴气中伸出来,仿佛想徒劳地抓住什么东西,但下一瞬又被扯进雾潮。
瘴气极大程度上削弱了天使的各项能力,利奥兰想拿圣剑出来驱散瘴气,又怕三米长的荧光棒过于扎眼,反而让他们变成靶子,或者打草惊蛇。
伊森压着嗓子急促地说:“那是什么?你看见了吗?我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过去——”
“呃!”又一声因窒息而变调的闷哼。
这次闷哼声出现在了他们的东方,一抹魔法光团在声音传来的方向亮起,但下一秒又骤然熄灭。
“我看见了!”伊森看不见瘴气,视野可能反而比利奥兰更清晰点,“那应该就是马斯格雷福说的魔法侧敌人!但他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之前那种炼金怪物?”
第三声尖叫。
这次在西方。
利奥兰终于忍不住拿下圣剑,伊森寒毛直竖地拔出手枪:“上帝!这里到底埋伏着多少怪物??”
“——也许就一个。”
圣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恶魔瘴气一荡而清的同时,利奥兰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低哑嗓音。
地狱犬庞大的身影掠过他的头顶,被蝙蝠侠不怎么温柔地抛至地面,然后是抱着右手手臂哼哼唧唧的康斯坦丁、揉着嗓子咳嗽的卷毛侦探。
漆黑的披风在黑夜中展开凌厉的棱角,又在轻盈落地后无声垂落,蝙蝠侠严厉地扫视了一圈群英荟萃的仓库:“剩下的人,需要我请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利奥兰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之前发出的绝交宣言还历历在目,天使一下闭上了嘴巴,并坚定地往远离蝙蝠侠的方向迈了两大步。
从藏身处围聚过来的众人不由地看看明显气氛不对的天使和蝙蝠侠,夏洛克张嘴就是一句嘲讽:“即便用约翰的小脑袋都能猜到,一定是大蝙蝠的错。现在——为什么你出现在这里,蝙蝠侠?还有利奥兰,你身后的是谁?”
大侦探因为代为问出利奥兰的内心所想,获得天使的热情应答:“伊森·亨特!一位……呃,我的朋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维斯帕!我看到你刚刚从K-12仓库里走出来,那里面的人呢?有没有一位叫做林赛的特工?”
“没有。”维斯帕放下手中的枪款款走来,“我们接到麦考夫的邀请,调查CIA中一个秘密行动组的情报,手头上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位名叫林赛·法瑞丝的特工与这个秘密行动组有关。”
“夏洛克建议我们蹲点守株待兔,所以我们一路追着林赛特工的踪迹来了柏林。”
“但等我们抵达的时候,这个仓库已经没人了。”玛丽提着一架重机枪,沉重的枪体与她乍看娇小的身体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夏洛克不停啐着从狗毛里爬出来:“绑架的团伙——啐!啐!”卷毛侦探嫌弃吐毛,“——刚走不久,看痕迹撤离得很匆忙。但话又说回来——林赛特工身份暴露的情报不是在几天前就递交给CIA了吗?为什么秘密行动小组才派人?”
夏洛克说着这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森:“美国人、特工、即将结婚——让我猜猜,你就是那个秘密行动组的负责人?林赛特工是你培养的接班人?你想退休了?”
咨询侦探的大名即便在美国也相当响亮——当然也可能是借了之前卢浮宫狗血事件的东风。
伊森没指望能隐瞒下去,只有些身心俱疲地在身边的台阶上坐下,单手抹了抹脸:“……是。你刚刚说林赛暴露的事几天前CIA就知道了?可我才刚得到消息。”
夏洛克一句“美国佬”的嘲讽刚要出口,被玛丽微笑着用枪柄顶了回去:“——但我们还有机会找到林赛特工。这附近的仓库监控还在运作,也许拍到了敌人转移林赛特工用的车的车牌号。”
阿杰伊开着一辆小型卡车停到众人面前:“上车再说。”
昏睡的地狱犬不是谁都能搬动的,蝙蝠侠靠的是外骨骼系统(打从利奥兰出现后,蝙蝠侠几乎没换下过这套战甲,虽然它真的很重),其他人徒劳地扯了扯狗毛,只能指望康斯塔丁或者利奥兰。
天使单手拎起狗子,塞进车厢里,顺便帮盯着他哼哼唧唧(暗示性相当明显了)的康斯坦丁治好手臂,礼貌绅士地等待所有员工、朋友都上车后,才跃进车厢,关上箱门——
“吱呀……”
蝙蝠侠的手甲从箱门外伸入,攥住箱门边缘:“等等。”
箱门在天使的怪力和外骨骼战甲的掰头下发出绝望的呻吟,下一秒天使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蝙蝠侠冷硬的手甲:“力劲松懈!”
车上所有的英国佬同时回头,瞩目出自哈利波特的咒语令蝙蝠侠的手甲松开箱门。
阿杰伊老雇佣兵了,最懂无条件站老板的立场,箱门一松开他就一脚油门。
约翰欲言又止:“……你们在闹什么矛盾?”
利奥兰若无其事地在伊森身边坐下:“Nothing.(什么也没有)放心伊森,我们一定会救出林赛。”
能听到蝙蝠车跟在卡车旁边跑的伊森:“……”
同是组织的一份子,伊森总是被上司怀疑、背刺、除名、威胁的那一个,然而利奥兰却能把联盟顾问踹下车,让上司自己开车追着跑。
正义联盟的企业文化(?)给伊森带来了一点点震撼,但他还是理智地说:“我们还没问出蝙蝠侠为什么在这里。”
天使晃晃联络器,已经从夜翼那里得到答案:“说是罗宾的定位曾经异常出现在柏林这里,他是来确认情况的。”
“结果发现异常信号恰好与林赛特工的关押地点重合,于是决定并案调查?”夏洛克扬了下眉头,给予车外的同行赞赏,“聪明。”
约翰:“……”
聪明到这会儿不得不开车追着卡车跑?——他就纳了闷了,难道智商高的人情商普遍都低?还是说因为智商太高,所以不稀得动用情商?
玛丽清了清嗓子:“我已经入侵了仓库的监控记录,镜头没能拍到敌人卡车的牌号。”
有人挺礼貌地在车外哆哆敲了两下车厢:“便士一查到一份情报,绑架林赛特工的欧文·戴维恩即将在阿德隆凯宾斯基酒店举办一场宴会。”鈅謌
“……”车里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拿眼睛瞅着天使。
蝙蝠侠低沉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我可以弄到邀请函。”
利奥兰冷静地把地狱犬往叩击的位置怼了怼,起身坐到对面。
有魔法,谁还需要蝙蝠侠。邀请函很难拿吗?
蝙蝠侠险险将“这是正事,不是闹分歧的时候”吞回去,继续敲了敲车厢:“你可以开我的蝙蝠车去。伪装之后的。”
如果罗宾真在柏林遇到麻烦,而且麻烦还与欧文·戴维恩有关,蝙蝠车搭载的重火力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哐!”
车厢门被利奥兰重重推开。
蝙蝠侠有那么一刻以为那是利奥兰迫不及待想接手造成的声响,直到他抬眼,对上一双冰冷中淬着怒火的褐绿色眼眸。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道歉方式会让人感到自己很廉价?”如果可以展露双翼,利奥兰的羽翼必然随着怒火一道展开,“你想换取我深藏在内里的秘密,愿意支付的代价只是一辆跑车?”
——蝙蝠车跟跑车差别还是蛮大的,而且还有特殊的意义。
蝙蝠侠想这么说的来着,但抿心自问,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内心的确存着用更轻易能支付的代价、代替他不擅长的情感沟通的念头。
他最终说:“What do you want?(你想要什么)”
他问的是字面意思,但这句话时常被过度误解为反问,进而引发种种糟糕的后果。因此问句一脱口而出,布鲁斯就紧紧闭上了嘴,如果有人能钻进他的内心,大概能捕捞到对方此时的懊恼。
但出乎布鲁斯意料的,天使回答了这个乍一听不近人情、但的确在求解的问题:“A proper apology.(一份像样的道歉)”
利奥兰感觉蝙蝠侠问“What do you want”时都比说出借蝙蝠车真诚:“在那之前,我还是不会和你说话。——就从这句继续。”
“哐!”箱门又合上了。
蝙蝠侠:“……”
他发誓下次坐在蝙蝠电脑前,一定会把那份《应对K-L-?-S的道歉方案》写完。
第47章
很难说天使到底是好哄还是不好哄,他的礼貌和宽容有时会散发出他很好敷衍的错误信号,但实际上——
“有好戏看了。”当众人在NH酒店总统套间集合时,康斯坦丁幸灾乐祸地举着一杯鸡尾酒,靠到付账的女巫身边,“我认识不少天使恶魔,他们的冷战都是从至少百年起步,蝙蝠最好快点想出道歉的法子,不然下次天使再对他开口,得是在蝙蝠的葬礼上。——不过说实在的,这次你为什么会主动跟来?艾格妮丝给你什么指示了?”
安娜丝玛耸耸肩,加入会客厅中的讨论。
利奥兰正和伊森商讨潜入宴会的计划:“你是说不需要真的邀请函?”
“对,”伊森感受到蝙蝠侠的注视扎在他后背上,但出于认真的本性,他还是冒着汗坚持把话说完,“宴会使用的是电子门禁,我们只需要仿造一份同款式的邀请函,然后让卢、让班吉,我的一位技术员搭档,趁着门卫对照电子档案时入侵系统——问题解决。”
考虑到莱克斯·卢瑟的鼎鼎大名,以及众所周知的与氪星人不对付,伊森在心里对自己的老黑客搭档卢瑟·斯蒂克尔说了声抱歉,改换为麻烦班吉帮忙。
“他需要也在场吗?不需要?好的。”利奥兰一脸慎重地坐直身体,肃声道,“那么接下来就是挑选舞伴的时候了。”
几乎所有人都像抢板凳一样,在利奥兰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或抱或抓住自己的拍档。
玛丽毋庸置疑地抱住了约翰,维斯帕跟康斯坦丁挂着同款看戏眼神靠在电视柜台边,阿杰伊一脸受宠若惊地瞪视侧迈一大步,站到他身边安娜丝玛老板。
场面上眨眼间就只剩下几个人:利奥兰、伊森、蝙蝠侠、夏洛克。
“?”咨询侦探根本没意识到大厅里暗搓搓涌动的看戏氛围,他纳闷的看了几眼动作快得像被电的白鼠一样的众人,在注意到约翰已经被玛丽牵走后遗憾回过头,“好吧。谁想做我的女……”
现场已经没有女孩儿留下了,夏洛克相当勉强地改口:“男伴?——利奥兰?”
抗拒社交的夏洛克本能地看向相对而言自己最熟悉的人。
“不。”几乎和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的蝙蝠侠沉声打断,“K-12仓库里已经发现恶魔活动的痕迹,以防万一,我和利奥兰一起。”
现场气氛忽变僵持。
“……”伊森左飘瞟右瞟,有一瞬感觉自己像一只不慎掉进瓜田里的猹,脑海中迅速刮过“时隔多日,死而复生的咨询侦探竟被证实也与利奥兰关系匪浅!”、“为何蝙蝠侠未曾对夜翼涉足多角恋表示不赞同?真相已然分明:哥谭骑士竟也深陷其中!”、“蝙布蝙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还是哥谭将兴起一波新潮流:蝙利布?”、“超人对此如何看?”等新闻标题。
他忽然回想起利奥兰曾说就“如何说服超人接受他乱搞关系”一事(天使爆鸣:无稽之谈!!),蝙蝠侠有给出完美的建议,该不会……这建议是用“其实我也在和联盟顾问谈,多交关系里有个蝙蝠侠是不是就让人放心多啦”砸晕超人吧??
伊森晃晃脑袋从愈发精彩纷呈的胡思乱想里回神,很自觉地向后一步:“我都行。我不——”
挑字还没说完,还牢记着报恩目标的利奥兰跟上前一步:“夏洛克不是说你很快就要举行订婚宴了?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我和你一起。”
“……”伊森一瞬间感动又不敢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向他,仿佛瓜田里的瓜突然长了向日葵似的脸,蓦然齐刷刷将脑袋转向势单力薄的猹。
就是说……这里为什么还有他的戏份??
蝙蝠侠发出一声明显不是高兴的低哼,夏洛克环视剩下的人,直接原地起爆:“别告诉我我得跟这只大蝙蝠一起进宴会?!?不!绝不!!”
抢板凳就为了看这精彩一幕的玛丽:“Oops(哎呀).看起来你没有选择了?”
“……”夏洛克忍无可忍地一把将蝙蝠侠推抵到壁炉前——没推动。老天,这家伙简直像一坨铁墩子,坐电梯真不会超重吗,“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道歉!就现在!‘对不起’就这么难说吗?!”
“?”康斯坦丁立即站出来仗义执言,以免夏洛克过早地终结好戏,“你一定在开玩笑,换成你是被人甩一辆豪车当歉礼——甚至还只是一次性驾驶权,不是永久拥有权,只需要一声‘对不起’你就可以原谅这种羞辱了?”
康斯坦丁迎着蝙蝠侠的凝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偏头一啐:“渣男。”
安娜丝玛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捧盒爆米花:夏洛克·福尔摩斯指摘他人低情商,康斯坦丁啐骂他人渣男,啊!多么精彩的一夜!
“……”蝙蝠侠一点不觉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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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如果蝙蝠侠不乐意,就算小丑拿着撬棍来撬蝙蝠侠的嘴,“对不起”的一个s都不可能从蝙蝠侠嘴里漏出来。
因此一夜休整过去,咨询侦探还是在暴跳如雷中迎来了他的男伴:“这是什么!?”
蓄着小胡须、叼着火柴的墨镜男原地转了个圈,张开手臂让众人更好地欣赏他花哨的打扮:“火柴马龙,一位传奇掮客——给你一张我的名片,也许某天你会想从我这儿买点儿宇宙来的好货呢?”
“……”利奥兰震惊地看着像个黄色迪斯科球原地乱转的蝙蝠侠,即便仍在冷战中,也不得不承认布鲁斯确实为了义警生涯付出太多。
所有路过会客厅的人都在用尽毕生的演技竭力憋笑,大家的关注点已经从“这个歉什么时候道”转移到“哈哈!看看夏洛克的表情”上。
咨询侦探在愤怒中将自己像炸毛的黑猫一样发射回房间,叮铃哐啷一大阵,顶着另一个颜值和火柴马龙不相上下的易容矜傲地走出来。
利奥兰有时的确很难明白人类之间的互相伤害,困惑地瞥了好几眼好像斗丑现场的夏洛克和蝙蝠侠:“准备好出发了?安娜已经给所有人叫好了车。”除了蝙蝠侠,“别忘记我们此行的关键目的:救出林赛特工。”
伊森同情地看了眼人就在利奥兰面前若有若无地晃荡(考虑到火柴马龙花哨的迪斯科球外套,你很难赞同这能叫‘若有若无’),但还是受到“所有人都参加了宴席,猜猜是谁被没邀请”隐形排挤的蝙蝠侠,出于老好人的个性打圆场:“还有罗宾的踪迹。如果可以顺便——”
“不需要。”蝙蝠侠油盐不进,“我能解决。”
伊森噎住:“……”
……真不是他说,有些人被排挤真的是有原因的!
半小时后,阿德隆凯宾斯基酒店。
所有人分散在正在进场的人群中,伊森挽着利奥兰的手(哈,利奥兰居然比他高了整整15厘米),警惕地防备周围,低声通过耳麦最后一次确定计划:
“维斯帕和我们两队负责接近欧文·戴维恩,设法顶替他;其余三组直接潜入,看能不能撞运气找到林赛或者罗宾。”
很好的计划,但猹们不赞同。
利奥兰带着伊森跨入宴厅的下一秒,近旁就响起一声倒抽气:“哦上帝!利奥兰?”
一名女士震惊掩唇,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惊呼引起周围人的注目:“我认得你的脸!那场卢浮宫转播我少说看了有二十四遍!天啊——这个男人又是谁?难道韦恩父子、夜翼都没法满足你?”
“??”天使差点没把羽翼炸出来,“我们不是——”
只一瞬间,大半个宴会厅的猹们纷纷涌了过来:
“利奥兰!你对自己的新代号怎么想?我个人认为‘太阳王’的确有立场偏向性,我的意思是——太阳王都行了,为什么不能是腓特烈大帝?(德国历史上一位推行集权改革、军事强国的大帝。大概可以代换成中国人质问‘这不就是明摆的歪屁股?不然为什么不叫成吉思汗?’)”
“超人对你的恋情怎么看?上次官方发布会,超人都最后都没说他究竟更支持布鲁斯·韦恩还是夜翼还是其他人。超人知道你这次又带了新男伴吗?”
“唔……看来你在双性恋里更偏好男性。没想到我居然会看走眼,我还以为你身边这个男伴看起来更像直男呢。”
被一并淹没的伊森:“……”
什么叫像,他就是啊!!上帝保佑,这个宴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直播了吧,但愿茱莉亚不会看到!
给欧文套麻袋的队伍还没开始行动就夭折一组,维斯帕和康斯坦丁只好顶起大梁(假如他们没有在满脸看戏地偷笑,那就更可靠了)。
美丽而危险的女特工挎着康斯坦丁的手臂,仅仅在路过欧文的时刻状似无意地回头,递给欧文一个意义不言而喻的引诱眼神,数分钟后,康斯坦丁就在卫生间门口截住了自投罗网跟来的欧文·戴维恩。
将打晕的欧文塞进卫生间门口存放扫洗工具的立柜里,康斯坦丁在眨眼间伪装成欧文的模样嗤笑:“这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下场。”
“?”维斯帕不知道这个天天跟兔耳恶魔泡一起开趴体的家伙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她敲了敲伪装成耳环的耳机,“这里已经搞定,准备进入欧文的房间。你们那边运气如何?班吉,告诉我们欧文的房间号。”
玛丽和阿杰伊小组都一无所获,约翰无比纳闷:“真奇怪,有利奥兰在我们应该很幸运才对。但我们不光什么都没发现,还遇上电梯故障——哦,不是电梯故障。我看到标牌了,上面说是……为了维修,整个7层都不对外开放?”
利奥兰在转瞬之间想明白了矛盾产生的原因:“别进7层!退回来!”
如果幸运的确眷顾着约翰他们,那么就意味着一直没找到林赛本身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像阿德隆凯宾斯基这样的高档酒店,即便维护也不至于整层封闭,7层不对外开放的最可能原因,是那里正被某个强大到足以胁迫阿德隆凯宾斯基酒店的反派势力盘踞!
“利奥兰,你的透视没法看清7层的情况吗?”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蝙蝠侠的语气居然有点轻快。
然而下一秒,利奥兰就凭借超级速度拎着伊森飞到无人处,摘下头顶的圣剑握住,相当于给自己加持了个破除恶魔影响的Buff:“我——”
利奥兰险险止住,强行扭头看向伊森:“我看见你想找的林赛特工了,伊森。她被关在最东南角的房间,看守力度不大,你可以请班吉入侵监控,让蝙蝠侠上去救人,他擅长神出鬼没。”
伊森顾不上吐槽小学生绝交行为,匆匆往楼梯的方向跑:“蝙蝠侠!”
“On my way.(动身了)”蝙蝠侠简短的回答,钩索与披风翻飞声纵即逝。
很快,几记沉重的击打与闷哼声从耳机另一端传来,蝙蝠侠的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这里解决了。我会带林赛下去——”
“别去7楼!”利奥兰拽住伊森的手腕,“7楼除了林赛,还盘踞着将近一百来人。康斯坦丁呢?也许让他去探话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去6楼接应林赛特工。”
这是最稳妥的方案,除了听说要独自走进敌营的康斯坦丁,没人持反对意见。
康斯坦丁的声音像在磨牙:“我们就不能带着林赛直接跑路吗?——哦,差点忘了还有该死的恶魔崽子。他最好值得我为他这么冒险。但你们猜怎么着?哈!让那个小崽子冲我真心实意说一句‘谢谢’,比让蝙蝠侠好好说句‘对不起’还难。”
好好做正事也得被cue一下的蝙蝠侠:“……”
脊梁骨这种东西,被多戳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蝙蝠侠自动屏蔽康斯坦丁的满腹牢骚,低头看向不省人事的特工。
出于谨慎的性格,他在扛起林赛特工跃出窗外前,习惯性扫描了一下林赛的身体状况,程序跑到骨骼扫描时,蝙蝠侠动作一顿:“林赛的鼻窦上方、颅底附近,有一枚植入物。”
利奥兰带着一堆人赶到6楼东南角的房间内,恰好看见蝙蝠侠将林赛特工送进窗。伊森第一时间奔过去接手自己的学生:“利奥兰!”
“你知道利奥兰不是上帝,对吧?”康斯坦丁一边吭哧吭哧往7楼爬,一边极尽挖苦。基于他即将一个人深入虎穴,这点刻薄话多完全可以理解:“我没听说哪个氪星人对‘植入体’这种不管是生物还是科技产物格外了解的——虽然超人在孤独堡垒里的确有个犯罪实验室。但据我所知,他在生科方面只单攻氪石。”
天使就更不可能了,把“生物科技”跟“天使”放在一起,简直就像给修女穿上LadyGaga的表演服。
利奥兰抓着他三米长的荧光棒在林赛面前半蹲下来:“一枚微型爆炸装置。包含微型雷管、接收信号的天线以及少量C4。”
“……”康斯坦丁上楼的脚步停了几秒,“Hello?有人能给我直播一下蝙蝠现在的表情吗?狗屎!为什么我没有透视能力?”
“……”蝙蝠侠的表情是没有表情。如果硬要问的话,他此时可能有一点点后悔……不久前他才发觉利奥兰的能力似乎能被削弱,或许与恶魔的力量有关。但紧跟着利奥兰就克服了这个弱点——更关键的是,克服弱点的方式还是他亲手送上门的。
利奥兰蹲着往林赛头部的方向挪了挪,硬生生把连人带战甲一千多磅(辛苦蝙蝠车了)的蝙蝠侠挤到一旁:“让我看看……C4是二次改造时更替进去的,原本的炸药大概没这么大威力。”利奥兰在伊森“还有救吗”的希冀目光中搓了搓手,“Areodisp!”
以前施展奇迹天使还小心翼翼,现在唯一能戳穿他的康斯坦丁都是自己人啦!天使放心大胆地胡扯了句咒语,完事后伸手拍了拍林赛的脑袋:“解决了!”
“……”隔着耳机,班吉那边紧张沉重的情绪才酝酿到一半,“‘解决了’?就这样?”
正因又救了一条生命高兴得眉开眼笑的天使愣了一下:“呃。你不想……你不希望我插手吗?”
“不,不。”伊森慢半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轻松和雀跃从胸膛一路翻涌至脸上。
他不会想倘若利奥兰早些出现,也许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能够救下眼前的就很好。特工这条路是条一往无前的路,困于过往只会徒增负担:“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只用等康斯坦丁去试探7楼的敌人……”
耳机里传来康斯坦丁故意加重的开门声。
众人立即安静。蝙蝠侠和夏洛克一个果断翻窗,一个大步转身推门而出,利奥兰估计这两位侦探是打算趁着康斯坦丁套话的这段时间,将整个酒店好好搜一圈,寻找些蛛丝马迹。
“你回来晚了,欧文。”一道懒洋洋的女声从耳机中传出来,“而且你也没带许诺给刺客联盟的……‘礼物’。”
利奥兰立即看向和康斯坦丁一起行动的维斯帕,得到特工肯定地摇头答复。
约翰在旁边小小声地问:“‘刺客联盟’是什么?跟《刺客信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维斯帕用怜爱小傻瓜的眼神微笑着看约翰,“刺客联盟是一个中东的忍者刺客组织,头目是拉尔斯·艾尔·古尔。他们以极端的手段践行自己认定的正义……某种警方绝对不会喜欢的正义。”
玛丽若有思索:“我猜欧文许诺给刺客联盟的,应该是某种大型恐怖袭击的武器。——这个说话的人是谁?利奥兰,你能看清她的样貌吗?”
利奥兰注视着上方的楼层:“深棕色的齐肩发,冷灰色眼睛,穿着银灰色轻甲……”
“妮莎·艾尔·古尔。”蝙蝠侠的声音简洁有力的响起,“她和雷霄古(拉尔斯·艾尔·古尔)不合,不会帮刺客联盟办事。……她究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们等不到妮莎的回答了。
像是鬣狗闻到了血肉的气味,那潜藏在7楼房间中的百余“人”倏然抬首,细长的恶魔尾撕裂原本得体的西装。
他们原本与人类无异的面孔骤然异变,溃烂与霉菌覆盖上光洁的面孔,嘴角一路开裂至耳侧。
蛇信从流淌着涎液的巨口中探出,所有人造恶魔咆哮着扑向康斯坦丁所在的房间。
利奥兰第一时间撞破穹顶(人造恶魔的速度同样快,没有时间留给他绕路),单手揽住势单力薄的法师,持剑之手挥向恶魔浪潮!
“Restaurare!”康斯坦丁迅速冲着利奥兰留下的缺口布下屏蔽法阵,下一刻大骂了句脏话,“狗屎!这么多恶魔!Restaurare!!”
看起来单薄的淡蓝色屏障以两人脚下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张。
在此期间,利奥兰横扫斩断了十五只人造恶魔,但无知无识的炼金产物并不知畏惧为何物,有三只狠狠啃向圣剑,即便血肉被烧灼得滋滋作响,迅速融化。
另两只扑向正在专注构筑法阵的康斯坦丁,被利奥兰猛地抬臂挡下。
感谢上帝,这次利奥兰出发的匆忙,没来得及向主天使申请人类躯壳(一个区分天使穿没穿衣服……穿没穿躯壳的小窍门:使用人类躯壳时,天使流的血是红的;使用自己的灵体时,流的血是金的)。
人造恶魔锋锐的牙口一通疯狂撕咬,不过咬烂了天使的衣袖。
妮莎趁着屏障尚未封闭、利奥兰分身乏术,轻盈地跳上窗台,冷淡但又莫名透着股饶有兴致的目光扫向凌厉地旋身,将缠住他的人造恶魔悉数劈斩成两截的天使:“有趣。你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怎么看?”
“……”又双叒被踩到盲区的天使一僵,要不是还在战斗,这会儿天使又该懊恼“我怎么什么都不会!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妮莎似乎也没打算得到天使的回复,她干脆地向后仰身,坠出窗——
一双镶嵌在金属头盔上、发着浅蓝色光芒的眼睛倒着同她对上视线。过度宽阔的身躯将她逃跑的线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仰头就遇蝙蝠侠的妮莎:“……Fuck”
妮莎:“过分了,蝙蝠侠。更换夜巡服也就算了,连身边的氪星人也一起更换?超人知道你抛弃他了吗?”
蝙蝠侠将麻醉枪抵在妮莎侧颈,扫了眼英国佬含量过高的房间(这会儿大家都冲上来帮忙了):“超人从不属于我。超人是自由的超人。”
第48章
人造恶魔随着妮莎受制,齐齐停止动作。
天使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笑,甚至还有人打了个寒颤,反正他是没忍住笑了:“自由……哈哈,超人……多比!”
“……”听自由多比笑话十几年,完全不觉得蝙蝠侠的冷幽默好笑的英国佬们,向笑到失声拍腿的天使投去无语或怜爱的注目。
康斯坦丁幽幽开口:“你知道布鲁斯·韦恩跟哈利·波特有什么共同点吗?”
天使毫无防备:“什么?”
康斯坦丁:“他们都没有父母。”
天使:“…………”
缺德地狱笑话效果拔群,利奥兰迅速恢复了冷静。
唯一还能笑得出声的只有之前对多比笑话毫不来电的妮莎:“哈哈……没有父——”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将阿福倾情调配的正常款肌肉松弛剂打入妮莎侧颈,将人推进窗内,自己也翻身跃入。
他略有些粗暴地将妮莎拎上椅子:“说。你为什么在这?这些怪物是什么?”
利奥兰趁机将停滞不动的人造恶魔一股脑解决,有些疑惑地注意到妮莎在看到这一幕时神情堪称愉悦:“?你跟这些炼金产物不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妮莎的笑容即便愉悦,也带着一股讥讽感,“蝙蝠侠了解我的行事作风。如果我手上有这样一支……军队,这会儿我应该带着它们在刺客联盟的老巢削人头玩儿,而不是蹲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当跑腿。”
蝙蝠侠从妮莎相对平和的语气中听出合作的可能:“说出你来这里的原因,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说不准的确可以。”妮莎若有所思。
她似乎一点不在乎自己现在四肢松劲,受制于人,只有目光控制不住地停留在利奥兰的脸上,浅色的眸子里隐隐透出痴迷,但没那么明显:“这么说吧,我是接到我的姐姐塔利亚的信息,才一路找到这里的。”
“?”蝙蝠侠的姿态一下变了。
塔利亚就是罗宾达米安的亲生母亲——或者说,一半基因的提供者,毕竟达米安实际上是刺客联盟利用人造子宫、克隆技术创造出的完美继承人。【注】
如果说蝙蝠侠此时的神经紧绷是因为旧情未断,那肯定不可能。事实上布鲁斯担心的是罗宾的安危:
在此之前,虽然蝙蝠洞接收到罗宾定位系统的异常报告,他也认为达米安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达米安这会儿仍在刺客联盟中,有塔利亚在,达米安出不了大问题。但听妮莎的言下之意,塔利亚似乎也出了问题?
妮莎:“我在几天前收到来自塔利亚的信息。你们知道的,我跟我这位饱受父亲偏爱的姐姐向来势同水火,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或者另有所图,塔利亚不会主动联系我。”
“信件内容是什么?”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像哥谭夜晚的噩梦。
妮莎遗憾地说:“一片空白。”
“即便是我也猜不出塔利亚的目的。但如果她是迫不得已向我求助,那我恰好可以借机让她支付足以让我满足的代价;如果是另有所图——我从不拒绝杀死她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妮莎一路追查,查到了欧文·戴维恩身上:“他和刺客联盟有合作,约定今天来这里交货。”
“我本指望这种大宗的核武器买卖会由塔利亚出门,结果潜入后只发现了一层楼的怪物,还有一个负责管控怪物的无名小卒——”
妮莎看着左顾右盼的利奥兰哼笑了一声:“别想着找那个倒霉蛋了,我的合作者压制住酒店里的怪物时,那家伙已经被自己驱使的怪物啃光了。”
“感谢我来得及时吧,不然刺客联盟不光将得到核武器,还会成功在这座酒店里发起一场恐怖袭击。我在那个倒霉蛋死前审问过他,这些怪物是刺客联盟新的‘研究成果’,按照原计划是打算在今天试用的。”
利奥兰立即不再多管闲事,收割恐怖分子的灵魂不是他的工作,至少不是他明面上该管的工作:“你的‘合作者’?谁是你的合作者?”
妮莎也是个不怎么爱配合的刺儿头:“等你想明白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问题,再来问我要答案。在那之前,我们最好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我的姐姐身上。”
“——顺便一提,我曾试过联系我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侄子,但他同样杳无音信。我想不论塔利亚身在何处、遇到了什么,罗宾同样难逃一劫。”
“……”蝙蝠侠沉默地转身,大步翻出窗台,半分钟后将仍昏睡不醒的欧文·戴维恩丢进窗户。
夏洛克恰好在此时风一般“嘭”地推门而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用刀刻在床底的印记。”
夏洛克将自己拓写的纸随手丢上茶几,本想一屁股坐上沙发沉思,抬眼看到欧文:“哦。你先审问他吗?带我一个。”
利奥兰瞅瞅人证,又瞅瞅物证,最终还是根据远离蝙蝠侠原则,选择几步侧迈到茶几边,仔细打量拓写:
这是一道相当不规则的刻痕,线条的时粗时细证明刻写者一定因为某种原因,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不佳。这也导致整条刻痕歪歪扭扭,但能大概看出刻写者是想画一条直线、尾端带勾。
“不错的线索。”康斯坦丁挖苦,“这个人一定是想在床下寻找自己遗失的编织钩针。”
天使替夏洛克辩护:“会在身体不受控的情况下,也要在隐蔽处留下刻痕,这一定是关键性线索。……就是确实有点难认是什么。”
但你也没法苛求一个手脚不利索的人还能雕刻萝卜花,对吧?天使一边想着,一边状似不在意地将目光投向正在进行审讯的角落。
面具的扫描功能已经替蝙蝠侠拍下了那张纸条,此时便士一正在蝙蝠洞帮忙比对资料。
蝙蝠侠用一记重拳物理唤醒了欧文:“你知道什么?告诉我所有的情报。”
欧文·戴维恩在吃痛的闷哼中粗喘着抬头,跟高大的电眼蝙蝠侠对上视线的瞬间,呼吸相当明显地停了一下,神情中流露出些许迟疑:“……Batman?”
一位来自特工片场的反派因串片场的超英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差点闭眼重醒。
正在卸除伪装的卷毛侦探从旁边平移过来:“Hmm.他看起来的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蝙蝠侠。这就怪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交易对象是刺客联盟,怎么会对蝙蝠侠的出现没有心理准备?”
“……”欧文的表情证明他对伦敦的咨询侦探的出现也没有心理准备。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专业反派,他的心理素质的确过硬。夏洛克的话音刚落,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甚至权衡好了应对的方案:
“不论你们想追查什么,与我无关。我今天只是来帮我的……合作者,送货。甚至连送给谁都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在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冲我使眼色后,莽撞地跟去卫生间。”
维斯帕的确怀疑过自己的色诱术顺利得有点过于轻易:“那货呢?”
欧文眼睛眨也不眨,卖人卖得毫无犹豫:“马斯格雷福说会在宴会过程中派人送来。”
“??”利奥兰不禁冒出一脑袋问号,“如果这名字是你随便瞎编的,那你最好换一个。因为伊森的上司恰好也叫这个名字,这绝无可能——”
耳机里,传出了班吉仿佛有难言之隐一般的哼哼声。
班吉对阴谋论一贯持消极态度:“你可能不清楚,利奥兰。但不论是CIA,还是IMF,我们的顶头上司都是来去匆匆,换届快得像宾馆门口的旋转门。”
伊森还对自己的体制内上司抱有积极的期许:“但马斯格雷福不像是那种人。我们不能相信一名军火商的一家之言——”
“但林赛特工被抓的消息,麦考夫的确在很早之前就告知CIA了。”维斯帕怜悯地看着伊森,仿佛在看一个被背叛还试图为渣男辩解的小媳妇,“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进行营救?”
“因为……”马斯格雷福直到今天才告诉他林赛的事。伊森的肩膀耷拉下去了,是责任心让他坚持工作:“我们必须把这件事上报,班吉?能麻烦你帮忙吗?你就在基地。顺便告诉布拉塞尔,我们抓到了欧文·戴维恩。”
几个命中多笋的同伴凑到一起,小声交头接耳;
“有这种狗屎上司,他居然还能安心在CIA呆着。没听说屋子里发现一只蟑螂,就意味着有一窝蟑螂?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我本来想说别一杆子打死的,但你听到班吉的吐槽了,这明显不是第一次。……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发现福尔摩斯先生其实也不算太遭,对比产生优越。”
“也许就像约翰找上夏洛克、找上玛丽,伊森也在遵循某种特定的轨迹。就像麦考夫说的,他可能就好这一口呢?”
伊森无奈:“这不好笑。我只是……你们得知道,我是在IMF获得新生的,IMF几乎见证了我人生所有的成长和失去。我在这里还能做些好事,也许拯救一帮被困的人质,偶尔拯救世界——IMF也不全是糟心事,就像蝙蝠侠从没想过放弃哥谭,对吧?”
利奥兰几乎被说动了,但转念一想:“但……蝙蝠侠是自己做老板,你是在替不同的坏上司打工。我在想——”
天使的小脑瓜又开动了,他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有办法,能打破这个恶性循环?”
“什么?”伊森和班吉不约而同地开口。
利奥兰眼带暗示:“比如,设法让坏上司没法占位?”
在财政部上过班的维斯帕言简意赅地翻译:“利奥兰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自己当‘老板’。”
伊森:“?”
班吉:“……:0?”
隔着水镜,因为之前的冲突已经僵持很久没对过话的撒旦实在没忍住:“看看他。又在做恶魔的工作。一个天使鼓励人类争夺权柄这正常吗?”
上帝想说“天天这么问,真让你带天使下去你又不乐意了”,但一来这话有与身份不符之嫌,二来百分百会戳爆本来就处于易炸状态的撒旦,最终祂还是保持了沉默。
维斯帕还在发功:“需要升职顾问吗?你们可以雇佣我,反正我的老板到现在一份工作都没给我安排,再闲下去我的身手和大脑都要退化了。”
伊森&班吉:“……”
这是人话吗?同为打工人,为什么命运的轨迹如此不同?
利奥兰并没有在这个小插曲上浪费太多时间,他并不打算随意干涉他人的命运,不论伊森是否愿意考虑他的建议,他都尊重伊森的选择。
现在更重要的是:“如果欧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交易方是谁,那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唯一能参考的只有那张拓印?”
蝙蝠侠已经裹挟着一身低气压,拎着欧文去隔壁房间单独审问了。考虑到蝙蝠侠是有名的不杀主义者,伊森没做阻拦,只一边跟周围的人打岔,一边下意识地想刚才利奥兰的话。
利奥兰持着圣剑试用了一次奇迹,毫无作用:“康斯坦丁?”
“别指望我。”康斯坦丁用魔法谈查了一遍屋子,失望又毫无意外地发现几枚蝙蝠侠随手安置的监控设备,只能把想催促的灵魂问题再度吞回肚子,“蝙蝠在仓库区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应他的要求试过一次血缘魔法了。如果有用,他就不会跟来这里。”
所有人都围在夏洛克身边,一同研究那个奇怪的符号代表什么。
利奥兰独自靠在电视柜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拿圣剑当荧光棒那么反复开关,脑海中仿佛思考整件事的所有细节。
啪嗒、啪嗒。圣剑的光明明灭灭,照应在利奥兰脸上。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捕捉到某个模糊的影子,夏洛克恰好在这时发出不满的抗议:“如果你非要玩那个儿童手电筒,能不能换个地方?”
——手电筒。怪物。袭击。
利奥兰的眼神倏然亮起来,趁着大家还在冲着拓印纸冥思苦想,示意伊森靠近:“那个怪物!为什么它要袭击你?不管原因是什么,你身上——或者你家里一定有它想要的东西。”
“上一次偷袭没得逞,敌人一定还会安排下一次,我们也许可以去你家守株待兔?”
伊森没来得及因这一突破性进展欣喜,脸色骤变:“哦不,朱尔!朱尔还在家里,如果敌人偷袭——”
审问着犯人,也没忽略关注夏洛克等人进展的蝙蝠侠推门而入:“我们必须立即赶去伊森家中。”
·
也许当特工也不是每回都格外倒霉,也许是利奥兰的幸运之神论起了效用。
当利奥兰举着坐满蝙蝠车顶的人、身上还挂着几个在伊森家后院降落时,茱莉亚正坐在后院的沙滩椅上看手机,直到康斯坦丁撤掉了混淆魔法,她才被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老天!”
可以看出这位女士眼底的惊疑,主要是她已经基本笃定了伊森以前总骗她出差、却几天消失无踪是为正义联盟办事去了,但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员相当混杂,横跨英美还串了两个平日里毫无联系的片场。
伊森看着毫发无伤的茱莉亚松了口气,赶紧小心翼翼抱着重伤昏迷的林赛下车:“她伤得很重,家里能处理吗?”
在今天之前他还想着身份保密,几次袭击后,他没法放任茱莉亚一无所知地陪自己走进危险:“我没法把她送去基地,那里现在可能不安全。也没法送去医院……因为随时可能有袭击。”
茱莉亚接受离奇现实的速度比伊森预想得更快,她没有多问“什么袭击”、“这是谁”,只打开屋子后门:“把她送去我们的卧室,那里有医疗箱——请进,就当是在自己家。”
维斯帕和玛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茱莉亚搭在门上,即便饱受惊吓冲击、依旧稳定的手。
维斯帕凑到玛丽耳边低语:“如果接受训练,她会是个好特工。——不过干这一行倒霉的人已经很多,没必要再坑这一个。”
众人陆续进屋,康斯坦丁单独为蝙蝠车施展了混淆魔法。
利奥兰跟着茱莉亚一起去帮忙,琢磨着林赛的情况要是棘手,他可以用奇迹治疗。
另一头,伊森带着蝙蝠侠、夏洛克来到了袭击发生的地方:“我就是在这个仓库里遭遇袭击的——当时我坐在这个窗台前的手工桌上,正在修理一些……呃,小设备。它突然从窗外扑进来,差点一口咬掉我半颗头。”
整件事回想起来,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但再余悸,他的心情也没有此时的咨询侦探暴躁:
“不不不不!”夏洛克伸手将货架翻得乱七八糟,动作里带着情绪,“看看这个地方!灰尘呢?打斗留下的痕迹呢?谁做的蠢事,把这里弄得毫无价值?”
“……”伊森张了张嘴,试图为利奥兰遮掩,“那时候我也猜不到后续会发生什么,茱莉亚又马上就要进来了,我急着掩盖痕迹——”
“是利奥兰。”蝙蝠侠平静地看着仓库中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时髦玩意儿,那台投影机顶部的恶魔角还在浮夸地转着灯,“圣剑很长,打斗时必然会斩断东西。他从来不制造战损,肯定会帮忙恢复。”
他都能想象到天使高高兴兴顺带帮忙做了下大扫除的样子。
“……”伊森没法争辩,只能将忧虑的目光投向蝙蝠侠。
他知道蝙蝠侠和利奥兰之间正有矛盾,现在寻找罗宾的线索因为利奥兰的好心之举切断,两者之间的矛盾是否会更加糟糕?
但实际上布鲁斯并未因此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善良永远不应当被责备。
真正该责备的,是袭击伊森的怪物,是驱使怪物的幕后黑手。
难道蝙蝠侠不曾好心办坏事吗?难道他不曾伫立在因他而死的无辜之人面前,久久无法释怀吗?
经历过那么多次失去不复得,他已经学会不再将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产生的糟糕情绪宣泄在无辜之人身上,只专注于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便士一正在比对拓印,很快会有结果。……还有,仓库里的事,别告诉利奥兰。”
“?”夏洛克都已经气冲冲地准备上楼喵喵了,“什么?为什么?有什么是我遗漏的?”
咨询侦探狐疑地缩回了脚步。
“……”蝙蝠侠沉默地想:因为在某些方面,他和利奥兰是一类人。
比如个性里对主控权的本能争夺。
比如同样的失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他们能够轻易原谅,并予以安慰,但同样的失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会无法原谅自己。
他并不希望利奥兰因此自责。
但嘴一张,蝙蝠侠:“胡乱发泄脾气能让时间倒流吗?找找仓库外围,利奥兰应该没影响到仓库外。”
夏洛克:“?你是谁?麦考夫吗?——以防你不清楚,当我用‘麦考夫’这个形容词时,我是在骂你。”
蝙蝠侠又不是第一天挨骂。布鲁斯恍若未闻地翻出窗户,在瞥见咨询侦探已经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后,就不再理睬夏洛克,只仔细翻找线索。
非常不幸,一直到凌晨四点,他们都没能找到任何的线索。便士一表示拓印的内容有点‘过于宽泛’,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疲惫了一整天的正常人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狗和人在客厅或者卧室床边睡了一地。
只有几个卷王还在通宵达旦——蝙蝠侠在跟夏洛克一起琢磨拓印;利奥兰担心再有袭击,独自守在后院当门神。
伊森躺在床上,数次说服自己“现在除了养精蓄锐,没什么可以做的”、“利奥兰在守夜,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但直到下半夜眼睛依旧清醒地睁着。
他在思考之前利奥兰提出的假设,关于他或他身上或许有敌人想要的东西。反反复复将各种可能性想了个遍,某一瞬他忽地记起和怪物在仓库打斗时的一些细节。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片刻后翻身下床去找仍在院中焦虑徘徊的利奥兰,“听我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怪物是冲着日记本袭击仓库的?”
利奥兰正为那位听起来似乎还是个孩子(才一米三几呢,没见过达米安的天使怜爱地想)的罗宾心神不宁,他没法接受孩童受伤害、而自己却帮不上忙。尤其是还出现了拿着圣剑,奇迹依旧无效的情况,这一切都让他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么想?它有抢夺日记本的动作?”
“我想是的,唯一的问题是,”伊森顿了顿,看向天使,“你出现后,它就抛下了我,甚至是日记本,直奔你而去。”
“你觉得有多大可能,它、还有它背后的人,是冲你来的?”
第49章
利奥兰条件反射想起赐福的效果,但紧跟着意识到炼金产物没有思维能力,自然也不分善恶。换句话说,伊森的猜想还真有可能是对的。
时间宝贵,两人当即把众人唤醒。考虑到日记本的来历不好解释,利奥兰只道:“我们回顾了一下两次打斗的过程,怀疑敌人的目标很可能是我。”
“你确定?”妮莎抱臂靠在窗边,齐肩发束成了更利索的马尾。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妮莎姑且加入了这支鱼龙混杂的队伍:“我看它们好像也挺馋康斯坦丁的肉的。也许冲着你去只是因为你那根荧光棒太扎眼了?”
康斯坦丁咬着烟思索:“不,等等。我身上那时候有利奥兰的庇护,也许它们想撕咬的不是我,而是利奥兰的力量?后进门的那帮人就没怎么招那群怪物的注意。”
“但谁会想要对付氪星人?”哪怕是身为英国人的约翰也无比自然地想到,“莱克斯·卢瑟?”
“也可能是雷霄古自己。”
蝙蝠侠幽灵一样出现在黑漆漆的客厅门口,再配上那双亮着蓝光的眼睛,差点把约翰等几个正常人吓出个好歹。
“为了逃避死亡,他泡了太多次拉萨路池。那池水虽然能让人濒死复苏、延缓衰老,却有强烈的副作用,雷霄古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偏激了。”
“说得好像不泡池子他就是个好人似的。”妮莎对自己的父亲嗤之以鼻。
蝙蝠侠恍若未闻:“只有对塔利亚、罗宾下手的人是雷霄古本人,才能解释为何刺客联盟的继承人下落不明,联盟却毫无动作,甚至还有闲心做武器交易。”
利奥兰很难不怀疑蝙蝠侠早想通了这点。昨晚不说,大概是想做万全的准备。
事实的确如此,蝙蝠侠道:“我昨晚设法确认过,雷霄古并不在联盟基地。他在一天前带着一高一矮两名带着兜帽的人离开了基地,多半就是塔利亚和罗宾。”
利奥兰都不用问“能不能追踪到去向”,如果可以,蝙蝠侠这会儿就该开始分配任务了。
一旁长期陪伴咨询侦探接待客人的约翰习惯性总结:“所以……简单来说,我们现在需要想出一个能定位雷霄古的方法?”
天使的眼睛微转了一下,亮起来:“或者——我们可以设法让雷霄古自投罗网。”
他激动地搓了搓手:“你们看,雷霄古的目标是我,对吧?那就满足他!如果我出现在刺客联盟的基地——”
“那他会有多远跑多远。”妮莎也不知道在挖苦出主意的天使,还是她怕死的亲爹,“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氪星人、还会魔法,你出现在基地就像往小姑娘的家里放一条两米长的蟒蛇,你指望会有谁乐意回家?”
“是这样,但是!”天使故作神秘地举起一根手指,“如果是失去意识的我呢?”
“我们可以演出一场大戏,吸引雷霄古的注意!比如……某两个人为了争夺我大——打出手,其中一个为了彻底解决另一方决定与刺客联盟合作,甚至还在投奔时带着顺利抢到手的我!只要选择恰当的人选,雷霄古一定会买账!”
“……”约翰和伊森不由自主地同时震惊张嘴。哪怕是康斯坦丁也不由得探长了脖子扭过头,眼中闪动着感兴趣的光。
天使丝毫不受影响——他因为混乱关系被人调侃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他认为是时候将这一痛点,转化为可利用的突破口了。人不能总在同一个地方受困,尤其是困境可以被咬咬牙克服的时候:
“重点只在于演戏的人选。必须格外合理到雷霄古也无从怀疑……”
“……”隔着水镜,撒旦和上帝同时震惊失语。
半晌撒旦恼怒地一拳砸在御座扶手上:“看看人类都是怎么带坏天使的!”
上帝不得不提醒撒旦:“我们——你,折腾这一大圈就是为了带坏天使。还记得你的立场吗?”
“……”撒旦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有点后悔开盘这个赌局,祂觉得天使不会喜欢地狱的生活。至少天使在地狱被一堆罪恶之人环绕,不可能比待在天堂被一堆傻白甜的小天使环绕更高兴放松。
利奥兰自己可能不在意,但祂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地欢迎天使堕入地狱,来进行永恒无尽头的苦修吗?
上帝:“爱是常觉亏欠……”
“闭·嘴。你胆敢说那个词?”撒旦一脚踹上水镜,“恶魔不会‘爱’任何东西,我们从不‘爱’任何存在。在地狱,‘love’就像你们天堂说fuck一样脏,没有恶魔喜欢听这个。”
水镜中的对话仍在继续,妮莎饶有兴致地友善提醒:
“联盟不是愚蠢的八卦网友,他们不会相信正义联盟的人出现在某个地方,真是为了乱搞男女关系。雷霄古不会认为你真的是放浪形骸的人,再合适的人选也不——”
“噢……你确定吗?”天使眨眨眼睛,“即便其中之一是你的那位合作者?——利维坦!出来吧,我知道你喜欢陪伴遭受不公的人群。”
趁着昨晚守夜,天使再次恶补了一下自己知识盲区,读完《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就对妮莎的合作者身份有所想法。
和他放在一起会被妮莎比作罗密欧与朱丽叶,无疑说明对方是他的对立面;再加上妮莎这必然与嫉妒之原罪相伴的身世,这位神秘的合作者不是利维坦他就跟撒旦姓。
“……嫉妒之原罪……‘喜欢陪伴遭受不公的人群’……”康斯坦丁都想给天使鼓掌,“这小子撩人绝对一撩一个准。听听这张口就来的漂亮话!”
一股灼热的风带着硫磺的气息,卷席了整个客厅。下一瞬,在客厅远离人群的某个阴暗角落,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瘦削单薄的青年身影。
祂穿着一身牧师式的黑袍,双目覆盖着铜币:“许久不见,利奥兰。”
“?”伊森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利维坦眼睛上的铜币,要不是考虑到询问必然会牵扯到利奥兰不想在人前提及的日记,他高低得问句“老兄,原来就是你送的漂流瓶?能问下图什么吗?”
天使因此痛失早早勘破赌局存在的机会,不过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日记本上:“我能问句……你为什么在这吗?只是为了陪伴妮莎?”
“不。”众目睽睽之下,七宗罪之君主之一无声飘近天使身边,就差把自己黏天使身上,“我有另一件事要办,但不会和你冲突。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康斯坦丁嘴里的烟掉了。
不是。是他梦还没醒还是中了幻术,天使跟七宗罪不该水火不容吗??
他还以为利奥兰得跟利维坦进行一番精彩的谈判拉扯呢,结果就这?
这算什么?地狱天堂一家亲?腐败勾结?为什么利维坦会这么……白给??
燃烧的烟头落在裤子上,烫得康斯坦丁跳起来低头咒骂了一句。
而比起知道小部分真相的康斯坦丁,完全不知道的真相的群众们就好接受多了。
和便士一轮班的提姆看着通过面具共享到蝙蝠电脑上的视野,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就这还说自己不是撒旦之子。不是魔王之子,嫉妒之魔君能说出‘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除了康斯坦丁,没有一个人对利维坦的配合有异议。
哪怕是不知道“撒旦之子”这个设定的伊森等人,也在讶异之后想到正义联盟的包罗万象,紧跟着想也许存在一个跟地狱有关系的氪星人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恶魔之子……混血……这种设定早不时髦了,甚至还有点老套。
“……”康斯坦丁满心的槽无处可吐,憋得难受地猛抽了几大口烟。
利奥兰的心情就比康斯坦丁晴朗多了,高兴地看着时隔数千年态度依旧友好的利维坦:“你听到我们刚刚的谈话了。你愿意……帮忙,扮演那个抢走我,带我去刺客联盟的角色吗?”
“Most delightful.”利维坦似乎又往天使的方向靠近了几厘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恶魔是不是真和利奥兰有一腿啊,这怕不是在假戏真做,“谁是我的敌人?”
“……”没人感觉利维坦是在说演戏的事,这位恶魔君主语气笃实平静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举手自荐的人轰成渣。
康斯坦丁:“……你知道我们只是在演戏给雷霄古看,对吧?”
利维坦:“如果我留手,雷霄古会相信这场戏?”
“……”本想自己上的康斯坦丁果断后退一步,“蝙蝠。”
在CIA,有什么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交给万能的IMF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IMF能完成一切!
在正义联盟,有什么战斗是不可能打赢的?交给万能的蝙蝠侠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蝙蝠侠能战胜一切!
蝙蝠侠本来也没打算将这种危险的事假手他人:“刺客联盟最近的据点在哥谭,只要能让他们注意——”
鳞片覆盖上皮肤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蝙蝠侠的话,众人震悚的目光中,利维坦的身躯迅速向蛇型转变,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茱莉亚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天知道她之前看到满身血的林赛都没尖叫呢:“哦不,房子!哦不!房贷!!”
“……”蝙蝠侠闭嘴翻跃出窗台,仍在不断膨胀的巨蟒在下一秒“轰!”地破墙而出,盘旋的蛇身眨眼将整片后院和街道占了个满满当当。
一盏盏灯伴随着慌乱的声音渐次在大都会的清晨5点亮起,迷迷瞪瞪的邻居们陆续开窗抬头:
“——卧槽!蛇!!”
“卧槽!蝙蝠车!!”
“卧槽卧槽,利奥兰!”
最后一句惊呼中居然夹带了惊喜,八卦到一半这位好市民才猛然清醒过来:“啊!!又是怪物袭击!该死的我以为这个月4号发生了一起就不会有事了呢!!超人呢?!Superman!!”
——Superman正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接来自蝙蝠洞的紧急联络:“上帝,这才不到5点——发生了什么?!给我三秒,我马上赶到!”
“呃,”提姆摸了摸鼻尖,斟酌怎么跟超人说这件事,“我其实是想通知你按兵不动。你可以继续睡觉,并且最好别看新闻。”
“?”克拉克床下到一半,抱着被子一脸茫然。
问题的关键在于,即便克拉克听从提姆的要求不打开电视或者手机,隔壁的领居也会积极吃瓜。
短短三五分钟而已,大都会几乎每家每户都被亲朋好友兴奋激动的电话吵醒,共同吃最新鲜的超级大瓜。
克拉克隔壁的电视声音开得老大:
“——我不知道你们能否看清现场,现在的情况是,一条巨蛇卷着陷入昏迷的利奥兰,而蝙蝠侠正在与之搏斗!”
“上帝,我真是太开心家住得近……咳咳,真高兴我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一现场附近,才能如此及时地为大家带来第一手报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利奥兰会陷入昏迷?为什么巨蛇会发出‘他属于我’的低吼?蝙蝠侠在整件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超人没有露面?”
超人傻眼地张着嘴:“…………”
“唔,”露易丝被隔壁的电视声吵醒,“怎么回事?克拉克?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克拉克:“呃、我……利……蝙……”
超人的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写满无助。
利奥兰其实也挺无助的。倒不是因为八卦的围观,这在他提出计划前就已经聊想到了。
重点是他没想到利维坦会这么积极,原本他还想劝伊森等人留在大都会,毕竟雷霄古的目标是他,谁也不知道刺客联盟准备了什么手段。不论是伊森还是约翰,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没必要冒着个险。
利维坦这一行动,他不得不配合装死,天知道他有多想冲着下方崩溃惶恐的人群大喊“不要害怕!我会修复所有战损的!”
隔着手机屏幕,露易丝发出沉吟的声音:“我知道你很慌,但是你先别慌。我觉得大家只是先入为主了,为什么看到有人争抢利奥兰,就得是爱恨情仇方面的呢?也许这就只是个‘氪星人昏迷、蝙蝠侠设法营救’的普通情况。你也没少被蝙蝠侠捞啊。”
——就连知道些许内情的露易丝都会产生误解,更别提对利奥兰这个出道方式奇葩的氪星人没啥了解的刺客们。
雷霄古很快得知了情报,他坐在私人飞机上,接过负责后勤情报的手下递来的平板,不甚在意地看了几秒,产生了和露易丝同样的误解:“这些人居然觉得蝙蝠侠会为了感情和人大打出手?肤浅。倒是这条蛇……”
刺客联盟长期与魔法侧保持必要的联络,研究实用主义炼金术(比如改造人、拉萨路池),雷霄古很快查到巨蛇的身份:“地狱七宗罪之一,嫉妒之君主利维坦?”
利奥兰说的没错,整个计划最重要的是“合适的人选”。
好比此时,雷霄古根本没想过七宗罪会跟正义联盟合作,他甚至在看了看平板中对着蝙蝠车穷追不舍、疯狂下死手的嫉妒之君主后,略有些不那么确定地想:难道蝙蝠侠真的……?
……嗯……
算了。这不重要。他现在的目标是得到利奥兰,不论这场打斗的起因是什么,都有利于他达成目标。雷霄古果断道:“继续盯紧情况——不,我亲自看着。塔利亚!变更飞行航向,我们得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了。”
鱼成功被饵料吸引,当雷霄古乘坐的飞机停留在原地盘旋时,其余人也开始了行动。
伊森率领在场的另三名特工,恰好组成4人的英国版IMF小组。
剩余五人拆成两支小队——其实就是妮莎不想跟一群只能拖后腿的弱鸡一起行动,所以她单独搞了辆车跟着伊森,其他人则不远不近地跟着,随时准备接应撤退。
班吉看了都忍不住想说一句:“好富裕的人手,平时咱们就是营救首相、总统也就最多就是四五个人。”
“是,但营救首相总统可不需要应付大的像帝国大厦的蛇——”伊森绷紧手臂一转方向盘,避免追尾。
为防造成更多战损,蝙蝠侠已经将利维坦引到了远离城区的平原上,伊森等人沿着高速追逐,不将油门踩到底甚至跟不上前面一车一蛇的前进速度。
伊森一边控车,一边匆匆劝说:“我还是觉得夏洛克和安娜丝玛你们不该跟着。我们自会有撤离的办法,万一你们出意外——”
安娜丝玛哼了一声:“算了吧,没我你们打算怎么一路追到中东?就靠车里剩下的那点油?”
出人意料的是,夏洛克、约翰和康斯坦丁乘坐的车居然是由这位女巫开的,她甚至能跟上伊森的速度,仿佛曾在这段路上开过无数次:“你不知道我为了这天练过多少回——前方右转!我在那个加油站里提前准备了足够的汽油,还有能移动中加油的黑市设备。”
“轰……”
平原上,利维坦化作的巨蛇一下甩尾,硬生生造出一片低陷的谷地。
蝙蝠车这次没能避开,爆炸的火光撕裂平原上最后一分不愿离去的夜色,同跃出地平线的赤红朝阳一同闪耀。
下一秒,似乎置身死地也能奇迹般生还的蝙蝠侠展着蝠翼状披风,从火光中跃出,几乎没耽搁任何时间地跳进红罗宾远程操纵送来的蝙蝠机。
数枚包含圣水的炸弹砸向愤怒的巨蛇,令利维坦皮肉烧灼,发出吃痛的低吼。
但实际上,被蛇躯裹得严严实实的利奥兰正仗着身处视角盲区,为利维坦施展挡开炸弹的奇迹,皮肉焦灼不过是利维坦创造的幻觉罢了。
熟悉利维坦的撒旦甚至从那张可怖的蛇脸上看出了几分扭捏:“……*。祂怎么看着还挺高兴?”
一场蝙蝠侠VS地狱巨蛇的大场面,从哥谭一路轰炸到中东。
期间考虑到就算是蝙蝠侠,也没法坚持高强度战斗数日而不休息,利奥兰还示意利维坦开了几次空间传送,自己则藏在视野盲区中一边装死,一边施展奇迹将伊森、安娜丝玛等人的车一并带上。
八小时不间断地奔驰加速后,他们终于抵达刺客联盟附近的大沙漠——
“轰……”
炮弹从天而降。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吞噬了方圆8公里内的所有。
利奥兰也没想到架打到一半,刺客联盟能这么赖皮直接丢原子弹。按蘑菇云的直径来看,这枚原子弹少说也得是十万吨级的,形成的蘑菇云能稳定维持一小时左右。
天使的奇迹庇佑着爆炸中的每一个人类,甚至还包括倒霉的车辆,哪怕是开着窗的伊森等人,也最多就是有些灰头土脸:“……呸!咳咳、咳咳咳!”
班吉的声音过了几秒才从耳机中响起,压得很低,但听得出亢奋:“*!*!!那是原子弹!原子弹啊,伊森!被原子弹砸中还能毫发无伤——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场呢??”
班吉的语气里充满懊恼,他甚至在另一端发癫似的框框锤了会桌:“我绝对、绝对要把外勤人员的考核通过了!下次再有这种任务,能带我一个吗?”
伊森:“……也不是每个恐怖分子都能说扔原子弹就扔原子弹,我们平时对付的都是抱着核武器到处跑、但是不那么轻易就丢的家伙。而且我们身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个利奥兰。”
利奥兰仗着有蘑菇云阻隔视线,已经从利维坦身上跃下来,闻声震惊:“你们平时对付的敌人都会揣着核武器到处跑?!”
太恐怖了吧!你们特工!
伊森不知道天使有什么好震惊的:“是所有氪星人,都能像你这样直面原子弹还毫发无损,顺带保下保所有人……和车吗?”
太恐怖了吧!你们氪星人!
双方相对而立,互相觉得对面离谱。
利奥兰晃晃脑袋,专注正事:“原本我还在想,利维坦要发出怎样的攻击,才能合理地逼蝙蝠侠撤退,这倒是省了点事。钓鱼计划的放饵阶段已经完成,现在就看敌人咬不咬钩了。”
蘑菇云中可见度相当之低,也就天使和利维坦能不受影响的视物。
利奥兰四面环顾,在耐心等待将近三分钟后,几乎称得上惊喜地看见一道外来的身影走进蘑菇云:“咬钩——等等,怎么这么矮?”
下一瞬,那道身影像是被激怒一般猛然冲向利奥兰,烟尘之中,掩藏在兜帽之下的红石防风镜格外显眼,危险的红色反光几乎刺破烟霾。
矮个的刺客默不作声地敏捷跃起,手中的氪石匕首狠狠扎向利奥兰的胸膛!
利奥兰眼疾手快,跟拎一只张牙舞爪扑来的猫似的将人拎住了,然后扽开,上下打量了一下身高:“一米五——罗宾多高?”
兜帽刺客在听到“罗宾”这个词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微微歪了下脑袋,但下一刻又再度凶相毕露,狠狠一口咬上利奥兰的手臂——
结果可想而知,猫咬钢板,钢板反正是不会留印子的,最多留口水,只有猫猫会痛。
不过眼前这只猫在进入蘑菇云前,显然受过魔法或炼金术的加持,牙齿幸运地没有崩断,而且本身也并不怕痛,利奥兰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继续拳打脚踢顺带拿天使的手臂磨牙。
阿福礼貌优雅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离开蝙蝠洞时是一米四八,不过在母亲身边吃的不错,再长2厘米也不是不可能。您可以看见他的长相吗?利奥兰先生?如果是黑发绿眼,肤色略深,那很可能就是罗宾本人。”
和慈祥的老管家相比,蝙蝠侠的发言就相当父慈子孝了:“雷霄古既然会放他进去找你们,必然对他动过手脚。最可能的是精神操控——击晕他,带回哥谭再处理。”
利奥兰权当耳旁风。
在解除精神操控方面,还有什么人能比天使更加专业对口的吗?利奥兰抬手拍了拍罗宾有点扎人的短毛:“好啦。欢迎苏醒,罗宾。”
红石防风镜下,罗宾不正常收缩的瞳孔渐渐扩张。他皱眉晃了晃头,第一句话是:“必须摧毁命运之矛……”罗宾的视线落在利奥兰的脸上。
几秒的凝固后,罗宾骤然炸毛似的蹬开利奥兰——这当然不可能,只可能是罗宾把自己蹬开。他向后跃了几步,警惕地问:“蝙蝠侠呢?为什么是你来?叫蝙蝠侠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天使因为罗宾就差哈气的反应纳闷挠头,特意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形态,确认用的是人形而不是原貌:“Be not afraid.(不要害怕;天使们降临于人前时,总会以这句话开头)你想说什么重要的事?和你刚刚说的那个……‘命运之矛’有关?”
第50章
这里必须要替年轻的罗宾说一句:首先,达米安的字典里没有害怕。其次,如果引起误解,那必然是那些误导他的八卦新闻的锅。
拜刺客联盟村网通的网络所赐,达米安吃瓜都没能吃全。直播才跟进到卢浮宫门口,利奥兰当众摸布鲁西甜心的臀部(根本没摸到),塔利亚就找上达米安:
“你不该这么做。联盟的网络优先供给训练和任务,你的占用会导致至少4名刺客在接收情报时产生延迟。真有需要,你可以在我的房间联网。”
塔利亚的房间是整个联盟上下唯一网络条件优渥的地方,但达米安又不可能真在塔利亚的房间里吃瓜、跟兄弟姐妹们吵架。
于是偷偷蹭网被逮后,达米安就没再上网,所吃的瓜也因此落后了好几个大版本。他对利奥兰的印象至今还停留在卢浮宫门口那令人发指的一摸上,此时看见利奥兰、却没看见蝙蝠侠,差点被“父亲该不会真给我找了个继父吧、这是想创造机会让我跟他相处?”的狐疑念头淹没,但很快他就理智地否决了这个荒诞的可能:
“我为什么要害怕?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
罗宾看了眼毫无效用的氪石匕首,干脆地抛开武器:“那柄命运之矛据称是曾刺穿耶稣侧肋的那一根长矛,持有者可以利用它改写现实、或者历史,甚至凭借它对抗神明,重创路西法。”
“What?”冷不丁被点名的撒旦莫名其妙,“重创谁?我?谁告诉这小鬼的?”
罗宾显然不能隔空听到撒旦的问话:“即便使用它的力量改写现实或历史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仅仅只是将它作为普通的冷兵器使用,也足以发挥无与伦比的实力——尤其是我的祖父本就是武术大师。”
利奥兰原本还在乐呵呵地在蘑菇云中撑出一片蘑菇型的无风带,闻言脸色渐变:“可是……怎么可能?如果真有这样的神器,怎么会落入雷霄古的手中?”
达米安迅速环视一圈队友,衡量了一下战力,伸手接过备用耳机戴上:“我不清楚,我甚至无法确定祖父得到它的时间。”
“他在拉萨路池前向我展示了命运之矛的权能,而后没给我通风报信的机会,就利用长矛控制了我……我的母亲因此与祖父发生冲突,同样沦为长矛控制下的傀儡。”
“多么慈爱的祖父。”妮莎饱含嘲讽,“用长矛将女儿、孙子变成傀儡,一定是雷霄古特有的表达爱的方式。”
天使不赞同地看了扎幼崽心的妮莎一眼,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妮莎的嘲讽相当在理:“罗宾说的没错,这根长矛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设法摧毁它。——雷霄古派你来捡尸?嗯……”
考虑到精神操纵被切断,雷霄古一定会发觉,众人在经过协商后,临时变更了计划。
两分钟后,正在保养命运之矛的雷霄古面前凭空多了一份书信:
【我听说过你的声誉,也听说过你跟蝙蝠侠的过节。既然我现在就在你的地盘附近,何不考虑合作?如果你对杀死蝙蝠侠也感兴趣,就回到你的基地来见我。
附:我抓到一个小鬼,他说是你的直系后裔,却主动将如何定位你的方式告诉了我。你们家庭关系真不错,是吧?】
雷霄古的神情在看到达米安的背叛和利维坦的嘲讽时凝固了几秒,很快又舒展眉宇:“傲慢的恶魔,自以为可以在所有人类面前拿腔作势,看来蝙蝠侠没有给祂足够的教训。”
他轻轻抚摸微微反光的命运之矛,眼底流露出浓烈的野心和贪婪。命运之矛带来的力量令他无法不沉迷,事实上他已经许久没有放下这根长矛,即便抓着它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理智和生命。
“我能成功的,对吗?”雷霄古俯下身,将头贴在枪杆上,像虔诚的信徒将头颅伏在主的膝上接受安抚。
倘若他的身边还有任何一个保有自我意识的人,都会悚然觉得这动作放在雷霄古身上格外违和,这位刺客大师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更别提还是对着一杆枪:
“我会杀死撒旦之子,夺取祂的血脉和无尽的寿命。我会成为你真正的、永恒的主人。”
雷霄古坐直身体,眼白的部分隐隐透着一点青灰色:“塔利亚,更改航向。我们去见永恒荣耀的开端。”
与此同时,刺客联盟位于中东沙漠中的据点。
如果有人在此时写生,画面大概是这样的:
蛇蛇蛇蛇蛇
蛇人人人蛇
蛇蛇蛇蛇蛇
可以想见村网通的刺客们突然在大沙漠里见到巨蛇的无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从哪来的、为什么来,想指望首领吧,雷霄古把塔利亚、达米安都带走了,他们是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不被允许畏惧的刺客们只能向突然闯入据点的巨蛇发起不惜代价的进攻,伊森趁乱率领英国版IMF混入人群,陆续顶替刺客的身份:
“我就一个……问题。”阿杰伊用手臂狠狠勒断了一名巡逻刺客的脖颈,将人拖到旁边的小房间换衣服,“为什么康斯坦丁不跟进来?有魔法为什么还要我们用物理手段解决问题?”
玛丽在两名刺客的纠缠下矫健起跳,双腿猛然发力绞晕一名敌人的同时,身体向后倾倒,射出的枪子正中敌人的眉心:“你总不能放安娜丝玛、夏洛克他们独自留在外面等我们吧?”
伊森和维斯帕所在的区域敌人最多,这里似乎是一片训练用院子,一翻墙两人就跟十来双眼睛对上视线。
维斯帕差点想缩回去重挑突破口,然而伊森已经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踢倒一名刺客做垫子的同时,射出三发子弹解决离得最近的敌人。
优雅如维斯帕也不禁爆出一声粗口,硬头皮跟着跳下去掠阵的同时大骂:“你还记不记得你有订婚宴要办?该死!你们这些马上要成家的就不该掺和进这种事,谁同意的让夏洛克约翰也跟来?!”
“没人……同意!他们钻后备箱跟来的,天知道两个成年人是怎么挤进一个后备箱的?”
伊森被三个刺客同时扑上来压倒,奋力蹬踹开敌人后为自己声辩:“这是冷武器训练场!他们不会拿着枪进来,我们有武器优势!!”
伊森的判断没错,枪支的确帮助他们有惊无险地放倒了一院子倒霉刺客。利维坦游动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成为枪声最好的掩饰,两人迅速换好衣服进入据点。
利奥兰藏在蛇躯中悄悄眯缝起一边眼睛,眼观八方,在确认蝙蝠侠也趁乱混入联盟、IMF小组全员待命后抬起一根手指,敲了敲利维坦坚硬的蛇鳞。
巨蛇缓缓滑动,雷鸣般的声音霎时威严地响彻整个据点:“Be not afraid.(撒旦啐骂了一声学人精)我是来拜访你们首领的客人,茶水糕点在何处?为何迎接我的只有刀剑?”
刺客们迟疑地停下攻击,利维坦闪身变回人形,优先给利奥兰变出一张全覆盖式面具戴上,而后打横抱起装死的天使:“展示你们最高的待客礼节,莫让你们的领袖蒙羞。”
“……”无数灼热的视线扎了过来,利奥兰在这一秒切实感受到了公主抱的危害性。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捕捉到飞机降落的轰鸣。
仅是闭目无法阻拦真的想“看”什么东西的天使。利奥兰的视线穿透障碍,瞅见据点前庭,两道身影正从飞机上走下来。
走在前面的是披着一袭黑兜帽的女性,顺垂的布料隐约勾勒出对方健康而充满魅力的身躯;后方则是一名头发灰白、手持微光长矛的老者。
刺客们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无声而迅速地重新列队,向两位头领行礼。
利奥兰感受到利维坦的手臂胸膛因攻击欲而绷紧,连忙不着痕迹地用手臂抵了抵对方的胸膛,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命运之矛从哪来的?为什么会落入雷肖古手中?为什么雷霄古会盯上他?他需要这一切的答案。
在一片肃穆的静默中,刺客联盟的两位领袖先后进入驻地。利维坦看着靠近的雷霄古:“我得承认,蝙蝠侠的确是迄今为止我遇到的最难解决的对手。但你不同,你已经和蝙蝠侠打过很久的交道,应当知道如何将他一击毙命。”
雷霄古原本大概是有交流的意图的,不然也不会允许刺客们按兵不动。但当他逐渐走近利奥兰时,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目光紧盯天使,下一瞬,长矛遽然捅向利维坦的胸膛!
“?!”即便是利维坦也因雷霄古这突然的攻击感到错愕。
祂猛然后撤数米,坚硬的蛇鳞轻响着覆盖上皮肤,退出安全距离后下意识地低头确认利奥兰脸上的面具,的确有将脸覆盖得严严实实,那雷霄古到底在犯什么疯?
雷霄古没有留思考的余地,身形如同鬼魅般再度出现在利维坦面前,长矛劈向利维坦横抱着天使的手臂!
“小心!”
利奥兰被迫从利维坦的手臂上跃下,低喝着推开利维坦,长矛竟能跟随得上天使的速度,下一秒又猛地向利奥兰的小腿劈去:“他状态不对……他好像被那根长矛控制了,现在眼里的目标只有我!”
雷霄古倏然旋身,长矛卷起飓风,甩向试图拉开距离的天使:“长矛控制我?不,不。是我控制了命运!”
所有的攻防仅发生在一秒之内,一秒后,刺客们终于看清首领发起的攻击,立即不假思索地再度举起武器。
“轰……”飓风眨眼间拆毁了一截堡垒围墙。
“乓乓乓!”
“锵啷……”
冷兵器、热武器掀起的刀光与火光在坍塌的灰石下交织。
阿杰伊头皮都要炸了,抄起突击步枪跟随冲他打手势的伊森往人群反方向冲,没忍住冲着耳机崩溃:“很好,棒极了!当年在第比利斯被围攻都没这么多敌人,狗屎!你家队长现在是想做什么?!你还想出外勤吗?”
班吉对外勤的一腔热情已经冷却了一半了,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伊森想炸毁整个据点!但是这破地方网速慢得堪比蜗牛——老天!这帮子刺客是怎么在网速基本等于零的地方生活的??他们就不能买点韦恩集团的设备吗?咱们现在用的这个耳机信号就不错!”
事实证明,刺客联盟真的买了。但是这些设备只集中在塔利亚的房间。
很显然,这里的领袖雷霄古并不赞同低头党的生活作风,也不允许自己手底下的刺客有训练、任务以外的娱乐活动。
跟随班吉的指引,英国版IMF小组一路冲进军火库。
维斯帕抬枪干掉最后一个守卫、从伊森手中接过C4时,班吉还在因为高度紧张碎碎念:“有利维坦,为什么还得我们手动引爆?祂变个蛇甩下尾巴不就能搞定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给利奥兰他们说一声?万一爆炸影响到他们怎么办?”
伊森还在对着班吉的电子地图排兵布阵,也就带惯了夏洛克……陪伴咨询侦探有段时间的玛丽还有耐心回答:
“变蛇?认真的?你很担心雷霄古的长矛捅不到目标?就算把整个堡垒里的火药都炸了,我们都影响不到利奥兰他们。炸堡垒只是为了对付刺客们。”
“话说回来,利奥兰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能直接拿下雷霄古,我们也可以省点事。”
期望永远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正面战场上,利奥兰、利维坦正围着雷霄古鏖战,蝙蝠侠和塔利亚不知所踪。妮莎和达米安挡在鏖战的三人外,阻拦住周围试图偷袭的刺客们——倒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人形并非利维坦的初始形态,保持这样小体积的状态对战本就对战力有所削减,再加上那根长矛:“呃……”
利维坦躲闪不及,腹部被长矛横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那个小鬼说的居然是真的?!我的伤口没有在愈合。”
——利奥兰身上的伤口只多不少。
和超人差不多,天使们在战场上很少点闪避,反正绝大多数攻击都没法破防,就算受了伤也很快就会愈合。因此天使的攻击往往是放弃防守、纯粹进攻型的,鲜血铺就通往胜利之路。
利奥兰没有应答利维坦的话,他尚需分一部分力量在为金血做伪装上。雷霄古速度甚至比天使还快的攻击再次向他袭来——
“当……”
圣剑与长矛相撞,掀起的震荡波将利维坦也震退了数米。
利奥兰脸上没什么表情,鲜血却从被震裂的虎口汩汩流出,撕裂伤几乎将虎口的那块皮肉扯得露出白骨,但更糟糕的是——
“圣剑,断了?”
隔着水镜,撒旦面露错愕:“等等,利奥兰可是用这柄圣剑扛过加百列的赐福和你的灵的,这柄长矛到底什么来历,居然连这样的圣剑也能砍断?!”
撒旦几乎有些坐不住了,祂低喝:“雅威!现在不是你当哑巴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帝同样在注视那柄长矛,不过这回祂好歹没再装哑巴:“未至之事,尚不可言。”
水镜中,长矛毫无滞涩地劈断圣剑,又流畅漂亮地改势,向前捅向利奥兰的侧腹。
锐利的矛尖即将扎入血肉时,雷霄古却像被什么隐形的重物撞击,闷哼一声后向侧飞出!
长矛无比灵敏地变势,捅向面前的空气,几声电器故障般的电流滋响后,一道浑身漆黑、背后收束着蝠翼,胸前和目镜都呈血红色蝙蝠标形态的身影出现在雷霄古面前。【注1】
“嗬……”班吉在耳机里发出一声快要晕厥的倒抽气声,“这个长得像毒液的玩意儿是什么??”
很显然,是孜孜不倦为利奥兰准备应急预案、并且小有所成的蝙蝠侠。
红罗宾怨灵一样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隆重向诸位介绍,地狱蝙蝠装甲。一套本来只是个构想,连草图都没有,预计得花个十来年逐步实现,但在蝙蝠的高压下花了三个月完成的终极战甲。”
Fuck Batman.但看在这套战甲真派上用场了的份上,红罗宾还是撤回了Fuck.
雷霄古的长矛没能接着捅入蝙蝠侠的肩甲,因为收束在战甲后的蝠翼敏捷展开,下一瞬改换了形态,三根树藤般的漆黑触手缠绕住长矛的柄部,另两根宛如高抬的蝎尾,尖锐的顶端狠狠捅向雷霄古的胸膛!
雷霄古被迫后撤,暴力拽回自己的武器:“从我前进的道路上滚开!”
“你疯了。”蝙蝠侠轻盈地向后翻跃,躲开雷霄古的攻击,他并不是在骂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根长矛在腐蚀你的意志,你不是它的主人,只是它的奴隶。”
“我·就是·命运的·主人!”雷霄古的手臂骤然发力,甩鞭般横挥出长矛,矛身抽打空气,发出响亮的啪响,但下一刻被俯冲来的利奥兰紧紧攥住矛身。
“如果你是它的主人,为什么要针对我?”利奥兰紧盯着雷霄古,“我们之间从无交集。”
雷霄古盯视利奥兰的目光流露出鬣狗般的贪婪垂涎,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人了,而像某种饥肠辘辘的野兽:“你是……撒旦之子。夺取你的血脉,夺取你的力量,我将寿命永恒,我将永掌命运——死在我的矛尖下吧!成为我辉煌未来的开端!!”
雷霄古发出低吼,长矛放射出不可直视的光亮。
蝙蝠侠、利维坦齐齐扑上,一人压住利奥兰的一只手,迫使指向利奥兰的长矛颤抖着转向,对准雷霄古的侧腹而去。
“不……不!!”雷霄古发出暴怒的低喝,下一瞬,光芒骤然爆炸!
利奥兰和蝙蝠侠、利维坦同时被掀飞出去,雷霄古凭空升起,高举命运之矛:“Excitate,xcitate,necro……(大致意思是:苏醒吧,苏醒吧,死灵!从我那自愿从高台坠落的至亲处攫取骨血,乃至灵魂,你当向我屈膝,供我驱使)”【注2】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雷霄古在说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不知何时步上高台的塔利亚。
但在某一刻,当死亡的气息从高台下方突兀绽开、迅速向四周蔓延时,所有活物都感受到了来自本能的恐惧。
“不!母亲!”达米安的动作变得粗暴起来,他在跃起滞空间强行改变自己的动作,旋身斩断了袭向他的刺客手臂,与此同时,钩索对准塔利亚所处的高台疾射而去,强劲的拉拽力带着他飞翔般扑向高台上方。
但死亡并不比钩索的速度慢。
不论时间、不论空间,它总会平等地落在每个生灵、乃至死物身上。
坚韧的钩索如同放置已久的草绳,逐渐在死亡的侵蚀下剥落崩断。
蝙蝠侠和利奥兰同时注意到高台上的动静,在利维坦“阻止他们”的暴喝声中几乎不分先后地飞出。
蝙蝠侠借着惯性撞过死亡绽放的区域,期间将达米安夹在手臂下带出;利奥兰以同样的方式跨越死亡上方,将被长矛操控、没有自我意识的塔利亚扑倒在高台顶端:“醒醒!”
精神操控随着天使的轻轻拍打消散,塔利亚翠绿的眼睛倏地恢复焦距,接着猎豹般条件反射地跃起:“达米安!”
受操纵期间,她没有记忆。
对塔利亚来说,最后的片段停留在达米安被父亲雷霄古转化为傀儡,她表达不满,也同样被长矛刺中的那一刻。
自愿献祭的祭品苏醒了,死灵痛失即将到口的伙食。
祂半截身躯还陷在死地中,上半截身躯已然发出愤怒的哀鸣,将目光转而投向召唤祂的雷霄古。
利维坦并不敢直接扑上去抢夺雷霄古手中的长矛,长矛的光芒显然会对祂造成严重的伤害:“遣返祂!你还有机会活着。”
正常情况下,雷霄古绝对会优先考虑存活多过决一死战。但此时,他却握紧了长矛,在利维坦愕然的注视中猛然调转方向,捅入自己的侧腹:“不。”
“如果我无法成为命运永恒的主人,那至少要斩断你们的命运!”
“他在干什……他在自尽吗?”天使多少是有点被雷霄古自捅腰子的举动惊到了。
“不。”塔利亚从腰间摸出一柄宝石匕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下方,覆盖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过刀柄的绿宝石,“有拉萨路池,父亲没那么容易死。我曾见父亲自戮过一次,他几乎获得了等同于撒旦的伟力。”
又双叒被点名的撒旦:“??我是什么计量单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