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周六清晨的部活训练对于切原赤也这位二年级的王牌来说是雷打不动的项目,所以哪怕昨晚熬夜打游戏到半夜,第二天早上他也还是要老老实实爬起来去学校的。
少年顶着一个乱糟糟的海带脑袋,在妈妈担忧地叮嘱下出门,打着哈欠坐上了通往立海大的公交车。阳光透过车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车厢极其规律的晃动如同一首效果绝佳的催眠曲。
切原赤也的意识还停留在昨日没通关的游戏上,虽然人起了,但魂却还留在原地,好像完全没有清醒的意思,此刻将脑袋靠在一旁,一点一点,再一点一点……最终彻底歪到在车窗上,去梦里找周公约会去了。
他睡得天昏地暗,完全没在意兜里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闪了又闪,只是一味沉浸在梦乡里无法自拔。
直到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打扰到了他美好的睡眠:“喂,小伙子,终点站到啦。”
切原赤也:!??
少年猛得惊醒,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他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窗外完全陌生的街景,又看看空空荡荡的车厢和站在他面前的司机大叔,下意识问道:“这……这是哪?”
立海大是举校搬迁但是没告诉他吗?
不对,终点站……?立海大不在终点站啊?!!!
切原赤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东京都,青学。”那位面相和善的司机大叔指了指车外的标识牌,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也拍死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快下车吧小伙子,要是坐过站了的话,就在这里等返程的车吧。”
青学……?
切原赤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球袋跳下床,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抬头望去,青春学园初等部的校门清晰可见。
还好,托真田弦一郎的福,他还是记得这所关东大赛查无此人、全国大赛更查无此人的学校。
切原赤也脑袋上亮起了一个灯泡:这不是真田副部长的宿敌,那个叫……叫手冢国光的人在的地方吗?
他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想跟真田弦一郎分享这个消息,结果手机屏幕刚刚亮起,他就看见了一串一串又一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切原赤也:“……”
不对。
他看了一眼时间,眼前一黑又一黑:“完了啊啊啊啊部活已经开始快一个小时了!!!”
真田副部长不会把他做成炭烧海带吧?!!!
就在他绝望地满地打转的时候,手机又如同催命一样的疯狂亮起,屏幕上显示着“柳莲二”的名字。切原赤也满脸绝望,手指颤抖着接通,还没放到耳边,就听见了真田弦一郎那隔着听筒都能震破耳膜的咆哮:“切原赤也!!!太松懈了!!!你人呢?!!”
切原赤也连声音都显得颤颤巍巍的:“那个,副部长,你听我解释……”
真田弦一郎:“解释什么?!你到底跑哪去了?!!!”
“好了,弦一郎,稍安勿躁。”幸村精市温和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赤也,你现在在哪?莲二联系到切原阿姨的时候,她说你一个小时之前就出门了,是坐过站了吗?”
他记得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丸井文太当笑话讲给他听过,但因为那段时间他在医院,印象就比较模糊。
柳莲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能接通就好,赤也,你现在在哪?”
“那个,我……”
切原赤也看着面前青学的大门,有些欲哭无泪,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部、部长,柳前辈,我坐公交睡过站了……”
幸村精市:“……果然,你坐到哪了?”
切原赤也声音更小了:“终点站……”
柳莲二:“?”
幸村精市:“……?”
真田弦一郎:“???”
切原赤也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大声道:“东京都,青学门口!”
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连真田弦一郎都卡壳了。
几秒后,幸村精市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青学?”
切原赤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嗯……”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了。”幸村精市长长地叹了口气,“赤也,你在那附近找个显眼的地方待着,哪里都不许去,听见了吗?”
切原赤也立正站好:“明白!”
柳莲二的声音从那头响起:“我现在过去接他?”
幸村精市:“不用,阿栎今天请假回东京了,刚刚发消息说他过会回来,我打个电话问问他,让他待会顺路把赤也捎回来。”
柳莲二:“那我打吧,赤也,你先别挂电话。”
*
同一时间,东京,公安部某间办公室内。
室内光线有些沉郁,厚厚的窗帘隔绝了来自外界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纸张混合的特殊气味,降谷零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情凝重,气氛凝滞。
秋沢栎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纸箱放在降谷零的办公桌上。
箱子被封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带着经年累月的尘封气味,像一颗拥有不会爆炸的地雷。
“全部都在这里了。”
少年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她殉职之后,公安整理出的遗物,包括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之类的全部都在这个箱子里,从送到我手里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打开过,也没动过任何东西。”
“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她在里面藏了什么不能交托于警视厅高层、需要埋藏起来的秘密……那应该都在这里了。”
降谷零并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箱子,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十年的卧底生涯让他早已练就了极其稳定的情绪控制,喜怒不形于色。
他看了一眼眼前少年极其冷静的脸庞,声音带着点连轴转之后罕见的疲惫:“阿栎。”
“你觉得……我们的担忧会成立吗?”
在组织覆灭直至如今,一些内部绝密档案的解码工作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其中一些指向组织核心的、那位被称为“乌鸦”的boss终于展现在了光明之下,但其背后牵扯的庞大组织链却让人瞠目结舌,那些理论上存在延续生命甚至返老还童的实验、甚至还隐约牵扯到了横滨那些“异能”存在的数据,在极少数的知情者中引发了巨大的震荡。
作为当年潜伏在组织深处,亲手致使这个组织崩塌的关键人物之一的降谷零立刻就联想到了殉职前似乎掌握着某些关键隐情的老师,这也是他急迫地召回秋沢栎的理由——
如果他的老师真的藏有一些不能被上层知道的关键线索,或者说,在横滨生活了近六年的、比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异能”存在的秋沢栎,或许最是解读这份线索的人选。
“……”
秋沢栎抬起眼,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冻土般的荒野,清晰地倒映着降谷零凝重的表情。
“零哥。”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凌乱的卷轴,声音平稳而直白:“如果你要问我的结论,或者说,如果你想知道这种事能否通过异能侧的方法来实现……那么,我的答案是不存在。”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长生不老,也不存在真正的死而复生,这是真理,是被撰写在规则上的真理。”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其运行的法则和代价,追求永生与逆转生死本质上是违背了世界的本源,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事实。
“这两件事背后的代价太庞大了,庞大到没有任何个体能负担得起,如果你要我判断,我只能回答说,你、或者说公安上层怀疑的那个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秋沢栎扯了扯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不过,我的一面之词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这件事一旦传出去……那些腐朽的上层里,一定会有几个想要拼命去寻找的吧。”
降谷零沉默了。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理性,他都相信在死之前拼命将boss已死的消息传递出来的老师,更相信世界上不存在死而复生和长生不老的事。
但正如秋沢栎所说,他无法去赌这个可能性,即使无限趋近于零,但人类的贪婪庞大到难以想象。
秋沢栎耸了耸肩,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但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几条短信和一通电话同时弹了出来。
来电显示,柳莲二。
秋沢栎眉毛微挑,直接接通了电话:“喂?前辈?”
“阿栎。”
声音那头传来柳莲二一贯冷静但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抱歉,你忙完了吗?”
秋沢栎看了一眼降谷零,回答的丝毫没有犹豫:“忙完了,怎么了?”
柳莲二:“方便去一趟青学门口接一下赤也吗?他早上睡过头了,直接坐公交车坐到了终点站,现在在青学门口,我们怕他自己回来迷路。”
秋沢栎:“……”
罕见的茫然从他的眼底浮现,他的大脑正在思考这句话代表的含义,脸上是猫猫头、宇宙、思考的表情:“啊?从神奈川坐到了东京?”
“莲二,把电话给我一下……阿栎。”幸村精市的声音接连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就是这样,待会能麻烦你去接一下他吗?”
秋沢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刚刚给我发消息了,我现在过去。”
幸村精市:“辛苦了,路上小心。”
秋沢栎:“嗯。嗯……我待会要路过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甜品店,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幸村精市想了想,笑道:“老样子吧。”
秋沢栎:“好。”
他挂了电话,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正在疯狂跳出的消息框。
[From。切原赤也]:救命啊啊啊啊啊啊阿栎我睡过头了!!!!
[From切原赤也]:完蛋了,我回去不会被副部长扒皮吧!!!!
[From切原赤也]:救命救命救命[定位]
[From切原赤也]:[哭泣表情包]x10
秋沢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屏的哀嚎,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等着,哪都别去。]
发送的同时,他把消息往上扒拉了一下,看见了屏幕顶部的对话页面。
[From切原赤也03:21]:可恶,这个新游戏怎么这么长,今晚要打不完了!
这条消息结合立海大那边打来的电话,一切都仿佛被穿成了一条清晰且带着浓浓切原赤也风格的时间线。
秋沢栎:破案了。
他收起手机,动作利落地背好自己的包,没有再开那个箱子一眼:“好了,零哥,我走了。”
“东西都在这,检查完之后不管有没有用、需不需要后续调查,都不用通知我了。”
“这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也从来轮不到我来替她保管这些。”
秋沢栎转身,拧开门把手,在踏出这间办公室之前,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零哥,我的父亲生前也给她留下了一点……异能侧的手段,所以,如果她在最后时刻传递的这份情报没有被任何人进行改写截断,那么以她的能力,这就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果真的要追本溯源,那么我建议你们可以去探究传递信息的链条有没有漏洞,毕竟,抛开我这个‘污点’不谈,她本身就是一个极其优秀、坚韧而冷静的警察。”
“走了。”
白发少年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刺目的光线便涌了进来,仿佛要将办公室里的沉郁气息驱散。
“等等。”降谷零猛得站起身,椅子腿在硬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阿栎,你不是……”
“我明白。”
一只脚已经踏出办公室门的秋沢栎头也没回,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零哥,谢谢你,也谢谢景光哥、阵平哥、研二哥和伊达哥,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似乎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或许她曾心有愧疚,或许爱我,或许恨我,或许曾经有过一瞬的想见我……但无论她到底有什么的想法,在她死去的那一瞬,这一切就彻底断掉,都和我没关系了。”
“她是优秀得无可指摘的警察,忠于职守,勇敢坚定,为了人民和国家付出了一切,这一点,和她相处了十多年的你比我更清楚……但同样的,我想你也清楚,我的存在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场痛不欲生的悲剧:我的出生,是她挚爱死亡的证明,是无可挽回的结局。”
他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所以,她恨我,将我视为污点是应该的,终身不愿意见我一面也很合理,她的选择是对自己情感和理智最为诚实和彻底的尊重。”
“她生前干干净净,死后也清清白白。”
秋沢栎将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箱子上,而后毫不犹豫地跨出大门:“但这份纯粹属于她的事业,她的牺牲、遗志、过去,都轮不到我这个她拼尽全力想要抹去的存在。”
“……所以就这样吧,零哥。”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落在地上连回声都没有,却重若千斤,贯穿了他的过往。
降谷零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透过此刻,透过他早已长大的背影,他看见了那个站在老师葬礼之外、一步也不肯进去的孩子。
不是怨恨,不是悲伤。
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
他默不作声地拂去箱子上的灰,拆开密封的胶带,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
老师惯用的枪、几本记录东西用的小手册、几张在警校组里的合照、一本相册,里面是她和爱人的照片、几件叠得很整齐的衣服便再无其他,朴素,坚硬,像她的一生。
降谷零收敛了多余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探查里面的东西。都很正常,完全没什么异常。
但在他摸到那本相册的时候,他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猛得意识到了什么,将相册掀开,把第三张合照取了下来,背后居然是一层薄薄的暗格。
降谷零有些哭笑不得,他边打开那层暗格边说道:“老师藏东西的手段还是这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暗格之后不是什么情报,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里面是一封写了署名的信,纸张泛黄,看起来留了很久。
给她的孩子。
给她那个,连名字都不是她自己取的孩子。
第72章 青学
东京,青春学园正门。
切原赤也将定位发给了秋沢栎之后,便倚靠在他短信里提到的那颗大树上,垂头丧气地扯了扯自己标志性的卷发,脑子里充满对自己未来灰暗人生的无助——
睡过头,迷路,错过部活……他要被罚多少训练啊啊啊啊!!
直到秋沢栎的短信发来。
[等着,哪都别去。]
这封短信简洁,看得站在树荫下的少年瘪瘪嘴,但立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头顶上的巨大乌云都散掉了一点。
他家小伙伴虽然看着冷冷淡淡的,实际上对自己人时比谁都心软,如果有秋沢栎的求情,不说别的,他那一定会被加倍的训练量一定能得到拯救吧!!
切原赤也立刻原地复活,脸上重新挂上轻松放表情,这才有心情去关注自己所在的地方。
托真田弦一郎的福,他还记得不少内容。
“青学……是副部长提到的那个‘宿敌’手冢国光所在的学校吧……”
他嘟囔了一句,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校园。透过大开的铁门,能看见校园里栽种着很多棵树,几栋充满年代感的教学楼掩映其间,时不时有身着校服的学生走入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完全不同于立海大的青春气息。
“看起来好旧。”切原赤也心直口快地评价:“这就是青学?看起来也就这样啊……”
说着说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那不擅长等待的小脑袋瓜里迅速成型。
“反正阿栎应该还有一会才到,要不进去看看?就当来侦查了。”
正好,说不定他带着侦查来的数据去找前辈们‘负荆请罪’,前辈们一时心软就会放过他可怜的训练量呢?
切原赤也越想越觉得靠谱,不自觉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一排明晃晃的白牙,刚才的沮丧和规矩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就这样挺直腰杆,双手插兜,如同出入无人之境般大摇大摆地朝着青学的校门走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切原赤也大人的侦查间谍卧底计划,启动!
*
青学内部,网球部球场。
前两天,东京都大赛落下了帷幕,在双方皆保留实力的情况下,青学在决赛时输给了由迹部景吾带领的冰帝,以都大赛亚军的身份成功进入关东大赛。
而为了备战即将到来的关东大赛,现在球场中的气氛并不算轻松,正选们正在认真履行他们的训练任务,部长手冢国光站在场地边,一丝不苟地看着场上的训练情况,偶尔出声指点一下细节,副部长大石秀一郎站在他身侧,正对着手里的纸张研究着什么。
“关东大赛的抽签日就在后天……不知道这次结果会怎么样呢?”
手冢国光看了一眼有些担忧的大石秀一郎,出声安抚道:“啊,无论遇到怎样的对手,全力以赴就好。”
菊丸英二蹦跶着来帮自家搭档加油打气:“对啊对啊喵,大石不用太担心啦。”
“我知道的,英二。”
大石秀一郎笑了笑,将目光挪回到自己手里的名单时,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关东大赛的对手,一定会比都大赛时遇到的选手更强吧。”
“那是当然的。”一道颇为神出鬼没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随即是几页笔记本掀动的声音,凉风一阵一阵袭来,在大夏天居然硬生生地搞出了一副鬼片氛围。
菊丸英二往后跳了两步,抱怨道:“喂,阿乾,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冒出来吓人啊!”
鬼片主演人乾贞治装作没听见,推了推眼镜,解说道:“关东大赛,根据历年来的数据总结的话,我们极有可能遇到神奈川的城城湘南、千叶的六角……以及,神奈川的立海大。”
提到他们未来的对手,青学的选手们都聚在了一起,不二周助手指抵了抵下巴:“立海大……那所学校可是很强很强的。”
桃城武好奇地询问道:“是吗?”
他对立海大这所学校的印象仅仅只存在于听过的地步,毕竟去年的关东大赛开始时,他才刚入学。
依照青学的传统,作为一年级的他只有捡球、拉网、收拾场地的份,再加上青学并没有在关东大赛乃至全国大赛中取得多么好的成绩,他对于这所学校感到陌生也是情有可原。
乾贞治翻了翻笔记本,解释道:“立海大,蝉联了十五年关东大赛冠军、连续拿下两年全国大赛冠军,是名副其实的王者,据说其中每一个人都有全国级别的实力。”
“什、什么,居然这么强吗??”
“是啊,他们的选手不论是实力还是天赋都是极高的,不管是声名在外的三巨头还是赫赫有名的双打组合,就连他们那两个的二年级生,实力也堪称恐怖。”
是他们冲击关东大赛冠军的路上一定会遇到,也是不得不对抗的敌人。
不过,这个就有些早了,如果不抽在同一半场的话,他们估计只有到决赛才会碰见这所学校了。
于是,大家又就比赛的对手进行了一番讨论,彼此宽慰了几句之后散开准备继续练习。就在这样一副略显日常又紧锣密鼓的画面中,一个嚣张又格格不入的声音猛地刺破了这幅画面——
“什么嘛,这里就是青学?手冢呢?手冢在哪?”
全体青学网球部成员,包括手冢国光,动作都为之一顿,齐刷刷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顶着一头乱如海藻般墨绿色卷发的少年,旁若无人一般的大喇喇闯入他们的训练场地,下巴一抬,一双眼睛像燃烧的炭火一样明亮直率,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评判,正扫视着他们所有人。
“你不是青学的学生吧?为什么会在这里?网球部训练区域,外人不允许擅闯的。”大石秀一郎微微蹙了蹙眉,好脾气地说道:“请赶快离开。”
切原赤也发现他正在对自己说话,愣了一下,嘟囔道:“什么?这就被发现了??”
大石秀一郎:……那个,我们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这么大的动作和这么大的声音,到底谁会看不见听不到啊??
“算了算了,无所谓。”切原赤也挠了挠脑袋,一点也不为自己半道崩殂的侦查计划感到不高兴,得意洋洋地伸出大拇指,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立海大的那个王牌二年级,切原赤也大人!”
立海大,这怎么说曹操曹操到??
桃城武皱着眉:“立海大的,来我们青学做什么?”
切原赤也没立刻理他,目光扫过场上穿着正式队服的青学正选们,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看起来和真田弦一郎一样冷面不好惹的人身上,“我是来搞侦查的……啊!你就是手冢国光?太好了,来和我比一场吧!”
手冢国光推了推眼镜,寒芒一闪而过:“现在是网球部的训练时间,我们禁止私下比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无关人员立刻离开。”
切原赤也丝毫没在意他的那句警告,反而兴奋地往前凑了一步:“哦!你还真是手冢啊?那和我比一场嘛,比一场嘛,只是一场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手冢国光的眉头越皱越深。
“喂!!你别太过分了!!”
随着切原赤也的纠缠,一个站在场边、平时就脾气极其暴躁的部员看不下去了,脑子里那根弦在他近乎挑衅的话语中越绷越紧,最后啪地一声断掉,一股暴戾的怒火冲上头顶——
“可恶!你这家伙!!!”
他几乎是被冲动支配了大脑,顺手抄起脚边球筐里的一颗备用网球,毫不犹豫地将之抛起、挥拍,狠狠对着正站在场边背对着他、毫无任何防备姿态的切原赤也打了过去。
这一球带着怒火和恶意,毫不留情。
大石秀一郎赶忙阻拦:“等、等等,荒井!住手!”
手冢国光厉声呵斥:“不许妄动!!!”
但迟了。
那颗球已经脱离了球拍,如同愤怒的子弹即将冲向切原赤也的后背,所有青学队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愕然、不安、焦急……连不二周助脸上惯来的笑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就在这零点几秒的致命瞬间,在切原赤也已经冷哼一声抽出了自己的球拍准备回击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他更快一步。
那道身影明显是匆匆赶到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在踏入球场的那刹便看见了这让他血压飙升的一幕。
电光火石间,他甚至没时间去摸自己的球拍,便迅速抄起地上的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挥起的左手如同训练过千百次那样,将石子精准甩出——
“砰!!”
那颗不规则的石子带着怒气,带着撕裂空气般的刺耳锐响,被他手腕猛甩出去,精准撞上那颗袭向切原赤也的网球,巨大的冲击力让球瞬间改变了飞行轨迹,像被无形的手重重拍开,最后带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嵌入了铁丝网中。
所有的喧嚣和惊叫都在这一瞬戛然而止,空气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那道身影上。
少年正保持着掷出石子的动作,额前的白发被风拂过有些凌乱,更清晰地露出那双如同冰封般的灰蓝色眼睛,寒意刺骨。
那张平日里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极其罕见的覆盖着一层冰霜,目光锐利如刃,却慢条斯理地站直身,扫过惊魂未定的一群人,最后落在颇为心虚的切原赤也身上。
切原赤也最先认出来这道身影是谁,那封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短信叮嘱又跳了出来告诉他到底干了什么事。
少年的身体一僵,将球拍藏在背后,颇为心虚地挪动了一下脚步:“那个,阿、阿栎……”
来人正是秋沢栎。
他瞥了一眼切原赤也,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微微放缓了一些:“嗯,我来迟了,你受伤了吗?”
切原赤也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确实(目前)没有要对他生气的意思后,立马像只恃宠而骄的猫,嘟嘟囊囊地抱怨道:“我没事啦,阿栎,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不礼貌的人,乱打断人说话啊。”
“你!!”
荒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但那股后悔的情绪才刚刚升起,此刻看见切原赤也毫发无损时,又迅速被浇灭了:“是你们立海大的先跑来挑衅我们部长的!!!”
“嗯。”
秋沢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但那点弧度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是带着点不屑的嘲讽:“赤也,先向手冢部长道歉。”
切原赤也有些不满:“为什么嘛,我只是想和他比赛而已……好吧,对不起,手冢部长。”
眼见刚刚还像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切原赤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镇压,菊丸英二趴在不二周助背上,小声道:“这人是谁啊喵,气势好强……”
一出场就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头。
乾贞治推了推眼镜,勤勤恳恳地解说道:“如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立海大另一个二年级,和切原赤也同级,是那个能和三巨头比肩的、在正式比赛毫无败绩的……秋沢栎。”
“实力深不可测。”
菊丸英二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这么强?”
乾贞治:“是,但据我所知,这个人的性格应该不是这样啊……”
立海大的护短一脉相承,而他收集到的资料里显示,这个少年在这方面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居然会这么轻易地认栽和道歉吗?
他有些疑惑的低语还没说完,就看见秋沢栎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冰冷锐利,嗓音清冽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冰面上的石块:“那么,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
“你们青春学园网球部,刚刚是想对我们立海大的部员做什么?”
而后,白发少年的视线径直落在面色铁青的手冢国光身上,带着赤裸裸的审视与质问。
“还是说,你们青学是准备在关东大赛开始之前,就直接因为恶意伤害别校选手,而被网协禁赛吗?”
第73章 处理
“你们青学,是准备直接被禁赛吗?”
嵌入铁丝网的黄色小球颤动了一下,而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秋沢栎的话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里,一时间,整个球场上居然只有网球咕噜咕噜滚走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荒井被这直指核心的指控刺激得一张脸涨红,额头上青筋鼓起,羞恼交加地跳脚:“明明是你们立海大的人先跑过来挑衅我们的,到底讲不讲道理啊?!”
“哦。”
面对荒井的指责,秋沢栎的目光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丝,依旧落在手冢国光这个实际意义的掌权人身上,灰蓝色的眼里沉淀着冰冷的审视,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声音平淡无波:“所以呢?”
少年反问,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尖锐:“我相信我们家赤也只是说话稍微直白了一些,绝对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动手——但我看见了你,拿着球拍和球,在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情况下,朝着毫无防备的他打去。”
“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他手指点了点荒井,点了点那颗咕噜咕噜滚走的球,又看了一眼手冢国光的手臂位置,而后嗤笑一声:“还是说,你们青学一脉相承的特色,就是爱用暴力解决问题吗?”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脸色难看极了,谁不知道手冢国光的手臂是被他们三年级的前辈给伤到的,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的挑衅,但他们却没法找到任何一个理由能反驳他。
真弱。
秋沢栎哼了一声,目光继续看着面色严肃的手冢国光,语气中带了更重的分量:“手冢部长,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青学是想在关东大赛开赛之前,就因为‘恶意伤害别校正选队员’而背上禁赛的处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是说,你们青学,是因为没有拿到关东大赛的入赛资格已经彻底摆烂了,或者是因为觉得今年冲击冠军无望,所以恼羞成怒?”
性格冲动一点的桃城武瞬间怒不可遏:“你——!!!!!”
他身旁的海堂薰一把拉住他:“别冲动,笨蛋!”
本来形式就已经够乱了,再添下去真的能变成一锅粥趁热喝了。
不过,虽然阻拦了桃城武,海堂薰本身的脸色也很难看,这番话逻辑清晰,字字诛心,瞬间将青学推到了极其被动且难堪的境地,每一个字都无疑是精准地踩在了他们的命脉上。
从手冢国光入学以来的三年,青学都没有在都大赛、关东大赛乃至全国大赛中取得多么好的成绩。
但今年不一样,由彻底掌控了网球部的手冢国光带领,拔出部员里面最具天赋和实力的人,再加上天赋卓绝的一年级生越前龙马,今年的是他们最有可能冲击冠军的一次,如果真的因为这种事被禁赛的话……
球场内的氛围降至冰点。
不二周助那双总是弯着的眼睛此刻彻底睁开,露出一点冰蓝色的锐芒:“这话说得是不是有些言重了,秋沢君。”
秋沢栎双手插兜,语气不咸不淡:“是不是言重,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大石秀一郎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冷汗。
他听得出来秋沢栎目前油盐不进的态度,同时也明白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真的被上报到网协的话,荒井的行为绝对够得上“故意伤害他校选手”的指控,禁赛处罚并非不可能,这对整个青学网球部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焦急地看向手冢:“手冢……”
手冢国光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晰地看见了秋沢栎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意——如果青学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这位立海大的二年级王牌绝对有能力将事情捅上去。
他上前一步,越过情绪激动的队友们:“抱歉,这次是我们管教不严……荒井,立刻向切原君道歉!然后绕操场一百圈,结束后交上五千字深刻检讨,并在全体成员面前宣读!!”
“我、我……”
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严重性的荒井咽了咽口水,在手冢国光严厉到了极点的声音中腿一软,连一丝异议也不敢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切原赤也面前:“对、对不起,切原君,是我冲动了,是我太混蛋!抱歉!!”
切原赤也挠了挠脑袋,没兴趣地应了一声:“哦。”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手冢国光再次转向秋沢栎,神情严肃无比:“抱歉,秋沢君,我们一定会就此事件进行彻底反省,加强对部员的管理,绝对杜绝此次恶性事件的再度发生。我代表青学网球部表示深切的歉意,同时欢迎任何学校在正式赛场上,和我们进行公平的交流和切磋。”
真是堪称教科书一般的处理。
秋沢栎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看荒井道完歉又连滚带爬地离开球场之后,才慢吞吞地收敛了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微微颔首,语气虽然冷淡,但回转了好多:“手冢部长的处理方式令人敬佩,不过,希望下次不会出现需要你处理这种事的情况。”
“另外,赤也的莽撞干扰到了贵部训练,我代他向手冢君及各位道歉。”
这句话纯粹是出于礼节。
“告辞。”
说完,他一只手拽着还在看热闹的切原赤也的衣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猫一样,轻轻松松,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呜哇!阿栎!轻点轻点,要喘不上气了!”
切原赤也还沉浸在“立海大果然最强连吵架都不会输”的沾沾自喜和自家小伙伴毫不犹豫护短的感动中,结果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一个踉跄。
他狼狈地追上秋沢栎的步伐,一边手忙脚乱地拯救自己的衣领一边小声抗议:“松开松开,阿栎,这样很丢人的!!”
“你还知道丢人?”
秋沢栎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冷哼一声:“切原赤也,我待会会把这件事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十分详细地告诉精市他们的。”
切原赤也手一僵,脑袋里闪过立海大的三大酷刑,瞬间发出绝望的哀嚎:“不要啊——阿栎!!你救救我啊!!我真的会被副部长罚到死吧!!”
不对,自家小伙伴怎么变成杀人凶手了???
秋沢栎面无表情:“你该长长记性了,赤也,万一今天那球真的砸到你了怎么办?居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就这样擅自跑到别人的地盘上,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们真不讲武德,上赶着群殴你,你能跑掉吗?”
切原赤也试图狡辩:“哪有这么容易砸中嘛,他们青学的人太菜了,就算你没挡我也可以接住的!况且这不是法治社会吗?哪有这么……我知道错了,阿栎阿栎,你帮我求求情嘛……”
“想得美,你完蛋了,切原赤也。”
“……”
二人的声音越飘越远,只留下青学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菊丸英二拍了拍胸脯,嘟囔道:“好险……这个人说话好难听啊喵。”
桃城武深吸一口气,面色难看:“这家伙,完全没觉得切原赤也进来挑衅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通篇都在针对他自己(重音)跑进别人地盘的危险性。
这么嚣张吗?!!!
乾贞治推了推眼镜,倒是不觉得意外:“立海大本来就比较护短,把他们的选手当成宝贝苗子一样看着,去年与狮子乐的比赛、前年和牧之藤的比赛……都能证明这一点。”
与前两年的青学完全不一样。
离开了他们前辈的伞才发现外面没下雨。
大石秀一郎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叹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还有商量的余地。”
不然真一个举报下来,他们万一真被禁赛了那不就真完蛋了吗?
乾贞治欲言又止。
他怎么觉得秋沢栎高高提起低低放下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想在正式比赛的赛场上遇到他们,然后再算账呢?
*
实际上,乾贞治的猜测确实是对的。
秋沢栎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了青学的名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编辑之后放到了幸村精市的手机上,得到了后者的回复后才没在和切原赤也讨论他后续的“安危”问题。
毕竟术业有专攻,这种事还是交给前辈们来比较合适。
所以,他只是带着切原赤也稍稍绕了一下路,去先前常去的甜品店里打包好了两大袋甜品,才坐新干线返回神奈川。
等到他们终于抵达立海大网球部时,已经到了下午,晨训已经结束了很久,非正选们做完训练之后想回家的回家,想留下继续训练的部员正在自行加训。
而接到了秋沢栎发来的消息的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莲二犹如三尊门神一样,早已提前等候在入口,丸井文太叠在仁王雅治身上,偷偷从一旁探出脑袋,杰克桑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柳生比吕士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地为切原赤也点了一根蜡烛。
祝他好运。
等秋沢栎一只手拎着袋子,一只手拽着一副英勇就义表情的切原赤也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时,七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们身上。
丸井文太摇了摇头:“赤也啊。”
仁王雅治摇了摇头:“完蛋了。”
杰克桑原摇了摇头:“希望人没事。”
柳生比吕士摇……他推了推眼镜,维持住了自己的风度:“估计会被罚很惨吧。”
果不其然。
“切原赤也!!!太松懈了!!”
真田弦一郎的怒吼犹如平地惊雷,将切原赤也吓了一大跳,后者颤颤巍巍地地下了脑袋,欲哭无泪:“啊啊啊对不起真田副部长!!”
柳莲二皱着眉,表情是罕见的难看:“赤也,这次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阿栎赶到及时,你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万一真的被群殴了,他跑都跑不掉!
切原赤也呜呜两声:“柳前辈……”
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围着切原赤也进行一番说教,幸村精市走过去,顺手接过秋沢栎左手里的打包袋,声音柔和:“辛苦了,阿栎,青学那边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秋沢栎摇了摇头,语气略微上挑,带着一些得意:“当然没有,我可是很厉害的。”
幸村精市幻视出了一只得意的猫,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总之,辛苦你了,先进去休息吧……这些都是给大家带的吗?”
“嗯。”
秋沢栎无视了切原赤也挨训的背景音,应了一声,然后从袋子里拎出来了一个更为精致的纸袋,递到他手上:“这个是你的,剩下的……”
他看了一眼暂时没空理他的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又看了一眼很明显也要找切原赤也算账的幸村精市,从善如流地改口:“剩下的我先带进去,给丸井前辈他们分一分,你的也暂时放在我这吧。”
不能耽误他家部长对孩子进行爱的教育嘛。
幸村精市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微微一笑:“好,那你先进去休息吧,等这边结束了,我去陪你吃午饭。”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他家阿栎连午饭都没吃呢。
秋沢栎转身看了一眼已经失去了色彩的切原赤也,感觉他像是看见了自己未来一周暗无天日的生活,脸色一片灰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切原赤也立刻幽怨地盯了过来。
秋沢栎轻咳一声:抱歉。
希望人没事。
第74章 抽签
两天后,关东大赛的抽签正式开始,而代表立海大,前往东京抽签的是副部长真田弦一郎,以及被钦定的未来部长切原赤也两人。
因为太熟悉自家小学弟的脾气,所以抽签当天早上,真田弦一郎早早地去拜访了切原家,揪起果不其然还在被窝里酣睡的切原赤也,带着因为早起而有些萎靡不振的他,一脸严肃地踏入了东京某体育馆内。
切原赤也坐在后排,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放松点啦副部长,不就是抽个签嘛……”
说着说着,他的脑袋就缓慢的,缓慢的歪了下去。
早起……好困……下次再也不来了……
真田弦一郎见他这幅七倒八歪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呵斥:“太松懈了!抽签关系到战术的布局,同样是比赛的重要组成部分!”
切原赤也缩了缩脖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将目光锁定在前面:“是!”
不过,与其说是抽签,但立海大作为神奈川县大赛的冠军,与千叶的县大赛冠军六角、东京都大赛的冠亚军冰帝以及青学这四所学校是不需要直接参与抽签的,被均分在上下半场,此次来这次抽签会也只是走个形式,看看他们的对手是谁而已。
这下切原赤也觉得更无聊了。
他无聊地扣了扣桌子,目光挪到前排的位置,瞥了一眼还算熟悉、彼此经常约几场练习赛的冰帝,扫过有过一面之缘的手冢国光和大石秀一郎,“啊”了一声:“什么嘛,原来青学是都大赛的亚军啊……”
他还以为这所基本上没怎么听过的学校很弱呢,没想到居然还有一点实力吗?
闻言,真田弦一郎眉头皱了又皱,目光也随即落到手冢国光身上,眼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手冢……”
三年了,这次如果能遇到,他一定……!!
“……”
看着自家副部长猛得升起的战意,切原赤也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挪了又挪,祈祷:希望副部长不要突然回忆起他前两天干的好事……
这两天他被三巨头轮番罚了一个遍,求放过啊!!
真田弦一郎没理会身旁的小后辈,视线仍然炽热浓烈,浓到手冢国光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如芒在背。
他狐疑地眯了眯眼睛,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挪了回来。
什么东西,没看见,刚刚眼睛一不小心起雾了,眼镜片瞎了,没看见没看见。
真田弦一郎:?!!
手冢国光!居然逃避他的视线!!!!
切原赤也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那个,前辈,我们的对手出来了……”
真田弦一郎这才收回视线,将目光挪到布告板上。
这一看,他眉毛跳了又跳,一向沉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无语,他与切原赤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切原赤也:“啊?这是直接保送决赛了吗?”
真田弦一郎:……
他们第一轮的对手是出了名的“擅长退赛”的银华中学,往下看,第二轮会晋级的对手也是出了名的“擅长陪跑”的学校,等遇到看起来可能会有点威胁的对手都已经是半决赛了……
真田弦一郎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想要的是能磨炼队伍、展现王者实力的对抗,结果……
算了,就当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另一种考验形式吧。
*
抽签结束,结果被带回神奈川立海大网球部,大家特意等部活结束后开了一个战术小会。
丸井文太摸了摸下巴,评价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的手气:“很神奇的手气啊,赤也县大赛抽签的时候好像也跟这个差不多吧。”
仁王雅治没忍住笑:“我看等全国大赛的时候也让他们俩去抽签吧,正正得正,一下就保送到决赛了。”
真田弦一郎:……
切原赤也很不服气:“什么嘛!这怎么不是运气好的一种表现呢!”
秋沢栎拆了一根香草冰淇淋味的棒棒糖,夹在指节间晃了晃,淡定道:“嗯嗯,上次是谁抽盲盒抽了五个一模一样的角色啊。”
切原赤也恼羞成怒,扑过去抢秋沢栎手里的棒棒糖:“……阿栎!!!!”
秋沢栎岂是这种任由切原赤也宰割的人?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啪叽一下点切原赤也的脑瓜上,将人推远了一点:“别抢,糖会掉。”
仁王雅治趁乱添火:“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
柳生比吕士:“……仁王君,你还真是……”
丸井文太一脸无语:“这是哪个年代的啊?你还没脱离中二期吗?”
柳莲二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队友们,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先看看我们比赛的对手吧。”
大家瞬间正襟危坐。
比赛重要,比赛重要。
柳莲二将抽签名单贴在白板上,笔尖轻轻点了点上面的名字,说道:“先看看上半区我们的对手,第一轮是板上钉钉的银华中学,第二轮根据过往数据来看,应该会是名士刈,而半决赛嘛……”
他在六角国中和不动峰这两个名字上面画了个圈,评价道:“半决赛的对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在这两所学校中产生,但我觉得,不动峰的概率更大一些。”
这个陌生的名字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好奇。
“不动峰?”
“嗯。”
柳莲二从一旁拿出了一份报纸,便摊开便解释道:“这支队伍去年发生了一场‘变革’,今年,他们的新部长带领新组成的成员,强横地闯入了关东大赛。
虽然东京都大赛中输给了由迹部景吾坐镇单打三的冰帝,但他们在复活赛中干净利落地击败了圣鲁道夫,拿到了关东大赛最后一张入场券。
是名副其实的黑马。”
丸井文太若有所思:“变革?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不得不提他们的部长了。”
柳莲二将报纸摊开,轻轻推到会议桌中间,展开的报纸板块上是一张黑白照片,他点了点其中一个眼神锐利的少年,“他们的新部长,是橘桔平。”
秋沢栎的眉毛拧了起来:“橘桔平?狮子乐的那个橘桔平?”
去年那场比赛,在场的所有人都还记忆尤新,此刻这个名字一出现,大家的目光纷纷凝重了起来。
丸井文太将视线落到报纸上,念出一旁的小字:“不动峰中学因为暴力事件被禁赛半年……时间是去年?我记得橘桔平去年全国大赛的时候还在狮子乐吧?”
柳莲二点了点头:“全国大赛输给我们之后,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事,他转学去了不动峰,而后与不动峰三年级前辈发生了一些冲突……之后这所学校就被禁赛了。不过,今年的东京都大赛开始时,他们刚好解禁。”
“以及,那位九州双雄之一的猛兽,似乎不再打暴力网球了。”
仁王雅治将目光落到那张报纸上头发被剃成平头的橘桔平,指尖绕了绕自己的小辫子:“从猛兽变成家猫了?”
柳莲二:“似乎是这样,在和迹部景吾比赛的时候,他输得很狼狈。”
大家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报纸上橘桔平的脸,语气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冰冷:“这个……”
秋沢栎灰蓝色的眼瞳微微眯起,舌尖几不可查地顶了顶后槽牙,似乎又再次想起去年橘桔平和切原赤也的比赛,声音凉得像零下三十度的冰面:“如果他们能走到立海大面前的话……”
“那就让我来。”
幸村精市眼中的温和丝毫不减,他看了一眼难得有些斗志的秋沢栎,微微一笑:“好。”
柳莲二不反对,点了点头:“虽然并不绝对,但他们确实有很大概率走到我们面前,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也没什么意见:“可以。”
三巨头拍板,这件事就算是定下。可怜的不动峰,人还没走到立海大面前,比赛顺序就已经先被预定好了。
丸井文太在杰克桑原背上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其实退一万步来说的话不动峰……算了,退一万步有点累,不动峰也不用说了。
有问题找橘桔平。
*
两天后,关东大赛的帷幕在灿烂的朝阳下正式拉开,比赛开始,果然如大家想象的那样,立海大的旅程初期堪称轻松加愉快,无聊得他们都快要长蘑菇了。
首轮对阵银华中学,虽然对手实力一般,不过作为开胃菜来说,也算得上一场还算可以的热身,但他们想天想地都没想到,银华的选手们在看见立海大校服的那一瞬,就立刻如临大敌、抱作一团、突发急症,最后因为食物中毒被救护车乌拉乌拉地拉走了。
其荒诞程度连见多识广的裁判都目瞪口呆,宣布立海大获胜时说话都有些结巴。
球拍都没摸到的切原赤也脸皱成包子:“什么啊?就这样吗?”
真田弦一郎脸黑如锅底:“太、太太松懈了!!!”
仁王雅治顿了顿:“Puri……我们身上,应该没下毒吧?”
丸井文太顿了又顿:“就算有,我们也没靠近他们啊,这是什么新型的感应毒吗……?”
柳生比吕士一脸淡定地吐出了一句话:“被碰瓷了。”
幸村精市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唉,算了。”
上辈子的银华弃权,这辈子的银华也没逃过就是了。
秋沢栎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自己,又看了一眼队员们,思考道:“嗯……毒发作的这么快,难不成是有什么没被发现的物质在里面吗?气味?颜色?温度?我们站在这里会不会……”
丸井文太啪叽一下,像捏鸭子一样捏住了他的嘴,面无表情:“小嘴巴。”
仁王雅治呵呵一笑:“阿栎甚至愿意相信是我们身上带毒,也不愿意相信有比赛选手会在比赛开始的前一瞬全体中毒弃赛吗?”
“你相信吗?”
“好荒谬……”
去确认情况的柳莲二走了回来,无奈地摊了摊手:“是真的,他们真的是因为食物中毒才弃赛,医生已经下了诊断书。”
“……那更荒谬了啊?他们是在一家吃的早饭吗????”
柳莲二想了想自己收集到的资料,默不作声地闭上了嘴巴。
他该怎么跟队友解释,这一场闹剧是他小学时的双打搭档弄出来的呢?
算了,还是不解释了。
总之,他们第一场比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立海大兵不血刃,躺赢晋级。
*
次日,他们的对手是名士刈中学,比起还没上战场就已经嘎嘣一声死掉的银华中学来说,名士刈的抵抗意志稍微顽强一些。
但在见证了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的组合,在开局热身里只用了几球就给他们那半场来了一场豪华的spa之后,名士刈教练脸上的假笑像水泥一样凝固了。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拆迁办吧。”
“网球选手能做兼职的真的很多……”
“你们有没有那个戴帽子的联系方式,我这边有个工地的活计需要……”
“少玩点抽象啊!!!”
其实是因为第一场完全没摸到球拍的立海大众人终于能在第二场中抒发一下自己对于比赛的积极,于是,每个上场的选手都不自觉地稍微用力了一点点,一点点,以狂风扫落叶一样的姿态,迅速以三个六比零完成了收割。
整场比赛节奏快得离谱,对手甚至还没能适应这一场的节奏,下一场就已经吻了上来,整体的士气被摧枯拉朽般打垮,到了单打三,他们甚至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果断地放弃了。
两轮比赛下来,立海大别说没遇到像样的挑战,就连一场完整的、能打到抢七局稍微刺激一点的比赛都没有。
切原赤也蹲在场边,无聊地开始数蚂蚁,杰克桑原认真地擦着球拍维护,秋沢栎干脆躲在杰克桑原背后的阴影里打起了瞌睡,连最沉稳的真田都开始觉得这种毫无波澜的比赛是在浪费时间锻炼队伍。
直到——
立海大的半决赛对手名单终于确定。
不出柳莲二所预料,果然是不动峰中学。
这支来自东京都的黑马,尽管在半决赛之前的场次遭遇到了许些波折,但仍然一路过关斩将,站在了立海大的面前。
秋沢栎眯了眯眼,懒洋洋地伸了伸腰。
终于来了。
第75章 不动峰
盛夏的蝉鸣在东京柿木板网球花园上空聒噪地响着,空气像凝固了的热浪一般扑面而来,关东大赛半决赛的赛场周围,早已聚集了很多观看比赛的人。
以绝对的实力稳坐国中no.1位置的立海大和横空出世的‘黑马’不动峰的比赛确实很吸引人,大家都很好奇二者相碰撞能产生什么样的火花。
于是,比赛还没开始,观众席上便已经座无虚席,期待地等着好戏开幕。
不过,相比起颇为松弛的立海大那边,不动峰这边的选手席却弥漫着一股严肃的低气压。
他们的部长橘桔平坐在最前端,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对面空空荡荡的立海大选手席上。
有按耐不住的观众小声问道:“立海大的人还没来吗?比赛时间快到了吧。”
“很正常啦。”他身旁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立海大每次都是踩点到,习惯就好。”
观众大为震撼:“不愧是王者立海大……”
真是嚣张啊,完全没把对面放在眼里!
“真是嚣张!”神尾明看了一眼手机,语气里有些压抑的火气:“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橘杏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哥哥你看,比赛都要开始了,他们还没到!!”
橘桔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对面空空荡荡的选手席,声音低沉:“好了,别抱怨了,立海大一直都是这个风格,他们也有这个实力和资本……比起这个,大家调整好心态,别忘了我们走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不动峰众人的腰杆稍稍挺直了一些。是啊,他们今年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冲击那个每一所学校都想要的东西——冠军,而去的啊!
橘桔平看着队友们再次安静下来,目光再度落到对面的选手席上。
立海大……去年和狮子乐的那场比赛,让他迄今为止仍然记忆尤深,也因此,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王者立海大……
这大概会是一场很艰难的比赛。
他们又等了一会,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橘杏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分钟。
“他们来了!”
也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看台上有人喊了一声,无数视线瞬间聚焦。
时间卡得刚刚好,立海大赶在比赛开始前一分钟姗姗来迟。
部长幸村精市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脸上挂着惯来温和的表情,步履悠闲,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轻松的郊游而已。
他身后身着土黄色队服的少年们也姿态放松,也全然没有面对比赛时的严肃。
神尾明小声嘟囔了一句:“装模作样。”
秋沢栎耳聪目明,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立海大众人在幸村精市的带领下径直走向自己的休息区,橘桔平那空空荡荡的视野中终于被土黄色的队服填满,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甚至没有落座,便直接拿起球拍站在了幸村精市身旁。
橘桔平眯了眯眼,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第一场不是双打吗?真田和柳这是……”
他没记错的话,这立海大的三巨头全部都是单打选手才对吧?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广播声便随之响起,贴心地替他解答了疑惑。
“现在进行的是关东大赛半决赛,双打二,由立海大附中的真田弦一郎、柳莲二,对阵不动峰中学的樱井雅也、石田铁!”
“请选手入场!”
橘桔平:……?
他这下是真愕然了:“等、等等……?真田和柳???”
他猛得转头看向身旁的队友,樱井雅也和石田铁上场的脚步顿在原地,眼里也是一片错愕和凝重。
他们是针对立海大可能派出的双打组合研究过很多很多策略,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两个单打选手啊??
立海大是想干什么???
不止他们疑惑,看台上的观众也疑惑。
“等等,真田和柳?王炸??”
“哇塞,有好戏看了!”
仁王雅治托着脑袋,语调懒洋洋的:“哇,真是好难想到的组合呢。”
“那个石田铁跟四天宝寺的石田银是兄弟吧,看着就人高马大的,当然要放真田这种肌肉壮汉上去和他对波啊。”
丸井文太嚼着泡泡糖,吹了个泡泡出来:“都让真田上了,也不差柳一个了。”
切原赤也偷偷吐槽:“好草率的决定。”
丸井文太翻了个白眼:“幸村说的,你觉得呢?”
切原赤也义正言辞:“……部长不管干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做出这种决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深思吧!”
秋沢栎瞥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哇。”
坐在教练席上的幸村精市歪了歪脑袋,微微一笑:“怎么了吗?”
秋沢栎立马站直,毫不犹豫地出卖小伙伴:“没有,赤也说你做决定好草率。”
切原赤也:???
切原赤也大惊失色:“我不是,我没有!!”
幸村精市垂下了眼,故作难过:“……原来赤也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切原赤也身上立刻扎了几道不赞同的目光,一旁的秋沢栎站立不安,急忙上前,从栏杆后面探出脑袋:“精市……”
“噗。”
幸村精市演不下去了,失笑一声,摸了摸秋沢栎柔软像绸缎一样的白发,也不逗他们了:“好了好了,看比赛吧……嗯,虽然也没多少看头了。”
确实。
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上场,从第一球开始,场上的局势便已经注定了,双方实力的鸿沟巨大到令人绝望。
观众席上不动峰的支持者们的呐喊助威不过几分钟便陷入了沉默,一旁的比分牌以飞一样的速度掀过,很快便从1-0跳到了干脆利落的6-0。
当然,是立海大的‘6’,不动峰的‘0’。
“6-0!比赛结束!”
“胜者,立海大附属中学,真田弦一郎、柳莲二!”
等裁判宣布最终比分时,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甚至连汗都没出多少,轻轻松松地站回他们原本的位置,二人还颇有闲心地收拾了背包离场去看隔壁青学和冰帝的比赛,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一样。
但樱井雅也和石田铁却几乎是踉跄着走下场的,脸色灰白一片。橘桔平上前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想说些鼓励的话,但却发现他现在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实力的差距是巨大的。
比赛刚开始,立海大就以绝对的优势,将他们的自信碾得粉碎。
神尾明握着球拍,语气坚定:“放心吧,部长,我和伊武会加油的!!”
橘桔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不论怎么样,全力以赴就好。”
但是,双打一的比赛却并没有为不动峰带来转机。
以速度和耐力著称的神尾明和以瞬间麻痹干扰对手的伊武深司,碰上了网前截击型选手丸井文太和球场上最著名的欺诈师仁王雅治,在他们觉得自己尚有一战之力的时候,却发现比赛的节奏自打一开始就被对面两人握在了手心。
“跑得快是没用的,音速君。”丸井文太转了转自己的球拍,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接不到球,跑得再快也是没用的。”
“puri。”仁王雅治绕了绕自己的小辫子,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瞬间麻痹……很有意思的招式,但可惜……”
但可惜,他们部里有一个人对球的旋转掌控到了变态的地步,如果他们要是破解不了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估计回去就能喜提秋沢栎的1v1专属训练大礼包吧。
“6-0!比赛结束!”
“胜者,立海大附中,丸井文太、仁王雅治!”
又一个刺眼的6-0。
不动峰的选手席上,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但立海大这边的应援团却呼声高涨。
站在这支队伍身后,即使胜利轻而易举到触手可及,但他们仍然会为了每一次的胜利欢呼喝彩。
橘杏盯着对面一派轻松的立海大,眼眶已经红了一片:“哥……”
坐在教练席上的橘桔平闭了闭眼,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冷,两场双打,两个6-0,立海大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多很多,犹如横亘在他们面前、不留一丝缝隙的铁幕,让人心生绝望。
但还不行,他还不能就这样放弃。
单打三,所有的压力、和不动峰能否再往前挣扎一场的希望,全数担在他身上,他不能输了,再输,不动峰真的要以3-0的比分被横扫出局,彻底告别关东大赛了。
广播适时的响起。
“单打三,立海大附中秋沢栎,对阵不动峰中学橘桔平,请选手入场。”
橘桔平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球场,目光落在对面立海大的选手席上。
他的对手远没有他这般紧张,白发少年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慵懒,广播声落地,他慢吞吞地站起身,随意地将外套搭在教练席上,才拿起球拍,不紧不慢地走向场地。
幸村精市手指抵了抵唇,在少年路过身旁时微微一笑:“阿栎,稍微加快节奏吧,我对老对手的比赛也稍微有点好奇呢。”
秋沢栎顿了顿脚步,微微偏了偏脑袋,知道他说的是同一天同一场在隔壁进行的冰帝和青学的比赛,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已经先赶过去看了,不过一个是去收集他们决赛对手资料,至于另一个嘛……
懂得懂得,懂得都懂。
他了然地应了一声:“明白了,十五分钟。”
二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该听见的能听得一清二楚,不动峰那边选手的脸色刷一下黑了下去,橘杏抱怨道:“什么嘛,这么嚣张?!”
秋沢栎潇洒地上场了,并且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他待会还能更嚣张一点。
橘桔平在网前站定,准备进行握手、说客套话等一系列赛前礼仪,但他没想到秋沢栎就这样站在了底线附近,压根就没有过来的打算。
橘桔平:?
他忍不住道:“秋沢君,你……”
秋沢栎转了转球拍,语气平淡无波:“别浪费时间,快点开始比赛。”
没听见他家部长说要快点吗?这橘桔平站在前面叽叽歪歪啥呢?
橘桔平:……
这么嚣张????
日本是一个极其注重礼仪的国度,与之衍生到了各个行业,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比赛赛事中,不管有什么仇有什么怨,站在球网对面,大家都要象征性的走一下流程,以昭示自己的风度。
但秋沢栎可是会因为和弓繁琐的礼仪而彻底放弃这类赛事的人,更因为是打小在横滨长大的,在那片混乱的地界,什么礼仪,什么尊重?如果有问题你就跟我的枪说去吧,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跟我的异能掰掰头。
所以,虽然此人表面看起尊师重道,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前辈从不直呼别人的名字,但在某种意义上,他才是立海大里骨子里狂外表更狂的人,比遵纪守法听话老实虽然有点皮但是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值里的切原赤也还要嚣张。
不过,这里是另一个片场,他的举动瞬间点燃了不动峰所有人的怒火。
橘杏第一个跳起来:“喂,你这家伙,看不起谁呢???”
神尾明也握了握拳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吗???”
底线附近的秋沢栎叹了口气:“对你们这种说话又不好听、又马上会成为手下败将的人要什么礼仪,别浪费时间了。”
“别说大话了,秋沢君,还没开始比赛呢。”
橘桔平眉头紧紧皱着,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挪到幸村精市身上,发现这位部长大人没有丝毫要劝阻的意思,甚至连坐姿都没动一下。
切原赤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拧了拧眉毛,不满道:“干嘛,你还不开始比赛吗?老看我们这边干什么?”
真田弦一郎不在,这支队伍里最老实最注重礼仪的那个走了,你还指望留下的人在其他学校面前下自家人的面子?
丸井文太托着脑袋,笑眯眯地说:“别看我们了,快点开始比赛吧。”
“小心待会输得很惨哦。”
拜托,你让幸村精市去阻止秋沢栎?他家部长大人不反讽你两句就够好的了。
而且,他是真心为橘桔平着想,毕竟,十五分钟都快过去两分钟了,如果橘桔平在十三分钟里被阿栎削成小饼饼,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我真善良啊。
第76章 受伤
面对不动峰选手席的群情激愤,秋沢栎置若罔闻,他站在底线上,球拍像轻飘飘的玩具一样在他手中转了又转,连声音也慢吞吞的:“裁判,开始比赛吧。”
“你……”
橘桔平惯来沉稳的脸色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比赛的缘故,到底也没能说出来,只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那半场。
裁判见两人都已经站定,无奈地吹响了哨子:“比赛开始!”
橘桔平:“正还是反?”
这说得是发球权的决定。
秋沢栎:“你先发球吧。”
无所谓,反正橘桔平又打不过他。
橘桔平抬起的手一顿,压下心底被轻视的怒火和巨大的压力,目光锐利地锁定对面那个白发少年:“秋沢君,太狂妄可不是什么好事。”
秋沢栎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波澜不惊:“废话真多,试试不就知道了。”
橘桔平:……真是狂妄的小子。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极其难看,攥着球的手也逐渐用力——很显然,对方的挑衅已经成功激起了他心底的涟漪。
那么,他也该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了!
比赛开始,橘桔平发球。
他抛球、引拍,将全部力量灌输到手臂之上,挥出全力一击。
虽然放弃了暴力风格,但他力量的底子还在,这一记球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直朝着秋沢栎的反手底线处飞去。
然而,就在球刚飞过球网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便已经提前移动到位,球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动能弹起,又被另一只球拍轻描淡写地一抖一引——
“砰!”
“15-0!”
裁判的声音响起。
“什么?这么快?!”
“根本来不及反应……”
橘桔平猛得回头看了一眼咕噜咕噜滚走的小球,瞳孔微缩。
好快的速度,好刁钻的落点,好精准的控制,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完整的移动动作,球就已经落地了。
他对面的秋沢栎面无表情地退回底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橘桔平强迫自己重新凝聚注意力,再度发球,这次是内角,他试图攻击秋沢栎的正手。
但那个少年的移动依然迅捷,丝毫没有被他影响,球速快如闪电,角度同样刁钻无比,压在了底线向前一公分的地方。
“30-0!”
橘桔平:……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意识到对方的回球落点控制极其精确,对旋转的掌握也仿佛天生一般的手到擒来,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爆发力,在这种极致精准和冷静面前,似乎毫无用武之地。
不能再这样了。
再这样的话……说不定会输得很难看。
第三球,橘桔平试图发球上网,打乱对手的节奏,自他手中脱离出去的球速度更快,角度更开。
但秋沢栎依旧不慌不忙,一个轻巧的挥拍,球便精准地穿过橘桔平上网时露出的巨大空荡档,砸在底线之前,与上一球的落点完美重合。
“砰!”
“40-0!”
“啪!”
“砰!”
“1-0!”
……
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停下了,大家惊愕地看着拥有‘黑马’之称的不动峰的部长、这位在先前的比赛中往不利的橘桔平极短的时间内就被破发。
他甚至站在原地完全没有移动过,球拍与球接触的机会,居然只有他发球的那一瞬间。
“立海大……”观众席上有人喃喃自语:“什么黑马,对上立海大居然连一战之力也没有吗?”
“发球局零封,这种实力……这个二年级生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
“怪不得赛前这么狂妄,我要是有这种实力,我比他还要狂啊!我把部长的裤子穿头上绕着操场转三圈都没人拦我的!!”
“喂,你这是不是……”
“不管了总之请支持我们立海大!!!”
体育竞技还是实力为上,毕竟在赛场之上,看得可不是你有没有礼貌,而是你有没有能赢下比赛、和背后的队伍一起一路过关斩将、抵达顶点的实力。
我们嚣张,因为我们够强。
橘桔平站在原地,握着球拍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完全被零封的发球局,他甚至连碰到球的机会都没有——这种实力的绝对压制,让他身上的压力猛得增大很多。
他对面的秋沢栎不紧不慢地走回发球线上,左手随意地挥了挥球拍,盯着有些怔愣的橘桔平,唇角微微上扬,语气也轻飘飘的:“橘桔平,你不会想放水吧?”
橘桔平一愣:“什么?”
“我说,货不对板啊。”
秋沢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凉薄,穿过球场清晰地送达到不动峰众人的耳中:“一年之前,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去年和切原赤也比赛的时候,橘桔平说出的话可是比他还要嚣张。
“难不成,落魄的狮子,连只野狗都不如了吗?”
“……”
这句话如同火星溅如油锅里,瞬间点燃了炸药桶。
不动峰的选手席上,神尾明第一个暴起,双手拍在面前的护栏上:“混蛋,你说什么?!!”
橘桔平的妹妹橘杏气得浑身发抖:“秋沢栎,你别太过分了!!!”
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蔓延开来,在不动峰这群少年们眼里,带领着他们从前辈们手中抢下主导权、完成革命的橘桔平称得上是一句精神领袖。
而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有些热血因子,他们相比起其他学校的选手更容易被煽动、冲动上脑,有人甚至试图翻阅栏杆,直接冲上比赛场地。
场面乱成一锅粥。
幸村精市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视线越过球场,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平静地落在激动的不动峰选手席上,声音不大,但稳而有力:
“扰乱球场秩序、试图攻击他校选手……如果你们不动峰想直接被判禁赛,我们立海大倒是不介意省点力气,不战而胜也无妨呢。”
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唤回了他们的理智。
如果再被禁赛的话……不但关东大赛,连全国大赛都和他们无缘了。
“都给我坐下!”
橘桔平回头吼了一声:“都不许妄动!”
关东大赛前四强是有全国大赛的入场资格的,如果在这里被禁赛的话,那就都完了!
秋沢栎目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背后的不动峰一眼,真心实意地感叹了一句:“看来,比起去年,你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啊。”
至少有一群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的队友。
橘桔平脸色难看,他以为秋沢栎还在嘲讽他:“可以了,继续比赛吧。”
秋沢栎冷冷地哼了一声。
比赛继续,轮到他的发球局。
少年的动作流畅而简洁,即没有真田弦一郎的雷霆万钧,也没有什么繁复的技巧,但打出的球却异常精准和高效,落点刁钻,速度极快,旋转也强烈,每一次都精准地压在橘桔平接发球最不舒服、甚至说完全接不到的位置。
“15-0!”
“30-0!”
场外的丸井文太嚼着泡泡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戳了戳身旁的仁王雅治:“仁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仁王雅治撑着脑袋,语调懒洋洋的:“看来,柳之前说的是真的,封印了暴力网球的橘桔平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啊。”
橘桔平打出的球无论是速度、力道都下降了不止一点,他现在就像是束手束脚过独木桥的猛兽,稍微一点大风就能把他吹下去。
柳生比吕士双手环胸,说道:“是因为之前说的……‘橘桔平在练习赛里无意误伤九州双雄的另外一人千岁千里,致使他眼睛受伤甚至差点失明’的问题?”
杰克桑原点了点头:“应该也没别的原因了吧?”
切原赤也撇撇嘴:“自己造的孽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切原赤也的视线却死死地盯着场上,他也没想到,去年那个凶悍的、让他吃了大亏的狮子,今年居然会变成这样。
连场外观众都能发现的事,场内的秋沢栎自然不会没有察觉。
他不但清晰地感觉到了橘桔平实力的下滑,那份引力为傲的力量变得凝滞,爆发力锐减,曾经属于九州雄狮的狂野气势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了一种强撑的、外强中干的固执。
他更察觉到了橘桔平在接一些靠近身体的球时,会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和下意识的退缩,眼神深处无意识地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秋沢栎眉毛微微一挑:看来,这只猛兽的心理阴影不小啊。
……唉,真没意思。
他嗤笑一声,彻底失去了和他周旋的兴趣,决定结束这场早已失去悬念的比赛。
他看准橘桔平刚回完一个球,重心略有不稳的瞬间,手腕一抖,打出了一个速度极快的直线球,目光直指他此刻相对薄弱的空档。
这球的角度不算刁钻,但时机抓得极准,就是要打橘桔平一个措手不及。
但意外发生了。
橘桔平看到球路,脑海中瞬间判断出了它的落点——这一球会擦着他的右脚过去,而后落在底线,但他在那一瞬间却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的同伴千岁千里倒在球场上的样子,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占据了他的心脏。
这一球,如果打到我了怎么办?
如果打到我的脚了,我会不会像千岁那样,再也无法打网球了?
不行啊,不行啊,要躲开,要躲开。
他下意识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试图躲开,但也就是这一步,他的脚踝在身体重量和扭曲的姿势下,猛得一崴。
“嘶——”
疼痛冲击大脑,橘桔平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球拍脱手飞出。
“哥哥!!”
“部长!!!”
几道急切的声音响起,观众席上也一片惊呼,裁判立刻吹哨暂停比赛,示意医疗人员进场。
球网对面的秋沢栎茫然地放下球拍,眉毛拧了起来:“这是在干嘛?”
碰瓷?
他的球打的是空档,离橘桔平的身体还有段距离,以这家伙的实力,就算他接不到,正常闪避也绝对不会伤到自己,他是自己后退崴到的脚。
被碰瓷了???
不会让他掏医药费吧???
秋沢栎抬起眼,与幸村精市对上视线,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放心。”
幸村精市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无语。上辈子他在医院的时候也听过这一场闹剧,甚至就因为这个,橘杏才记恨上赤也,在青训期间将他家小后辈推下楼梯。
他原以为这次换人了不会再出这种事了,没想到橘桔平居然会怕成那样。
看来命运即使拐了个弯,也仍然会回到正轨啊。
就在这时,冲进场内的橘杏已经扑到了橘桔平身旁,猛得抬头,泪流满面,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指责,死死地盯着秋沢栎:“是你!都是你!你是不是故意打伤我哥哥的?!卑鄙小人!!”
啊?
秋沢栎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他茫然地指了指自己,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困惑:“啊?我吗?”
这和他有关系吗?
“不是你还有谁!球就是冲着他去的!大家都看见了!”橘杏愤怒地喊道,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发抖:“你刚才还侮辱他!现在还故意伤人!敢做不敢当吗?!”
不动峰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他们虽然比橘杏稍微冷静一些,但目光也一片愤怒和鄙夷。神尾明更是咬牙切齿:“这是恶意伤人!裁判应该判你输!!”
……啊?
秋沢栎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没法理解面前这群人的话,他低头看了一眼情绪失控的橘杏,又看了一眼周围略带指责的目光,罕见的迷茫浮现在他脸上。
虽然他跟着江户川柯南见过很多莫名其妙的凶杀案,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立海大这边,在看见秋沢栎迷茫地站在场地中央,像只弱小可怜无助的幼崽一样,所有人都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骤然转冷。
丸井文太的声音难得没笑意,冷得像冰碴:“喂,眼睛没瞎的都看见了吧,那球打到人了吗?”
仁王雅治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橘桔平自己因为害怕躲球崴伤了脚,还要赖到我们身上?”
切原赤也说话更是直白:“你们输不起就直说啊,怕球打什么比赛?回去过家家去啊!”
两股冰冷的气势在场边碰撞,气氛剑拔弩张。
“……”
真被碰瓷了啊。
场地中央的秋沢栎仍然站在原地没动,他安静地听完了这场闹剧,脸上的茫然如同被风吹散的晨雾,迅速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平静。
少年轻轻地发出了一声讽刺的嗤笑:“呵。”
原本正和切原赤也大眼瞪小眼的橘杏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怒目而视:“你笑什么?我哥哥受了伤,你还笑??”
秋沢栎抬起眼,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和被彻底激起的怒意。
他没理会跳脚的橘杏,只是将目光转向橘桔平,声音不高:“橘桔平,你不认输吗?再这样打下去的话,你可是会哭的哦。”
这句话是去年全国大赛时,橘桔平对切原赤也说的话,如今被原封不动地、带着百倍的嘲讽和冰冷还了回来。
橘桔平浑身一震,猛得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厉害:“我……”
他不能输。
他不能认输。
他一旦输了,不动峰就彻底结束了。
橘桔平咬了咬牙:“我不认输。”
秋沢栎拿着球拍,目光落在重新站起身的橘桔平身上,眼里没有一丝怜悯。他点了点头:“好,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裁判在双方的示意下宣布比赛继续。
白发少年站在底线附近,视线稍微歪了一点,目光落在看台上眼眶红红的橘杏身上,而后唇角微勾,扯出了一抹微笑:“我改主意了,这下应该不能在十五分钟里结束比赛了。”
“至少也要让这群人好好看看……”
“什么才叫真正的‘故意’。”
第77章 结束
秋沢栎的声音轻飘飘地,但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扎进了橘桔平的耳朵里。
他面色有些煞白,不只是因为脚踝的疼痛,更是因为对方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冰冷。
“秋沢……”
橘桔平咬紧牙关重新站稳,眼神复杂地看着球网对面的那个白发少年:“我早已不再打伤人的网球了,这种事……”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秋沢栎的目光平淡无波,毛茸茸的小球在他掌心里一上一下地抛着,像是一枚乖巧的玩具:“你遭遇了什么,有什么觉悟,有什么想法……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你,落魄的黑狗,还是早点弃权去医院吧。”
橘桔平脸色难看:“我是不会轻易放弃比赛的。”
秋沢栎好脾气地劝道:“我们的实力相差太明显了,你又在挣扎什么呢?赛场可不是你演苦情剧的地方,更不会因为你是伤员而怜悯一点。”
橘桔平握着球拍的手紧了紧,眼神坚毅:“那我也不会放弃的。”
“好吧。”
既然这个伤员执拗到再三拒绝他好心的提议,秋沢栎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底线。
裁判再次确认了双方意愿,随后吹响哨声,比赛继续。
虽然刚刚出了点意外,但秋沢栎的发球局还没有结束,比分停在40-0的地方。
他摩挲了一下掌心毛绒绒的触感,抛球,引拍,动作流畅依旧。
但这一次,他打出的球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追求极致的速度和刁钻的落点,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压迫感。
球速不算很快,角度不算刁钻,力道也不大,相比起他之前展露出的实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放水”的地步。
但它却被精准地压向了不需要橘桔平大幅度横向移动、但必须要用受伤的脚作为支撑点发力,才看似能勉强够到的位置——
橘桔平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地挪动了一步,但重心转移时,来自伤患处的刺痛感让他闷哼一声。
“砰!”
只是看似。
这一球的落点被计算得刚刚好,恰巧擦过他勉强伸过去的球拍边框,而后无力地弹向天空。
“秋沢栎,2-0!”
橘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哥哥……”
神尾明语气焦急:“别勉强自己啊!部长!”
橘桔平重新站稳,额角渗出冷汗,他抬起头,看向球网对面的少年。
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灰蓝色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看着他时像是在观察一件物品的反应,无关痛痒。
“继续吧,橘桔平,轮到你发球了。”
裁判将视线转过来,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询问了一句:“橘桔平选手,你还可以坚持吗?要弃权吗?”
橘桔平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用,我还可以。”
既然当事人坚持,他们学校的部员也没有任何异议,裁判只能再度将头转回,吹响哨子。
这次是橘桔平的发球局。
“砰!”
秋沢栎站在底线附近,目光落在那颗看似强横无比、实则已经有些外强中干的球上。
他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干脆利落地回球得分,只是极其精准地将每一颗黄色的网球都化作牵动木偶的提线,牢牢地将橘桔平包裹起来。
“15-0!”
“砰!”
“30-0!”
……
“果然开始了。”
立海大选手席上,仁王雅治挑了挑眉,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阿栎这个心理战,玩得真好啊。”
切原赤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茫然地挠了挠脑袋:“什么心理战?”
柳莲二不在,丸井文太就充当起了临时的解说,他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指给他看:“你看,趁他病要他命,阿栎在刻意引导橘桔平使用受伤的那只脚发力和支撑,每一次接球,都会加重他脚踝的负担。同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时,还有一些利用视觉错位造成的‘擦身球’,这些球也在不断提醒着橘桔平对于网球的恐惧,让他不自觉地后退。”
“这些球的落点旋转都很巧妙,看似有威胁,实际上都在橘桔平理论上能接到的范围边缘,只是需要他付出一定的代价。”
仁王雅治慢悠悠地补充道:“赤也,你见过狩猎的猫吗?捕捉到猎物的猫不会并第一时间将它吃进肚子,而是会将猎物玩弄到崩溃之后,才开始享用它。”
恶劣的、冷静又精准的。
看来,这次不动峰的这群人是彻底将脾气很好(?)的秋沢栎给惹毛了。
“啊?”切原赤也抓了抓自己的海带头,刚想说些什么时候的时候,就被丸井文太塞了一颗泡泡糖。
“好啦,继续看吧,多少也要稍微学一点。”
丸井文太指了指场上,“阿栎没有一次是直接将球打向橘桔平的,他只是打到了对方最难受、最需要克服心理阴影才能去接的位置……这对球的掌握可是高得离谱哦,赤也,要学会学习比赛啊!”
说着说着,他耸了耸肩,感慨道:“这真是赤裸裸的阳谋,也是来自实力的碾压。橘桔平如果不想伤势加重,他大可以放弃这一分,甚至说是弃权,但……”
但以橘桔平如今肩负的压力,他大概是不可能放弃了。
切原赤也嘟囔了一句:“但是这超级没意思啊,跟伤员打比赛,很容易被骂的。”
没看他家小伙伴刚刚就被不动峰的给骂了吗?
仁王雅治一只胳膊压在小学弟肩膀上,趁机教育切原赤也:“puri,这件事也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去惹有前科的学校……不动峰可是因为暴力事件被禁赛了半年,你看他们刚刚激动的样子,赤也,万一你惹了他们铁定会被群殴的。”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帮腔道:“切原君,如果因为这种事受伤的话,大概不能参加后续的比赛了吧。”
切原赤也大惊失色:“欸??欸??这可是法治社会欸,不会吧???”
幸村精市适时地插入话题,声音柔柔地:“嗯……这个不好说哦,万一哪天遭人报复,被推下楼梯也是有可能的。”
切原赤也:“欸??部长???”
丸井文太恐吓道:“听见了吗赤也,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跑去别人老本营里挑衅!!!”
被前辈们轮流恐吓了一遍的切原赤也蔫蔫地应声:“……嗨,我知道了……”
场下聊得火热,场上的比分牌也掀了又掀,一分、两分……一局、两局……
每一分秋沢栎都如法炮制,球像是长了眼睛,精准地落到橘桔平回击最难受的地方、或者是借由视线错位打出的、但实际上绝对不会伤到他分毫的‘追身球’。
每一局开始之前,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问橘桔平要不要弃权,要不要放弃比赛。
而每一次,橘桔平都会咬着牙冲上去,每一次,他受伤的脚踝处剧痛都在加剧,每一次,在身体极限闪避的瞬间,他都会回忆起千岁千里捂着眼睛倒下的画面。
汗水浸透了他的运动服,带来一阵窒息的恐慌,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恐惧与愧疚各参半。
“够了,哥哥,认输吧!!”
“部长,别打了!!”
“真是的,何必呢?”
“那个立海大的小子一点也不留情啊……”
“这可是赛场,谁跟他留情,橘自己不肯认输能怪谁啊?”
……
秋沢栎仿佛听不见任何场外的声音一般,他看着大汗淋漓的橘桔平,声音依旧平淡:“你还要继续吗?”
橘桔平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流进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他看着对面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无力和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的斗志在对方精准的心理战和自身伤势的双重打击之下溃不成军,但心底仍有一股心气,撑着他不肯放弃。
秋沢栎垂着眼,注视着他狼狈的挣扎,听着耳旁不动峰的谩骂,厌烦的情绪逐渐升起。
好无聊。
好没意思。
谩骂、厌恶……他对善意敏感,对恶意就同样敏锐,即使早已习惯这些与他背道而驰的声音,他也依然讨厌这种莫名其妙被钉死在柱子上的感觉。
“我不想和你玩了。”
白发少年慢吞吞地抬起头,晃了晃左手,蓝色的球拍在阳光下闪着光:“橘桔平,就算从现在开始到比赛结束,你站在原地不再挪动一步,脚上的伤势也够你在医院呆一周了。”
“现在,你知道了吗?
——这才是故意的。”
他将视线挪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恨意与愤怒相持平的橘杏身上,微微弯了弯眼。
你知道了吗?这才是故意的。
橘桔平瞳孔一缩,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猫玩够了捕捉来的猎物,现在,已经到了收场的时候。
*
“比赛结束,胜者,立海大附中!”
当秋沢栎以一个毫无悬念的球拿下赛末点的时候,比分定格在6-0,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
橘桔平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坐倒在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不动峰的队友们立刻蜂拥而上,围在他身边,医疗人员抬着担架进场,救护车乌拉乌拉地驶来。
橘桔平的声音有些嘶哑:“抱歉,大家,我……”
神尾明哽咽道:“不,部长,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橘杏眼眶红红的:“对,哥,你先好好休息!立海大……”
立海大……秋沢栎……!!!
橘杏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沢栎的背影,那个少年连头也没回,径直走回立海大的选手席,仿佛只是略过了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像个怪物。
懒得对他们投以任何一点目光的秋沢栎歪了歪头,将毛茸茸的脑袋送到了幸村精市手掌下,蓝紫发少年笑得温柔,极其顺手地撸了一把送上门的猫:“辛苦了,阿栎。”
“没有在十五分钟里结束。”秋沢栎声音闷闷地:“他们真讨厌。”
丸井文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没关系,不差这一会了,反正柳和真田都已经先过去收集情报了。”
“总之赢了就好,赢了就好!”切原赤也高高兴兴地背起自己的包,“那我们也走吧?”
“走走走,刚刚柳已经发消息来问了……”
“冰帝和青学的比赛好像也到单打三了,不知道我们决赛可能的对手是谁呢?”
“好问题,快去看看。”
……
另一边。
柳莲二收起了手机,朝真田弦一郎点了点头:“他们结束了。”
真田弦一郎抱着胳膊,将视线从场内两败俱伤的桦地崇弘和河村隆身上收回,皱了皱眉:“怎么用了这么久?丸井和仁王在双打一上又摸鱼了?”
他想了又想也没想过是秋沢栎的单打三出了问题。
柳莲二:“没事,等待会他们到了问问就行……啊,来了,说曹操曹操到。”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见不远处身着土黄色队服的队友们姿态闲散地走来,很显然,比赛很顺利。
不过……比赛顺利还能拖这么长时间?
幸村精市朝柳莲二微微颔首:“情况怎么样了?”
柳莲二暂时按捺下了心底的疑惑,准备晚点回去之后再问,他将目光转向比赛赛场,说道:“目前是一胜一负一平,接下来是单打二,不二周助对战芥川慈郎。”
仁王雅治看了一眼比分牌,讶异地挑了挑眉:“忍足和向日那对组合输了?还不是输给那对黄金组合?”
桃城武是谁?难不成青学的那个菊丸英二比起大石秀一郎更适配这家伙?
说到这个,柳莲二也叹了口气:“青学……还真是有点玄乎。”
明明前半段比赛还被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压着打,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大爆发了,反倒打得冰帝一个措手不及。
简直像什么少年漫里突然升级的主角。
真田弦一郎冷哼一声:“冰帝前面拿分太顺利,后面轻敌了,骄兵必败。”
“不知道是不是青学的策略,不过他们的双打二似乎都不像会做这种策略的人。”
这个暂且放放,幸村精市将视线挪到了单打二上。
青学天才不二周助和冰帝颇有盛名的芥川慈郎?他记得,这场比赛的结果是——
“比赛结束,胜者,青学!”
果然。
柳莲二:“倒也不奇怪,不二周助好歹也是青学唯二能拿得出的天才……就是不知道,青学之前为什么总是让他上双打摸鱼。”
把天才放到双打上是所有学校的共性吗?冰帝的天才忍足侑士转行打双打了,他们立海大的天才丸井文太好像一直都是双打来着。
切原赤也总结:“双打的天才!”
丸井文太翻了个白眼:总结得很好,下次别总结了。
单打二结束,青学扳回一分,接下来就到了至关生死的一战。
单打一,迹部景吾vs手冢国光。
比赛打到一半,立海大的队伍里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切原赤也心直口快:“我说,他们这群人为什么都爱演苦情剧呢?”
丸井文太搓了搓脸,呵呵一笑:“你现在跟我说,青学和不动峰是亲家我都信。”
手冢国光被迹部景吾拖入抢七赛,但旧伤复发却硬要强撑着比赛,这般感天动地的部长情,青学的队伍里却传出了骂声一片,什么卑鄙、过分之类的词成群结队地砸向场中那个骄傲肆意的少年。
迹部景吾本身就非常擅长持久战,但面对旧伤复发仍坚持比赛的手冢国光,此刻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为了照顾对手,他就可能会输掉这一局,冰帝便会彻底结束在半决赛,他身为部长,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能让这支队伍晋级的可能。
但如果他硬要坚持,将手冢国光拖死在抢七中,那么面对他的,就是那颗善良到闪闪发光的心作痛、来自道德的谴责与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
在这场比赛里,与其说是手冢国光承受着受伤的痛苦,倒不如说是迹部景吾才是那个肩负着巨大的压力的人。
“……好讨厌。”秋沢栎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少年面色没什么波澜,但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苦情戏码,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绑架……”
仁王雅治脑袋枕着手臂,懒洋洋道:“今年怎么这么多这种喜欢带伤比赛的,还都是突然变成的黑马……”
“东京风水不好吧。”
第78章 下雨
可能东京确实风水不太好,不养人,只害人。
“比赛结束,胜者,冰帝!”
最终,这场漫长的巅峰对决以迹部景吾胜过手冢国光告终,但无论是青学还是冰帝的观众席上都没有传来激动的声音,大家都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个少年。
手冢国光愿意为了胜利付出一切的意志值得敬佩,虽败犹荣,但同样背负着带领冰帝夺取冠军的迹部景吾反倒垂下了眼,情绪不明。
秋沢栎看了一眼迹部景吾,脑子里只有去年这个骄傲的大少爷站在场上时嚣张肆意的模样,他由衷地评价道:“太有良心了,迹部学长。”
还是太有良心也太善良了。
幸村精市:“他们之间的事,我们不做评判……下一场是加时赛了吧。”
这两所学校的单打三双双弃权,按照平局来算,那么这场由双方的替补上场的加时赛就一定会出现。
柳莲二将视线放到加时赛的名单上:“嗯。冰帝的后辈和青学的后辈……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真田弦一郎皱了皱眉:“越前龙马……和越前南次郎是什么关系?”
这个名字只要是网球选手都不算陌生,留名青史又激流勇退的“武士”越前南次郎,曾经、如今也是很多人的偶像。
幸村精市抱着胳膊:“是父子吧。”
丸井文太摸了摸下巴:“不管了,看比赛就知道了。”
*
“比赛结束!青学获胜,晋级决赛!”
在这场至关重要的加时赛里,冰帝终究还是没能赢下背水一战的青学,错失了挺进决赛的门票。
幸村精市看了一眼围成一团的冰帝,眼神又淡淡地瞥过青学那边,声音反倒一如既然地温和:“结束了,我们决赛的对手确实令人意外。”
是青学。
柳莲二合上笔记本,两校的实力势均力敌,他也收集到了不少的资料:“嗯,不过,等到全国大赛再碰上冰帝时,估计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冰帝和立海大争夺了两年关东大赛的冠军,将彼此视为最大的对手,如今却折戟在了一匹黑马身上……依照迹部景吾那个骄傲的性子来看,冰帝必定会有巨大的蜕变。
“真是让人期待……不过,暂时先注重眼下吧,青学今年可是来势汹汹啊。”
幸村精市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轻视,但也绝无半分紧张,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明天就是决赛了,先回去休整一下吧。”
“立海大的十六连霸,不会因为对手而产生任何改变。”
“那是当然!”
“不会有问题的啦,相信我们!”
“对。”
信誓旦旦的声音一道又一道,大家边说着边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赛场的边缘。他们来得低调,走得也同样安静,仿佛只是路过一般。
只有队伍末尾的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最后扫了一眼场成一团的场面,锐利的目光在手冢明显无法支撑的手臂上略作停留,随即毫不犹疑地转身。
……手冢。
不知道决赛时还能不能看到他。
*
夜晚,酒店。
大家聚集在幸村精市和秋沢栎的房间内,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对决赛对手青学的分析,以及明天出赛名单的讨论。
柳莲二打开笔记本,将一张白色的纸递到坐在最边上的仁王雅治手里:“今天的比赛,我收集到了不错的数据……这是我和精市、弦一郎商量过后,暂时拟定的名单,你们看看。”
仁王雅治顺从地接过,不出意外地在双打一上看见了自己和柳生比吕士的名字,他迅速掠了一遍名单,而后将它递给头都要伸进他怀里的切原赤也:“我没问题,我和比吕士是双打一。”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很正常的阵容。”
丸井文太往后仰,靠在椅子上,闻言一挑眉:“那双打二就是我和杰克喽?”
杰克桑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没问题,我和文太是最好的搭档!”
太感动了!终于!他们终于不用拆伙了!!!
切原赤也反倒有些失望:“啊……单打二?那我还有出场机会吗?”
立海大从去年的县大赛一直到今年的关东大赛决赛,一直都是以3-0的大比分横扫战场,单打二出场的概率小得微乎其微,一个不小心就坐冷板凳了。
柳莲二顿了顿,将放在桌子上的笔拿了起来,递到他手里:“这里忘了改了,赤也,你和阿栎换一下。”
“青学的单打三,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个天才不二周助……这可是给你精挑细选的对手。”
秋沢栎的名字在单打二的位置。
坐在一旁的白发少年闻言抬了抬眼,了然道:“手冢国光应该不会参赛了吧。”
和迹部景吾的一战,他旧伤复发严重,都这样了要是青学还不放过他……那只能说挺惨了。
他们应该还没不做人到这种地步吧。
柳莲二点了点头:“手冢国光的伤势很严重,估计无法出场……即使能上场比赛,他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闻言,真田弦一郎原本就严肃的脸更臭了。毫无所觉的切原赤也捏着笔先将秋沢栎的名字下面划了一条线,和自己的名字调换了一下,才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么说,副部长想和他比赛的愿望又落空了?”
丸井文太:“看破不说破,赤也。”
没看见真田弦一郎脸色臭的能吃十个小孩吗?
一顿能吃十个小孩的真田弦一郎冷哼一声,语气硬邦邦的像冻起来的冰块:“虽然手冢的意志值得尊重,但他这样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青学这支队伍未来的不负责,青学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秋沢栎只手撑着脸,眉毛微微一挑:“这可说不好。”
毕竟不是所有学校都像立海大这样,每一个人单独拉出去都能横扫十万千军的,如果青学真的有这种觉悟,他们早该在手冢国光旧伤复发的时候就叫停比赛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不会输的。”
幸村精市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正选,最后停留在名单上“单打一,幸村精市”的位置,似乎能隔着时空看见上次那个与他、与他们、与这所学校擦肩而过的第十六座奖杯。
不过,这一次……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厚重的重量与寒意,“立海大的十六连霸,没有死角。”
“没有死角!”
响亮的回应在会议室里回荡。
散会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决战。
秋沢栎挪了挪屁股,从角落坐到了幸村精市身旁,蓝紫发的少年仍然在盯着桌子上的名单看,似乎仍然有什么难以言喻的重量沉沉地压在肩膀上,隔着时间也压得人喘不上气。
他知道,那是源自幸村精市未曾和他提及出口的、来自“过去”和“未来”的噩梦。
白发少年站起身,去一旁的柜子上摸了一瓶水过来,贴心地拧开瓶盖递到他手边:“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比赛。”
而后,他顿了顿,说道:“精市,早就不一样了。”
幸村精市瞳孔一缩。
他愣了一下,才抬起眼,与秋沢栎四目相对:“阿栎……?”
秋沢栎固执地将水往那边推了推:“这次,绝对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的。”
绝对的。
在相同的时间点上,他不再独自等待命运落下铡刀,不再待在医院欺骗明日的太阳升起,不再只一味的注视着那座奖杯离自己远去。
重生之后的患得患失与微弱的恐惧早已在前行的时光里磨掉很多,而现在,他坚信命运早已握在自己手里。
立海大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们用艰苦的训练与卓绝的天赋坐稳的王位,这次,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夺走!
幸村精市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露出一个温柔到灿烂的笑容,犹如春花绽开,是一个真心的、甚至带这些释然的笑。
“好。”他说:“这次,绝对会是一个好结局的。”
*
翌日清晨,阳光灿烂得有些过分,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立海大全员集合完毕,整装待发。土黄色的队服整齐划一,少年们个个精神饱满,眉宇间透着决战前的锐气与属于王者的沉稳自信。
幸村精市满意地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队员们,微笑开口,却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大家,记得把雨伞带上。”
“雨伞?”
“带伞?”
“啊?今天天气这么好……”
大家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酒店门外被阳光映照着的地面,又抬头看看那瓦蓝瓦蓝、连一丝棉絮云都没有的天空,脸上纷纷露出一丝困惑。
“这……需要带伞吗,部长?”切原赤也叼着一块早餐没吃完的面包,含糊地问。
真田弦一郎虽然也有一丝疑惑,但对于幸村精市的要求,他向来选择无条件执行,眉头微蹙却干脆地点头:“明白了,我现在带上。”
站在原地的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笑容温和但透着不容拒绝的意思的幸村精市,虽然不理解但是照做。
就算是幸村精市说八月会飞雪下冰雹他们也会无条件相信的,带把伞怎么了?
秋沢栎倒是其中最清楚原因的那个,他眨了眨眼,眼里流露出一丝“我知道为什么,你知道我知道为什么,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为什么”的了然,乖乖把两把伞装入自己的背包。
等到全员都确认带了伞,幸村精市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么,出发吧。”
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步履沉稳,脸上依旧是那个春风和煦的笑容,但无人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带着几分遥远怀念又夹杂着一丝复杂情绪的深邃。
虽然今天可能没法做一个了解,但是——
关东大赛决赛。
他再度站在了这片赛场上。
*
决赛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肃穆与无形的紧张,阳光依旧炽烈,灼烤着地面。
仁王雅治眯着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往树荫下一缩,像个被晒到就会立马魂飞魄散地吸血鬼一样:“真是个好天气啊……”
切原赤也握着拳,斗志满满:“好!一定要完美拿下!”
幸村精市看着这生机勃勃的队伍,笑了笑:“嗯,大家保持状态。莲二,弦一郎,我们先去签到处。”
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点头点头。
虽然是这么说,但幸村精市算了下时间,默不作声地在原地站了三秒。
一、二、三……
一滴雨落了下来。
“欸——?”
只见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高天,瞬间被浓密的铅灰色乌云完全吞没,雨倾盆而下,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让人猝不及防。
顷刻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哗啦啦的巨大雨声和水汽弥漫的水帘。
“哇啊啊——!”
“怎么回事?!”
“突然下雨了?!”
“天啊!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吗??”
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正在签到处外排队的其他学校的选手、裁判、工作人员、还有刚抵达或抵达不久的观众们,顿时乱作一团,到处找避雨的地方。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一处与别的地方都格格不入的区域——
“哗啦。”
立海大的大家纷纷摸出包里的雨伞,五颜六色的伞像蘑菇盖一样顶在他们脑袋上。
丸井文太将伞举高,看着外面被雨水打得视线模糊的世界,由衷地发出了惊叹:“幸村,你是未卜先知吗?怎么说下雨就下了?”
切原赤也抱着自己的伞柄,神情激动:“我就说部长什么都能做到吧!”
神之子终成神!拜见幸村精市!
仁王雅治绕了绕自己的小辫子,吐槽道:“赤也,一开始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幸村精市站在伞下,雨水顺着伞缘形成连绵的水帘,将他的面容映衬得有些朦胧,闻言,他轻轻笑了一声:“只是恰好想到了而已。”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没有半分得意或炫耀,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毕竟,谁又能说得准天气呢?”
秋沢栎靠得很近,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精致的侧脸,又看了一眼身边兀自感叹着“部长真是厉害”切原赤也,耸了耸肩。
好吧,重生的优势。
第79章 延期
随着雨越下越大,连绵的水线织成厚厚的幕布,将整个网球场都笼罩在了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原本人声鼎沸的决赛赛场外围,此刻只剩下哗啦啦的巨大雨声和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幸村精市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稍大的凉亭,说道:“大家先去避避雨吧,下这么大,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了。”
“嗨——”
于是,立海大的队员们从蘑菇盖下挪到了凉亭下,九人占据着亭子里稍稍靠内的一块空间,五颜六色的伞收在一旁,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柳莲二叹了口气:“昨天看天气预报说近期有台风过境,可能会造成降雨,但没想到这场雨来得居然这么是时候。”
不偏不倚,就在关东大赛决赛即将开始比赛之前,似乎老天爷也故意要阻拦这场比赛的发生。
秋沢栎抬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说道:“看来,今天估计是打不成了。”
下雨对室外球场的影响并不小,最起码要等到雨停、场上的水分基本沥干之后才能正式使用,不出意外的话,决赛会被推迟或延期。
幸村精市点点头:“嗯,莲二,弦一郎,我们去网协那边问问情况吧,如果今天无法正常比赛的话,是延期还是推迟,要提早做准备。”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点了点头:“好。”
柳莲二收好了自己的笔记本,重新将伞撑开:“走吧。”
一旁默不作声地秋沢栎走到幸村精市面前,拽了一下他披在肩膀上、此刻正随暴风雨一起飘摇的外套:“精市。”
幸村精市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了?你也要去吗?”
秋沢栎神情严肃:“下雨了,衣服要穿好,小心着凉。”
幸村精市:……
柳莲二:噗。
不管你是神之子还是什么在外的逼格,总之下雨了都要把外套穿好。
蓝紫发的少年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从容地拉了一下肩上的外套,老老实实地穿整齐:“这下行了吗?”
秋沢栎点头点头再点头:“路上小心。”
“那我们走了。”
三巨头撑着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一分钟,两分钟……
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网协那边没能第一时间给出决策,又或许是单纯的因为某人耐性不好——总之,在他们离开后没一会,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凉亭里响起。
“好慢……”
切原赤也背靠着冰凉的亭柱,脚尖无意识地一下下点着湿漉漉的地面,眼神不停地往三巨头离开的方向瞄,像只被关久了的小兽一般小声地嘟囔道:“好慢……怎么还没回来……”
丸井文太正试图从包里找出可能存活下来的最后一点零食,嘴里嚼着刚拆封的泡泡糖,随口道:“赤也,坐好啦,别跟身上长刺了一样。”
“可是真的很无聊嘛……”
切原赤也抱怨着,视线又一次投向三巨头的身影消失的路口:“网协就在那边啊,我们干脆也过去问问吧!”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语气淡定:“与其在这种情况下冒雨行动,还不如……”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切原赤也的大脑就已经自动过滤了自己不想听的话,他整个人弹了起来,语气兴奋:“这是个好主意啊,我去找他们!”
“等一下。”
秋沢栎原本懒散地靠着另一根亭柱,目光落在外面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幕上,但见到了切原赤也伸手去拿伞的动作之后,他放下了环抱着的胳膊,无奈道:“赤也,你自己去肯定会迷路的。”
闻言,切原赤也的脸鼓了起来——气得:“怎么会!我记得网协总部在哪的!离这里这么近我怎么可能……”
“上次去别校进行研学参观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找厕所从东大门找到了西大门。”
秋沢栎站直身,从脚边捞起了自己那把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切原赤也的眼睛瞬间亮了,咽下还想争辩的话,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阿栎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这下好了,万一真被抓了也有一起挨罚的好伙伴了!!
丸井文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大惊失色道:“等、等等,喂,阿栎,赤也,擅自离队会被罚吧?!”
待会他们这群前辈也要一个扣一个监管不力的帽子啊?!
秋沢栎将他那把伞稳稳撑开,眨了眨眼:“没关系,丸井前辈,精市知道你们拦不住的。”
幸村精市知道,真田弦一郎知道,柳莲二也知道,这么一想的话,大家其实都挺纵容彼此的。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少年就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雨幕,切原赤也赶紧打起伞紧随其后。
两个伞顶迅速融入流动的水幕,朝网协大楼的方向移动。
走在路上,雨点密集地敲打在伞面上,发出巨大又嘈杂的回响,而脚下的道路被冲刷得反着光,积起一层薄薄的、流动的水膜。
而就在他们快要拐上通往网协主路的那条宽阔林荫道时,切原赤也眼尖地看见不远处另一个更大的凉亭下挤着不少人:“欸?青学那些人也在那边躲雨啊?”
“嗯?”
秋沢栎的目光也顺势望去,切原赤也看见的那个凉亭明显更大一点,蓝白相间的运动服中似乎混进去了一抹不太一样的色彩。
忽然,切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啊!阿栎,你看,那边还有不动峰的那个……那个谁来着,就是昨天骂你那个!”
那个穿着一身亮橙色裙子的身影在灰蒙蒙的背景里格外扎眼,显而易见,此人正是昨天赛场上对秋沢栎怒目而视的不动峰的橘杏。
秋沢栎似感叹似嘲讽地说了一句:“怪不得他们两家能玩到一起呢。”
切原赤也抓了抓头发,真心实意地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二人发表了自己见解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完全没把这群人放在心上,不过,或许是因为某种恶意的巧合,就在他们话音刚落的瞬间,凉亭下那个橙色的身影也恰好侧过身来。
橘杏原本带着点百无聊赖的表情,在毫无防备地透过连绵雨幕,捕捉到那抹醒目的白发时骤然定格。
被看见了。
但秋沢栎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困,所以懒得去在意不重要的人和事。
毕竟今天雨下得这么大,又不在赛场,人还呆在监控之下,应该没有人闲得会随便找茬吧?
……应该吧?
结果下一秒,橘杏猛地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头冲进了毫无遮挡的瓢泼大雨里,蛮横且粗暴地挥落了秋沢栎手里的那把伞。
啪嗒一声,雨伞掉在地上,冰冷的雨水瞬间浇了秋沢栎全身,寒意瞬间沁入身体,唤回了他有些迟钝的感官。
秋沢栎:……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完蛋了中也哥,我的体术已经退化到了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都躲不过了吗?!
不,应该说我被做局了,是今天东京风水不好,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天江户川柯南……掌管生死之神的工藤新一在附近,服部平次在,降谷零在,最次也是森鸥外特地找了诅咒系的异能者诅咒他倒霉!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不管了,总之都怪资本家,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被资本家做局。
“喂!!!”
一旁的切原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伞举了过去,替秋沢栎遮住了雨之后才提高了声音,“你干什么!”
凉亭内外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惊呆了。
凉亭内有青学的人赶忙举着伞出来想拉橘杏,却被她一把甩开。
雨下得太大,橘杏同样浑身湿透,水珠不断从发梢、下颌滚落,她喘着气,手指甚至有些发抖地指向秋沢栎:“你!你让他、让我哥脚伤那么重!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他现在还在医院里!都是因为你!”
闻言,切原赤也的火“蹭”一下就起来了。
他一步跨到秋沢栎身前,眉毛竖起来,梗着脖子,声音比橘杏更大、更冲:“喂!那个谁!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自己哥哥硬要坚持比赛不弃权的!输不起就赖别人?!昨天在场上骂骂咧咧还不够,现在是还追着出来骂了?!有完没完?!”
他像个被点着的小炮仗,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赛场上技不如人还怪对手太强?我看你们不动峰真跟立海大犯冲!输不起就别来打比赛!回家抱着玩……”
那个“偶”字还没出口,秋沢栎的手搭在了切原赤也紧握伞柄的手腕上。
“好了,赤也。”
白发少年的声音依旧冷静,甚至还有点困倦的懒洋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伞拾起,将自己重新罩在干燥之下。
然后,他看也没看橘杏,对切原赤也说:“莫名其妙的……走吧,这里太吵了,我们还要去找精市他们。”
他不喜欢跟这种人说话。
和不讲理的人沟通,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放弃沟通,况且,他们是网球选手,有什么仇什么怨赛场上都可以报,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站住!”
橘杏看着他要走,一种被彻底无视的屈辱感让她浑身发抖,她对着立海大二人的背影尖声道:“你们立海大这么嚣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输给青学的!我等着看你们从王座上摔下来!等着看你们哭的那天!”
歇斯底里的诅咒在空旷的路上回荡。
切原赤也猛得回头就要说些什么,但被脚步顿住的秋沢栎按下。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雨声中几不可闻,声音却清晰地传回凉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带着穿透雨幕的冰冷:“橘杏小姐。”
他第一次用了正式的称呼,语气却比雨水更凉,“你和你哥哥,还真是亲兄妹啊。”
橘杏一怔。
秋沢栎继续说道,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一个咬人的狗不叫,一个爱叫的狗却没实力咬人……还真不愧是亲兄妹。”
“以及,如果你相信青学能够夺冠的话,那你就坚持着这个想法吧。毕竟,如果能日日夜夜沉溺在梦里,那也算是一种本事。”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着还有些发懵、但下意识跟着他走的切原赤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凉亭里一片死寂。
橘杏呆立在原地,浑身湿透,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滑落。
秋沢栎最后那句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青学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不二周助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眸,看着秋沢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乾贞治的镜片疯狂反光,笔尖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大石秀一郎叹了口气,想安慰橘杏,却不知该说什么。
越前龙马压了压帽檐,眉毛微微一挑:“这家伙……很强吗?”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实力和资本说出这种话,或者说,能说出这么嚣张的话还没被打成小饼饼,那他确实厉害。
“很强。”
乾贞治推了推眼镜,在笔记本上落下最后一笔,说道:“刚好,我拿到了立海大今年的比赛录像……待会一起看看吧。”
*
“阿栎!你刚才最后那句话太帅了!”
走出一段距离,切原赤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双眼亮晶晶的:“好厉害,学习一下!”
秋沢栎面无表情:“学点好的吧,比如什么勾股定理垂线定理塞瓦定理什么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钾硅磷硫氯氩钾钙……总之,我们要到了。”
他大发慈悲地放过了眼冒金星的切原赤也。
越靠近网协大楼,人就越发的多,都是顶着雨匆匆赶来的各校的工作人员或教练。
在办公楼前那片有大型雕花玻璃顶棚遮雨的回廊下,秋沢栎和切原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温柔的蓝紫色。
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正站在回廊里,对面则是冰帝学园的两道熟悉身影——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双方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部长!副部长!柳前辈!”
切原赤也眼睛一亮,像看见救星一样立刻跑了过去,秋沢栎也加快脚步跟上。
幸村精市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虽然带着疑惑但并不意外:“阿栎,赤也?你们怎么过来了?”
而后,他立刻注意到秋沢栎几乎湿透的衣服头发,还有似乎有一点点发红的脸,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先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直接裹在少年身上,而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察觉到温度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之后才问道:“怎么淋湿了,先穿着,别感冒了。”
秋沢栎还没应声,切原赤也抢着回答:“在凉亭待着太无聊了,我想来找你们!阿栎怕我迷路就跟我一起来了!”
他自动忽略了中间那段不愉快的插曲。
真田弦一郎沉声道:“太松懈了!这种天气还乱跑!”
而柳莲二则看向秋沢栎,眼神带着询问,秋沢栎摇了摇头,向他们示意没事。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秋沢栎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有多问,转而说道:“你们来得正好。网协已经决定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未来几天的台风预警,决赛延期一周举行。”
“延期一周?”切原赤也失望地叫出声,“还要等那么久啊?”
“好饭不怕晚。”
秋沢栎将脸埋进幸村精市的外套里,传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啊……迹部学长,忍足学长,上午好。”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华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小鬼,现在才看见本大爷吗?”
忍足侑士微微一笑:“总之,上午好啊。”
虽然这个上午可能不太好……不过,冰帝不是被淘汰了吗?以及,刚刚他们似乎在聊什么?
秋沢栎抬起眼,目光落在迹部景吾身上,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忍足侑士,而后,他的视线里带上了一点恍然大悟:“看来,这延期的一周已经被安排好了?”
幸村精市丝毫不意外这件事被猜到,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是,为了保持竞技状态,我们和冰帝商量了一下后续安排。”
迹部景吾昂起头,声音理所当然又带着点磁性的高傲:“没错,在这一周的空档期,冰帝会和立海大进行为期一周的合宿训练。”
忍足侑士淡定补充:“费用由冰帝全包。”
切原赤也:?!
有大款!!!!
第80章 合宿
大款迹部景吾打了个响指,表情高傲:“啊嗯,那本大爷带着冰帝先走一步,幸村,来接你们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幸村精市朝他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先回神奈川收拾东西,晚点见。”
“晚点见。”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撑着一把格外耀眼的伞华丽丽地转身离开了,剩下的人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三巨头带着多出来的两个后辈回到了一开始的集合点。
凉亭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空气中的潮湿和喧闹的雨声哗啦啦地落在地面上。
当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柳莲二三人并肩跟着切原赤也和裹着明显不属于他的外套的、顶着一头潮湿的白毛的秋沢栎一起出现时,凉亭里立海大剩余成员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过来,带着问询。
幸村精市笑容依旧温和,率先开口:“通知确定了,决赛延期一周。”
大家将视线挪走,纷纷议论了起来。
仁王雅治:“倒也不是很意外。”
柳生比吕士:“果然……”
丸井文太:“居然要等一个礼拜吗?”
幸村精市点点头,眨了眨眼:“不过……”
大家又齐刷刷地将视线挪过去。
“不过——?”
“不过,”幸村精市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一周,我们有新的安排。”
丸井文太抱着胳膊,眼睛眨巴着:“哦?什么安排?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呢。”
柳莲二声音淡定:“雨不停没关系,我们去一个会停的地方就可以了。”
丸井文太:?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这个新安排……不会是去哪个犄角旮旯里合宿吧?”
“答对啦!”
一直按捺不发的切原赤也这时候兴奋地蹦了起来:“丸井前辈,我们要和冰帝去合宿哦!”
丸井文太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两个重点字:“冰帝……迹部安排的?”
幸村精市也不藏着了,点点头:“我和弦一郎、莲二从网协总部出来的时候碰见迹部和忍足了,是迹部发出的邀请。”
“食宿、场地、交通由冰帝全包,立海大只需要出人。”
丸井文太发出疑问的声音:“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馅饼啪地一下砸中了他们立海大。
虽然冰帝和立海大打交流赛的次数不低,两只手的数不完,但合宿还是头一回。
杰克桑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柳莲二声音淡定:“冰帝在半决赛时输给了青学,以迹部的性格来看,他们绝对不会轻易认栽,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提升实力……而我们立海大,是全国最强的一支队伍。”
归根结底,体育竞技这类赛事拥有一个好的对手能解决80%的问题,冰帝想要进步就不只能局限于个人身体素质的锻炼,一个强大的对手同样是关键。
立海大是其中最强的,也是和他们私交最好的,而这次关东大赛决赛延期的一周,刚好给了他们绝佳的契机。
一个需要锻炼,一个正在商量怎么合理安排这多出的空余时间,双方一拍即合,立刻敲定了相关细节。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声音低沉:“不过,我们确实没有拒绝的必要,决赛延期一周,只在网球部里训练达不到什么很好的效果。”
仁王雅治摸了摸下巴,评价道:“迹部的安排?那太好了,这下合宿应该不会跑到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整个国中网球界谁不知道冰帝有钱。
“地点定在轻井泽,我们先回神奈川收拾行李,而后立刻赶过去。”
幸村精市一边告诉大家后续的安排,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角落里一直没参与交流的秋沢栎。这一扫,他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白发少年虽然仍然站着,但身体似乎稍稍有点向身后的亭柱靠的趋势,整个人裹在外套里,连脸都埋在其中,眼皮微微耷拉着,浑身透出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蔫蔫的感觉?
像是淋了雨的幼猫,精神头有些不足。
“是——!”
对比起大家精神头十足的应声,一直默不作声的秋沢栎就更令人担心了。
“那我们先走吧。”
一行人走出避雨的凉亭,撑着伞走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迹部家庞大的豪华巴士早已等候多时,整辆车散发着一种奢华的光泽,与这湿漉漉的世界格格不入。
幸村精市落后一步,走到秋沢栎身边,手再一次自然地搭上他的额头,发觉从掌心传来的温度温热,并不烫手,甚至还有些偏凉。
但秋沢栎体温惯来比常人低一点,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手都是冰凉的,只这么测可能不大准确。
“阿栎?”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还好吗?是不是刚才淋雨不舒服了?”
“嗯?”
秋沢栎眨了眨有些发沉的眼皮,抬起头,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幸村担忧的面容,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这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轻微的困顿:“我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有点困,我很少生病的。”
少年强打起精神,努力想说得更肯定些,但那丝跑出来的无精打采却藏不住。
他确实极少生病,所以对这种类似“精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抽走”的迟钝感极其陌生,也更加难以隐藏。
“以防万一,待会上车之后量一下吧,我记得莲二有带体温计的。”
幸村精市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将人带上迹部景吾安排的大巴车上,大家已经陆续落座了,他们落在最后。
柳莲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皱了皱眉,不用幸村精市说什么就从包里掏出来了体温计:“刚刚在网协那边就看阿栎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发烧了?量一下。”
切原赤也从后排探出脑袋,欸了一声:“是不是刚刚被那个橘什么东西弄掉雨伞之后,淋了雨有些感冒啊?”
“什么?”
幸村精市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秋沢栎打了个哈欠:“嗯……应该不会,我很少很少生病的。”
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他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果然,几分钟后,液晶屏上显示出清晰的“36.8℃”。
柳莲二看了看读数,又看了看秋沢栎略显迷茫的眼神,沉吟片刻:“体温在正常范围内,没发烧,估计只是有点着凉。”
他变魔术般从包里摸出一包独立包装的粉末状感冒冲剂和一个折叠杯,动作熟练地撕开包装,倒进杯中。
又从司机递来的水壶里倒出来了点热水,而后将冲好的、散发着淡淡草药和姜味的黄色液体递到秋沢栎面前:“给。”
秋沢栎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感冒药,看了一眼柳莲二手心里的那个包装袋。
666牌感冒灵,喝完会变成999吗?
可能666999最后会变成996。
但他没有拒绝,在全队人的注视下,少年乖乖接过杯子,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辛姜的暖意,似乎驱散了些许体内积累的寒意和莫名的迟滞感,可那份骨子里的、精力被无形抽离的绵软感,却没有任何缓解。
他似乎更困了。
幸村精市更担心了:“不然我待会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合宿先推……”
“不要。”
听见这个,秋沢栎坐起来了,语气坚定:“我没事,我好得能打十个切原赤也。”
车座后的切原赤也探出了一个脑袋:“欸?打我吗?真的假的?”
幸村精市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你先睡会吧,到了之后我喊你。”
秋沢栎看着他,坚持道:“不去医院,我没事,只是可能有点感冒,要去合宿。”
幸村精市:“……好,好。”
假的,待会回到神奈川之后看看情况再说。
秋沢栎这才满意地歪在椅子上,幸村精市坐在他身旁,任他的脑袋一歪一歪的靠在他肩上,呼吸逐渐平稳。车子随之平稳启动,窗外的东京在磅礴的雨幕中化为一片模糊流动的光影。
幸村精市侧着脸,看着他安静苍白的睡颜,眉头微不可查地蹙着,心底的担忧始终挥之不去。
柳莲二坐在他们旁边,隔着一条走道,压低声音问:“不用担心,可能只是有些着凉。”
幸村精市:“嗯,阿栎确实很少生病。”
至少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基本上没见过秋沢栎有什么感冒发烧的症状,身体健康的能连夜单挑十头牛。
真田弦一郎的声音也压得很低:“我侄子佐助最近也有些着凉,母亲特意熬了驱寒茶备着,待会回去之后我装一点带过来。”
幸村精市:“麻烦你了,弦一郎。”
秋沢栎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暖洋洋又极为粘稠的液体里,思绪是散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那种无处不在的迟滞感包裹着他。
窗外的雨水划过的声音似乎被放大,又似乎被屏蔽了一般,等到一个刹车,车辆平稳停下之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是立海大校门口。
“走吧。”幸村精市牵起他的手,将人带了起来:“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秋沢栎晃了一下脑袋,柳莲二给的冲剂似乎起了效果,他感觉清醒了一点:“没事了。”
“那就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点药吧……”
*
一个小时后,收拾完毕的少年们在立海大的校门口前集合,大巴车仍然等候在原地。
随着大家背着大包小包重新回到车上之后,迹部家的司机沉默寡言地发动车辆,平稳地驶向合宿地点。
“轻井泽……是那个著名的别墅区?”
丸井文太按了一下手机,上面跳出来了刚刚搜索的地点名:“哇,大款。”
仁王雅治耸了耸肩:“哎,不过这么说来,好像也好久没有跟忍足他们比赛了。”
上次比赛还是上一次。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仁王君似乎对忍足君格外关注呢。”
仁王雅治:“puri,毕竟是冰帝的天才……”
也是冰帝唯一一个标准款的吐槽役担当啊。
切原赤也冒出一个脑袋:“这次合宿会安排比赛吗?我想和冰帝那个部长打一场!”
杰克桑原:“应该会吧,不过具体安排你还是要问幸村部长他们……”
切原赤也将视线挪到幸村精市身上。
幸村精市但笑不语。
切原赤也:“……部长TAT。”
车子继续行驶,驶离了霓虹闪烁的主干道,进入了更加开阔的地方,而后又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道轻微的“咔哒”声,车窗外灰蒙蒙的光线似乎亮了一些。
就在这时,司机沉稳地开口了:“我们到了。”
车门打开,一股清冽、混合着草木芬芳和雨水气息的空气猛地涌入车厢。
大家背好自己的包,挨个下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的别墅,迹部景吾得到了消息,正站在门口等候。
“嘶——”
“好大……”
“不愧是迹部……”
站在中心的迹部景吾见到他们抵达,而后向前走了两步,随意地挥了下手,仿佛指着的是自家后花园:“欢迎来到本大爷在轻井泽的别墅,幸村,你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幸村精市前世见惯了这个关系还称得上不错的大少爷的阔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辛苦,希望这会是一段有意义的合宿。”
迹部景吾神情高傲:“啊嗯,本大爷的安排,当然不会有任何不华丽的地方。”
两个部长在进行成年人的社交,刚睡醒的秋沢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脚步还有些发飘。他环顾了一下这栋华华丽丽地别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迹部景吾头顶。
柳前辈冲的药药效好像过去了。
不然他怎么能看见八月飞雪了呢?
不,这个好像也不是雪……
一大片鲜红色的玫瑰花瓣从迹部景吾身上piu地飞了出来,伴着雪花落了一地,少年不自觉地摊开手,捻了捻指尖,汁水溅在他白皙的指尖上,染开了一片红色。
……嗯,大概是错觉吧。
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