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后山。
切原赤也、越前龙马和忍足谦也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睡觉的山洞里。
虽然三船入道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完成了,但他们身上那些私藏的、原本想当宵夜甚至是明天早饭时加餐的火腿面包,被眼尖耳尖鼻子更是比狗还灵的三船入道毫不客气地搜刮了个干净。
只留下了三个可怜的少年,摸着干瘪的肚子,对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唉声叹气。
“可恶的老头子!”切原赤也愤愤不平地用脚踢着一块小石头:“居然一块也没给我留!!”
可恶啊!他的火腿!他的面包!他的夜宵!他还特地多带了几块要给柳前辈他们吃呢!
忍足谦也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谁能想到三船教练的鼻子居然这么灵呢……”
越前龙马也压了压帽檐,嘟囔了一句:“还差得远呢。不过,秋沢前辈放进酒里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来着。
切原赤也垂头丧气地往前走着,随口道:“阿栎知道分寸的,不会真下毒的。”
至于效果是什么……
哦,他们忘了问了,不过大概不重要吧。
而另一边。
三船入道看着三道身影消失在他面前,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满意地掂了掂那个沉甸甸的酒葫芦。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从搜刮来的战利品里拿起一块面包,掰开夹上火腿,再拔开酒葫芦的木塞,闻着那比以往醇厚了许多的酒香,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唉,他平时看顾这群臭小子训练也是很耗费精力的一件事啊,当然离不开美酒和好菜啊
他惬意地眯了眯眼,感受着酒液带来的温热,却感觉今天的酒相比之前更好喝了一点。
“训练营里换了酒的品种?”
集训营里大多都是未成年,其他教练和工作人员也不沾酒,因此,一直占据在餐厅一角的酒罐是为谁准备的一眼可见。
不过,这次的味道还不错,下次让那群小子们多备这一点这种酒就好了。
三船入道咂咂嘴,又灌了几口,不知不觉间,就把整整一葫芦的酒都喝了个底朝天。
而后,他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后山的训练便照常开始。
一群被灰头土脸的国中生和一群同样倒霉的高中生排排站好,看着前方那个邋里邋遢、酒气还没完全散去的教练,等着他照常宣布今天的训练内容。
三船入道清了清嗓子,习惯性地运足中气,准备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宣布今天的魔鬼训练。
“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的训练是——”
然而,预想中那震耳欲聋、能吓跑林间飞鸟的咆哮并没有出现,这习惯性的咆哮刚冲出喉咙一半,剩下的声音就变成了一种……
“……叽叽叽叽!”
前半句发出了尖细的、清脆的声音,如同七八岁小男孩用尽全力喊叫出来的音调,后半句则是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在硬学小鸟叫一样。
三船入道:“……???”
底下的国中生和高中生:“嗯??”
“啊?”
“噗……”
底下原本还半梦半醒的队伍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大家的眼睛不自觉瞪圆。
什么情况???
三船入道自己也被这离奇的声音惊呆了,他下意识地重重咳了一声:“咳咳!”
嗯?声音很正常啊?低沉沙哑威武雄厚霸气,是他本人的声音啊?
可能是刚睡醒,嗓子还没反应过来吧。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重整气势,再度扯开喉咙:“都给老子——嗷呜嗷呜!”
但这一次,声音却又变成了那个清晰又无比违和的童音,像个正在摸索说话的小孩。
这下子,大家都确信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也不是自己没睡醒,底下那点勉强维持的寂静彻底绷不住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声没憋住的嗤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引发了一阵爆笑。
“噗哈哈哈哈——!!!”
“这……这声音??”
“三船教练……你……哈哈哈…你的嗓子……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是返老还童了吗?!哈哈哈!”
三船入道:“?”
三船入道:“??!”
他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疑惑,而后变成震惊,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想再次咆哮:“混账!你们……咦?”
但随着他开口,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在他“混账”两个字喊到一半时,那尖细的童音再一次的出现,可是当他脱口而出的后半句下意识放低了音量时,声音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成年男性的低沉沙哑。
至少是正常的,不是鸭子叫也不是鸡叫。
三船入道:好像发现规律了。
他尝试着轻咳了一声:“咳。”
声音是正常的。
他试探性地低声说了一句:“站直了……”
声音也是正常的。
他带着疑问又忍不住提高了一点点音量:“哈?”
声音介于正常和童音之间,听着很像返老还童了。
他冲着哄笑最厉害的方向大喝一声:“臭小子叽叽叽叽!!!”
完美的、稚嫩的、混合着鸡叫的童声。
三船入道:……
真被他发现规律了。
但是到底是谁在耍他?!!!
见到他这幅模样,底下的笑声更大了。
“哈哈哈哈哈教练……你……别试了……哈哈哈哈!”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平时太嚣张了,突然被人毒哑了?”
“这也没有哑吧,就是……噗!!”
这一次,连最严肃的真田弦一郎都微微侧过头,忍笑忍得嘴角都在抽,柳莲二背过身去,掩去唇角的笑意,甚至还挪了两步,将笑得快趴在地下打滚的切原赤也挡了起来。
而后,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充满关切,朝着暴怒又混乱的三船入道问道:“教练,您这是……身体不适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病例?
仁王雅治一只手压在杰克桑原肩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身:“我说,这可以列入最新的医学教材吗?”
好神奇啊,好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三船入道此刻也完全摸清了规律:他的嗓门越大,声音越奇怪,小声说话反而会回归正常。
“**……”
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环顾着眼前这群表情各异、都在拼命忍笑的队员,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现在这情况,别说进行他平时一贯的教训了,就是正常下达指令都成了难题。
他总不能一直用跟说悄悄话一样的音量喊口号吧?那还有什么威严可言?更别说山里空旷,小声说话,站在后排的少年不仔细根本听不见。
最终,他迫于现实,只能黑着脸,低声宣布了今天的训练内容。
而后,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昨天执行任务的三个小鬼,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切原赤也、越前龙马、忍足谦也三个人留下!其他人!立刻!行动!”
思来想去,如果有问题的话,一定是昨天这三个小子带回来的东西有问题!!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于是“立刻!行动!”这四个字再次变成了稚音版本,让正在移动的队伍里又爆发出一阵几乎压抑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教练瞪我们了……噗!”
其他人边笑着边跑远后,山顶的空地上只剩下三船入道和三个一脸“我很无辜”的少年。
切原赤也缩了缩脖子,越前龙马拉了拉帽檐,忍足谦也苦笑了一下,三人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在三船入道面前站成一排。
清晨的寒风呼呼刮过,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三船入道死死盯着他们,努力压抑着几乎要冲天而起的怒火,声音压得又沉又低:“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酒里加了什么鬼东西?!”
现在想想,昨天他喝着葫芦里的酒格外的香醇浓厚,原来不是因为训练营换新品种了,而是里面加东西了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同样的坚定。
越前龙马第一个开口,语气平静又无辜:“没有,酒就在餐厅后厨的清酒桶里直接装出来的……是不是放太久了,所以坏了?”
实话,秋沢栎确实是直接从清酒桶里装好之后给他们的。
一旁的忍足谦也连忙点头,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切:“是啊教练!说不定是过期了?我们怎么可能往里面加东西害您呢……”
就是就是,本来也不是我们加的啊!
切原赤也挠着自己乱蓬蓬的海带头,演技浮夸:“对啊,我们真的是在餐厅里随便灌的嘛,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欸……”
确实,他忘了问阿栎这个东西是什么效果了。
这三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就达成了“死也不能出卖为他们提供了大帮助的战友秋沢栎”的坚定共识,此刻表现得异常无辜和坦荡。
况且,他们也的确不知道秋沢栎加的是什么样的“调味料”,说的也不算全是假话。
三船入道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眼前三张写满了“我们很无辜”、“我们很担心”、“我们都是乖孩子”的脸,喉咙里那口老血快喷出来了。
但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罚……罚不了,他们现在的训练量都是他卡着极限设立的,再加下去身体吃不消。
骂……他这种情况,不知道是骂他们,还是给他们当笑话来看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再吸……最终,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极度压抑的声音:“给、我、滚!!滚回去训练!再让老子抓到你们偷懒,绕山跑二十圈!!”
切原赤也三人如蒙大赦,异口同声、中气十足地用最大音量应道:“是!教练!”
然后迅速脚底抹油,飞快地溜回了队伍里。
一回到大部队,柳莲二就低声问切原赤也:“赤也,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依照切原赤也的表现,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家小后辈脱不了关系,更何况,他也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切原赤也自然不会瞒着他家前辈,况且,这事确实太好笑了,他憋着也难受。
于是凑到柳莲二耳边,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如何求助秋沢栎,秋沢栎如何带路给他们找吃的,以及最后往酒葫芦里加了点“无害的调味料”的事情小声说了出来。
柳莲二听完,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又被他用轻咳一声掩饰:“……是阿栎做的?我知道了。”
而后,他停顿一下,像是分析,又像是安慰:“他做事有分寸,这种……小小的副作用,维持的时效应该不会很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柳莲二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至少这几天大家的耳朵可以暂时免受三船教练那惊天动地嗓门的摧残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
*
时光悄然流逝着。
山下,U-17训练营。
经历了最开始的适应和一段时间的打磨后,这群不被高中生放在眼里的国中生们居然迅速脱颖而出,纷纷通过换位赛晋升,最终全部汇聚到了五号球场。
在取代了原本占据这里的高中生后,如今的五号球场除了那位实力超群、被称为“守门人”的鬼十次郎之外,居然清一色的全是国中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国中生阵营大本营”。
然而,达到这个层次后,个人换位赛的挑战模式将暂时告一段落,如果想要继续向上攀登,冲击更高编号的球场的话,就必须通过另一种形式——团队洗牌战了。
这意味着不只单考验个人实力了,如果他们想向编号更高的球场发起挑战的话,需要以团队的形式,进行全国大赛那样的五局三胜制比赛。
“你们觉得呢?”
鬼十次郎抱着胳膊,站在最前端,目光扫过这群年轻的面容:“是缓一缓再向上冲锋,还是现在就申请和三号球场的对战?”
“啊嗯,那还用说吗?”
迹部景吾高傲地仰起头:“当然是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直接打垮掉前面的障碍啊!”
白石藏之介缠绕着绷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拍框:“我赞同迹部的观点哦,都走到这里了,当然是再往上爬一点更好啊。”
“对!”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鬼十次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很淡的笑了一下,大声道:“那么,我会向教练组提出比赛申请!你们都给我热好身!”
“喔——!!!”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眼神中都燃起了战意。能走到这里的没有弱者,谁都渴望与更强的对手交战,渴望证明自己,渴望迈向更高的舞台。
秋沢栎算一个例外。
他站在偏僻的角落,注视着人群,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放空。
幸村精市站在他身旁,紫色的眼眸扫过身旁又在神游天外的秋沢栎,忽然心中一动,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微微侧过头,声音轻柔地唤道:“阿栎。”
秋沢栎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从发呆状态回过神来。
幸村精市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鬼十次郎的方向,微笑道:“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打过双打吧?”
上次秋沢栎提出想要和幸村精市在正式比赛里打双打……还是国一那会的县大赛,最后抽签的结果是他和真田弦一郎组队——
自此他封心锁爱,再也不说要自己抽双打搭档了。
秋沢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
他看了看鬼十次郎,又回头看向幸村带着笑意的眼睛,恍然之后,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从来没有欸。”
少年重复道,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新奇和兴趣,“但是……”
“可以试一下。”
第122章 双打
不出幸村精市所料,鬼十次郎在当天晚上训练结束之后,便向教练组提出了参与洗牌战的申请——同时,教练组也很快同意了这次和三号球场的比赛。
次日,团队洗牌战的对战安排便被准时地贴在了布告板上,瞬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藏兔座、手冢、迹部、鬼老大……什么嘛,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实力强劲的单打选手就这么几个啊,很好猜吧,估计双打应该也差不多吧……”
“欸,不对,你们快看!”
单打的名单很正常,出赛的皆是实力强劲的单打选手,这群国中生们倒也不是很意外。但当他们调转视线,去看双打的配对名单时,人群中却顿时响起一片惊讶和窃窃私语声。
“第二双打……幸村和……秋沢?!”
“他们俩?组双打?!”
“喂,我没看错吧?神之子和立海大的秋沢?他们之前打过双打吗?”
“从来没听说过啊……”
知道这两人真实实力的国中生们,就像冰帝的迹部景吾、忍足侑士,青学的不二周助等人在看到这个组合先是惊讶,随即脸上纷纷露出了微妙又期待的表情。
丸井文太挑了挑眉:“芜~这下有意思了。”
不过,阿栎和幸村组队的话,应该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把球场一分为三的事吧。
迹部景吾点了点泪痣,轻哼一声:“啊嗯?双打?本大爷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两个家伙,又心血来潮想玩什么游戏?
但不了解情况的高中生们,尤其是三号球场的选手和一些来看热闹的高年级生,反应却和他们截然不同。
“哼,国中生的小打小闹而已,松平和都忍的配合虽然不算顶尖,但对付两个国中生小鬼绰绰有余了吧。”
高球场的选手很少主动关注低球场的动态,尤其是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国中生。
在他们固有的认知里,年龄和经验的差距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这群国中生里的所谓“最强”,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没什么本质区别,反正最后都会哭着认输的。
丸井文太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他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大概吧。”
哎呀,真是让人期待这场比赛啊。
而此刻,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人,却并没有出现在布告板前。
在去找鬼十次郎提出这个想法并被肯定之后,幸村精市和秋沢栎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出赛顺序,甚至没有去看第一场藏兔座对阵中河内外道的比赛,而是站在训练营一个空球场中进行着比赛之前的热身运动。
他们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与其说这是一场对练热身,不如说更像是一场练习。
看完出赛名单之后就摸到了他们身边的丸井文太因为不需要参加前面的比赛,就坐在场边的长椅上,嘴里嚼着泡泡糖,撑着脑袋看他们。
哇,这个球的球速好快!
哇,这个旋转好刁钻!
哇,幸村轻而易举地接到了!
哇,阿栎也不甘示弱啊!
对自家两个队友的实力有清晰认知的丸井文太一边看他们两个练习,一边在心里充当解说员。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吹破了一个泡泡糖,突然问道:“我说,幸村,阿栎,你们不去看看第一场的比赛吗?”
这好歹也是收集对手情报和评估他们实力的好机会啊。
秋沢栎反手将一个角度刁钻的球轻巧地回击过网,语气平淡无波:“没兴趣。”
两个他都不认识,是输是赢和他有什么关系。
幸村精市极其自然地接住了对面打来的球,手腕轻抖,打出一个带着微妙旋转的球:“比赛的结果我差不多能猜到,不需要再去看了。”
上一世已经看过一遍了,这一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丸井文太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场上的两人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于是他继续看着这场比赛。
看着秋沢栎和幸村精市极其娴熟的拆防彼此,每一步都落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丸井文太心里不由得对即将到来的比赛更期待了。
这两个人的默契可是满分欸,组成双打的话……一定会比秋沢栎+真田弦一郎/切原赤也的组合要好看很多吧。
他们两个直到第一场比赛结束的广播声响起,通知第二双打的选手准备入场,才停下热身,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不紧不慢地朝着主赛场走去。
第一场单打的结果和幸村记忆中的一样,藏兔座因体力不支无法继续比赛,输给了三号球场的高中生中河内外道。
五号球场先失一局。
当他们回到主赛场时,他们第二场双打的对手——松平亲彦和都忍已经站在球场上,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松平亲彦顶着一头醒目的黄色鸡冠头,脸上带着轻浮傲慢的笑容,而他身侧的都忍则身材高大壮硕,虽然表情沉稳了一些,但眼神里的轻视同样明显。
看到幸村精市和秋沢栎两人不紧不慢地走来,松平亲彦嗤笑一声,用着不大但足以让全场听清的音量对都忍说:“喂喂,都忍,就是这两个小不点?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架子还挺大嘛。”
他身旁的都忍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走来的两人。
走在左边的幸村精市面容精致,看起来弱不禁风,走在右边的秋沢栎面容秀丽,看起来也是十分纤细的类型。
……这两个小鬼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真的会打网球吗?
他的搭档替他问出来了:“我说,你们两个真的可以吗?别一球就被打哭了啊,小弟弟们。”
这句话一出,场外瞬间哄笑一片。
“这两个白头发和紫头发的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能接住都忍的一球吗?”
“估计是五号球场没人了吧,派两个好看的上来充数?可惜了,这两个家伙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鬼老大糊涂啊!”
而同时,他们没发现的是,场外不少知道这两人实力到底处于哪一个层次的国中生表情从愤怒生气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凤长太郎挠了挠头:“这算是……?”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嗯,不知道怎么说呢。”
白石藏之介哈哈一笑:“这不也是很有意思吗?”
别说,他们还真的有点期待了呢。
站在场边观战的鬼十次郎和入江奏多将国中生们的唏嘘和反应尽收耳中,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鬼十次郎从入江奏多的眼里看到了兴味和一丝了然。
那个被平等院凤凰看好的小鬼就不说了,站在他身旁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幸村精市……看来也不是什么能被小瞧的角色。
场中,幸村精市将对方轻蔑的语气和神态看在眼里,虽然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变,但紫色的眼眸深处却没有一丝暖意,反而沉淀下了些许冷光。
他身旁的秋沢栎更是直接眯起了眼,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对手可以看不起他,无所谓,实力会证明一切,但是,他们绝对不能以这种轻佻的态度看不起幸村精市。
少年抬了抬下巴,声音清冷,带着明显的嘲讽:“喂,那个黄色的鸡冠头,比赛还没开始,你就这么嚣张,不怕待会儿在场上摔个大跟头,把这头毛摔塌了吗?”
鸡、鸡冠头?!
闻言,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松平亲彦的脑袋上。
嗯……别说,还真挺像的。
松平亲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精心打造的发型,脸色瞬间涨红:“喂,这可是我特地做的发型!小鬼,你有没有点审美?!”
秋沢栎呵呵一笑:“你把那撮毛染成绿的可能比较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
场外顿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丸井文太、柳生比吕士和坐在不远处的迹部景吾、忍足侑士等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点明显的笑意。
秋沢/阿栎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呢!
丸井文太吹了个巨大的泡泡,而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看戏的幸灾乐祸:“哇塞,好久没听到有人对着幸村这样挑衅了欸,上次见到敢说他柔柔弱弱像女孩子的人,还是国一那会。”
幸村精市人确实漂亮,在初出茅庐时,作为立海大的领头人,他也没少遭到旁人的嘲讽。
但自打他坐稳了立海大部长的位置,尤其是当“神之子”的名号响彻关东乃至全国后,再无人敢如此轻视嘲讽他。
这还是继国一结束之后的第一次呢。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无知者无畏。”
反正马上就会变成有畏了。
迹部景吾抱着胳膊,发出了一声华丽地“哼”:“哼,这群蠢货的目光,真是和他们的实力一样贫瘠。”
幸村和秋沢这两个家伙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啊,真比拼力气的话,真田那个大个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们俩,这两个高中生连这都看不出来?
忍足侑士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嘛,马上他们就知道了。”
因为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
场上的幸村精市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开始吧,阿栎。”
“多少也要让两位前辈知道,被他们认为是‘柔柔弱弱’的我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比赛开始,三号球场拿到发球权。
看着比他的搭档沉稳了很多的都忍站在底线后,目光锁定对面半场。
这两个小鬼……先试试他们实力的深浅吧。
抛球,挥拍,他毫不客气地打出了一记力道惊人的发球,网球如同出膛炮弹般撕裂空气,带着骇人的声势冲向幸村精市和秋沢栎的半场。
高中生们一片看好戏的起哄声。
“我说,都忍,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这两个小鬼看着柔柔弱弱的,也不怕给他们打哭了?”
然而,面对如此迅猛的一球,秋沢栎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少年嗤笑一声,脚下步伐迅捷移动,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在球弹起的瞬间,手臂挥动,看着极其轻松写意地一挡一抽。
“砰!!”
一声更加沉闷响亮的击球声炸响。
那颗黄色的网球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道,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金色流光,几乎是贴着都忍的脚边轰然砸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焦黑色痕迹。
而后,它猛烈地撞击在后方的铁丝网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裁判:“15-0!”
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还在起哄的高中生们像是被集体掐住了脖子,脸上的嘲笑僵在那里,眼睛瞪得滚圆,活像只鸡崽子。
“……啊?”
松平亲彦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道痕迹。
都忍推准备挥拍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眼里充满了震惊。
他自己的力量自己清楚,即使没有用尽全力,但也不是旁人能轻易接住的球。
但那个白发少年不仅接住了,而且是用更强的力量……非常轻而易举地打回来了?
他甚至完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秋沢栎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挑了挑眉,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什么嘛,所谓的‘前辈’的力量,就只是这样吗?真是令人失望啊。”
被狠狠挑衅的都忍脸色沉了下来,但他性格相对沉稳,没有立刻回嘴,只是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看来,他低估了这个小鬼的实力。
第二球很快开始。
吃了个亏的都忍改变了策略,他看出秋沢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甚至颇有力气,便果断了选择了换人,将球打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个必须由站在前场的、看起来更“柔弱”的幸村精市来处理的位置。
球的角度刁钻,速度与力度都极其的快。
既然解决不了那个白发小鬼,就先从这个看着更好欺负的下手!
球精准地飞向幸村精市的区域。
高中生们屏息看着,目光却落在了秋沢栎身上,既然这个小鬼力气惊人,那么面对这种力量球,他应该不会让自家同伴去硬接——
但秋沢栎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想要动弹的意思。
而同时,面对这记针对性的回球,幸村精市的反应比秋沢栎更加从容。
少年早已预判到了球的落点,迈动步伐轻松到位,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下,看似轻柔地挥拍迎上了那记力量不小的来球。
下一秒,网球接触到他的拍面时,仿佛所有的冲击力都被一种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悄然化解,然后以一种看似不快、实则蕴含着精妙旋转和控制的轨迹,轻飘飘地飞回了高中生的半场,落点精准地压在底线角落。
啪。
一声轻响。
裁判:“30-0!”
全场再次哗然。
秋沢栎转了转球拍,微微一挑眉,哼笑了一声。
拜托,看他家精市好欺负?那估计是出生的时候出厂设置没刷新眼睛。
这可是幸村精市。
第123章 比赛
场外的窃窃私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鬼十次郎环抱着手臂,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但他对面的入江奏多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镜,低声道:“哎呀呀,看来都忍和松平这下子是踢到真正的铁板了呢。”
能稳坐在三号球场的位置,就证明都忍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但此刻,却即将在这两个国中生手里一分未得的丢掉发球局。
这件事,场上的松平亲彦和都忍自然也知道,二人脸色彻底变得凝重起来,最初的轻视和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两个“柔柔弱弱”的国中生,绝对是他们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之一。
但是,比赛现在才真正开始。
“Game,幸村精市、秋沢栎,1-0!”
干脆利落地破发之后,场外的高中生们脸上的轻蔑被惊疑不定和凝重取代。
而国中生这边,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了然表情。
第一局结束,双方交换发球局。
秋沢栎握着那颗毛茸茸的小球,在指尖转了一圈,而后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地与身旁的幸村精市对视了一眼。
后者立刻意会他的意思,幅度极轻地点了下头,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可以,那就你先吧。”
“好。”
秋沢栎得到了明确的指令,愉快地转回了头,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
场外的观众看的有些发愣。
“刚刚……秋沢君说话了吗?”
“没有吧?就对视了一眼?”
“这那是什么意思?默契?还是我少看了一集?”
丸井文太嚼着泡泡糖,闻言摆了摆手:“别管,习惯就好。他们俩之间就这样,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
别问,问就是默契。
场中的秋沢栎甩了甩球拍,散漫地掂了掂手中的网球,而后极其随意地将球抛起,手腕轻描淡写地一挥。
他的动作幅度小得惊人,发球看起来也平平无奇,速度不快,落点不刁钻,旋转看起来也若有似无。
相比起之前展露出的实力,这一球平淡得像故意放水。
“什么嘛,就这种半吊子的发球?”
松平亲彦嘴上习惯性地呲笑,但有了上一局的教训,他身体的反应却远比嘴巴诚实,即便眼前这球看起来毫无威胁,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过,就算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当他的球拍即将接触到网球的那一瞬,异变却仍然发生了。
那颗看似平平无奇的网球,在触碰到拍面的刹那,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像一条灵活狡猾的毒蛇。
它完全没有沿着预想的反弹轨迹飞行,而是以一个近乎直角的角度,猛地向上方弹起。
“什……?!”
松平亲彦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球就精准地击打在他握拍的手腕上。
“什么?!”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球拍瞬间脱手,掉落在地。
“15-0!”
秋沢栎微微侧了侧脸,轻轻一笑。
发球基础,旋转就不基础,过网基础,落网就不基础。
随着裁判的声音再次响起,都忍和松平亲彦眼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
他们终于看明白了,这两个国中生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软柿子,而是实力深不可测的硬茬子。
那种对旋转的掌控,就算是放在一号球场也甚少有人能达到。
这局比赛,搞不好会输啊。
*
“Game,幸村精市、秋沢栎,2-0!”
都忍和松平亲彦的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现在才仅仅过了两局,但他们打一开始就被彻底压制,一分未得。
这份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带来的窒息感,远超逐渐拉开的比分本身。
第三局,发球权再度回到了高中生的手里,这次是松平亲彦发球。
留着一撮黄毛的松平亲彦注视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正想办法扭转局势的时候,却见秋沢栎不紧不慢地收起了球拍,站到了后半场角落里、一个绝对会影响接球的地方,将整场的空间全部留给了幸村精市。
松平亲彦:?
这是在干什么?
不止他有疑问,场外的其他人也有疑问。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觉得这副场面有些莫名的熟悉。
丸井文太抽了抽嘴角,说道:“我原本以为能看见阿栎打一场正常的双打比赛呢……”
好险,差点忘了这两个家伙都是可以一打二的存在。
场中,松平亲彦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对面这两个少年想耍什么花招,都先往后稍一稍,现在最重要的是赢下比赛。
此刻,这位以速度和刁钻球路著称的高中生脸上再无半分轻浮之色,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逆境下会产生严重的心态波动是他最大的弱点,如今,这个弱点正在被对手的绝对实力给无情放大。
松平亲彦摆出来了个奇怪的、像蛙跳一样的动作,而后奋力将全身力量倾注进抛起的网球里。
“Flower!”
这是他最强的发球。
那颗被赋予特殊侧旋的球迅速地飞过球网,落在了对面半场。
但落地之后,旋转带来了巨大的变向,却如同炸开的弹片一般,凌厉地朝着独占了整个球场的幸村精市脸部弹射而去。
这一球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场外甚至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凶狠的变向球,幸村精市丝毫不惧,只是像在花园里散步般,轻描淡写地向后撤了一小步。
而后,在球即将擦过他脸颊前一刹那,他调整了一下手腕角度,球拍优雅地一引一切。
“砰!”
一道极其短促清脆的声音。
松平亲彦那原本狠厉的发球瞬间就像一个乖顺的气泡般被戳破,而后化作一道迅如流星的黄光,瞬间穿越了毫无准备的松平亲彦和都忍之间的空挡,砸在边线上。
“15-0!”
快。
这一球极其的快,快到他们二人完全没来得及反应。
最强的武器、最强的发球被轻而易举地破解,松平亲彦握着球拍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了那个白发少年抱着球拍站在场地边边角位置的意图了——
哪怕只有幸村精市一个人,要把他们锤成饼干也是轻而易举的。
化身为饼干批发机器的蓝紫发少年站在网前,微微笑了一下。
毕竟,多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柔柔弱弱的国中生那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嘛。
*
“Game,6-0!胜者,五号球场幸村精市、秋沢栎!”
裁判的声音宣告了比赛的结果,五号球场扳回一局,总比分变为1-1。
秋沢栎走下球场,顺手将一旁的水递给了幸村精市,目光扫向了即将开始的第二单打的对阵名单:手冢国光VS大和佑大。
幸村精市看见这两个名字就笑了一下,贴心地解说道:“是前后两任青学的部长,手冢君正是从大和佑大手里接下的部长之位。”
他没记错的话,手冢国光就是从这里开启天衣无缝之极限的。
“前后辈之战吗?”
秋沢栎仔细想了一下,却发现提到前后辈之战这几个字,脑子里只能想起他去英国踢馆海外远征队时,毛利前辈坐在一旁,非常愉快地为他摇旗呐喊的场景。
就算他打的是越智月光,毛利寿三郎也只是声音稍微有点小了一点而已。
秋沢栎:嗯……
这大概会是一场完全不一样的比赛吧。
*
这确实是一场格外不同的比赛。
比赛还没开始,手冢国光和大和佑大就开始进行无声对峙,球场中弥漫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厚重氛围,越打,周围人的脸上就都满满褪去了轻松。
秋沢栎看着场内,目光落在手冢国光身上片刻,而后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我去买瓶水。”
幸村精市:“不看了吗?”
秋沢栎抬手摆了摆,示意离开:“不了。这种……”
少年微微向前走了半步,却又顿住,最终也没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词,只轻描淡写地带过,“这种别人的私事,和我没关系。”
他对探究他人的过往情感没有兴趣,也不喜欢这种弥漫在球场上沉重又夹杂着复杂情绪的“家事”。
自小成长的经历让他对这种掺杂着歉疚、责任与期待的场面天然无感,仅仅只是看着,那股说不清的、略带压抑的气氛就莫名地让他不太舒服。
幸村精市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那我先去了。”
秋沢栎转身,步子不快不慢地绕过观众席,朝着场外走去。
然而,他刚走到侧门折角处的阴影边缘,一个身影就意外地杵在那里——
墨绿色头发,帽檐压得低低的,帽檐下那双琥珀色的猫瞳正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场内胶着的比赛。
是本来应该在后山训练的越前龙马。
秋沢栎脚步微顿,目光与他的视线接触之后,空气中有瞬间的凝滞。
青学这是想干什么?
这下算是三代同堂吗?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秋沢栎没有任何询问或交流的意味,仿佛对方只是个路过的影子一般,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直与越前龙马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地走出了侧门。
越前龙马也只在他挪开视线的瞬间,压了压帽檐,以极其轻微的动作撇开头,而后再次将注意力聚焦到场上鏖战的部长和前任部长之间。
“还差得远呢……”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
自动贩售机很好找,就在球场不远处的一角,机器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投币,按键,饮料咣当一声滚了出来。
少年拿起那瓶饮料,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走到附近僻静处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赛场,眼神开始放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曾对幸村精市说过,之所以在无数种运动中选择了网球,是因为这是一项一个人的运动,在赛场之上,输赢只关乎自己。
纯粹的、干净的,这是一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运动。
而同时……也是因为他只有自己。
他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那副场面,但身处那个氛围中,他心底的某根弦却突然被拨动,窒息感涌上心脏。
不过,那也仅仅是一瞬间,少年就迅速将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了下去。
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不会因为任何外物动摇自己,此刻坐在这里,说是逃避也好,只是想远离那让他觉得有些窒息的氛围,独自调整一下心态顺便发发呆而已。
就在这时,一罐冰凉的饮料贴上了他的脸颊。
正望着远处发呆的秋沢栎猛地一惊,身体瞬间绷紧——谁靠近了他,他居然没有察觉?!
但当他迅速转头时,却对上了幸村精市笑眯眯的紫眸。
“精市?”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幸村精市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秋沢栎手里那瓶没开封的饮料拿了过去,同时将他手里拿的那一罐,塞进了少年手里。
秋沢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先他手里没有被拆封的饮料,买的是幸村精市喜欢的那个口味。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少年摇了摇头,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自己没事只是有些困今天状态不好晚上没睡好觉早上起太早了……但幸村精市却什么也没问。
“阿栎。”
少年拧开了自己手中的饮料,拉环的轻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在这里稍微坐一会吧,还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不止是说今天的时间,更是往后的时间。
越是相伴,幸村精市就越了解秋沢栎,了解他像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一样。所以,至少在这一刻,他不会追问秋沢栎为何坐在这里发呆。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用着他们相处时最常见的形式,一个人看书、画画、侍弄花草,一个人坐在沙发或摇椅上发呆、睡觉、打游戏。
什么也不需要做,但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就够了,仅仅是这样,就像笼罩秋沢栎周身世界的巨大保护罩一样,将他与诸多的纷扰隔绝开来。
秋沢栎转了转手里那罐幸村换给他的饮料,铝罐上冰冷的水珠沁湿了他的指尖,而原本想随口说句“没事”打发过去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在看着幸村平静温和的侧脸时,最终吐出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他低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一些,“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确实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现在再提起来时,就连秋沢栎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些无谓的思绪甩开。
他身旁的幸村精市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评论,只是微微侧着头,表示他在认真听。
而后,少年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秋沢栎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
对方的手比他的要温暖很多,像一块移动的热源,瞬间驱散了指尖那点凉意。
幸村精市稍稍用力,一把将秋沢栎从台阶上拽了起来。
然后,在秋沢栎站稳的瞬间,他极其自然地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清浅而短暂的拥抱。
这个拥抱很快便松开,快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只有鼻尖萦绕着一瞬对方的气息清晰地提醒着这个拥抱的存在,就像他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一样。
秋沢栎愣了一下,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
幸村精市退后半步,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意,紫眸在落了雪花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明亮。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朝着他眨了眨眼,俏皮一笑。
“走吧,阿栎。”
“我们偷偷出逃怎么样?”
第124章 结束
幸村精市口中的偷偷出逃,就是带着他左绕右绕,趁着集训营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号球场和五号球场之间的比赛时,他们在一个偏僻的球场上停下了脚步。
U-17场地极大,球场也极多,人员又不太固定,所以在缺少了一部分选手的情况下,找一个不会被注意到的球场轻而易举。
不过……
幸村精市走到球场中央,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悬挂在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这地方再偏,必要的安保措施还是有的。
他正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身边的秋沢栎却已经有了动作。
白发少年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就顺手脱下身上的外套,捻住衣领两端向上一抛,精准地罩在了那个监控摄像头。
满分!
幸村精市站在原地,看着他干净利落的手法和一副“解决了”的表情,不禁莞尔:“看来,这下子应该不会有人干扰我们了?”
秋沢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却有几点冰冷的触感落在了发梢和鼻尖。
少年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远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在盛夏里显得格外诡异。
而主赛场的方向也隐约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模糊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刚才那是迹部前辈的精神力?”
秋沢栎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幸村精市:“我记得,他的比赛在手冢国光后面一场。”
幸村精市的笑容加深了些:“看来是被‘冰之王国’影响到了呢……没错,是他。”
那股张扬锐利又极尽冰冷的华丽存在感,除了迹部景吾之外,整个训练营找不到第二个。
“想回去看看吗?”
秋沢栎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想。”
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去不去。
“好。”
幸村精市对答案毫不意外,顺手拿起场边备用的球拍,走向球网的一边,姿态从容:“既然这样,那就来比赛吧,阿栎。”
无需多言。
秋沢栎眨了下眼,从幸村精市带他拐向这条小路时,他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结局。
“来。”
球网两端,各自站定。
网球被高高抛起。
“砰!”
*
没人计分,这注定是一场不伦不类的比赛。
幸村精市和秋沢栎都深知对方的实力,直接免去了试探的环节,一开始就拼尽了全力。
一球、两球、三球……
网球在半空中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在球网两侧激烈地碰撞着。
四球、五球、六球……
直到第数不清多少个回合的对拉之后,幸村精市突然开口了:“阿栎,你以后想做什么?”
他的问话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在反应并理解他所说的内容之后,秋沢栎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但所幸有身体的肌肉记忆的,他接球的动作才没有丝毫停滞,手腕一翻之间,那颗黄色的小球带着更强的旋转回到幸村精市半场。
以后要做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问题,国小布置作业时,老师也常常将这个问题作为一道题目出给正在探索世界的孩子们,但这道题秋沢栎做了六年,直到如今也没法给出答案。
要做什么?
“不知道。”
他回答得异常坦诚:“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这件事。”
活着,和活着本身对他而言就已经耗费了大半心力,再去思考未来就有些遥远了。
刚刚他打过去的球被幸村精市轻松化解,高吊着飞回来时,秋沢栎一边移动着脚步,准备处理这一球,边继续思考着回答。
“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之前大概会选择学医吧。”
不过,现在有一个最大的变量出现了。
幸村精市未来一定会朝着职网进发,那就代表,他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名职业选手。
所以……
秋沢栎想了想,重新接上了之前的话:“不过,如果你决定未来要走职网这条路的话……那我就会针对这方面去学习。”
“顺便考一下营养师证书、理疗师证书之类的资格证……总之就是去当你的助理吧。”
全能的那种。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正大光明一天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黏着精市,非常完美的职业,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出来的。
幸村精市将球以一个轻巧的截击重新放回对方网前,眉头却微微蹙起:“但是,阿栎……”
然而,秋沢栎并没有等他说完,在他开口的同时,少年就已经敏捷地冲到网前,反手将那个短截击的球挑起,球高高飞向后场。
“精市,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球被打回幸村精市的底线,对方回击。
“但是,我不准备改变想法……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笨拙,不够体贴。”
一个来回。
“傲慢,更不会爱人。”
又一个来回。
“也远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大家都喜欢的样子,遇到无法处理的事只会想着逃避,无论被怎么对待都很正常。”
“但是——”
他用力击出下一球,声音陡然压低:“唯独你不行。”
幸村精市是月亮,是太阳,是一束独一无二、足以刺破永夜的光,终于眷顾到他这片阴影里,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掌心。
于是那份藏在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巨大勇气和贪婪,终于破土而出,终于相信明月高悬唯独照我。
“所以,谁都可以。”
“但唯独你——不可以推开我。”
即使从横滨出来,但他的骨子里同样流淌着疯子的血液,疯狂、偏执、孤注一掷,一旦看上猎物,即使付出一切也绝对不会放手。
秋沢栎的目光里充斥着一种可怕的坚决:“精市,我不需要独立,况且,事到如今,我也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
他柔弱无骨可怜巴巴没了幸村精市就像鱼没了水,人没了空气,乌龟没了四条腿,迟早有一天会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然后嘎嘣一声死掉。
“所以,如果真的要拒绝我的话……”
他忽然露出一个极浅、却又极其矛盾的、甚至带着点孩子气般任性的笑容:“说不定……我会把你锁起来的。”
虽然语气像是在放一句狠话,但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紧握着拍柄的指节却微微收紧了一下,目光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空洞。
锁起来?
不,他做不到的。
秋沢栎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他大概会选择清除掉幸村精市对他的所有记忆——用他自己的异能也好,用其他异能者的手段也罢,清除掉一个人的痕迹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后,他会将那把上了膛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砰地一声,和世界say拜拜。
这其实就是他从最初,从遇见幸村精市之前,就为自己准备好的、唯一的退场方式。
反正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终究会回归它原本的样子。
空无一物。
空气凝固了。
秋沢栎想象中的回应并未到来,幸村精市甚至没有去接他打过来的球。
他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颗球咚地一声重重砸在身后的场地上,最终滚向角落。
紧接着,在秋沢栎略带茫然的视线里,他迈开步伐,直接跨过了那道白色的球网,径自走到秋沢栎面前。
此刻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几乎一样高,去年他还能俯视的少年,此刻与他只有细微的差距。
没有丝毫犹豫地,幸村精市伸出手,却不是拥抱或安抚,而是精准地捏住了他的脸颊,然后往两边一扯。
“?”
不疼,就是有点奇怪。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幸村精市平日里盛满了温和的眼弯起,手上非但没松劲,反而又轻轻地、恶意满满地、像个欺负人的孩子般捏了捏那手感极好的脸颊肉。
“秋沢栎。”
他的唇角弯起一个极致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弧度,注视着面前少年有些茫然的反应,仿佛在欣赏着什么。
“我说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可是一开始就完全没打算放手的。
一年之前,他从未来抵达过去,依靠着为数不多有关于秋沢栎少年时期的描述,他在JR大会见到了坐在树荫下的少年,虽然性格几乎称得上是天差地别,但他们毋庸置疑是同一个人。
一样的不安、偏执。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把这个人从那个一遇到善意就下意识往壳子里缩、一感受到爱意就想着如何偿还如何逃离的状态里拉出来一点点,又怎么可能还会让他回到过去的那种状态?
这可是他幸村精市喜欢的人。
秋沢栎这下子是真呆住了。
少年紧绷的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松弛下来,此刻心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热流,奇异地让他眼眶有点发酸。
他低垂下了脑袋,柔软的白发在他额前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也遮住了他微微发烫的耳尖。
“那就最好了。”
他说着,声音有些虚张声势:“不然,说不定我会缠着你一辈子的。”
他会每天趴在幸村精市家窗户门口幽幽地看着他,或者当一只地缚灵挂在他身上也行。
闻言,幸村精市终于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动作极其轻柔地揉了揉他刚被自己捏的地方,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
“好啊。”他眉眼弯弯,答得理所当然,温柔得要命,也霸道得不容质疑:“乐意之至。”
雪停了。
远处球场传来了一阵欢呼声,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迹部!迹部!”
幸村精市侧了侧眼,笑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秋沢栎的回答是将遮着监控器的外套捞了下来,重新穿好。
*
等他们回去之后,比赛已经完全结束了,五号球场以单打输一胜三、双打全胜的战绩赢得胜利,替换了原先的三号球场。
丸井文太瞥了一眼刚刚走回来的幸村精市和身上像冒着花一样走一路撒一路的秋沢栎,眉毛挑了起来。
“阿栎,你脸上怎么回事?被蚊子咬了?”
怎么红了一大片?
幸村蚊子精市笑而不语。
秋沢栎伸手揉了揉脸,挪开了话题:“怎么说,今天就算结束了吗?”
“想什么呢,训练还是照常的。”
丸井文太没再深究,转而看向球场:“唔,刚刚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没想到迹部居然藏了一手大的啊,那股精神力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啊嗯,本大爷当然也要有一点压箱底的手段啊。”
说着说着,当事人从旁边走了过来:“哼,不过,入江奏多很明显也没拿出全部实力。”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总之,赢了就好。”
这时,场外的鬼十次郎扭头看着还坐在原地的几人,嗓门洪亮的大喊一声:“你们几个,还磨蹭什么?快去训练!!”
“知道了。”
嗓门真大。
秋沢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目光却突然扫过场外的一簇晃动的灌木,微微挑了挑眉。
哟,青学的三代只同堂了一局比赛的时间,就各奔东西了?
不过,到底和他也没关系。
幸村精市:“走了,阿栎。”
“好。”
第125章 回归
三号球场和五号球场的团队洗牌战结束之后,日子照常过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秋沢栎和幸村精市隔两天还会避开监控和教练,沿着他先前下山的路径回去,给真田弦一郎、柳莲二等人送去一些新鲜水果、面包火腿之类的零食加餐。
虽然后山的伙食不能说差到无法入口,但相比他们过去吃的东西,那确实可以说简陋很多,况且,他们也刚好顺带和后山的同伴们共享训练营中的变化和情报,确保他们不会因为(物理意义上的)隔离而成为真正的孤岛。
同时,山下训练营中的气氛也逐渐紧绷起来。
击败三号球场之后,这些国中生又再度将目光放在了二号甚至是一号球场之上,也因此,他们的训练变得更加严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不过……
清晨,餐厅。
还不到训练时间,大家都聚集在餐厅中吃饭,秋沢栎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给面包抹上比面包本体还有厚的一层果酱,幸村精市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牛奶不紧不慢地抿着。
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猛地推开了餐厅的门。
“——比赛了!!!”
菊丸英二像颗炮弹一样推开门冲了进来,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大家,二、二号球场……开始比赛了!”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瞬间打破了早晨的平静。
松弛的气氛和隐约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聚焦在气喘吁吁的菊丸英二身上。
不二周助皱起眉:“英二,别着急,慢慢说。”
迹部景吾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微微挑起眉梢,疑惑道:“啊嗯?比赛?今天没有安排二号球场的比赛吧。”
和入江奏多打了一场之后,这位冰帝的帝王高调地宣布自己将成为这支队伍的领导者,并身体力行的执行着,所以,他对一些重要的赛程安排了如指掌。
迹部景吾:“菊丸,说清楚,怎么回事?”
二号球场,和一场不存在的比赛?
同时,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正慢吞吞地咬着面包的秋沢栎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起头,眼神和幸村精市飞快地交汇了一下,一种无需言语的了然在二人无声的碰撞中迅速成形。
——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而在这个训练营中,最大的变故只有一个。
没有任何迟疑,秋沢栎将手里还剩大半片的面包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幸村精市也立刻起身,两人几乎同步地迅速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们一步跨出餐厅门,即将消失在大家视野中的时候,菊丸英二终于喘匀了那口气:
“是、是大石!”
“是大石!还有小不点他们!之前离开的伙伴们都回来了!他们现在正在挑战二号球场!”
刺啦一声,椅子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响在餐厅各处地方响起,凤长太郎猛地从座位上弹起,立刻往外冲。
“宍户前辈?!!”
宍户前辈!宍户前辈回来了吗?!
“啊?他们回来了?!!”
“谦也和小金他们是不是也……”
一瞬间,平静荡然无存,原先还呆在原地国中生们此刻哪还顾得上吃饭,众人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向门口涌去,直奔二号球场。
正如他所说,当幸村精市和秋沢栎以及第一批冲出来的选手赶到二号球场时,看到的正是那些先前输在了同伴们手中、带着遗憾和不甘离开训练营的少年们,此刻正在场上和二号球场的高中生打得难舍难分。
丸井文太跟着自家部长匆匆抵达,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黢黑的身影,虽然狼狈,但人仍然非常精神,见状,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哎呀,杰克怎么又黑了一个度啊。”
秋沢栎站在他身边,沉默了一下。
他怎么没看出来杰克桑原那身原本就比别人黑好几个度的皮肤有什么变化呢?难道这就是默契的双打搭档吗?
跟着赶来的柳生比吕士站在他身旁,目光落在场中的仁王雅治身上,白毛少年浑身狼狈,只有身上一件外套是干净的,脸上还贴了个创口贴。
“真是难得一见啊,仁王君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秋沢栎又看看这个,好吧,这个眼里也只有自己的双打搭档。
幸村精市抱着手臂,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球场,将每一个伙伴的身影和状态都尽收眼底,而后,他与队伍中央的真田弦一郎对上了目光,后者沉稳地朝他点了点头。
“看来一切顺利啊。”
他唇角漾开一个温和的笑容:“那就太好了。”
虽然他们隔段时间就会去后山与同伴们汇合,但能亲眼看着他们平安归来,实力也有很大的精进,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这时,迹部景吾也从人群中发现了冰帝的正选。
日吉若、宍户亮、向日岳人、桦地崇弘……每一个都还好端端地站在场上,仿佛那场失败从未出现过。
“还挺精神的嘛。”
他的心定了定,终于松了口气,才终于有心情打量他们——
等等。
迹部景吾的目光扫过场上那群身着统一黑红相间的归来者们,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随即,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捕捉到了一系列的线索。
他顿了顿,视线立刻停在了身边同样在看比赛的秋沢栎身上。
“秋沢。”
秋沢栎回过头,用眼神问他:干什么?
迹部景吾的眉头微微挑起,手指习惯性地抚过眼角那颗华丽的泪痣,若有所思地道:“秋沢,本大爷没记错的话,你当初错过报道时间、又突然出现在训练营里时,身上穿的就是和他们这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吧?”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时隔了很久终于再度被提出的细节,越说越明了:“因为只有那一次,后来你就一直穿队服,所以本大爷原本以为那是你的私服。”
“但现在看来,那身衣服,似乎别有出处?”
比如,他在回到训练营之前,和什么人待过一段时间,从哪里拿到了和这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
再比如,幸村精市、丸井文太这群立海大的人,脸上的表情可是明晃晃地写着毫不意外这四个字。
忍足侑士也收回落在向日岳人他们身上的目光,听到自家部长的疑问之后,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这么说起来确实……我说秋沢,你们这瞒得可够深的啊。”
一开始就知道败者组不会离开集训营,而是去别处训练吗?
离得稍近、将这一切尽收耳底的少年们视线全部聚集到了一起。
视线正中的秋沢栎眨了眨眼,试图装傻充愣,以沉默蒙混过关。
什么东西?不知道,耳朵瞎了眼睛哑了嘴巴聋了,不知道不知道。
然而,他的沉默还没维持超过三秒,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海带卷的身影就灵活地挤过人群,毛茸茸地冲到了秋沢栎面前。
“阿栎,阿栎!”
切原赤也一边兴奋地嚷嚷着,一边把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红黑色外套塞进秋沢栎手里,声音洪亮:“给你!三船老头子说这是给你的,之前你带走的那件原本是德川和也前辈定错了尺寸的,现在你的做好了!”
一旁的越前龙马压了压帽檐,吐槽道:“三船教练说之前那年衣服德川前辈穿在身上太小了,所以留在了后山,但是……”
但是189的德川和也穿着小,不代表身高只有一米七几的秋沢栎穿着也会觉得小。
秋沢栎:……
啧,矮点怎么了,浓缩才是精华。
比他还矮的都还没出声呢?!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这件和切原他们身上一样、只是尺寸明显更合身的黑红相间外套,又抬眼看了看切原赤也那双写满“快夸我懂事”的眼睛——
沉默。
完全被拆台了。
这下子确实是糊弄不过去了。
迹部景吾抱着胳膊,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里写满“看你这次怎么圆”的意思。
他身旁忍足侑士也推了推眼镜,调侃道:“秋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秋沢栎:……
他能说是晚上梦游的时候迷路到了后山,然后三船入道带着他那一群鹰从天而降,告诉他是被选召的孩子所以给了他一件外套可以吗?
迹部景吾看了他一眼。
好吧。
白发少年在短暂的无语后,所幸破罐子破摔,利落地将手中的新外套一抖,熟悉的红黑色的衣服就穿在了身上,但这一次,外套完美贴合了他的身形,甚至连袖长都精准得恰到好处。
幸村精市:“嗯,很合适。”
之前穿在他身上的那件确实大,大的幸村精市看见他的第一眼差点没吓死,以为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偷偷摸摸瘦得还剩一把骨头架子,这下就合适很多了。
“确实。”
秋沢栎在幸村精市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确认了一下这件衣服的合身程度,而后才抬起那张漂亮的脸,眼睛平静地迎上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探究的目光,颇为理直气壮地说道:“哪又怎么了。”
“你们又没问我。”
虽然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但是……但是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好奇心不够的原因吗?
忍足侑士:“……”
问题是,谁会闲着没事干去问这些东西啊?难道他要凑到秋沢栎面前搭讪道:哈喽秋沢,你身上的衣服挺特殊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呢?对了,说到含义,你有没有见到我那离开训练营的搭档呢……
“……”
像个变态。
忍足侑士顿了顿,反驳:“你也没说啊。”
秋沢栎越来越理直气壮:“你也没问啊。”
忍足侑士:“……好吧。”
他放弃挣扎了。
几人聊天期间,场中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随着最后一球的落下,二号球场的高中生无一例外的——全部拿了全败的好成绩。
站在场外的少年们看着场内熟悉的同伴,再也忍耐不住,一拥而上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凤长太郎抹了抹眼睛:“呜呜,宍户前辈……”
宍户亮整张脸都脏兮兮的,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长太郎,哭什么啊。”
丸井文太站在杰克桑原面前,笑道:“干得不错嘛,杰克。”
杰克桑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哈哈,我可是进步了很多哦。”
这下子,他更不会拖文太的后腿了!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仁王雅治脸侧的创可贴上:“看来,你们应该经历了很有趣的事。”
仁王雅治挑了挑眉,说道:“有趣不有趣先不说……但是,最起码收获满满。”
切原赤也蹦蹦跶跶地凑到了秋沢栎旁边,一脸严肃,神圣地举起了自己的手:“阿栎——”
秋沢栎啪一下把空气拍在他的手上,呵呵一笑:“你的手机在我宿舍充电,火花没断,巨轮活了,游戏机在我行李箱里,给你留好了。”
切原赤也感动地扑了过去:“呜呜,救命恩人——!!”
秋沢栎面无表情地抵住他:“浑身脏兮兮的,不要靠近我,不然你的游戏机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真田前辈的桌子上。”
切原赤也立刻发出了烧开水壶一样的动静:“……呜呜呜呜!”
真田弦一郎忍无可忍,抬起了手,咚地一声,世界归于安静。
柳莲二没在意这在立海大里经常会发生的事,目光转向秋沢栎和幸村精市的方向:“三船教练说,穿着这件外套可以挑战集训营里的任何人,这个规则刚好可以让我们迅速占据一块训练用的场地。”
“但是,我总觉得不止如此。”
这个规则中包含的太多,多到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对此心知肚明的幸村精市抱着胳膊,唇角弯起,肯定了柳莲二的说辞:“是哦,你猜得不错。”
这件衣服以及其背后代表的规则,即将会在不远的未来,迎来最大化的利用。
柳莲二刚想追问什么,球场上的喇叭就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宣布了先前的败者组、如今的黑外套归来组在与二号球场的对决中大获全胜,至此占据二号球场,而原先的高中生则是被降至最底端的球场。
而后,黑部由纪夫的声音顿了一下,说道:“各位在参与特殊集训之前留在车上的私人物品和行李,现在寄存在宿舍楼旁一栋未被启用的仓库里,各位可以自行取出,而后整理。”
“以及,恭喜各位,重新拿到有可能通往世界的入场券。”
第126章 下雨
时隔数天之后,分离的少年们再度重聚,七七八八的聚在一堆,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时也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吵闹的小鸟。
久别重逢,教练组甚至还很贴心地给大家放了半天假,给他们回去休整的时间。
因为提前得知了真相,所以在分离时立海大感受到的悲伤氛围是最小的,然而在再度相遇时,他们的高兴却分毫不比其他学校少一分,边走边聊着这段时间的趣事。
比如切原赤也被鹰啄屁股比如仁王雅治幻影成三船教练过比如真田弦一郎越来越唠叨……之类的。
幸村精市和秋沢栎走在一起,微笑着看切原赤也嘟囔真田副部长最近的话越来越多了,然后被真田弦一郎咣叽来了一下,柳莲二在一旁熟视无睹,向他们补充了一些关于后山的情报。
而后,幸村精市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打开了手机,看了一眼日期,说道:“大家如果最近有什么想买的东西的话,最好尽快了,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台风过境,可能会有大暴雨。”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U-17的建址选靠在山上,如果真的会有暴雨的话,那么首要影响的一定是交通。
皆时,很多东西都运不进集训营中。
秋沢栎手顿了一下,立刻从兜里拎出来了自己的手机,他知道幸村精市从不无的放矢,或者说,他知道可以“预言”未来的少年特意提醒出口的,一定不是什么虚言。
这场暴雨如果真的降临的话,一定是影响到了交通,再往差一点的方向想,说不定还会与外界断开联系之类的,比如上次合宿时发生的暴风雪山庄案件。
当然,说到暴风雪山庄,大家不得不提的是……
站在一旁的仁王雅治接收到了大家的讯号,脸色微僵:“都一年多了,这个问题怎么还在追我?”
我真的不是什么乌鸦嘴啊!!!
秋沢栎:这个不重要。
仁王雅治: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秋沢栎理直气壮地挪开了视线。
幸村精市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就是这样,如果真的有暴雨的话,肯定会带来一些不方便的,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就好。”
“好——”
*
幸村精市的“预言”很少出错。
果然,两天之后的一个夜晚,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被阴云笼罩起来,下一秒,雨就哗啦一声落下,瞬间将所有在外游荡、训练、散步的少年驱赶回了宿舍,窗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雨下的好大啊……”
原本就在宿舍打游戏的秋沢栎幸免于难,听见了声音之后放下游戏机,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伸出手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拉地打在他的手心,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样,湿漉漉地又生疼生疼。
幸村精市站在桌前侍弄着自己的花草,摆了摆雏菊的花苞,头也不抬地说道:“嗯,这场雨会下好几天,直到台风离开。”
“山上的暴雨无可避免地会造成泥石流,估计过了今夜,下山的路应该就无法通行了。”
况且……他记得这次暴雨,似乎还引发起了国中生群体里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战争来着?
总之,还挺有意思的。
秋沢栎得寸进尺地将窗户又拉大了一些,风和雨就一齐拥了进来,很快,他额前的白发就被染上湿意,凉嗖嗖的,居然还很舒服。
“唔,好凉快啊。”
幸村精市整理完了自己的花花草草,刚抬起眼就看见了这一幕,眉头一蹙,直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你是想感冒吗?秋沢栎。”
对着风吹雨淋,真不怕寒气入体。
被喊了全名的秋沢栎后脖颈一凉,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任由幸村精市拿了毛巾过来给他擦擦头发,转移话题:“还好加急让人把东西送上山了……”
前天败者组回归之后,秋沢栎就加急下单了一批一批又一批的甜食之类的东西,紧赶慢赶地终于在下雨之前把它们收进了行李箱。
幸村精市双手拿着毛巾糊在秋沢栎脑袋上,一边擦着他带着湿意的白发,顺手捧着他两侧的脸颊揉了揉,说道:“不过,雨下这么大,室外训练场应该是用不了了……晚点去和弦一郎他们商量一下这两天训练的问题吧。”
室外训练场无法启用,就代表他们只能使用本身就不大的室内训练场了,虽然这场集训是将所有学校塞到一起大杂烩,而后根据球场进行划分,但人和人之间肯定会有亲疏远近,现在可不讲究什么球场了。
秋沢栎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门突然被“咣当”“咣当”地敲了好几下,而后被打开了一条缝。
人未至声先到,切原赤也那标志性的声音咋咋呼呼地从门外钻了进来,大声道:“阿栎!部长!柳前辈说让我来喊你们!”
秋沢栎脸还在幸村精市手里,被他连带着毛巾一起搓成了柔软的包子,没法回应,幸村精市叹了口气,对自家小学弟完全没什么办法,放开手之后无奈道:“知道了,赤也,先进来吧。”
得到了许可,切原赤也高高兴兴地探了个脑袋进来:“刚好,阿栎,待会陪我打游戏吧!”
“这种天气最适合玩游戏了!”
雨天!没有训练!洗完澡之后抱着游戏机!如果能再来一瓶冰镇的饮料,那就可以称得上是绝对完美的生活了!
秋沢栎翻了个江户川柯南同款的死鱼眼:“我能拒绝吗?”
切原赤也在后山那个又偏僻又简陋没网还没电的地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是闷坏了,一回来就开始s属性大爆发,Switch启动,没事就拽着他玩玩这个打打那个,仿佛要把所有欠的时间都补回来。
切原赤也咧开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不行,阿栎,这次我一定能打败你!”
他切原赤也大人和秋沢栎关于格斗游戏的比赛迄今为止是16胜315负,为了击败这个一生之敌,他势必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网球打不过就算了,游戏还能打不过吗?!
秋沢栎沉默了一下,觉得这样不太行,寻思自己要给切原赤也找点事干了。
这时候,他的目光扫过桌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课本和作业,那是幸村精市为了准备升学特意带来的。
他恍然大悟,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切原赤也:“赤也,你作业做了吗?”
切原赤也:……
切原赤也身体一僵。
切原赤也头也不回地跑了。
秋沢栎远望他跑远的背影,说道:“赤也,还回来吃饭吗?”
闻言,切原赤也跑得更快了,长腿derderder地迈出残影,带起了一阵风,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秋沢栎满意地收回手:这招有用,点赞。
幸村精市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毛巾重新放好,说道:“我们走吧。”
“莲二喊我们过去,估计也是训练的问题。”
*
片刻之后,大家聚集在了宿舍楼内的休息室中,因为雨下的突然,这里反倒完全没人,他们理直气壮地包了场。
正如幸村精市所猜,柳莲二喊他们过去确实是因为后续几天的训练安排,但是,原因却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一军?”
秋沢栎微微挑眉,和身旁的幸村精市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一模一样的默契,而后,他转头看向柳莲二:“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柳莲二手里的笔点了点随身携带的笔记,解释道:“其实在后山的时候,我就从高中生嘴里听过这一支队伍,只是现在回到训练营之后,获取数据更方便了而已。”
“如果今年的世界赛强制要求国中生出赛,那么,原本的一军、或者说海外远征队会发生变化吗?我们是单独拥有名额,还是需要从高中生手里抢下这个名额呢?”
这是他自打进入集训营之后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丸井文太若有所思地抵了抵下巴:“嗯,这也是个问题……现在距离今年的世界赛的召开似乎没有很长时间了,但我们好像完全没有听教练说过有关于那支代表队的信息。”
这个确实。
大家严肃地陷入思考。
这时,独苗苗切原赤也茫然地挠了挠脑袋,诚恳地发问:“一军是什么?”
“……”
大家面面相觑。
秋沢栎抱着胳膊,整个人都窝在沙发里,向后靠在椅背上,替他解答:“日本U-17代表队主力,现在正代表日本在海外各国比赛,还没回来。”
而后,他看向柳莲二,眨了眨眼:“你想知道什么?柳前辈,我这里倒是有一点数据。”
比如那支代表队实力如何,人员情报,这些是他亲自去踢馆摸出来的,再比如一军的头头平等院凤凰其实睡觉之前喜欢**,越智月光虽然看起来高冷但是**等一些从毛利前辈嘴里撬出来的,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保证准确,童叟无欺。”
柳莲二点着笔记本的笔一顿,笑了一下。
“愿闻其详。”
差点忘了,这里有一个已经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了。
不用白不用。
*
不知道过了多久,记了好多页、用掉了好多墨水、就差没有钻进秋沢栎脑子里自己翻情报的柳莲二满意地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提出告辞。
得到了很有有意思的数据,他可要回去好好整理整理了。
他离开之后,秋沢栎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颈,吐槽道:“……这就是‘参谋’吗?”
好恐怖。
丸井文太撑着脸,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挑了挑眉:“知足吧,只是问了你几个问题而已。”
“国一那年,我和杰克、仁王刚成为正选不久,真田可是一脸严肃地让我们写了一下午的调查问卷。”
柳莲二一声令下说要在一天之内收集齐xxxx的情报,于是在幸村精市的默许中,真田弦一郎就给全体正选发了一份比他们命都长的问卷,写得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欸?”
切原赤也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秋沢栎,说:“可是我和阿栎就没有填欸。”
丸井文太沉默了一下,默默挪开视线,心虚地说:“啊那大概是他进步了吧,不用这么原始的手段了。”
仁王雅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假的,是因为切原赤也把一切都写在脸上了,他一伸手,柳莲二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下一秒是要干什么。
至于秋沢栎……那纯属是因为他知道阿栎不会配合,所以放弃了而已,更何况有幸村精市在,有什么东西是他想知道但是问不到的吗?
“好了,大家该回去休息了。”
一直没吭声、只有在关键地方补充了点信息的幸村精市站起身,语气温温和和,内容却一点也不温和:“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明天按时在二号室内球场集合……不会有问题吧?”
仁王雅治懒洋洋地竖起三根手指:“绝对没有!”
“那就走吧。”
时间确实也不早了,雨都已经下了好大一会,被淋湿之后冲完澡的其他选手无处可去,已经陆陆续续往休息室内聚合了,看见立海大的这群人聚在一起,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等到幸村精市和秋沢栎回到宿舍之后,时针已经悄然划过了他们平日里休息的时间。
幸村精市看了一眼天气,又看了他一眼背对着他的秋沢栎:“阿栎,该睡觉了。”
秋沢栎点点头,去收拾自己有些凌乱的桌子,将游戏机重新插上电:“对,该睡觉了。”
幸村精市:……
秋沢栎:……
二人沉默了一会之后,幸村精市眨了眨眼,问道:“下这么大雨,阿栎晚上会害怕吗?”
秋沢栎沉浸式整理不知道为什么又乱成了一团的耳机线和充电线,随口道:“还好吧。”
他不怕雨,只是遇上雷雨天时会因为打雷的声音而被拽入梦魇而已,到底过了这么久,他也习惯了,小事而已。
不过,精市怎么突然问……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去,刚好看见幸村精市已经默默地将拼好的两张单人床分开了一条缝。
秋沢栎:“……”
秋沢栎:“我现在改口可以吗?”
他怕,非常怕,一到雷雨天就因为没有幸村精市陪他睡觉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不要分开他们(的床)啊——
“想什么呢。”
幸村精市好笑道:“调整一下位置而已,你不怕,我有点害怕呢。”
“所以,今晚愿意陪我睡吗?”
秋沢栎怕不怕雷雨天他自有分辨,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个床是肯定会拼在一起的。
秋沢栎什么话也没有说,帮忙整理好了床铺,而后很自觉地钻进幸村精市的被窝,一脚把自己的被子踹到最边边上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精市,快来。”
陪睡,保证老老实实。
幸村精市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意外,走到一边把灯关上,啪地一声,世界陷入黑暗。
而后,他掀开被子躺下,轻车熟路地将人捞进自己怀里,满意地将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蹭了蹭,秋沢栎整个人下意识蜷缩起来,将脑袋窝在他的脖颈里,连传出来的声音都闷闷的。
“晚安。”
第127章 大战
这场雨确实下了好几天。
“轰隆”一声,闪电劈开夜幕,在走廊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亮堂的痕迹,映出了人的影子。
“哎呦!”
堀尾聪史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后退了一步,连带着手里推着的小车也吱呀一声,发现只是一道雷声之后,他叹了口气:“唉……雨什么时候能停啊,这种天气,无论是衣服还是被褥都晾不干净,烘干机都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台风过境,暴雨侵袭,不止是训练营里的选手们的日常训练受到了影响,就连生活中的各方各面都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想到这里,走在他身旁的两个小伙伴立刻唉声叹气起来。
坛太一:“唉……”
不管是洗衣机烘干机晾衣机还是他们,感觉都被当做了二十四小时无休的苦力来用了。
浦山椎太:“唉……啊,秋沢前辈!晚上好!”
顶着一头卷卷的橘毛的少年抬起头,刚好在走廊尽头看见朝他们这走来的秋沢栎。
秋沢栎手里抱着训练营统一发放的蓝色被褥,朝这个还算眼熟的立海大后辈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他们推着的车子,顿了一下,问道:“这些都是要洗的吗?”
堀尾聪史点了点头,指了指浦山椎太和坛太一一起推着的那一车枕头被褥:“对的,秋沢前辈,这边是洗干净的……”
他又指了指他手里推着的那一车:“这边是准备送去洗的。”
“是要更换床单什么的吗?”
“对。”
秋沢栎极其自然地将手里替换下的被单一类的东西塞吧塞吧进去,而后拎走了两套干净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辛苦你们了。”
浦山椎太大喊一声:“不、不辛苦!”
呜呜呜秋沢前辈……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很帅气啊!不管是开学时正选挑战赛以一敌十、全国大赛上大展身手,还是现在在U-17里训练,就连这种暴雨天的小日常都好帅!
堀尾聪史无语地别过头:他跟这个立海大全肯定bot没话说。
秋沢栎踢着拖鞋,不紧不慢地往回走着,与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亚久津仁擦肩而过之后,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句看起来很寻常的对话。
什么断货什么暴雨什么补充……
嗯……看来,暴雨带来的交通不便,已经开始在这个四面环山、几乎是孤岛一样的集训中凸显出来了啊。
不过,这一切暂时和他没什么关系。
白发少年走到宿舍门前,双手被被单、枕头之类地东西占据,暂时腾不出来,就往前挤了挤,拿脑袋咚咚咚磕了几下门,声音清脆。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门打开的很快,幸村精市愣了一下,看清外面的景象后,有些无奈地说道:“阿栎,你可以直接喊我开门的。”
不要拿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做一点不聪明的事好吗?
秋沢栎理直气壮:“懒。”
说话好费力气,喊人也好费力气,懒,还不如动用一些更方便的办法。
幸村精市摇了摇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椅子上,说道:“先放下吧,我们先去吃晚饭。”
“刚刚赤也来喊我们,弦一郎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室内球场不多,为了节省场地,大家的训练都是在一起进行的,刚好也能同步结束训练、洗澡和吃饭。
他和秋沢栎洗完澡先行回到宿舍更换床单之类的东西,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就先去餐厅等着了。
秋沢栎应了一声:“好。”
走喽。
*
因为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等他们抵达餐厅之后,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秋沢栎和幸村精市都不是什么很挑食的人,随意取了点东西就回来了,真田弦一郎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上,正端着一杯热茶严谨地喝着,看切原赤也嘟嘟囔囔地穿梭在餐盘中。
“怎么没有肉……怎么全是素菜?!”他抱怨道:“啊啊啊是还没做好吗?好饿啊……”
好不容易脱离了在后山吃糠咽菜的日子,他一顿都不能没有他心爱的肉类啊!!
真田弦一郎喝了一口茶,面色严肃:“切原赤也!挑食是个坏毛病!绝对不可以只吃肉类而忽视补充营养的蔬菜……更何况,肉只是没做好而已,急什么,戒骄戒躁!”
又不是吃不上肉了,他家这个小后辈还是太不沉稳了,应该像他学习!
幸村精市抿了一口牛奶,温温和和地拆台:“弦一郎,如果让伯母听见你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吧?”
谁不知道真田弦一郎每天自带的饭盒里,食物种类都是五五分啊,指一半是米饭一半是肉。
真田弦一郎:……
秋沢栎毫不留情:“噗。”
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看向了切原赤也。
“好嘛……”
切原赤也挠了挠脑袋,嘟嘟囔囔地坐下了,捞过秋沢栎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噗!”
这是什么东西?!
切原赤也:“你要谋害我然后继承我的暑假作业吗?阿栎?!”
这种甜度是人能喝的吗?!!
秋沢栎顶着幸村精市似笑非笑地目光,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切原赤也:“闭嘴。”
在幸村精市去取餐的时候,他偷偷在白开水里放了六颗方糖这种事还是被发现了。
正当他想办法狡辩的时候,一道讪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那个,抱歉,大石前辈,田仁志学长,因为天气原因,现在集训营里的肉都暂时缺货了……”
是堀尾聪史。
秋沢栎挑了挑眉,觉得这个青学的一年级后辈真是神奇,明明是以“志愿者”的身份留下的,现在却比集训营的负责人还要清楚各项物资的情况……
“碰!”
正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堀尾聪史的秋沢栎:?
白发少年一扭头,发现切原赤也脸色瞬间阴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翻了他好不容易偷渡来的糖开水。
这是想干嘛?
“赤……”
“什么?”
刚想开口的秋沢栎:?
他再一扭头,原本一脸平静坐在位置上真田弦一郎立刻站起身,一点也没有他往日里的沉稳形象:“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怎么感觉,刚刚那一瞬间好像被人剥夺了听觉……
幸村精市优雅地抿了一口自己的牛奶,头也没抬:“如果是我出手的话,可不止这个程度哦。”
秋沢栎:……
他偷偷看了一眼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伸手,将他面前的糖开水连同杯子一起端远了,给他倒上了一杯真田弦一郎特供的纯茶,清香醇苦,在他眼里堪比农药。
蓝紫发少年无视了秋沢栎眼巴巴的目光,又再度将那不用尝就知道齁甜的白开水推远了,说道:“弦一郎一直都是这样,无肉不欢,再加上最近暴雨,可能影响到了他的心态吧。”
“不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戏要开场了。
*
“真田,至少在今天,让我们合作吧!”
“啊!大石!这次我们一定能胜利的!”
“真田副部长,冲啊!!让他看看我们的信念!”
“肉!我要吃——肉——!!!”
“呜哇——救命啊——!!!”
四道慷慨激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响起,临时组建的“肉类保卫组织”由真田弦一郎领头,带着三名成员朝着堀尾聪史追了过去。
秋沢栎从震惊“他们人设是不是ooc了”,到思考“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到接受“没想到啊真田弦一郎浓眉大眼的居然会这样”,只用了不到十秒。
他们赶出门时幸村精市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笑道:“怎么样,要去看看吗?很有意思哦。”
他没记错的话,这次“战争”可是全国中生阵容的呢。
“去!”
这种凑热闹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秋沢栎站起身,边走边说:“不过,我还是觉得真田前辈像被夺舍了……”
被烤肉占据大脑无法自拔,自此脑子里就只有肉肉肉了,这一辈子就这样被肉毁掉了。
幸村精市一点也不意外:“所以说,他和赤也在某些方面很像呢。”
秋沢栎:……原来是这个像啊。
二人并没有沿真田弦一郎他们离开的路线追过去,而是绕过了室内球场,绕过了练习室,绕过了几间宿舍……最后抵达大厅,站在了柳莲二身旁。
“你们来了?”
柳莲二站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朝他们点了点头,青学的乾贞治正在四处偷毒……不是,投放饮料。
秋沢栎好奇地拎起了放在柳莲二面前的一瓶绿油油的饮料,问道:“这是什么?”
绿色的饮料好少见啊,让他看看配料表……呃?蝮蛇血清?人参精华?鱿鱼?草根汁?被雨淋了二十二天的石头粉末???
柳莲二神秘一笑:“营养饮料,这个是第三版。”
幸村精市微笑着补充:“不要好奇,阿栎,好奇心害死猫。”
他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和三津谷亚玖斗的饭团一个威力……不过,这些打数据网球的为什么都喜欢研究毒药?
秋沢栎:……
他默不作声地将饮料往外挪了挪,并真情实意地发问了:“前辈,我们队里有人惹你了吗?”
要下毒了吗?
柳莲二眯着眼,神情淡定:“放心,这是独属于青学的东西,我只是帮贞治完善和改良了一下,它绝对不会出现在我们立海大里的。”
他家队友都是独一无二的好,他怎么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
至于青学……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们聊天期间,场中的冲突愈发剧烈。
一开始只是比嘉国中内部关于“我一定要拿到苦瓜”和“我绝对不会让你拿到苦瓜”的纠纷,而后晋升为了“谁拿了我的蒙布朗?!”、“我的章鱼呢!我做章鱼烧的章鱼呢!”、“啊嗯,本大爷的夏多布里昂牛排原来是在这?”、“puri,桦地,痛击你的队友”、“真田前辈我们孤立无援,但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大石领域——开!风林火阴山雷肉——!!”……
以及。
菊丸英二激情解说:“这是海盗的号角!比嘉国中选手痛击他们的部长!看来对苦瓜深恶痛绝啊!”
“呜哇,裕太被谁砸了一下,哇,裕太晕过去了,哇!不二爆发了喵!”
忍足侑士优雅地推了推眼镜:“即使失去意识,你也要君临天下吗?小景……”
菊丸英二用力挥手:“石田银选手用出了波动球——呜哇!风好大!连柔软的枕头也能用出这种效果吗?”
忍足侑士咏叹调:“这场战争中,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菊丸英二一个后空翻翻到了角落里,煞有其事地问道:“所以秋沢选手,你和幸村选手怎么不加入进去喵?”
秋沢栎微微一笑:“因为我上我可是会把他们全撂趴下的,你想先试试吗?”
他的体术虽然退步了,对付异能者和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可能有点问题,但是对付这些少年们(特别备注:没拿网球拍版)还是轻而易举的。
幸村精市手指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唔,不知道精神力一次性能影响多大范围,会不会让所有人都失去五感呢……开玩笑的。”
菊丸英二:……
妈、妈妈,这两个好恐怖喵!
忍足侑士捂住他的嘴,立刻把他拖走:“哈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你说你惹他们两个干嘛!
柳莲二目送两个解说员远去,目光落在在人群里快速穿梭的乾贞治身上:“看来,我们的实验也要开始了。”
不知道改良加强了三版之后的乾汁会是什么效果呢……当然,之所以有他参与的实验没有加他的名字,是因为他还不想半夜被人索命。
秋沢栎:你刚刚说的是实验,对吧?
场中的乾贞治像幽灵一样穿梭在混乱的战场,时不时在大家最“需要”的地方放上几瓶绿油油的饮料,没一会就有不少人中招,他们实验的结果凸显了出来。
乾贞治站在角落,眼镜疯狂反光,边观察边记录:“嗯,这次的效果很不错,居然连不二都没撑住……不过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改良……”
秋沢栎:。
哦,原来这就是真实的“痛击我的队友”啊。
第128章 if:死亡线(be)慎买!!
“那是什么?”
“一束玫瑰,一个墓碑。”
二十五岁时,刚拿下了四大满贯的幸村精市收到了一束花。
那是一束被白纸包裹着的玫瑰,娇艳欲滴,花瓣里带着新鲜的露水,一看就是刚摘下来,只匆匆裹了裹就非常仓促地送来了。
突兀地、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他家桌子上,附带着一张贺卡,上面还有几个潦草到辨认不清的字,像是医院里医生爱用的那种笔法。
幸村精市原以为是哪个粉丝送来的礼物,但仔细想了想也不可能,他家地址很隐蔽,寻常私生饭很难找到,更不可能有这种悄无声息将花放在他客厅桌子上的能力,这也就显得它的出现更加离奇。
不止是这束花,最近在家里,他总觉得很多地方都别别扭扭的,茶杯不应该放在那个位置,他的画室里不太可能会出现豆袋沙发,床上之前放的似乎也不是成堆的毛绒玩偶。
明明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但一切却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幸村精市觉得,这束花,以及这个贺卡,会替他解明最近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感觉。
于是,为了看懂这束花附带的贺卡上写的字,他特地、其实也不是特地,是顺带着在和立海大的队友们的聚会中找上了目前从医的柳生比吕士和柳莲二,拜托他们帮忙翻译。
他的队友们正在就前段时间横滨中发生的动荡讨论着,感慨虽然建筑物损坏掉了不少,但听说没有任何人员死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见了他的请求,柳生比吕士和柳莲二同时抬起了头。
“所以,那束花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柳莲二握着幸村精市的手机,看了看那张贺卡:“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贺卡,上面写了祝贺你如愿以偿,拿到四大满贯的冠军,未来也一定会顺遂一生的……但是,我总觉得字迹很熟悉。”
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他似乎经常和它的主人打交道,但一向记忆力不错的他想遍了身边的人,也没有想出这个人是谁。
是谁呢?熟悉的感觉,却完全完全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你也有这种想法吗?”柳生比吕士说:“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我应该认识一个人。”
他在上班时经常会无意识地往精神科走去,但奇怪的是,他明明不认识从事那一科的任何医生才对,就好像他之前应该有过一个“朋友”,但现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这时,原本聚在另一边的切原赤也、丸井文太等人也凑了过来,在听见了他们的疑问后,也纷纷对此表示了赞同。
“对啊,我总觉得身边好像少了一个人……但仔细想想,却又一个都没少。”
“我也有这种感觉!之前去买卡带,不知道为什么多买了一张,想退回去但是又感觉自己好像想要送给谁……”
大家低声交流了情报之后,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幸村精市。
“那么,精市呢?”
早已成熟的青年愣了一下,手握紧又松开,似乎是茫然,又似乎是无法理解。
他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明明生活一如既往,他的未来坦荡明亮,路途铺满鲜花与掌声,远远不缺那一束草草的玫瑰。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失落呢?
像是被人剜心挖肺,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的失落。
*
要抹除掉一个人在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简单吗?
太简单了。
横滨的异能者挥挥手,蓝色的光芒散如满天星,飘飘洒洒地落在这片土地上,像一场哀悼的雪,伴着六月飞花一同散漫天下。
太宰治手里握着本书,黑色的笔在上面写下一句又一句话,直到他的存在被彻底抹消。
无论是世界层面的,还是意义层面的。
中岛敦手抚在胸口,朝着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但抬起的眼睛里只有悲伤和难过,连声音也带着点喑哑:“太宰先生,一定要这么做吗?抹除掉他的存在……他明明为这个世界做了这么多的事,直到最后,连一个名字也没办法留下吗?”
太宰治没回头也没说话,鸢色的眼被下垂的发挡住了,风一吹,就能看见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江户川乱步站在他身边,摘下帽子抵在胸前,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现在,这里只有他愿意向中岛敦解释了。
“敦,如果某一天,你最重要的人付出生命保护了你的安全,而代价是他的死亡……你会想要知道一切真相吗?”
“那是当然!”中岛敦的声音急促:“我……如果我没办法救下他的话,最起码……最起码也要知道一切啊!如果就这样遗忘的话……那还有谁会记的这一切呢?”
如果连存在都被遗忘,这也太令人悲伤了不是吗?
江户川乱步凝视着面前黑漆漆的石块,按理说这是一块墓碑,但它上面没有写任何字,姓名、生平、经历……什么都没有,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生不带来,死也要走得干干净净。
“那么,期限呢?”
他问:“用一生来崩溃、接受、缅怀自己的爱人那突如其来的死亡,在未来的某一刻、也有可能是时时刻刻的陷入悲伤之中……是吗?”
中岛敦愣了一下,而后呐呐地转过头。
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一直都是这样。”
太宰治终于说话了,手里的书被啪地一声合上,而后扔到了在石块面前呆坐的中原中也手里:“聪慧、独立又傲慢,擅自替他人决定了未来,擅自规划了所有的牺牲,仿佛只要这么做,他就会成为被人铭刻的救世主一样——”
“但是……”
他死了。
扛过世界的命脉,颠覆悲惨的结局,然后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黎明到来的前夕,怀抱着无人可知的故事和满腔的爱意死去,连存在也要抹消。
死得轻而易举,死得安安静静。
一声不吭的中原中也站起身,将太宰治扔给他的书揣进兜里,眼皮都没抬,略过这群武装侦探社的人就往外走。
中岛敦忍不住问道:“中原先生……”
“就这样吧。”中原中也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谁说:“他让我送一束花,带上他最后写的那张贺卡,然后,幸村精市就再也不会记得他了。”
“那么怕疼的一个人,被雨御前捅了三刀,身体机能几乎全部毁坏,都没有喊过一声疼。”
“明明就连与谢野也救不了,却靠着异能和止疼药多挨了两年,现在早点走也算是解脱了。”
可是。
如果再晚一点的话,他们能不能找到办法呢?
不知道。
很多问题他们都不知道答案,就像风在卷着枯黄的树叶落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不停驻于此,它会不会在这颗长青的树上再多呆一会呢?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
生于此,止于此。
*
那束玫瑰花似乎是被特意处理过了,长久不衰,被幸村精市养在卧室的窗台上,静静地注视着屋内的日出日落。
幸村精市的作息很规律,按时起床、晨跑、吃饭、训练、比赛、休息,奖杯在柜子里越堆越多,名声也越来越响亮,但他心底的迷茫却没有减少半分。
到底是谁呢?到底是什么呢?
好像有人应该在他比赛的时候站在过道的阴影中等候着他,好像有人应该在他绘画的时候坐在角落的豆袋沙发里打游戏,按键声音清脆,好像有人应该在他推开门时及时按亮客厅里的灯,然后黏黏糊糊地凑上来,说一句你回来了?
明明……
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坐在窗台前逗弄着那束玫瑰花,花瓣鲜红,露珠停滞,似乎有人将它的时间暂停,期望它可以留久一些,再久一些。
是错觉吗?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永恒不变的事呢?
幸村精市笑着摇摇头,下意识伸出手,喊了一声:“阿栎,帮我拿一下那边的水……”
“……”
咔嚓一声。
有什么东西碎了。
什么?
他愣了一下,注视着自己的手掌,摊开又合上,合上又摊开,里面却仍然空无一物。
什么?
一道淡蓝色的光幽幽一闪,想要故技重施,抹消掉他随口而出的称谓,但另一股淡紫色的光芒似乎是刚睡醒一样,顺着碎裂的缝隙钻出。
他是幸村精市,是迄今为止职网中精神力最强大的选手,是越过天衣无缝和阿修罗神道之外,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的人。
所以。
“秋沢栎……”
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心脏在发烫,砰砰直跳。
“秋沢栎。”
“——阿栎。”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
抹消掉一个人的存在难吗?
很难。
我的身体早已习惯了你的存在,我的灵魂中刻入了你的名字,即使记忆和存在的痕迹都被擦去,但我爱你。
这是本能,这是习惯,是世界上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是……我为什么一直在掉眼泪呢?
*
秋沢栎,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因为他诞生在秋天,织田作之助就以此为姓,翻遍了词典之后苦恼地取出了这个名字。
“希望他能快乐。”
阿栎,阿栎,乐乐,乐乐,希望你一辈子能健康和快乐。
太宰治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无论秋沢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但从他的出生和存在,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就是他最奢侈的东西。
后来也确实如此,他的一生就是如此,诡计与阴谋裹挟他长大,冷漠与孤独如影随形,悲伤与难过经历的太过,麻木就成了本能。
就像那一年,政府来送母亲的死亡报告,十岁的孩子撑着伞,新衣服被急刹的车溅了一身水,因为他的手里不能同时拿两件东西,于是精美的蛋糕被摔得粉碎,他拿好了那张轻飘飘的报告之后,一辈子也捡不起来那个生日蛋糕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那个在他记忆里格外遥远的十七岁开始,紫藤花层层披落,阳光顺着绿藤倾泻而下,走廊中央,十八岁的少年比花还要漂亮,一双眼睛像宝石,含笑时沁满了无尽的温柔,只一眼就让他彻底愣在原地。
十八岁时,他被人牵着走出虚无,十九岁时,他们共同走进一间不大但温馨的房子,院子里载满了花,二十岁时,他将自己锁死在横滨的地下室,攥着一件带有熟悉气息的衣物,被无数痛苦的记忆和感官冲刷,孑身挨过漫长的黑夜。
二十二岁时,他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出身体,留下无法治愈的伤,留下刻骨的疼痛,留下苍白的身躯和进入倒计时的生命。
二十四岁时,幸村精市拿下了四大满贯的冠军,那天球迷欢呼,彩带翻涌,快门声咔嚓咔嚓,蓝色的天挂满了白云。
记者们将意气风发的青年拥簇着站上颁奖台,青年一只手握起了奖杯,一只手摸到了兜里那个浅色的盒子,手心难得紧张地沁出汗来。
当他真正抚摸上指间那枚亮晶晶的戒指时,当他注视着他那双忐忑又满是爱意的眼睛时,他突然抬起头,任由晶莹而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毫无形象地滴落在二人相握的手掌上。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老师,原来在幸福的时候,人真的会掉眼泪啊。
可是,幸福太短暂了。
二十四岁时,他将稳定的世界权柄重新归还于书,这好似偷来的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终结,始于书,终于书。
但是……
如果能有一个不留遗憾的结局,如果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未来,如果能有一个可以被你随心所欲改写的过去——如果,你在十二岁那年,能遇到孑然一身的我的话。
那么。
你会牵住我的手,然后再也不放开吗?
第129章 天晴
乾贞治痛击队友计划大成功。
他的毒药在这场“没打开的堀尾魔袋中到底是什么”而引发起的“枕头大战”中,让大厅中本来就混乱的场景更加混乱。
毕竟,这群人虽然因为远山金太郎巨大的威力折损了一部分,但更多一部分是折在了乾贞治那敌我不分的毒药……营养饮料上。
不管是青学的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冰帝的向日岳人、四天宝寺的石田银、一氏裕次……都没能逃过,真切实意地上演了一出乾汁之下众生平等,谁也逃不过谁的宿命。
柳莲二和幸村精市、秋沢栎三人站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抱着胳膊观赏这一出饭后好戏。
看着看着,柳莲二突然提起了一个问题。
“听说,一军似乎要回来了?”
闻言,幸村精市微微一挑眉:“嗯?”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在他的记忆里,这场持续了很久的暴风雨停下之后的次日,飞机起飞,平等院就会带领着海外远征队的no.1-20回归。
但是,这一切应该都是要等明天才会揭开帷幕。
柳莲二面不改色:“之前我和贞治在跟踪木手和堀尾的时候,路过听见了教练们的谈话。”
“他们提到了飞机明天清晨就能起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架飞机上应该是远征回来的一军。”
幸村精市不可置否:“对,是他们。”
“这场集训,马上就要进入高潮部分了。”
也即将要结束了。
秋沢栎整个人靠着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光。对他来说,远征组回不回来,接下来的赛事怎么发展,谁被选上谁被淘汰……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本来他就是为了幸村精市留在这里,后者去哪,他就跟着去哪。
比起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他现在更关注面前打得火热朝天的一群人。
“他们是不打算睡觉了吗?好困……”
跟着幸村精市住,甚至近来都是睡在一张床上,他最近的作息规律了很多,按时睡觉起床,已经养成习惯了,现在这个点早已远远超过他平日里睡觉的时间。
柳莲二看了一眼在场中激战的真田弦一郎、火力全开的切原赤也,沉默了两秒:“看这个架势,再打两小时都有可能。”
真是有精力啊。
幸村精市笑了一下,伸手用指腹搓了搓秋沢栎的脸,说道:“那我们先……”
——“呼!”
“回去休息吧”这五个字还没说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枕头带着破风声,目标明确的朝着站在一旁的柳莲二三人打来。
秋沢栎:?
搞偷袭啊?
少年立刻清醒,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抓,稳稳地抓住袭来的枕头一角,风拂过他的发梢,拂动了幸村精市搭在肩膀的外套一角。
“啧。”
秋沢栎不耐烦地掂了掂枕头,目光越过乱飞的枕头和一片混乱的人群,怒吼声,调侃声,戏谑声此起彼伏,最后锁定在场地正中、明显已经陷入狂暴的真田弦一郎身上。
此人带领着由切原赤也、大石秀一郎和田仁志慧组成的肉类保卫组织,穿梭在大厅之中,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无差别痛击所有人。
“刚刚那是弦一郎干的吧?”
柳莲二若有所思地抵了抵下巴:“他似乎很少有这种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看来吃不到肉对他的影响很大……好数据。”
好数据啊好数据,记一下。
幸村精市看了一眼场地正中的幼驯染,摇了摇头:“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啊,弦一郎。”
真是太松懈了呢。
秋沢栎轻哼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向上抛了抛柔软但有分量的枕头,目光锁死在了真田弦一郎身上。
“明明都没吃晚饭,这群人到底哪来这么大精力……”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用力,那个飞来的枕头就被他毫不留情地、精准地按照原路拋回——
“我来帮真田前辈醒醒神吧!”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是万一砸到精市了怎么办,太松懈了啊真田前辈!
“砰!”
柔软的枕头略过无数障碍物,直愣愣地砸在了真田弦一郎脸上,砸的他有点懵,但是茫然过后,取代而之的是火上浇油的愤怒。
谁?!谁暗算他?!!!
谁阻挡在了他吃肉的道路上?不可饶恕!
风林火阴山雷肉——枕头出击!!!!
“砰!”
“哎呦!”
枕头痛击切原赤也一个。
“砰!”
“呜哇——!!”
枕头痛击凤长太郎一个。
“砰!”
“……真田!”
枕头痛击迹部景吾一个。
一瞬间,集体暴动,无数枕头被抡出了白色的残影,不分敌我的痛击任何人。
忍足侑士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场战争演变成这样,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可……嘶!”
一个飞来的枕头啪一下砸在了场外解说的忍足侑士脸上,把他的眼镜砸歪了一点点。
始作俑者远山金太郎放肆地笑着:“大叔,你太吵啦!!!”
大大大大大叔???
忍足侑士身体僵住了,他明明正值青春年华,四天宝寺的这个一年级什么意思?!!
忍足谦也发来嘲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深蓝发的少年磨了磨牙,暗自拎起那个凶器,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战斗。
事到如今,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站在角落将一切连锁反应尽收眼底的秋沢栎:……
他默不作声地往幸村精市背后挪了挪,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道:“不关我事。”
和我没关系!
“当然。”
幸村精市失笑,抬手将他有些凌乱的白发往耳后捋了捋,指腹擦过脸颊时带了点微痒的感觉,让少年半眯起了眼。
而后,他转向看天看地研究天花板又研究研究地板的柳莲二,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这里太热闹了。”
他们这些年纪比较大的,不那么幼稚的(重音)前辈要回去养精蓄锐了。
柳莲二瞥了一眼场中好似年轻了十岁的“前辈们”,又看了一眼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疯狂在场中补给点给大家投毒的乾贞治,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精市,阿栎,晚安。”
怎么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错觉吧。
*
次日,晨光终于挣脱了连日的阴雨,从黑层中破开一缕天光,洋洋洒洒地落满了大地,天终于放晴了。
秋沢栎打开窗户,晨风带着湿漉漉的泥土与青草味拂来,吹在脸上极其的舒适。
幸村精市刚换好衣服,背好自己的球拍,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声:“阿栎,我们走吧。”
新一天的训练要开始了。
秋沢栎应了一声,三两步追上他的步伐,并肩向宿舍楼外走去。
走过长长的走廊,拐过一个拐角,不可避免的,他们路过了昨夜那场大战的主战场大厅。
秋沢栎和幸村精市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称得上惨烈的画面。
白色的枕头散落在地,装枕头的推车七零八落地散在一边,参与了本次战争的国中生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姿态各异。
有的抱着枕头睡得昏天暗地(切原赤也),有的龇牙咧嘴,有的累瘫在地上,双目无视地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仔细听还能听见几句小声的絮叨。
“我昨天为什么要和他们做这种幼稚的事……”
“啧,太不华丽了。”
“唉,糊涂啊糊涂啊……”
因为暴雨而带来的降智体验卡到期,他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秋沢栎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又更迟疑地落在了大厅中央那座由无数个人堆起来的人山,里面掺杂了很多他很眼熟或者是非常眼熟的面容。
山顶中央,四天宝寺的远山金太郎踩在一个不知名选手的背上张牙舞爪,精神奕奕:“哈哈哈,我赢了!章鱼烧是我的了!!”
秋沢栎:……
他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咔嚓一声,将这一幕永久地留在了他的手机里。
太好了,是黑历史。
“你们醒了?”
这时,柳莲二从旁边走了过来,他似乎也是一夜没睡,但精神明显就比其他人好太多了,还有心情朝他们打了个招呼,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走吧,教练通知开始训练了。”
秋沢栎目光扫过他,却又正好看见他背后那个死壮极其凄惨的乾贞治身上,顿了顿:“前辈,那个刺猬头四眼……嗯,乾贞治,又是怎么回事?”
哇,脑袋着地倒栽葱,唇角还有点不可名状的绿色液体……这是被人下毒了吗?
柳莲二面不改色地说道:“做实验投放乾汁被发现了,引起众愤了。”
投放那种连青学的不二周助那种味觉奇怪的人和比嘉国中的田仁志慧那种不挑食物味道的人都撑不住的东西,被人报复也是很正常的吧。
秋沢栎干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真可怜。”
活该。
柳莲二摇了摇头,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地惋惜:“是啊,真是遗憾啊,贞治。”
感觉不像是在遗憾乾贞治……黑泥要跑出来了呢,莲二。
幸村精市笑容微僵:“……我们走吧,该训练了。”
这场战争中唯三存活的少年不再停留,朝着紧急清理积水、准备投入使用的室外球场走去。
哎呀,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
“砰——!”
“咚。”
简单清理一下积水,训练营中的日常训练就正常的展开了,球场上很快恢复了此起彼伏地击球声。
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三号球场上目前还只有秋沢栎和幸村精市两个国中生,领头人鬼十次郎抱着胳膊站在观众席的上段,眉毛拧紧。
“其他人呢?”
“还在收拾吧。”
秋沢栎头也没回,手中球拍微抖,将一个凌厉的击球重新打回:“估计还要一会。”
把狼狈的自己从地上拉起来整理干净,然后去餐厅填饱肚子,再然后出现在训练场……估计还要一会。
闻言,鬼十次郎眉毛拧得更紧了,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由不耐转为凝重。
“秋沢。”
被喊到名字的秋沢栎头也没回:“说。”
“一军要回来了,平等院昨天联系我,说让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数字。”
“砰!”
“啊?”
白发少年愣了一下,球从他的球拍尖尖边溜走砸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
幸村精市也抬起了头,微微眯起了眼。
他知道阿栎是通过特殊渠道,用最优解的方式拿到了重新回归训练营的资格,但是……
秋沢栎:“这是什么意思?”
“数字是一军——就是正式代表队的二十名成员的编号,从no.1到no.20。”
鬼十次郎解释到了一半就沉默了,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后还是说:“而他的原话是……‘小鬼,老子可以给你一点特殊的选择——你喜欢哪个号码,就让那个号码的原持有人回来之后直接和你比赛!能不能拿到这个名额全看你自己了!’”
就像是杀鸡,点到哪个哪个洗干净脖子等着……
夸张了。
其实就是平等院凤凰给一个勇气可嘉的小鬼特别提供的菜单,虽然哪怕他不主动提出,衣柜里还放着一件黑红色外套的秋沢栎也同样有能拿到徽章的办法。
秋沢栎抬起头和幸村精市对视了一眼,在他眼底看见了一点微弱的笑意之后,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联系他的。”
这个也行。
他要挑一个和精市挨着的。
鬼十次郎心事重重地走了。
这个解决了,还有另一个呢。
唉,德川。
秋沢栎和幸村精市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又等了一会,国中生们才陆陆续续地抵达球场,昨天一整夜没睡打了一晚上的仗,今天很明显有些精力不足。
不过幸好,他们今天的训练并不是很重,因为时间刚刚转过半圈之后,广场上的喇叭刺啦一声就响了起来,要求全体国中生和高中生们在主球场上集合。
“现在吗?”
“集合要干什么?”
“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酝酿……”
大家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着聚集在了一起,以场中的白线为分界线,高中生和国中生分站两边,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黑部由纪夫站在顶楼,看着一边稚嫩的、初出茅庐的、对即将发生的事丝毫不知情的面容,又看了一眼明显另一边已经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极其严肃的面容,调整了一下面前的喇叭。
实话说,从接到通知、宣布新一年的U-17破例允许国中生加入开始,直到这场集训即将迎来尾声为止,他和斋藤至、拓植龙二三个教练是完全没想过这群国中生们能走到目前这一步的。
少年尚且青涩,身体机能发育不全,该怎么在比他们多出三年经验和锻炼的高中生手中拿到胜利呢?难道今年,他们也要被早早淘汰、与冠军失之交臂吗?
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向所有人交出了一份极其完美的答卷。
所以——
“……就是这样。”
“明天我们会宣布二十名入选强化选拔的阵容,这二十个人将会在独立的球场进行训练……以及,在海外远征的一军即将回到集训营。”
“解散。”
他的声音冷淡,看着因为这句话而瞬间陷入了激动和好奇之中的少年们,站直了身子。
所以,希望你们能掀起一番革命的风暴吧。
第130章 一军
三位教练施施然地离开了这里,留下一地的国中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边往外走着,边讨论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
“二十个名额……真好奇都会有谁呢?”
“反正肯定会有我的一份吧!”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也肯定会有我的一份喽?”
“喂喂喂,你们真是……”
这时,走在队伍末尾的老实听话乖巧懂礼貌的凤长太郎无意地回过头,看见了站在空荡荡的球场上、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的鬼十次郎三人,疑惑地问道:“前辈们,你们不走吗?”
“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入江奏多笑了笑,卷卷的橘发晃动了一下,“你们先回去吧,要好好休息哦,明天可是会有一场大战等着你们呢。”
“大战?”
大家面面相觑。
有些人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明天不就是公布名额、筛选强者吗?这有什么好争的?最多就是不服气像教练组抗议啊。
但也有些脑子转得很快的人立刻意会了他的意思,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大战……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的战争喽?
如果说切原赤也是前者,那么仁王雅治、柳莲二等人就是后者。
秋沢栎瞥了一眼身旁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队友们,又看了一眼还在茫然挠头的切原赤也,叹了口气:“实话说,这支队伍里,只有赤也性格比较直吧。”
这话有点委婉了,应该说,在立海大里只有切原赤也没心眼,虽然看着暴暴躁躁的,但确实是立海大里唯一一个良心,就算是浓眉大眼的真田弦一郎,在某些时候反应也是很快的。
幸村精市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切原赤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切原赤也。
秋沢栎摸了摸下巴,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鬼十次郎扫视了一圈他面前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国中生们,还是开口警告道:“小鬼们,给你们个忠告吧。”
“到现在为止,这场集训才正式迎来最惨烈的部分——之前你们经历的那些,都只能算得上是开胃菜而已。”
“什么?”
“喂喂,什么开胃菜啊,我们可是都从那个地狱里回来了,现在吓唬我们是不是太晚了?”
德川和也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边,闻言掀了掀眼皮,神情冷淡,语气也冷淡:“不,比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你们在地狱经历的那些,或许还更轻松一点。”
至少三船入道训练不会把人训死,但那群人打球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啊……”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二号球场上的国中生的不满,毕竟他们也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能重新回到这里,其中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又吃了多少的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否认他们遭遇的一切?
但德川和也很明显不想和他们解释太多,比起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想立刻解决掉陈年旧疴的念头更强烈一点,便无视背后的目光转身离开,准备去找个新地方再次开始训练。
鬼十次郎站在他背后,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再次警告道:“就是这样,小鬼们,提好一口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吧。”
一军的那群人,可不会对这群稚嫩的国中生手下留情。
前面可是地狱——
“但实话说,一军的后十还挺弱的。”
极其有经验的秋沢栎超级小声地吐槽道:“打起来没意思极了……”
虽然这句话旁边的人没有听清,但向来耳朵比较灵敏的鬼十次郎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差点被噎住,所幸他脸上绷的极紧,没人能看出。
……差点忘了这漏了一个亲身经历者。
希望明天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
“绝对会出问题的啦——!”
切原赤也握着拳头,愤愤不平地说道:“什么嘛,那二十个选拔名额里,只有一个国中生,凭什么啊?”
“我们的胜率明明比高中生高那么多!为什么全是他们,没有我们啊?!!!”
“是啊……”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这太不合理了。”
如果单单只是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没有入选的话,那很正常,整个集训营国中生高中生加起来数百人,有人入选就必定有人落选,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地方,其实也不难接受。
但是……
大家的视线放在了名单最后一个名字上。
第二十名,幸村精市。
有他的名字再正常不过,神之子幸村精市,连续三年毫无败绩,即使在集训营中,在面对强大的高中生时也依旧维持了这一战绩,他的入选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但是,二十个人,只有这一个国中生。
“就连阿栎也没有入选吗?!”
切原赤也气鼓鼓的,大喊道:“这不公平啊,阿栎明明……咦?”
他转头想找自家小伙伴抱怨,结果扫遍了人群,也没有找到秋沢栎的身影。
与此同时,真田弦一郎也蹙起了眉:“不对,幸村、柳、仁王他们都不在。”
不止如此,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相比总人数来说少了很多。
大家反应过来,也纷纷四处张望。
“说起来小金也不在……”
“谦也呢?”
“乾也不在啊喵……”
“他们去哪了?”
这时,鬼十次郎和入江奏多从球场的另一端走过来,扫了一眼明显缺了一批人的队伍,了然道:“你们这群小鬼的动作还挺快的。”
入江奏多笑了笑:“那位柳君搜集情报的能力不小啊,名单刚公布,他们就已经找上了各自的对手吗?”
这两句话在国中生群体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什么意思?”
“对手……等等!我记得……”
真田弦一郎皱着眉,微微垂下眼,目光在扫过自己身上这件黑红色的外套时瞬间反应过来:“黑外套的规则,在这里也适用。”
也就是说……
“砰!”
“6-0!”
秋沢栎吹了一声从宿舍带来的哨子,一本正经地报出最后的比分,幸村精市站在球网的一段,红白色的外套圣洁,披在他肩上分毫未乱,看不出一点刚打完一场比赛的样子。
而他的对手扎着一脑袋脏辫,神情茫然,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球拍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像一尊无法移动的木偶一样。
“结束的很快。”
秋沢栎整个人悬坐在栏杆上,晃了晃脚,瞥了一眼场中的不破铁人,又迅速挪开了视线:“我记得……他是11吧。”
“对。”
幸村精市走过去,将对方衣领上的徽章取了下来,别在自己的领口,笑道:“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品尝一下后续的美梦吧。”
在这个空无一人的球场上。
秋沢栎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这么快……早知道不起这么早了。”
“一军也真是勤奋,赶这么早的飞机回来。”
幸村精市:“毕竟在外面飞了这么久,再加上,集训营里出现了很多他们不知道底细的‘变量’,说一句归心似箭也不足为过吧。”
秋沢栎:“那希望他们有变强了一点。”
如果还是像U-17开始之前,他在英国时见到的那样……那也太无聊了不是吗?
“好啦,我们走吧,不知道no.12现在在哪里。”
如果按照上一辈子那样的发展,幸村精市手里的编号仍然会是no.11,于是秋沢栎就愉快地选择了no.12作为自己的猎物。
至于为什么不是10……因为no.10是他们立海大的前辈,他平日里还是个很尊师爱幼的一个人,就退而求其次选了一个离幸村精市最近的编号。
蓝紫发少年朝他伸出手,后者极其自然地搭上他的手掌,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那就回去吧。”
不知道其他球场上的情况怎么样呢?
另一边。
“砰!”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莲二。”
“谬赞了,亚玖斗哥哥。”
“砰!!”
“puri,同调而已,小事小事~”
“真是可怕的国中生……”
……
一球又一球落下,一个又一个徽章易主,落在继任者的掌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于是,切原赤也翘首以盼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悄无声息离开队伍的这群人,也盼来了他们衣领上反着光的古铜色徽章。
真田弦一郎抱着胳膊,目光落在自己四个队友身上,哼了一声:“看起来很顺利啊。”
“啊啊啊阿栎!!!”
毛茸茸牌的切原赤也炮弹发射到了幸村精市和秋沢栎身边,脸鼓了起来:“阿栎!这种事你怎么不带我!!!”
可恶!这种踢馆挑战夺取荣誉的桥段怎么能没有帅气的切原赤也大人呢??!!
“带你做什么。”秋沢栎一只手抵住他的脑袋,灰蓝色的眼平静无波,语气也轻描淡写的:“我都还没有。”
可恶。
平等院凤凰不是在耍他吧?他找了一圈都没找着no.12的徽章持有人在哪个球场。
不会又被他耍了吧?!
切原赤也这才看见回来的这群编号……同伴们从幸村精市的no.11开始一直到no.20,却偏偏少了其中的no.12。
“不过,回来的居然全是国中生啊。”
入江奏多笑眯眯地:“哎呀,看来这次真的要大洗牌了呢。”
不过,这倒也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呢。
——“那也太没用了!!!”
一道粗糙暴戾的声音在他们脑袋上方响起,原本安安静静站在鬼十次郎身边的德川和也立刻抬头,只一瞬,他平淡的眼神中就迅速燃起了一簇火。
“平等院……”
平等院凤凰……
终于回来了吗?
秋沢栎眼睛眯了起来。
平等院是不是又耍他?!!
幸村精市若有所思。
和记忆里没有丝毫差别呢。
他们几个认识来人,但不远处的国中生们却对此十分陌生,大家抬起脑袋,看着看台上突然出现的九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观察力敏锐一点的已经发现了他们领口别着的徽章。
no.1-no.10。
是一军的前十,是整个日本实力最强的十位高中生选手。
平等院凤凰轻嗤一声,轻蔑的目光从左往右,挨个扫过了这群少年们(?)的面容,心里却默不作声地提起了几分打量。
有敢单枪匹马挑他们整队的秋沢栎在先,他在审视这群国中生时也不免带了几分凝重,谁知道这群看着稚嫩的小孩里,会不会冒出来一个和他一样变态的选手?
再加上,虽然经常说一军的后十是废物,但他们到底也是几百号高中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能被这群小鬼轻易打败,足以证明他们多少是有两把刷子的。
变态之一幸村精市微微一笑。
真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套路啊……不过,如果只有这点实力的话,确实像是来给他送菜的。
看着看着,平等院凤凰在扫过站在秋沢栎身旁的幸村精市时,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这就是那小鬼执意要回国的原因?这小子怎么看着也柔柔弱弱的?
秋沢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拧了拧眉,哼了一声,不善地回望。
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爱看我家部长,是自己没有部长吗?
从他的视线里看出来这句话的平等院凤凰:……
啧,小气。
不看就不看。
他挪开视线,上下抛了抛手里那颗毛茸茸的网球,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德川,希望这么久不见,你能强一点了。”
德川和也忍不住攥紧拳头,眼里战意燃烧:“那是当然,平等院,等着吧。”
“说大话可没用啊!”
他轻哼一声,那颗黄色的小球在他掌心旋转了一圈,却莫名其妙地被点上了一簇明亮的光,即使在白昼中也丝毫不显得黯淡。
球拍挥出,拍线与小球接触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却不是打香早有防备的德川和也,而是带着雷霆之势朝着下方人最多的地方击去——
刚好回来了,先让他来试试这群小鬼的实力吧!!
“砰!!”
“让开。”
与球的破空声一齐响起的,是白发少年冷淡又平静的声音。
随后,一柄银白色的球拍稳稳地将球拦截在了拍线之上,伴随着一阵不堪重负的刺啦刺啦声之后,世界重归于静寂。
“……”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平等院凤凰挥拍到秋沢栎拦截只过了不到十秒,大家的惊呼与慌乱声还没响起,就迅速转变为了愤怒。
“喂!大叔!你想干什么?!”
“这很没礼貌的!!”
“伤到人了怎么办???”
平等院凤凰:……
喂,臭小鬼,瞎掺合什么呢?!!
秋沢栎白了他一眼:你耍了我这么久,我就掺和怎么了?
平等院凤凰:……
啧。
叛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