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择其一?
这是什么问题,听起来真好笑,好像她回答了,就有选择的权力似的。
“我心向姬行暮,殿下当如何?”梨若问。
萧黎冰冷回:“孤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梨若没忍住笑了,唇边带着讽刺意味,“那我若衷心殿下呢?”
萧黎:“孤同样会杀了他。”
梨若:“……”
意料之中。
看吧,她选择谁根本不重要,因为太子殿下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既然如此,萧黎问这一句就很多余了。
梨若手心一点点往床边探去,手指碰到萧黎的指尖,饶有兴致地勾搭着他的手指。
她垂眸看着两个人的手,随口说:“殿下既然没给我选择,何必多问呢,殿下天天说我狼心狗肺,可我梨若始终记着殿下对我的恩情,没齿难忘,我这一生,只忠于殿下。”
萧黎:“你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
梨若:“殿下说曼青呀,她是我姐姐,上个月在东宫初次相见时,她认出了我,我看见她,也想起了小时候的零散记忆,她确实是我的亲人。”
萧黎拧眉看她,“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自己跑就是了,干嘛带上她呀。”
梨若讨好地笑,“所以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吧。”
卖乖的笑是表面,内里却是紧张纠结。
梨若能感受到,萧黎不想杀她,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这份喜欢若有若无,可能是多年相伴让他心软了,也可能是身体上的纠缠,让一个男人对女人产生怜惜。
与其他人相比,萧黎对她算是不错,但若与江山社稷比起来,她的意愿和喜好,有几分重量呢?
梨若等着他的回答。
萧黎观察着梨若的神色,对她的话存疑,淡淡道:“你自己能不能活都未可知,不为你自己求情,倒先为别人着想了。”
闯了这么多祸,叛逃东宫,还与肃王牵扯,参与刺杀,萧黎没杀她,不代表他可以当这些事不存在。
梨若脸上笑容淡去,她低着头,自嘲和可笑从眼中翻涌而过。
“殿下说的是。”
说得对啊,萧黎没说要放过她,睡几次能怎么样,说弃简单的很,还真成暖床丫头了。
她语气低落,萧黎想了想,补上一句:“放过她可以,就看她如何选了。”
梨若抬头,“什么意思?”
萧黎:“姬行暮几次三番刺杀于孤,孤必杀他,此乃死结不可结,但你姐姐只是他手下的棋子,孤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她若肯戴罪立功,为东宫做事,孤可饶她一命。”
梨若:“殿下要她怎么做?”
萧黎:“杀了姬行暮。”
梨若:“……”
看萧黎这样子,她要是说,其实姬行暮才是她亲哥,岂不是彻底摧毁了那点情分,连她一起杀。
萧黎继续说:“孤得到消息,南疆王过世,其余皇子都已伏诛,姬行暮秘不发丧,对大燕隐瞒国情,且带着心腹暗中离开南疆,目的地正是玉州。”
梨若神色扭曲,“什么?”
萧黎:“萧唤这边刺杀失败,没有杀了孤,姬行暮紧接着就来了,他身为萧唤盟友,自然是来助萧唤一臂之力的,他以为行踪隐蔽,实则南疆的探子早就将他摸得一清二楚,只待他进城,便是他的死期。”
梨若怔怔开口,“殿下需要我和曼青做什么吗?”
萧黎颔首,“算着路程,他应是初十进城,届时孤会去城外浮光观上香,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让你姐姐和他传递消息,只要他动手,就可来个瓮中捉鳖。”
“梨若,你们要不要活,全看你怎么选。”
梨若垂眸道:“当然要活,殿下放心,我定会说服姐姐转投东宫。”
话说完,梨若躺回床榻里,萧黎没撵她,只让她往里面躺。
与昨夜的激烈相比,今夜出奇的安静,梨若背对着他,抱着被子躺在里侧,一声不吭。
萧黎也没说话,偶尔侧眼看看缩成一团的人,掩下眸中冰沉。
他在想,梨若到底会如何选。
没人能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萧黎已经步步退让,他希望这次,梨若不会让他失望了。
……
第二天,梨若被云赐带去一处偏僻院落,见到了被关押的曼青。
曼青冲过来,双手抓住梨若的胳膊,两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认全手全脚,一个伤口都没有,狠狠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他们对我怎么样不要紧,千万别连累你。”
曼青声音哽咽,“现在可怎么办,我们都被关着,命在别人手里,身不由己……”
梨若安慰她:“你还担心我呢,我死不了,你不用想我,只要你能走,我没有负累就行了,过几日就有个机会,你听我的,趁机跑出去,不用管我。”
梨若说了一遍她的计划。
曼青犹豫,“我走了你怎么办,万一燕太子迁怒你呢,阿照,男人心易变,尤其是生在皇家的,你可千万不要相信男人那点喜欢。”
梨若握住她的手,说:“我自有办法脱身,你顺利走了,我才能安心施展拳脚。”
曼青想想也对,她做了阿照的累赘了,要是没有她,阿照在燕太子身边或许会更如鱼得水些。
“好,那就按阿照说的做。”
梨若和曼青说定,回了前院向萧黎汇报,说曼青愿意为太子殿下效劳。
只是……
梨若想要曼青做成出逃被追杀的样子去给姬行暮报信,这样更逼真。
萧黎同意了,不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放就放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的跑了也无所谓,只要梨若没跑。
她最好是真的忠心,不然,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了。
…………
转眼就到了初十这日,曼青昨夜被放走了,估计已经到了姬行暮那里。
一大早,外形简朴的马车驶出城门,朝着城外的浮光观赶去。
萧黎今日要在这里见一个被排挤贬谪到玉州官场,被这里的官员陷害,万般无奈之下到浮光观出家隐世的人。
此人曾是五年前殿试,陛下钦点的的探花郎,因为为人耿直不变通,在京处处碰壁,后被赶到玉州,结果还是碰壁,最后干脆辞官而去,隐居浮光观。
这个人叫沈清让。
梨若第一次见到沈清让,只觉得他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一行人由道士指引,步入浮光观后山的小院。
道士推文进来,招呼沈清让过来见人。
院中摆着几个晾晒茶叶的架子和箩筐,远远就闻见淡淡的茶香,不曾想源头在这里。
茶叶架子后面,一个身量清瘦的男人正在挑拣茶叶。
道士喊了两声,沈清让当做没听见,道士无法,只得走过去,私下里说了沈清让两句,拉着沈清让走到贵人面前。
沈清让疑惑地扫了眼为首的人,拱手见礼,说:“诸位找错人了,沈某已不是官场中人,没有上门拜访的价值,小院不迎客,请回吧。”
这话说的硬,不通人情,但萧黎听了却挑眉,有些意外之喜。
还不错,此人确实和传言中的一样,耿直率性,比玉州那些老狐狸堪用。
云赐亮出令牌,说:“刑部查案,配合就是。”
沈清让神色讶然,没想到这次的人是皇城来的。
他看为首这人气势肃穆,一看就是身居高位,想必是真来清查的,不然不会找上他。
想到这,沈清让端正了神色,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黎抬步往里走,身侧的人落后一步,他余光一扫,看见梨若愣愣盯着沈清让看,像是看呆了。
他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咳了一声,示意梨若跟上。
梨若收回目光,低头很上。
这是生怕她跑了,至于看的这么严么,她还没有逆天的功夫,能在这么多人的看管下逃跑。
梨若觉得沈清让熟悉,回忆在哪见过他,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进了正屋,萧黎和沈清让坐下,暗卫们守门,梨若身为婢女,跟了进去。
萧黎无非是问些玉州官场的事,他和沈清让一问一答,言语间互相试探对方,甚是无聊。
梨若都听困了,半眯着眼打哈欠。
为了从得到更多消息,昨天向云赐套话,说了很久,萧黎看见她和云赐有说有笑的,竟然还生气了呢,好一顿使唤她。
关键是夜里还不安稳,抓着她折腾,她以为百越和云赐在外面守门,咬着牙不肯出声。
萧黎跟她作对,偏要作弄她,被曾经的同僚听着她和主子做那种事……她脸皮是厚,但也要点脸的!
这么一来脸都丢光了!真的要气疯了。
最关键的事,她早上出门才发现,原来门外根本没人值守,百越和云赐被撵到院子外面了……
更生气了!
梨若小鸡啄米地点头,光明正大偷懒。
她这个样子,沈清让频频看过来,引得萧黎也侧眼看她,又咳了一声。
梨若惊醒,走上前端起茶壶给他们倒茶。
沈清让:“茶凉了,我去再泡一壶。”
梨若:“不必不必,沈公子坐着吧,我去就好,厨房在哪?”
“东侧。”
“好。”
梨若拿着茶壶出去了,去东面的小厨房烧热水。
进了厨房,她脸上的困倦之色消散许多。
热水烧着,她一步步靠近厨房的后窗,扔了块石头出去。
待到热水烧开,她泡上茶,顺便掏出衣袖里的纸包,将一些白色粉末倒进茶壶里。
摇晃均匀,她拿着茶壶转身。
“沈……沈公子。”
转身遇上一个大活人,真要被吓死。
梨若捏紧了手,面上不动声色打招呼。
沈清让点点头,没说什么,接过茶壶走了。
梨若松了口气,看这样子,他应是没看见。
真是的,怎么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呢。
梨若敲敲脑袋,气得不行。
都怪昨夜睡眠不足,这会脑子混沌,眼睛耳朵都不好用了。
萧黎不会是怕她今天搞幺蛾子,故意让她这样的吧。
心机的男人。
梨若拍拍手,冷笑两声。
任你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她偏要做那个家贼。
她和姬行暮没什么感情,但姬行暮找了她那么多年,怎么也是亲兄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血脉至亲去死吧。
殿下啊,只能又对不住你了。
说起来都怪姬行暮这个笨蛋,好好活着不好吗,傻呵呵地来送死,真是头疼,净给她添乱。
怪不得天子这么信任他呢,原来是脑子不聪明,好把控。
梨若叹气,离开厨房前又往门外扔了个石头。
她进了正屋,看沈清让正给萧黎倒茶。
到了两杯,一人一杯。
萧黎拿起茶盏抿了口,沈清让也端起茶盏轻抿。
但梨若眼尖地看见,那杯茶,沈清让根本没喝……
第32章 第32章掳走太子
梨若看得真真切切,萧黎喝过的茶杯空了一半,而沈清让那杯分毫未动。
他就是装模作样喝了一下,实则根本没进口。
她站在侧面看见了,而萧黎坐在沈清让对面,没有察觉异常,还在与沈清让交谈着。
今日表面是来拜访沈清让,实则浮光观内埋伏着东宫暗卫,山林中藏着姬行暮的死士,两方都等待时机动手。
眼下院子里,只有百越云赐和其他两名暗卫护卫,其余人留在观中
等行动信号,而姬行暮这边,其实没打算动手。
没错,姬行暮是来讲和的。
梨若让曼青逃跑,不是撺掇姬行暮暗杀萧黎,而是要讲和,陈年旧恨,说到底都是一些误会罢了,由她引起的误会。
有她在中间调和,有和平解决两方恩怨的可能。
说不准化干戈为玉帛,萧黎就不惦记杀姬行暮了呢。
至于刚刚下在茶壶里面的药,那迷药需要配合迷香使用才能生效,她是为了以防万一,特意留了一手。
万一萧黎不肯和解,执意杀了姬行暮,那她就使出迷香,和姬行暮一起逃跑。
多亏玉奴慷慨,走之前她把玉奴的药都搜刮来了。
萧黎面前的茶杯空了,梨若又给续上,乖乖站在一边。
他和沈清让说着玉州州官压下去的陈年旧案,沈清让应是信了面前这人是真的来查案子办实事的,一口气说了很多,萧黎听得认真,不知不觉饮了三四杯茶。
瞧着分量差不多了,梨若拿起茶壶,“茶凉了,我再去热一壶。”
沈清让起身,拿过茶壶,说:“我去吧,你不知我家的茶叶放在哪。”
他离开,屋中只剩萧黎和梨若。
看着时间不早,萧黎终于问起另一个正事,“确认将孤今日的行程透露给姬行暮了?”
“是。”
“所以说他人已经到了,就在这附近?”
萧黎捏着茶杯,瞥向梨若,看着她略带犹豫的神色,说:“那还等什么,该动手了,出去告诉百越,让观中的人上山,动作轻些,莫要打草惊蛇。”
梨若深吸一口气,正正神色,一鼓作气道:“其实今日,我有其他话要对殿下说。”
萧黎:“什么话。”
“有关于……我和姬行暮的,其实我们……”
梨若酝酿着,要全盘托出。
“殿下!不好了!观中暗卫遇袭,有一批刺客攻上来了!”
云赐火急火燎冲进来说,“院外也围了刺客,对方好像知道我们的计划,几处埋伏人手的地方都遭了袭击,对方派了很多人手前来,殿下您不可冒险,我们在这里拖延,让梨若护着殿下从山路撤退吧。”
萧黎瞬间沉了脸,吩咐道:“可,孤先走,你们也莫要硬抗,打不过就撤,不可恋战。”
“是。”
萧黎又说:“刺杀朝着孤来,与沈清让无关,你们将他藏好,把战局引到别处去。”
云赐得令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气氛凝结。
梨若也愣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好,今日是来讲和的,怎么动起手了?她还没发第三次信号呢!
而且姬行暮轻装快马赶路过来,哪有那么多人手。
此处山高皇帝远,连连围剿储君,恐怕是肃王和德妃用上了全部底牌。
萧黎冷笑,目光讽刺:“梨若,孤真是,白白信你。”
若不是梨若传递消息,姬行暮不会知道浮光观中藏了许多人手,布置得这么周全。
他有意试探梨若对他的心意,结果真让他失望。
“不是我!说实话,我是想要保下姬行暮的命,可殿下对我同样重要,我不可能帮他算计你。”
“同样重要?他和孤……竟同样重要?”萧黎脸色铁青,一只手捏着茶杯,竟生生给茶杯捏出了裂痕。
什么叫同样重要?原来在她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和他同样重要,甚至可能,梨若是在骗他,姬行暮比他重要得多。
萧黎此生,只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倍尝失望和恨意,每每犯错,每每原谅,到头来得到的全是背叛。
为何要对他说谎,为何要背叛他,难道他还不够宽容!就算没有明说,难道他的态度还不够纵容。
梨若咬着牙,心底暗骂姬行暮不靠谱,拉着萧黎从后窗离开。
“走吧,现在不是质问这个的时候,我们先离开再说。”
萧黎阴森森盯着她,“孤此刻只想掐死你。”
梨若拉着他的手往后山小路上跑,“那也等跑出去再说吧,殿下要是伤了,我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萧黎不信梨若的话,理智告诉他,现在就该打晕梨若,将她抛下独自离开,不可信的人怎么能同行。
她这样的叛徒,死在这也是活该。
两头倒的人哪有好下场,梨若在两方摇摆不定,殊不知这样最是催命。
这样的念头在心头转了一圈,萧黎终究没有动手。
为君当正身,理智抉择,私情靠后。
可是昨夜他们还耳鬓厮磨,缠绵深夜,怪他心不够狠,此刻无法下杀手。
哪怕心中恨极了,也做不到亲手掐死她。
跑了两个时辰,终于摆脱追杀,到了山下的镇子外面。
萧黎沿途留下记号,等着百越云赐他们找过来。
天黑了,两人走进一座破败的院子,暂且歇脚。
“真的不是我,殿下都不杀我了,我何必故意找死,非要联合其他人刺杀你。”梨若又开始解释了。
萧黎一昧沉默,他不会再信梨若一个字。
梨若:“其实我是想让殿下和姬行暮解除误会的,姬行暮救过我,我不想他死,殿下待我更是重恩,我希望双方平安没有错吧,既然姬行暮有意投靠殿下,殿下接受这份好意又何妨。”
萧黎不知道梨若哪有这份自信,能同时说服他和姬行暮。
显然,她的话没有一点信服力,什么姬行暮有意投靠?南疆的诚意就是追杀他吗?
“闭嘴,再多说一句,孤即刻掐死你。”萧黎说。
梨若很苦恼啊,按照眼下的情况看,姬行暮确实没有投诚的意思。
他是怎么回事,明明都说好了,怎么能中途变卦呢?
“这次刺杀肯定不是他的意思,一定是肃王从中作梗。”梨若笃定道。
萧黎笑梨若天真,心情极差,懒得反驳。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还如何转圜,梨若无奈,接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果姬行暮不听她的意见,执意与肃王联盟,那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后面怎么样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路,她不管了。
至于她自己,梨若望向萧黎紧绷的侧脸,低声道歉:“殿下,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萧黎看着另一侧,不予回应。
他心绪杂乱,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梨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不处置,他岂非落入卑微境地,他萧黎不需要去要讨好谁,为君不可以对任何人心软。
更何况是个几次三番挑战他底线的人,他早该处死梨若。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头上,梨若找柴生火,让漆黑的夜里有了一点暖色的光。
过了会,梨若又出去找来干净的水回来,将水囊递到萧黎面前。
“殿下,喝口水吧。”梨若殷切地看着他。
萧黎不接,眼神淡漠地看着她,声音薄凉,“我若是你,刚刚出去了,就不再回来送死。”
梨若捏紧了水囊,放在萧黎手边的石头上,“殿下想杀我,是我咎由自取,没有怨言。”
萧黎倏地站起身,掐住梨若的脖子,手掌收紧,只是一瞬间,梨若整张脸就憋的涨红,窒息席卷。
“阿照!”
泛着寒光的短刃掷来,伴随着曼青的惊呼。
萧黎松开梨若躲避匕首,两人同时看过去。
曼青抽出腰间长剑刺过来,击退萧黎两步,对梨若说:“阿照,你快走。”
“走?晚了。”
萧黎手中无剑,但他的身手和百越差不多,曼青和梨若不是对手,哪怕是她们拿着武器。
他赤手接招,不过十招就卸了曼青的剑,用曼青带来
的绳子将曼青绑住了。
“别,别杀她。”
梨若看萧黎夺了剑,连忙上去阻拦。
萧黎用剑抵住曼青的脖子,“南疆刺客,当杀。”
梨若无法,只得将准备好的迷香抛出。
这迷香香味清淡,三人均吸入了香气,但却只有萧黎倒下。
梨若冲上去接住萧黎,扶着他缓缓坐在地上。
曼青惊喜,没想到阿照早就留了后手,她急忙说:“阿照,世子在城外被肃王扣住了,肃王对世子起了疑心,怀疑他并非是来取燕太子性命的。”
梨若:“肃王竟亲自来了玉州?”
“是,他带了很多人,今日的刺客大半是他的人,我混在其中,为他们指路,阿照对不起,我若不这么做,他就要对世子不利,他还说,若见不到燕太子的尸体,就杀了世子。”
曼青难以启齿,她不能祈求阿照杀了燕太子,她知道对阿照来说,朝夕相伴十年的燕太子更重要。
“阿照,现在要怎么办啊……”曼青眼中含泪,她和世子姐弟相待,已是亲人,她当然想救世子,可她做不到。
梨若沉默了很久,将萧黎腰间的玉佩取下,交给曼青。
“你拿着玉佩和肃王复命,说萧黎被你刺了一刀,坠下浮光观后山的断崖里,摔死了。”梨若说。
曼青:“肃王怎么会信,这样也就能骗一两日,待燕太子重回玉州,谎言一戳即破。”
“他回不了玉州!”
梨若找出身上的软骨散,算一算分量,要是全用在一个人身上,至少能挺一个多月。
“我把他带走,一个月之内,绝不让他露面,只要东宫的人找不到太子,肃王就会相信你的话。”
梨若继续说:“一个月,足够肃王信服,放你们离开,你们还可以借此要些好处,最多不过两月,肃王必定快马加鞭赶回皇城,将太子遇刺身故的消息宣扬出去,扶持德妃母子上位。”
曼青艰难出声:“那燕太子……怎么办?”
梨若蹲下来,将软骨散送进萧黎口中,“我带着他回京,乔装打扮些,没人认得他,一个月足够我们回去了。”
届时姬行暮早就跑回了南疆,肃王自以为得逞,但只要萧黎完好无损出现在朝臣面前,遇刺而亡的消息不攻自破,还能借机打压肃王。
幻想很美好,但萧黎本人是唯一的变数。
曼青不觉得燕太子会乖乖听话,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阿照,那你要怎么办,若软骨散失效,你该怎么办?”
梨若:“跑了就是了,天下之大,哪能轻易找到人,以后再不相见就是了。”
她说话时看似平静,心里如何就不得知了。
梨若没有时间伤悲,让曼青立刻去找马车,眼下要抓紧时间离开玉州边界,先逃了再说。
第33章 第33章殿下不配合,我就要放肆了……
玉州城外设了多处关卡,为了今日的刺杀,肃王做了很多准备,再加上玉州有许多高官都肃王的人,施展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梨若不知这些关卡都在哪里堵着,光靠她自己是走不出去的,多亏曼青参与此次刺杀,对关卡布置了如指掌。
肃王不怕曼青反叛,因为姬行暮在他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刺杀若不成,他们都会没命。
曼青找来马车,寻了条小路护送梨若到玉州边境。
“再往前走百里,就是下一城了,阿照,从玉州回皇城路途遥遥,少说要走一个月,你千万小心。”
曼青将一包袱药品和银票递到梨若手上,脸上的愁容不散,嘱咐道:“阿照,凡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等你安置好自己,一定要给我们写信啊。”
“会写的,不用担心我,我最多只拖一个月多,你们尽早脱身回南疆,不枉我忙活一场。”
“会的。”
曼青送别梨若,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眼眶逐渐湿润。
马蹄声不停,身后的人影逐渐缩小,直至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了。
梨若一直没有回头看,她从小没体会什么是亲情家人,骤然有了这些,还不太适应。
她不想把分别搞得腻腻歪歪的,只在拐弯的时候偷偷瞄了眼,然后匆匆收回目光,挥扬马鞭加紧赶路。
日升月落,西下暮起,两日马不停蹄地赶路,中途在第三日黄昏赶到邺椿城外。
进城的人群排着队,一眼望不到头。
梨若停下马车,问了路人才知道这么多百姓排队进城是为何。
邺椿城每年八月初都会举办灯会,今年的万灯展就在明日晚上,所以才有这么多前来瞻仰的百姓。
近二三十年,百姓安康富足,世人崇尚游玩观赏,邺椿的灯会每年都会引来许多游客游玩。
也是赶巧了,让他们碰见,邺椿离玉州远得很,不急着赶路,不如就留上一日看看灯会吧。
夕阳西下,到了吃饭的时候却进不了城,梨若只得找过路百姓换了着干粮。
粗糙口粮怕殿下吃不习惯,幸而碰上一户带着点心的贵妇人,梨若用一根钗子换了点心回来。
霞光洒在她脸上,笑容洋溢,映得这张灵俏笑颜格外生动。
“吃饭啦!今天有好吃的!”
她掀开帘子,钻进马车里。
马车内,本该华服金冠,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一身浅色衣衫,端着书卷看。
见梨若进来,萧黎不为所动,垂眸盯着书。
梨若用油纸捧着点心递到他面前,笑嘻嘻说:“殿下,请用膳吧。”
这几日风餐露宿,他们都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都是扛饿干粮窝头。
萧黎眼都不抬,冷嗤一声:“用膳?用哪门子膳,孤该饿死,成全你做乱臣贼子的野心。”
梨若浅笑,往前挪一挪靠近他盘坐的腿边,乖巧道:“什么乱臣贼子呀,我哪有什么乱臣贼子的野心,顶多就是……”
觊觎觊觎太子殿下俊美的容颜和挺拔的身躯罢了。
咳咳,非礼勿视。
梨若眨眨眼,抱住他的手臂,扔了他手里的书。
“顶多一两月就到京城,殿下别急,有我保护你,不会出任何事的,肃王那边哪能想到殿下还好好的呢,他野心勃勃,一时得意洋洋做出什么,等殿下回了东宫,不是更好收拾他吗。”
萧黎冷笑,不予争辩。
这两日已经吵累了,梨若铁了心劫持他,好话坏话他说尽了也没有效果,还能怎么办,他吃了软骨散无法反抗,只能随她了。
讽刺,他为自己的一再心软后悔,当初就不该留下梨若。
他的心软,只能换来狼心狗肺。
区区一个南疆世子,为了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梨若竟然劫持他,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
劫持皇太子,当诛九族。
好胆量,真是好极了。
梨若叹息,不吃也不强求,先给自己喂饱了。
“得在外面等两三个时辰呢,等我们进城估计得二更天以后了,殿下还是吃点吧。”
梨若一边吃一边劝两句。
萧黎不理她。
马车在城门口排队,等着等着两个时辰过去,终于快到他们这里了。
梨若出去看了眼,欣喜进来。
估摸还有两刻钟,她先眯一会再睁眼。
马车很大,她和萧黎各占一边。
她不担心萧黎逃跑或者大声喧哗。
吃了软骨散跑不过,大声喧哗就说她夫君是疯了,很好解决,不怕治不住他。
有限的时间里,她体会到了无边的苏爽,这辈子还能有比劫持太子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再不会有了。
“咕咕……”
肚子叫的声音传来。
梨若听见了,但她没睁眼,全当耳聋。
不吃饭就得饿着,活该啊,爱吃不吃,她又不能跪着请萧黎吃。
想想也是可怜,殿下没体会过这种日子吧,跟着她净受苦了。
不一会,耳边传来稀碎的声音,萧黎似乎吃东西了。
两刻钟后,终于到了他们进城,梨若手里有通关手令,不必搜查,驾着马车长驱直入。
没多久马车在一座酒楼前停下,这座酒楼可吃饭喝酒还可住店,附近街道上还有各种铺子购置吃穿,方便得很。
当然价格也贵,一晚竟然要一千钱。
梨若付银子的时候心痛,但想到太子殿下跟她吃苦了,理应住一夜安稳的。
况且她的钱都是从太子和肃王手里骗来的,破费就破费吧。
付完银子,梨若牵着马车放置到后院,背上包袱,扶着萧黎下车。
引路的侍者见了,眼神越有疑惑。
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被个瘦弱女子搀扶
着呢。
侍者问:“郎君可是身体不适?楼中有大夫坐诊,可要先去诊脉看看身体?”
梨若笑着摆手,“我家夫君自娘胎里就有疾,体弱,老毛病了,他就这样,不用看不用看,我们回房歇会就好了。”
侍者总觉得这郎君脸色不对,于是看向郎君,等着他回答。
梨若嘴上说的轻松,搀扶‘夫君’的手却暗暗掐了一下萧黎的手臂,笑容里满是威胁。
“夫君啊,你说对吧?”
“……对。”
萧黎瞥了梨若一眼,暗暗咬牙,无可奈何附和着颔首,打消侍者的疑虑。
侍者不再多问,引路到客房为将一把锁和钥匙交给梨若,交代几句便走了。
这客房价钱好,里面也好,内饰华美,配得上这个价钱。
客房中只有一张床榻,两人自然睡在一起,前几日玉州的时候都是同榻而眠,逃命就不计较这点小事了。
梨若是这样想的,谁知萧黎打定主意和她作对,非要她打地铺。
“地上凉,睡一晚腰疼腿疼。夫君舍得我睡地上吗?”梨若装模作样,捏着嗓子说。
萧黎坐在床榻边,面色冷淡,“你不睡,我睡。”
说罢,他扯着被子下榻,将被褥铺在书案边,和床榻一个东一个西,遥遥相望。
梨若很无语,等到萧黎忙活完,走上去将被褥一把收起来,放回床榻上铺平。
随后拽着萧黎的手腕,不讲道理地将他拉回来。
“殿下,莫要闹了,没摸过还是没睡过,作何故意找麻烦,这屋子一晚上一千钱诶,殿下你知道一千钱是多少吗?我为了咱们好好休息一晚才狠下心住这里的,不能浪费银子!”
萧黎不语,周身气势森冷,懒得废话。
他现在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更别说同榻而眠了,多看一眼恐会气死自己。
梨若才不管他有什么堵心的情绪,她直接将萧黎压在床榻上,不让他走。
“就这么睡,不要再动了。”
萧黎是真没力气挣扎,拗不过她,只得冷着脸,和衣躺下。
他躺里侧,梨若在外侧。
吹了房中最后一盏灯,万籁俱静,只能听见枕边人细微的呼吸声。
白日里赶路很累,但一躺下就睡不着了。
梨若扭头看着身边的人,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说:“殿下,穿着衣裳睡不好,还是脱了吧。”
萧黎睡容平和,没有回话。
梨若不信他已经睡了,又说:“算了,我帮你脱吧。”
她伸出手,还没碰到男人的衣领就被拦住。
萧黎甩开她的手,翻身向里,“离孤远些。”
“……”
这话听着真让人伤心,不是前几天抱着她亲的时候了。
梨若叹气,手指头无聊地戳着萧黎的后背,不时画个圈圈。
“殿下这么恨我吗?我要是任殿下处置,殿下会杀了我吗?”
梨若看着他的后背,等到一声讽刺的冷笑。
他没有说话,但梨若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们之间也许有着相互的喜欢,不是她一厢情愿,可萧黎的情意,已经被她种种背叛消磨干净了。
可能还是有情,但身为储君,未来的帝王,他尊严不允许他再心软了。
梨若不再说话,床榻里静下来。
须臾,萧黎突然出声,“那女刺客叫你阿照,这是你原本的名字?”
“是,日光照耀的照,这个小名很好听吧。”
“你和姬行暮究竟是何关系?”
梨若顿了顿,不知道她要不要说真话。
萧黎和姬行暮的仇怨好像难以化解,她说不说都不重要了,如果姬行暮跟她少扯上点关系,或许萧黎没有那么迁怒南疆。
“主仆,曾经的主子,曼青是我姐姐,我们的母亲是姬行暮的乳母。”
萧黎:“你本名是什么?”
梨若:“不记得,就知道小名。”
萧黎突然转过身来,冷眼看她,眼中仿佛装了一池寒潭,冰凉彻骨,“你在说谎。”
“我没有。”
萧黎说完这句就又背对着梨若,不肯再说话了。
即便到了此种境地,令他最愤怒最失望的,不是梨若的滔天大错,而是她的不信任。
有许多话许多事,她不信任他,不肯对他讲。
“殿下……你怎么不说话了?”
梨若用一只手臂撑起上半身,双手扑在萧黎身上,亲昵抱着他。
“既然睡不着,那漫漫长夜,不如我们做点什么吧。”
梨若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挑开男人的衣领,缓慢抚摸着他的下巴、脖颈、喉结……
萧黎起先是不理会,后面梨若越来越过分,他愤而起身,推开梨若。
“梨若,我厌恶你,不想碰你,懂得什么叫廉耻吗!”
梨若怔然一瞬,唇边抽动,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和殿下做那种事,夫妻之事,鱼水之欢,殿下不也很喜欢吗?”
萧黎压抑着嗓音,恨恨道:“孤只想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殿下与我做一个月的假夫妻,就暂且忍忍吧。”
梨若靠近他,目光大胆。
“放肆!”
“我放肆的事情多了,死罪多了不压身,反正在殿下这里,我已经是死千次万次某不为过了,那也不差多冒犯几次了,殿下,我劝你安静些,毕竟这么美妙的事情,我也不想动粗,若是不甚伤了殿下万金之躯,那就得不偿失了。”
梨若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死罪犯得太多了,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一个月,她只想在这一个月里,多靠近他些,毕竟以后就见不到了。
如果有幸再见,估计就是萧黎来取她性命的时候。
可悲可叹,但也咎由自取,不无辜。
梨若下了榻,从包袱里拿绳子回来,“这东西早就为殿下准备好了,殿下是配合呢,还是想用绳子添添情趣呢?”
她笑着眨眨眼,横跨坐在他腰上,秀发逶迤搭落在腰腹下方,带出丝丝痒意。
星点之火,可以燎原。
萧黎闭眼,拒不配合。
有风骨,她喜欢。
梨若晃晃绳子,“好,那就委屈殿下喽……”
第34章 第34章殿下与我做一夜夫妻
月朗星疏,巫山云雨正浓,久久不歇。
“放肆……”
“殿下,我放肆过太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孤定会杀了你。”
他脸色潮红,青筋凸显,闭眸忍耐着什么。
梨若倒是惬意舒坦,半阖着眸子。
满头青丝随着身躯摇摆浮动,一甩一甩的,划过雪白的脊背,带起一片涟漪。
“殿下杀我千万次,等真正做到了再说吧,这条命能折在殿下手里,我不亏。”
梨若突然停下,俯身趴在萧黎身上,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不过我说过了,能死在床榻上最好。”
空气湿热,身上也湿黏,汗水和一些水渍混在一起,隐约闻到一股摄人心魄的香味。
梨若停了好久,萧黎忍无可忍,睁开眼看她,咬牙切齿。
“受不了了?”梨若笑得得意,“想让我动吗,殿下求我呀!”
萧黎哪里肯服软,他是个面子比天大的,嘴最硬了。
梨若不急不缓,有的是时间跟他耗着。
只是萧黎能忍,等了好久都不肯求她,梨若不想真气死他,只得作罢了,后面好声好气哄着,想要取悦萧黎,搞了好久,弄得腰都酸了他才结束。
梨若没脸没皮的,都
做过好几次了,她放的开,可以哄着捧着,不要矜持和脸面。
除了想让萧黎舒心些,其实私心里,是想看看这副反抗不得,身体被她掌控,无能为力达到顶峰的模样。
上次她在上面掌握主动权,是围猎场那次,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过了,她一直被萧黎镇压着,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被他欺负得不能反抗。
今天又倒过来了,终于能报复回来了。
那双宽大修长的手掌被绳子绑在床头,手腕都磨出了红印,
梨若不甚在意,还乐得所见。
男人嘛,皮糙肉厚的,萧黎小时候在边关吃过苦,这点皮肉之苦都不算伤,无妨的。
…………
第二日,梨若精神奕奕醒来,反观萧黎,还躺在床上没睁开眼。
哦,他现在体力不如以前了,昨晚肯定累到了,算了,赶路不急于一时,还是让他多睡会吧。
梨若准备出门买点衣服和点心,购置两件粗布麻衣,换身装扮,点心干粮也用于接下来的路程,至少支撑到下一城池。
睡前她将绳子解开,随手丢在地上,现在她又把绳子捡起来,琢磨着把萧黎手脚绑起来,免得他趁她不在的时候逃跑。
可要是给他绑起来,会把他吵醒的。
梨若想了想,决定不用绳子了,她把萧黎的衣物全部打包背走,路上扔掉,再买身新的回来。
这样他就算醒了也无妨,没有衣裳穿,他肯定拉不下脸叫人,也没那个脸出门。
梨若背着包袱出门了,走之前桌子上留了一包点心。
邺椿繁华,主路两侧均是二三楼的商铺,门口高搭彩帛,幡幌满街。
她进了成衣铺,买了两件寻常百姓穿的衣裳,然后又买了很多日常所需用品和干粮。
想着赶路烦闷,她又进了书铺,买了好几本地方风物志和笔墨纸砚给萧黎用,虽然背上大包小包有些重,但她有的是力气,人看着纤细,实际有劲得很。
今天晚上是灯会,各个商铺的门口和屋檐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华丽精致,美不胜收。
一眼望过去,长街看不到尽头,家家户户如此,宫灯万盏,能想象到晚上是何等盛景。
竟然比京城的灯会都要热闹隆重。
梨若兴致勃勃回到酒楼,背着好几个包裹进门。
“我回来啦!”
她兴高采烈,结果一进来就对上萧黎那张冷脸。
他就这么盯着她,臭着一张脸。
梨若走到床榻边放下东西,一一拿出来给萧黎看。
“邺椿有好多京城没有的点心和吃的,我听都没听过,我都买回来了!这些就是我们的口粮,一会挨个尝尝。”
“除了吃的,还有笔墨纸砚,殿下在马车上可以写字打发时间,还有地方风物志,好多本,你肯定爱看。”
“还有这衣裳,虽然是粗布麻衣,比不上宫里的料子,但殿下气宇轩昂,穿什么都俊朗!穿上试试吧。”
梨若拿着衣裳往萧黎身上比划。
他坐在床榻边,上半身光裸,下半身仅有一条遮羞的里裤。
萧黎面色更臭了,一把扯过梨若手里的衣裳穿好。
他一觉醒来,屋里一件衣裳没有,真是要气的半死。
梨若讪讪笑了,等他穿好衣裳,又是一顿惊叹,表情夸张,“殿下俊朗伟姿,如高山日月,穿什么都好看,就算一身布衣,也挡不住气势磅礴……”
“闭嘴。”
不会用词就闭嘴好了。
萧黎嫌弃地瞥她一眼,走到桌边,将梨若带回来的小吃拆开,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纵使身在囹圄,仪态礼教是刻在骨子里,举手投足皆能看出皇家气派。
梨若就不一样了,大口吃饭,风卷残云吃完。
“殿下,今夜有灯会,一会我们出去逛逛吧,看过灯会再来这里取马车出城。”
“不去。”萧黎拒绝。
梨若瘪嘴,软声劝道:“去吧去吧,好不容易有个闲暇时间,逛逛灯会怎么了,该放松还是要放松的。”
萧黎沉默。
梨若好脾气笑着,拉着凳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双手缠上他的胳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殿下陪我去看看吧,我求你了,殿下,夫君~”
萧黎咀嚼食物,稍微怔愣片刻,低头不语。
“殿下?”
“夫君~”
梨若看着他,声音软化,“殿下就当是给我一场梦,陪我做一晚上假的寻常夫妇,好不好嘛!你要是答应,下面的路程,我绝对不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梨若等他吃完,拉着他出门,嘴上甜甜的,“听侍者说,河边有好多杂耍节目,还有打铁花,我们先去河边看吧,好吗夫君?”
萧黎被她拖着走出客房,面无表情。
“说话呀!”梨若轻轻捏了下萧黎的手,神色温柔,“夫君不说话,是准备都留到夜里说吗?”
萧黎顿时冷了脸,想到昨夜各种屈辱,死死盯着梨若半弯的大眼睛,怒气充斥胸膛。
偏偏梨若不放过他,又说:“夫君不说话,定然是想回屋了,那我们就不出门了,回房做些更有趣的事情吧。”
“去河边。”萧黎憋着气说,“我陪你去看。”
梨若满意了,“谢谢夫君,不过夫君叫我什么?”
“……”萧黎扭头看着前方,说不出口。
梨若又捏了下他的手,轻咳两声威胁。
萧黎:“……娘子。”
梨若:“什么?夫君你说话声音这么小么,我都听不见诶。”
“娘子!”
“诶!”
梨若心满意足,牵着他的手,顺着人流往河边走。
数万烛光闪烁,照得长街通明,天上的星光都黯淡了。
人声鼎沸嘈杂,置身其中,两人挽着手行走,和许多夫妻一样,当真有种恍惚之感,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梨若脸上的笑不曾淡去,欢喜极了。
萧黎余光落在她脸上,偶然转头,正好能对上她带着笑的眼睛。
暖光色的葳蕤烛辉落在她脸上,笼罩一层柔和面纱。
一声声夫君落在耳畔,好像犹如真切存在的一般,她本该这样唤他。
一路上萧黎心里烦闷,此时却是不愿想那些头疼的事了,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景色美妙,就暂时不想烦心事了。
梨若在河边寻了个看表演的好位置,买了两份小吃端着,准备一边吃一边看。
萧黎看她拿了两份肉饼回来,面色自如地收回眼,负手望着河边。
“开始了开始了,这是什么,胡旋舞吗?”
梨若睁大眼睛看,一手一个肉饼,左边咬一口,紧接着把右边的也咬了一口。
肉香满口,好吃。
正喟叹着,她察觉到旁边人冷冷地注视,疑惑看过去。
梨若眨眨眼,“看我干嘛,看美人跳舞啊。”
萧黎收回目光。
梨若继续看舞,又吃了两口,突然想到她一手一个肉饼,是不是还分萧黎一个?
于是她好心匀出一个递给他。
虽然被她咬了几口,不然他们已经亲过那么多次了,吃她吃过的食物没关系的吧。
萧黎:“虚情假意。”
梨若:“??”
怎么就虚情假意了,感受不到她多爱他吗!真是的,分明他铁石心肠。
“不要算了。”
梨若自己全吃了。
吃完用帕子擦手,转头又瞧见萧黎冷冷看她。
梨若没太在意,继续看戏。
心情不好太正常了,毕竟是被挟持过来的,心情好就怪了。
梨若只当没看见,欢欢喜喜叫着夫君,拉着萧黎逛灯会。
她身上带着银子和银票,路上看见点什么新奇玩意就要买,玩开心了就大方了,买了好多东西。
河边聚集着很多年轻小夫妻,共同点一盏天灯。
听他们说,这是向天祈愿,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梨若牵着萧黎的手,站在岸边看了会。
萧黎本以为梨若会过去凑热闹,也放一盏天灯,结果她没有参与这个,只是看看。
卖灯的妇人看他们牵着手,成双入对,定然是新婚夫妻,走过来售卖天灯。
“这位娘子郎君,你们不买一个吗?这是咱们邺椿的传统,当年新婚的夫妇都要这里放一盏天灯的,你们也放一个吧,图个好兆头。”妇人笑着说。
梨若摇头,“不必了,并非所有有情人都能白头的。”
他们注定无果。
萧黎瞥她一眼,紧紧抿着唇。
卖灯的妇人讶然,搞不懂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和夫君不能白头,还是当着夫君的面说的,真是奇怪。
梨若牵着萧黎往前走,“去前面看看吧,那边好像有卖花的呢。”
萧黎手腕一转,松开梨若的手,径直往前走。
梨若又去牵他,萧黎躲开。
奇怪,怎么突然生气了呢?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哦,她知道了,定是不满他们被人误会为夫妻了。
太子殿下啊,傲气得很,也矫情得很。
恐怕是心里觉得她不配,正不痛快呢。
梨若跟在他后面,路过一个小女孩抱着一篮子牡丹售卖,她立马买下来,追上前面的萧黎。
萧黎看她抱着花,冷冷说:“买这种无用的东西做什么?”
“送你呀。”
“不要。”
“怎么不要呢,多配殿下的身份呀,牡丹是花中之王,殿下将来是万民之主,一样的尊贵,牡丹最配殿下了,而且牡丹好看,殿下也好看。”
“油嘴滑舌。”
萧黎没见过给男人送花的还夸男人长得好看的,好敷衍的哄人方式。
不过……他勉为其难收下了,既然答应梨若今夜假扮夫妻,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梨若迎上去,再度牵着他的手,好脾气说:“夫君想去哪里逛,我都听你的。”
萧黎转身往回走,“河边。”
“好,我们去河边。”
梨若屁颠屁颠跟着,难得他配合,都顺着他好了。
走到河边,刚刚卖天灯的妇人又过来卖灯。
“郎君如此俊,娘子也貌美,窈窕淑女配君子,定能白头偕老,子嗣绵长,恩爱不移,郎君,来一盏天灯吧。”
妇人舌灿莲花,奋力推荐。
梨若:“这位大娘,我都说了不买了,你去卖给别人吧。”
萧黎拉了下梨若的手,扬了下头。
梨若疑惑,没懂萧黎什么意思。
卖灯的妇人却是懂了,眼疾手快将天灯塞到萧黎手中,说:“娘子给五十文就好。”
梨若:“五十文??”
一个破灯要这么多,怎么不去抢。
她看萧黎收下了灯,不情不愿付了钱,嘴里嘀嘀咕咕。
萧黎正色,说:“看她如此努力售卖,定是家中贫寒,卖个灯就当济贫了。”
梨若将钱包收好,心痛点头:“爱民如子,好事,好事……”
既然买了就不能浪费,梨若拿出火折子,说:“算了,买了就放了吧,别浪费这五十钱。”
萧黎扶着灯,梨若点火。
耳边喧嚣嘈杂,尽是年轻夫妇的说话声和笑声,放眼望去一派和谐美好,情意绵绵。
梨若撑起笑脸,将火苗一点点靠近天灯烛芯。
天灯燃了,她双手捧起,和对面的人四目相对。
然而就在这时,敲锣声响起,身后一队官府衙役浩浩荡荡路过,拿着告示边走边喊:“太子殿下于玉州遇刺,失踪多日,生死未卜,诸位若有人见过太子殿下,尽可来府衙告知,重金赏赐!”
官府衙役游街,这句话反复回荡在所有人耳边,顿时议论声四起。
梨若手一抖,不慎松开了天灯,天灯火苗尚未全燃,不能升空,一下子摔在地上,折断了灯架。
第35章 第35章今晚试试别的绑法
街上的议论声四起,皇太子失踪是何等大事,人群顿时闹哄哄起来,原来是喧闹是欢乐,此刻是凝重和惶恐。
皇家诸事听起来和寻常百姓隔着万水千山,仿若云层之上的天宫,众人无法遥及,却也激烈议论,一传十十传百,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此刻的河岸边,携手放天灯祈福的年轻夫妇都被这种惊世骇俗的消息震惊了,纷纷惊叹地说了几句。
但惊叹过后,大家都会回归到爱人的脸上,继续将天灯放飞。
朝堂庙宇之事与平民百姓太过遥远,除了惶恐惊讶,可惜太子年纪轻轻遭遇竟这种祸事,除此之外,没有人会真正担忧一个从未见面的人。
唯独一对年轻夫妇异常沉默,两两对望,气氛沉静。
梨若蹲下,将天灯捡起,“这灯太脆弱,坏了便无法修复,点不燃了,扔了吧。”
她将破损的天灯扔到街边的抛弃杂物的地方。
萧黎静静看着她,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看她将天灯扔掉,没有一丝犹豫。
梨若走回来时,刚刚贩卖天灯的妇人又过来售卖,劝梨若再买一盏天灯,坏了再买一个新的就好了,来都来了,怎么能就此中止了呢。
卖灯的妇人就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女子。
梨若拒绝再买,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舍不得那五十文,她手里的钱能省就省,都是后半生挥霍的资本,可不能花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面。
一对夫妻能否白头偕老,只在乎人,并非外物,放天灯就是图个喜庆意思罢了,有什么紧要的。
而且她和萧黎本就是假装的夫妻,他们注定无法白头偕老。
就算未来的太子妃也不能,感情若不能一对一独享,都是虚假的爱。
梨若只想趁着萧黎身边没有女人的时候,独占他,让他的情和欲都在自己身上,就像现在这样,哪怕只有一两个月也值得。
灯会逛的差不多了,马上要到午时,街上人群渐渐疏散。
梨若的计划是,看完灯会驾马车出城,赶路北上,路程约莫一月左右。
谁知肃王这么等不及,距离萧黎失踪不过七八日,他就坐不住了,让人大肆宣扬太子生死不明的消息。
无非是想尽快坐实太子坠崖身亡的事实,让朝臣尽早上奏立新太子。
梨若劫持萧黎是为了救姬行暮,不是真的要给萧黎登基路上制造麻烦,为今之计,必须尽快送萧黎回京,越快越好。
“我们今晚不出城了,在酒楼再睡一晚,明日清晨去码头,登船,顺着运河北上,这样更快,少说能节省五六日的路程。”梨若说。
萧黎懂梨若的意思,但他不懂梨若心里在想什么。
回京越快,她死得越快,看这架势还真送他回京不成,若是进了京,他必不会让她逃跑。
而且走水路的话……
萧黎:“你能坐船?”
梨若是不合格的暗卫,一是心软,二是晕船怕水。
晕船怕水的人能坐船?
“当然。”
梨若惊喜看着他,“殿下是在关心我吗?”
萧黎:“想多了,只是孤身中软骨散,还需要你护送罢了,你劫持孤,如果不负责到底,孤必定将你挫骨扬灰。”
还有那个该死的姬行暮。
梨若一脸坚定,“肯定负责到底,我怎会抛下殿下呢。”
萧黎眼神讽刺,“是么,等到了京都,希望你也这么做,你若不跑,老实就范,孤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不然……”
“那是不行,我还要再多活几年呢。”
梨若笑得恣意又嚣张,“殿下想要我的命,也得等抓到我再说,天下之大,岂能没有我的藏身之地,东宫那群人会的,我更会,乔装易容更名换姓,大燕疆土辽阔,藏身何其简单,殿下当真能抓到我吗?”
“能,孤会将你挫骨扬灰。”
萧黎松开她的手,径自快走两步,就连背影都充斥着愤怒之意。
说两句就生气,他最近好容易动怒啊。
梨若笑意盈盈,满不在意地看着他的背影,不远不近跟他身后。
两人回到酒楼,同榻而眠,背对背躺着。
…………
翌日天蒙蒙亮时便起来,收拾包袱赶往码头,找前往京城的商船搭载。
问了许多艘船,梨若终于寻到一个合适的。
这座船被一个千金小姐包了,说是进京探亲,路上不停,直抵京城外的码头。
原是不搭载外人
的,但是这个小姐中途病倒了,正在寻找能同行的大夫。
梨若说自己会医术,医个头疼脑热的不在话下,她和夫君去京城投奔亲戚,在船上有个住处和饭吃就行。
船上的管事娘子看梨若是女子,与其夫君都是年纪轻轻,生得出挑惊艳,两人气质也清正,不像坏人,管事娘子盘问两句便同意了,让梨若二人登船。
上了船,有丫鬟领他们去下层的厢房安置,梨若让萧黎留在厢房,她则是跟着管事娘子去了主人屋子,为那位染了风寒的小姐诊病。
因都是女子,不同避讳什么,梨若直面卧床的女子,为其诊脉,询问病症。
原来是染了风寒,加上晕船才病倒了。
晕船这点和梨若一样,梨若上船之前买了缓解晕船症状的药物,正好给这位小姐服下。
趁着船还没开,梨若写了方子,让管事娘子立马下船去医馆配齐药品,以防后面有不时之需。
管事娘子看梨若说话做事有条有理,颇为满意,主动拿出银子要给梨若报酬。
搭船只是顺水人情,给银子才能让人尽心办事。
梨若笑着收了,她开心,管事娘子也放心。
回到厢房,萧黎在伏案提笔,笔走龙蛇,唰唰唰行云流水般顺畅。
梨若凑过去看,竟是在默写治国策,这文章他从小就读,倒背如流,默写个什么劲啊。
“写这个有什么意思,不如看点有趣的。”
梨若从包袱里找出一本小册子,拿着在萧黎眼前挥了挥。
白皮册子,外面连个书名都没有,不像书籍,更像画册。
萧黎看了眼,问:“何书?”
梨若笑得很微妙,对他眨眨眼睛,“有趣的书呀,特别好看,殿下学一学吧。”
萧黎拿过来,翻开一看。
“!!!”
他哪看过这种东西,顿时扔了出去,摔在地上,冷脸训斥,“污秽之物,你哪找来的?”
梨若心疼地捡起来,拍拍画册上的灰,幸好没摔坏。
“当然是在书坊买的,这种东西还能随地捡不成。”
萧黎起身找火盆,“烧了,看这种东西像什么话。”
“烧了?花银子买的,你要烧了?”
她很不满意萧黎扔她的画册,凶巴巴瞪了他一眼,“我的殿下,您是清风明月,我是脚下尘泥,比不得你高雅尊贵,我就爱看这个怎么了。”
萧黎:“你……收起来,别看这种东西,脏了眼。”
梨若掐腰,更不满了,“脏了眼?有什么可脏的!这种事脏?你不是很喜欢做吗?女子出嫁前,嫁妆里都有这个册子,看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男女合欢,夫妻人伦,春宫图畅销得很,年轻夫妇都会买这个看呢。
也就萧黎……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萧黎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也不可,快扔了,无非就是敦伦那些事,你既懂得,何必看这个。”
“学习学习不行吗,殿下你不会觉得自己很会吧,除了横冲直撞你会什么。”
萧黎整个人顿时僵住了,脸上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
梨若竟然嫌弃他做的不好?
岂有此理!
萧黎很不想拉下脸皮和梨若谈这种事,但梨若不讲道理鄙夷他,他肯定要为自己争辩。
“就算横冲直撞,孤看你每次都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梨若咬牙,嘴硬道:“我那是配合你,怕伤了太子殿下您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你……”萧黎脸色铁青,站起身走过来,一把夺走梨若手中的画册,坐回桌子前翻看。
他倒要看看有什么花样,不就是床榻上那些事,有什么好学的。
萧黎表情凝重,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在看什么朝堂公文呢。
梨若撇撇嘴,坐在他对面嗑瓜子,盯他一波三折的表情。
萧黎认真观摩,眉头紧拧。
这画册……画的什么东西,不堪入目,这小人也丑的很。
不过……
翻过几页,萧黎渐渐抿紧了唇。
他都想不到,原来男女交欢还有那么多姿势呢,这么看来,他确实有点古板。
不,不对。
萧黎阖上画册,扔回梨若面前。
他学什么花样,他不是被挟持的吗,明明是梨若逼他做这做那。
萧黎板起脸,眉目冷淡,“拿走,孤才不学,你休想让孤学这些。”
他身为一国储君,又不是专门伺候梨若的,床榻之事,该是梨若伺候他。
梨若被他逗笑了,拿起画册给自己扇风,“殿下要不还是看看吧,免得以后面对嫔御,被女子嗤笑。”
“谁敢,孤砍了她的头。”
梨若姿态悠闲看他,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很明显,面前就有一个,但他不仅杀不了,甚至胁迫着干这干那,梨若就是他此生奇耻大辱。
十分该死!
然而现在,这该死又死不了的女人,悠悠说:“这样吧,殿下学一学,今晚少绑一只手。”
萧黎更觉耻辱了,“你休想。”
梨若:“行,那殿下想要怎么个绑法,我会很多呢,今晚试试手脚束在一起的那种吧,就是被绑的人跪着,手和脚背在身后……”
“放肆!”
“哦。”
“……”
萧黎站起来,又将她手里的画册抢走了。
梨若继续嗑瓜子,很是满意萧黎的识相。
偏偏他这气炸了又不得不妥协的表情,真是难得一见啊。
好看,真好看。
第36章 第36章梨若,你吃醋了
商船开动,顺流而走,直奔京城。
船上的日子轻松惬意,梨若每天白天到上面的主人厢房为那位小姐诊脉,根据情况换换药方,其余时间在她的房间里歇着,拉着萧黎研究那本画册。
不是她非要看哦,是这两日萧黎较上劲了,非要证明自己不比画册上的男人差,总拉着她练习技巧,太好面子了。
日子无声无息过了两旬,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到京城了,梨若的心情渐渐放松,有种一切将要结束,如释重负的感觉。
反观萧黎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天天挂着一张冷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不过他身为被劫持的人质,心情差点也正常。
估算着时日,这会肃王一行人应该在回京的路上,准备将太子遇刺而亡的事情坐实了。
不过肃王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
“阿照姑娘,你快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甲板上,身穿鹅黄色长裙的俏丽女子手执画笔,笑着对梨若招手。
两侧站着几个丫鬟,都是这位陆小姐身边伺候的人。
“陆姑娘初愈,要注意加衣,夏日虽然炎热,但时不时就来上一场雨,还要上留意些。”梨若温声说。
陆小姐就是包下这艘船的人,她乘船进京,听说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来京中商议婚事的。
“我知晓了,多谢阿照姑娘提醒。”
陆挽烟起身走过来,拉着梨若的手走到画作前,说:“阿照姑娘你瞧,我这画如何,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但自己看不出来。”
梨若垂眸看去。
画卷上有山有水,山峰陡峭,层峦叠翠,看上去像是昨日经过的桂州景色。
“或许缺个人。”
梨若指了指画卷上的大河,“看不出来,陆姑娘容色柔婉,气质沉静,笔下画作却透着磅礴之感,山川秀色,江河万里,这画好是好,就是少了一丝点睛之笔,不如加个孤舟和撑船人?”
陆挽烟凝神看了会,点点头笑道:“有理,就是缺个点睛之处,我这便加上。”
话落,她提笔继续,不到一刻钟就画完了。
“阿照姑娘陪我说说话,我无趣得紧,平常闷在家中,鲜少外出,你和我讲一讲外面的事吧,你的所见所闻。”陆挽烟对这位阿照姑娘一见如故,很喜欢阿照姑娘身上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洒脱之感。
梨若也无聊,索性坐下来,和陆挽烟聊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们也没出过远门,都认真听着,一群姑娘们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饭点。
天边一望无际的粉紫色云霞,甚至罕见,如梦似幻。
陆挽烟提议就在甲板上用饭,让管事娘子在甲板上摆桌子。
梨若:“我就不吃了,我回厢房里吃,我夫君还在厢房里呢。”
陆挽烟不拘小节说:“喊他上来一起吃吧,有幸同游,我还没见过阿照姑娘的夫君是什么样子呢。”
梨若立马拒绝,“这不行,他是个粗人,没有礼数,不会说话,会冒犯陆姑娘的。”
其中一个
丫鬟笑着接话:“阿照姑娘好谦虚,什么粗人呀,分明各个光风霁月的郎君,你们刚上船时,姐妹几个都看直了眼呢,请郎君上来一起喝杯酒吧,让我们饱饱眼福。”
陆挽烟听了很好奇,“当真?那必须要见见,阿照姑娘,你夫君都在下面的厢房里住十多天了,好好一个活人怎么闷这么久呢,你快喊他出来吧,正好今日暮色沉醉,我们一起喝酒,共赏此景。”
时下没有男女大防一说,且无论男女,都崇美食美酒,饮酒作诗,豁达开朗。
不过就算陆小姐盛情,梨若也不能让萧黎出来,他身份特殊,尽量少见人。
她心里是这么想,正筹措拒绝的话,谁知道事与愿违,萧黎竟然找上来了。
原来是她一下午没回屋,萧黎就问了管事娘子,请管事娘子带他来寻。
“瞧瞧,还推辞什么,别藏着掖着了,人家自己上来了。”丫鬟们调笑着。
梨若回身看,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挡在萧黎面前,“你怎么来了?”
萧黎:“找你。”
梨若急得挠头,怪她忘了时辰,一下午都没回屋,萧黎长时间看不见她,定然要找。
来都来了,再推他回去就说不过去了,弄不好反倒让人怀疑她心里有鬼。
梨若只好挽着萧黎走到陆挽烟面前,介绍道:“陆姑娘,这就是我夫君,他姓萧。”
说完又为萧黎介绍陆挽烟,“夫君,这位是陆姑娘,多亏她帮忙,我们才能搭船进京呢。”
萧黎拱手颔首,彬彬有礼:“多谢陆姑娘。”
陆挽烟一时看愣了,直到丫鬟怼了她一下才回过神,“不谢,我还要多谢阿照一路上的照料,不然我的病不会好的这么快。”
她说话时,眼神一直盯着萧黎看,引得周围人都看出她不对。
陆挽烟说:“阿照姑娘,你的夫君……我看着有些眼熟,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梨若心里一顿,然后又自我安慰:不可能那么巧的,见过太子的京都贵女不多,大多人就算面对面看见了,顶多会觉得长得相似,不会认出来的,而且也没有胆量认出来。
“那真是巧了,他长相大众,哈哈,看着眼熟很正常。”梨若找补道。
陆挽烟点头,请梨若和萧黎坐下,吩咐丫鬟们上酒菜。
她说:“我许久没有见到那位表兄了,有四五年了,依稀记得大概模样,确切的想不起来,方才看见萧郎君,觉得你们二人气质长相都有些相似,这才愣神了。”
梨若陪笑,酝酿着转移话题。
然而这时,萧黎突然开口:“敢问陆姑娘是哪家,据在下所知,京城没有几个陆家,多数姓陆的,都同属一脉。”
陆挽烟回:“确实如此,小女名挽烟,家父信国公,不知阿照姑娘和萧郎君可曾听说过。”
梨若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夹菜的手停在半空,震惊到失语。
真是越怕越来什么,原来这位陆姑娘就陆景云的同胞妹妹陆挽烟?
失算了,她早该问陆挽烟闺名的。
萧黎比梨若淡定多了,似乎早有预料,心平气和地称赞两句信国公的廉洁名声。
信国公,储君的亲舅舅,陆家和东宫是天然的联盟。
梨若看萧黎脸色正常,没有乱说话的意思,她也渐渐淡定下来,如常和陆挽烟交谈。
终于酒过三巡,梨若和陆挽烟都有些微醺。
聊着聊着开心了,陆挽烟话更多了起来:“我那个表哥,天生一张冷脸,不近人情,威严极了,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怕他,我也怕,这样一个人,谁想嫁啊,一想到和这样的人成婚,我心里就难受极了,那四四方方的院子怎么比得了江南老宅,自由自在的……”
“我是真不想嫁,可是没办法,家里其他姐妹都出嫁了,就剩我没着落,我的婚事黄了,正巧他选定正妻人选也不行,天杀的,他就想到我了,让父亲接我回京,可是我根本不想嫁,谁稀罕啊……”
陆挽烟说着说着就伤心了,泪眼汪汪。
丫鬟们听自家姑娘说了不能说的话,连忙哄着陆挽烟回房了。
甲板上顿时只剩梨若和萧黎。
梨若心里不大舒坦,闹了半天,他们能搭上这艘船,都是萧黎的功劳。
眼看江妤柔不行,换了人选,相中信国公家的表妹了?
“陆姑娘性情柔婉,容色出众,家世更是无可匹敌,那太子殿下娶她为太子妃,良配啊。”梨若皮笑肉不笑地说。
萧黎淡定说:“我猜太子殿下没说这话,应是信国公会错了意。”
他确实和舅舅商议过太子妃的人选,之前定的是江妤柔,后来江妤柔不行,他便没再提过娶妻的事了。
梨若转头给他一个不善的眼神,笑里藏刀:“令人羡慕啊,我若是男子就好了,左拥右抱,做皇帝更好,佳丽三千,天天不重样。”
萧黎:“……”他不觉得佳丽三千哪里好,一个都够头疼的了。
梨若:“无妨,女子亦可左拥右抱,只要钱财足够,养几个模样清俊的男人在家里也是使得。”
“你敢!”萧黎瞬间拉下脸,目光阴沉。
“我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梨若无所谓地笑着,走到甲板前,望着京城方向,“看吧,总是这样不公平,殿下张口便是不允,殿下你只是有些占有欲罢了,不愿自己有碰过的女人被别人染指,我这么喜欢殿下,我更不愿看见殿下和别的女子生儿育女,可皇宫后苑百花齐放,我阻止不了,就连殿下自己……也阻止不了吧。”
萧黎看着她失落孤寂的背影,陷入沉默。
没做过的事情,无法下定论。
夜风徐徐,拂过安静沉默的甲板。
两人无言许久,才相继回了厢房。
“啪。”
厢房的门猛然被关上,梨若先进门,听见声音转身,结果被一个高大身影笼罩,紧紧抱在怀里,勾她深吻。
两人呼吸凌乱,相互扯着对方的衣裳,一起跌入床榻里,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热度节节攀升,意乱情|迷之际,梨若一口咬在男人肩头,一口见了血。
“梨若,你吃醋了。”
他声音低沉沙哑,夹着几分笑意和情不自禁地喘息。
梨若咬着唇,不懂这人明明中了软骨散,为什么在床榻上还是这么有力气,“是,那又怎么样,看我不痛快,殿下很痛快是吗。”
“是,看你不痛快,孤便痛快。”
萧黎揉着梨若的耳垂,低下头去亲她,唇落下时她偏过头,只亲到了脸颊。
梨若:“陆挽烟,你要娶她吗?”
萧黎追着她的唇轻吻,顺便咬了一口,“不娶。”
梨若了然地笑了,说:“也对,她今日都看见殿下了,日后她肯定会知道殿下和一个暗卫假扮夫妻逃命的事,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怎么娶。”
他向来是在意体面和尊严的人。
萧黎:“你害的,想怎么赔?”
“命赔给殿下,要不要?”
“要。”萧黎笑了,“但你的命本来就是孤的,你赔不了。”
梨若也笑了,“没天理,我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了,那殿下想要我怎样?”
“赔孤一条命。”
说来说去还是要杀她,男人啊,真是薄情的东西。
一边说要杀她,一边和她缠绵,厚着脸皮追着她亲。
梨若渐渐承受不住,意识涣散,但转瞬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几日,萧黎好似越来越有力气了,不知不觉,他们在床榻上的位置又调换了。
第37章 第37章真正的逃跑
一夜沉浮,事后清晨,梨若没能从被窝里爬出来,浑身酸软,腰肢更酸痛。
梨若几乎可以确认,萧黎身体已经恢复,软骨散的时效过了。
算下
来,从他被喂下软骨散开始,过去了二十余天,药效是该到了。
梨若低估了萧黎的身体,他比她想象的要强健,不能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对萧黎用药。
“又出去?”
萧黎坐在桌边看书,抬眼看梨若挣扎着从被窝里出来,正收拾衣装准备出门。
梨若应了一声,“每天都要去给陆姑娘诊脉,我拿了人家的银子,不能怠慢人家的差事。”
萧黎:“掉金窟窿里了,就这么爱财?”
他给过梨若银票,近一年里落在梨若手里的银子少说有一万两,这不是小数目,若是寻常百姓拿了这笔钱,足够挥霍一生了。
藏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又不是不够花。
萧黎不会理解梨若对银子的执着,就像梨若不懂他为何要这般克制禁欲,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明明许多皇帝都不会这样,历代帝王都有各自缺点,人无完人。
梨若穿好衣裳就出了门,没有和萧黎多说,对于他已经恢复却装模作样继续装傻的行为,她只当做不知道。
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
眼看着没有两天就要到京城了,梨若不想继续护送萧黎了,她想提前逃跑。
萧黎既然恢复了力气,随时能制住她,眼下没有轻举妄动,或许是觉得不着急,等到了京城在绑了她也来得及。
而且现在毕竟是在别人的船上,梨若要是突然闭门不出,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梨若决定离开。
“什么?阿照姑娘,你要提前下船?”
陆挽烟不解:“那你夫君呢,为何不能告诉他,你要独自离开吗?”
梨若捏着手绢,低头抹泪,“其实我们并不是夫妻,对不起陆姑娘,是我骗了你。”
陆挽烟拉着梨若在椅子上坐下,唤侍女上茶,耐心安慰:“我没怪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照姑娘你慢慢说,若是你有什么难处,相识一场,我能帮就帮。”
她和阿照姑娘相处大半个月,比起那个气质冷淡的郎君,陆挽烟更愿意相信阿照姑娘的话。
梨若说:“郎君不是夫君,而是我的主子,我被劫匪劫持去了边疆,他在边疆买下我,我无可奈何是,这才一直追随他,他对我,根本没有夫妻情谊,非打即骂。”
说着,梨若解了半片衣裳,给陆挽烟看了眼身上的痕迹。
她这段日子用化痕膏把皮肤养的很好,细皮嫩肉的,稍有一点力气就能在身上留下印子。
一眼扫来,白皙的身子上满是凌虐后的红痕,触目惊心。
陆挽烟待嫁闺中,看不懂这些,当真以为梨若被打了,立马站起身,愤慨道:“打女子算什么男人,阿照你等着,我认你为朋友,自为你撑腰,我这就带人去和他对质,教训他一番。”
身为国公之女,陆挽烟自小千娇万宠,性子纯善,不忍看朋友被如此欺辱。
梨若拉住陆挽烟的手,可怜兮兮地摇头,“不可,他不是夫君也是我的主子,打我又能如何,我总不能打回去,只能忍着,陆姑娘就算去找他理论一番又如何,待他日我们分别,他只会打得更狠。”
陆挽烟心疼地看着梨若,“那可怎么是好,阿照姑娘,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啊。”
梨若咬着唇,想了想说:“我家阳州,家中还有亲人,我是良籍,户籍上有我的名字,只是出劫持时没有带上户籍文书,这才成了贱籍,无奈跟着他,若是能回到家乡,找到亲人,就能拿回户籍文书,过回我原本的日子了。”
陆挽烟抚掌,当即决定遣人送阿照回阳州。
“阿照姑娘,我打点好马车和轿夫,送你回家,明日经过云州,我安排好一切,你远远地走吧,等那个坏人发现了,我就说你独自下船去了,不知去向。”
梨若简直对陆挽烟感恩戴德,眼含热泪。
商船一路不停靠,这是最难办的,只要能说动陆挽烟在进京前停船靠岸,她就有十足的把握逃跑。
梨若对陆挽烟道谢,一直在陆挽烟屋里待到入夜时分。
看时候不早,梨若欲起身回屋,但陆挽烟担忧那坏男人还会动粗,就差管事娘子下去知会一声,说今夜陆姑娘要留阿照姑娘促膝长谈。
她们二人一见如故,唯恐日后见不到,要多聊一聊。
萧黎听完管事娘子的口信,沉默良久。
她们有什么好聊的,怕不是梨若吃醋了,拐弯抹角地跟陆挽烟打听他,担忧他真的娶陆挽烟为太子妃吧。
幼稚,不过像是梨若会做出来的事。
萧黎站在窗边,打开船舱的小船,手里捏着一枚棋子,朝水中撇去。
漆黑的夜里,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水中摸上船,迅速前往下层走廊尽头的厢房,悄然入内,恭敬跪在地上。
萧黎坐在桌前,垂眸看书,缓缓翻过一页。
微弱烛光幽幽映着男人线条凌厉的侧脸,只听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去盯着,听听上层说了什么。”
单膝跪地的黑影恭敬低头,“是。”
…………
晨光破晓,鸡鸣四起。
伴着微微亮的天,薄雾渐渐消散,商船缓缓靠岸。
几名身穿婢女衣裳的女子低着头从船上走下,应是要去采买船上所需物资。
陆地就在眼前,梨若混在侍女中间,深吸一口气,唇边不自觉地勾起。
快了快了,她很快就自由了。
只是就在这时,一队穿着是士兵铠甲的人马停在岸边,朝着商船围过来。
侍女们不明情况,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为首的管事娘子凝神看去,顿时喜笑颜开迎上去,“原来是世子爷,世子怎得亲自来接了,眼下距离京城不足一日路程,不必来迎这么远的。”
陆景云神色严肃,提剑往船上走,边走边说:“我不是来接挽烟的,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有人都回船上,任何人不允离开。”
管事娘子发懵,但听令行事,让所有侍女转身回去,都在甲板上站好,她则是去屋中告知大小姐。
没一会,商船被围,许多士兵提着长剑站在甲板上,气势骇人,惹得侍女们惶恐不安,猜测船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世子爷为何要带兵上来?
陆挽烟走出来,站在哥哥陆景云身边,问:“哥,这是怎么了,你做什么带兵过来,把我的侍女们都吓到了,我不用你迎,没别的事你就带着你的人下去吧。”
陆景云冷哼,“都说了不是来接你的,出了大事了,你呀,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傻子。”
陆挽烟不懂,“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陆景云走向前,锐利的目光在一个个侍女脸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老熟人脸上,“梨若姑娘,许久不见了,又不是不认识,见到本世子不打声招呼吗。”
梨若神色如常,在看见陆景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跑不成了。
“世子爷,别来无恙。”
梨若笑着抬头,肆无忌惮地直视陆景云的眼睛,说:“殿下果然殿下,人在船上,也能将你们从千里之外唤过来。”
陆景云抽出剑,搭在梨若肩膀上,大喊道:“大胆刺客,竟敢劫持太子殿下,其罪当诛。”
梨若抬手,用一根手指推了推抵在脖子上的剑刃,笑着说:“拿远些,我猜殿下没下令杀我,我要死,也不死在你手里。”
陆景云收回剑,命侍卫绑了梨若,收缴她身上藏着的匕首。
此时,船舱门被推开,萧黎走出。
陆景云和一众侍卫立马跪下行礼,“拜见太子殿下,恭请殿下金安。”
这么一跪,陆挽烟和侍女们都傻眼了,意识到面前的人当真是那位传闻中的储君,她们慌慌张张跟着跪下。
陆挽烟思绪复杂,扭头看了梨若一眼。
不是阿照姑娘,是梨若姑娘。
真巧,陆挽
烟听说过梨若,她在萧越表兄的口中听说过。
东宫有位武艺高强的女暗卫,乃是太子殿下心腹,自幼伴在殿下身侧,不同寻常暗卫。
曾经感叹女子做暗卫要多么艰难,这位梨若姑娘可真是厉害,而现在,她见识到了。
挟持太子,迫使对方假扮夫君……此等壮举当属天下第一狂徒。
“住手。”
萧黎这句话是对要给梨若搜身的士兵说的。
然后对陆景云道:“押下去,好生看管。”
“是。”
梨若被押着走进船舱,路过萧黎时,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冷凝。
萧黎也是没想到,梨若竟然会在陆挽烟面前抹黑他,编造一堆瞎话,只为顺利逃跑。
又要逃。
没有一日消停,当真是要用锁链锁住手脚,才能断了她逃跑的心思,乖乖听话。
…………
梨若被关在厢房里,门外有士兵把守,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想逃难如登天。
她被牢牢看管起来了,一点小心思也使不上。
从船上到进京,她转移到一处别院里,蒙住眼睛,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睁眼时,她已经被关在了另一处陌生的屋子里。
回想陆挽烟在船上最后看向她的眼神,梨若有些可惜。
可惜了这么善良的姑娘,她骗了一路,最后陆挽烟看她时,眼里也没有愤恨,只有震惊和好奇。
希望萧黎不会娶到这么善良美好的姑娘。
他最好娶一个狠辣恶毒,嚣张跋扈的,让他整日鸡犬不宁,头疼死他。
或者不小心吃了什么药,此生不举,再不能人道,这样就给她守身如玉了,哈哈哈哈。
梨若无聊地躺在地上,一遍遍诅咒道。
此刻除了在心里骂一骂,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动荡,萧黎一定很忙吧。
许多天了,她日日都喊着要见他,一次都没来。
杀还是不杀,能不能给个准信了,别让她无所事事地煎熬着。
梨若被关了好几日,经过她的不懈拍门,终于在后面几日等到了出门望风的恩准。
这是萧黎送她的别院,原来是被关在这了。
梨若在院里漫无目的地走,身后跟着十多个身手了得的暗卫。
这些暗卫应该都是暗卫营最新一批出来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梨若尝试搭话,无论她问什么,这些人都不理会她,一个字不回。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终于,在一日夜里,别院的大门开了。
来人竟是七皇子萧堰。
他带着圣旨来,捉拿挟持刺杀的皇太子的刺客梨若,要将她押入天牢待审。
梨若万万想不到,萧黎和肃王对弈,战火竟然能蔓延到她身上来。
不用想,定是肃王将刺杀太子的罪名推到她身上了,现在她成替罪羔羊了?
这下好了,不用萧黎杀她,只需踏入刑部大牢,她活不过一夜就得‘畏罪自杀’。
死局已定,梨若自己都看淡生死了,谁知去往刑部大牢的路上,突遭一队黑衣人刺杀七皇子。
两方人马打得正欢,乱成一团。
真是天赐良机,远走高飞的良机啊。
梨若心思活络起来,趁乱远离战局,腿脚飞快地逃遁了。
她先去东宫外绕了一圈,将埋在树下的备用银子和包袱挖出来。
这东西她早早就埋下了,只为了有朝一日逃亡能用上。
换了衣裳,直奔城门。
本以为出城又要费好大力气,谁知今夜有好几批商户押运货物出城,梨若藏在车底,顺利混了出去。
她卷包袱抄小道逃跑,这时耳边响起箭矢破空的声音。
一直箭矢射过来,翁鸣钉在树干上。
射偏了?
梨若看见箭矢尾部绑着东西,连忙拆下。
手中,赫然是一份全新的户籍文书,还有通关文牒和银票。
梨若回头看,仰望城墙。
夜空下,城墙高耸威严,犹如一座即将苏醒的巨兽。
城墙鼓楼下立着一个人。
他手执弓箭,正凝望着她。
梨若双眸微动,怔愣一瞬。
竟是萧越!
等在城墙上给她送通关文书和户籍,算准了她能逃出来。
所以刚刚那场刺杀,不是专对七皇子而来,是为了救她?
梨若深深望了一眼,躬身行礼,随后窜入林中,隐入黑夜,再看不见一片衣角。
城墙上,萧越看着那道身影消失,手指捏紧了长弓。
迎着寒风,萧越突然笑了。
放走她,实属无奈,纵然不舍,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梨若被送入刑部大牢。
倘若皇兄没想救她,没有后手在刑部……
他不知道,但他不想用梨若的命去赌。
第38章 第38章翻遍大燕,也要抓回来!……
“萧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知道,皇兄要打要杀,我都认,但我不后悔。”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众人都看直了眼,战战兢兢垂下头。
承恩殿中站着许多人,无论暗卫还是臣子,今日站在这的,都是太子心腹。
方才正在议事,结果突然有侍卫跑进来汇报,说是别院跑了什么人,跟魏王殿下有关联,随后魏王殿下进来,兄弟俩便爆发了激烈争吵。
众人从没见过太子殿下动这样的气,雷霆威压,神色阴鸷骇人,他们均是被吓到了。
殿中央,被太子殿下悉心呵护长大的亲弟弟魏王直挺着背跪在地上。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即使挨了一巴掌,依旧没有丝毫悔过之意。
萧黎从来不舍得动弟弟一根手指头,捅了天大的篓子他都给兜底,只有这次。
唯独这次……
萧黎气得两眼发黑,心头绞痛。
他最疼爱的弟弟,放走了伤他最深,最不能放手的人。
“去追,所有暗卫都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动用什么手段,必须把人给孤带回来,完好无损,带回来。”
“是。”
百越和云赐脸色凝重,领命退下,调遣东宫所有势力和暗桩去找人。
两侧心腹臣子们都深深低下头,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大费周章去逮捕一个逃跑的叛徒。
眼下朝堂之争如火如荼,陛下偏心肃王和七皇子,东宫的心力都应放在皇位上才是。
众人都不知道逃跑的暗卫对太子殿下做过什么,没人往偏处猜测。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陆景云和萧越了。
就算太子没说,他们两个也能猜到些许。
萧越急忙道:“梨若是犯了死罪,但她这么多年效忠东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捞回一条命远走,没有碍到皇兄的大业,皇兄就放她走吧,有什么怨有什么气,朝着我来。”
萧黎气急,朝着萧越肩膀上补了一脚,盛怒道:“闭嘴,萧越,是我错了,我惯的你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你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吗?”
他的亲弟弟,竟能做出这样忤逆他的事。
萧越明明知道他对梨若是什么意思,他将梨若关在母后生前的别院中,一根头发丝都没舍得动,哪怕梨若犯了种种罪责,他都没舍得责罚……
是,他动了私情,有了贪欲,想要将梨若锁在身边。
他的心思,不信萧越看不出来,可萧越还这么做了。
什么意思,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他得到?
他宠惯这个弟弟多年,萧越就是这么报答亲哥的?
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我全凭皇兄处置,但不要去追她了,皇兄你知道的,她想要自由。”萧越抿唇道。
“她想要什么,只有孤知道!”
萧黎指着门外“滚!滚回你的魏王府,没我的命令,别再出来。”
萧黎赶走所有人,承恩殿门关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
黑暗中,他独自坐在殿中,望着东厢的平榻出神。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整个人被恐慌席卷,心口仿佛被撕裂。
那是一种,最珍视之物被夺走的畏惧。
如梨若所言,这天下太大,藏一个人何其简单,更何况梨若不是寻常女子,她若想藏起来,真的很难找到。
茫茫人海,此后余生,恐怕他都不会再见到她。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心就控制不住地疼。
梨若,你竟走得这样干脆利落。
不,不会的。
他一定会找到她,哪怕翻遍每一寸疆土,必须要找到。
他还有话要亲口问她。
他定要亲口问
问梨若,她是不是长了一副铁石心肠,不,她根本没有心。
得到了便抛弃,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他,都是假的,她走得如此轻便,没有丝毫犹豫。
他定要剖开她的胸膛看一看,她有没有心。
梨若,你最好逃得远远的,不要被我抓到,这次,他再也不会心软了。
……………
远离京城的数百里的城池外,梨若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费尽心思换了几个身份,终于赶到了冀州。
她的目的地是边城,出了边城就是南疆。
今日特意绕道到冀州,是听说冀州城外许多村镇遭了洪水,淹了庄稼,很多人百姓流离失所,成千上万人等着冀州官府布施,重建家乡。
有天灾的地方,流民泛滥,官府会为流民重新分配田地,落户他方。
也就说是,只要装成流民,就能办一套全新的,没有任何把柄的户籍文书。
梨若赶到冀州城外,正巧碰上官府施粥。
她将银票藏好,摸了两把灰抹在脸上,混入百姓队伍里去领粥。
就这样在冀州城外风餐露宿了半个月,终于等到冀州官府出面维持秩序,组织流民落户,登记造册。
“叫什么名字?”
负责登记造册的官差问。
“逃命的时候撞到了脑袋,记不清了。”
清丽文弱的女声响起,官差抬头看,目光落在女子灰头土脸也掩不住的精致眉眼上,愣神一瞬,轻咳一声说:“你家人呢?他们都在哪?”
梨若缓缓摇头,一脸迷茫,“记不得了,好像……都淹死了。”
“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我姓……萧。”
萧是国姓,民间虽不常见,但也有很多百姓用此姓氏。
梨若脱口而出,实在想不出别的姓氏了。
姬是南疆特别的姓氏,大燕境内很罕见,取姬姓太显眼了。
官差看这女子呆傻,心下无奈,提笔落字,将一个全新的户籍文书登记在案,然后将一张代表良民身份的文书递到梨若手中。
“下一个下一个。”
梨若拿着文书离开,饶有兴致地展开文书,看她的新名字。
“萧……小花?”
梨若低笑一声,将文书收好。
这官差取名,满满的敷衍啊。
不过这名字好写好念,一听就是个泯于众人的乡野女子,不错不错,梨若很满意。
她的名字就是花啊,叫小花好像没出错。
拿了文书就有,此地不能久留,梨若立刻离开冀州,买了匹骏马,直奔边城。
她打算快马加鞭直接去边城的,没想到赶路两日,身体实在疲惫,只好在舒州停下,找了间客栈睡一觉再说。
本想着睡一觉就有,谁知第二日醒来,竟然出不去城了。
官府没有张贴告示,就是不允出城,严查所有进城女子。
梨若不敢轻举妄动,用银子打点官差,收买了一个官差细问。
她这才知道,原来从京城到边城这一路上的所有城池都戒严了,守门的士兵在找一个女子,没有画像,挨个排查。
进出城的,所有拿不出具体来历的女子都要盘问。
梨若心有余悸,再仔细打听,果然,官府搜查那个名,就是萧越给她用来逃跑过关的那份户籍文书。
幸好她把那份文书给扔了,早就有了新的。
萧越斗不过萧黎,用萧越的东西有风险,不仅是文书,就连萧越给的银票都换成碎银了。
可惜那些银票,她没敢都兑出来,只随身携带一百两现银做盘缠,其他的都不要了。
眼下风声鹤唳,不能继续赶路了,与其冒险出境,不如按兵不动,先在舒州住下,等到合适时机再写信联络姬行暮。
打定主意,梨若转头就去找售卖转租屋舍的香积寺,用五两银子一个月的价格租了个一进院,暂且住下了。
舒州繁华,屋舍院落不便宜,仔细算算,一百两就够一两年的花用吧。
要尽快想法子挣钱了。
梨若租的一进院在不错的地段,没委屈自己,第一日租房住下,第二日采买物资用品,这就可以暂时安家了。
*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大燕变了天。
梨若等啊等,终于在这日清晨,听见了官府敲锣游街,天子传位于太子,十日后太子登基,尊天子为太上皇。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街上所有商铺东家都喜上眉梢,必定要朝着京城方向磕三个响头,拜谢新君。
太子要登基了。
百姓们热烈地讨论着,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梨若跟在官府游街的队伍后面,听了一路的祝唱宣告。
此身虽不在京,亲眼看见殿下此时的风光和威势,但她能想象到他身穿帝王冕服的样子。
从此往后,心愿达成,大权在握,殿下,梨若真心为你高兴。
不,不是殿下了,是陛下。
再也不是,她的殿下了。
“梨若……”
梨若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闻声回头,拧起眉头,总觉得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舒州没有人认得她,不会的,定是今日过于高兴,听错了。
“梨若!”
没多久,又一声清晰的呼唤传来。
梨若这次确认,真的有人在喊她。
她提起防备心,挤出人群,站在旁边的拱桥便,往人头攒动的街上巡视。
到底是谁在叫她,听声音很耳熟,应当不是来抓她的吧。
“梨若!我在这里。”
“江妤柔?”
梨若终于看见了不远处挥手的江妤柔,她惊奇极了,匆匆走过去,拉着江妤柔的胳膊躲在安静巷子里。
“江小姐,你怎么在这?”
江妤柔很是震惊,说:“我姨母和外祖家在这里,来探亲,你呢,你不是被通缉了吗,怎么还没有离开大燕?你有行暮的消息吗,我们的信件已经断了两个月了。”
“我决定在舒州暂住一段时间再说,姬行暮活的好好的,你不用担心他。”
江妤柔眉开眼笑,兴奋地拉住梨若的手,“那正好,我们在这里等着行暮吧,我不走,你也别走了,行暮上次给我的信里说了,原来你就是阿照,是他寻找多年的亲妹妹!”
梨若:“……”
这人怎么什么都说。
还有,这对苦鸳鸯怎么还没散啊,还挺痴情的。
梨若问:“你们是怎么传信的,帮我送一封,我要给他写封信。”
“好。”
江妤柔带梨若来到一座医馆。
这座医馆很小,很寻常,看不出一点特殊之处。
医馆里面只有一位女医师坐镇,门庭冷落,连个看病抓药的人都没有。
江妤柔敲了下门,直接走进去。
梨若紧随其后,左右观察着医馆内里。
药柜前站着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看长相约莫四十岁左右,容貌秀美,气质温和。
见江妤柔进来,她放下手中小称,点头致意,“江姑娘来了。”
江妤柔走到慕盈身侧,问:“慕娘子,今日可以送信了吗?”
慕盈看了眼江妤柔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江妤柔解释道:“这是梨若,行暮的妹妹,你们口中的阿照。”
慕盈惊了,立马扔了手里的东西,走到梨若面前,上下打量着。
“阿照?确实像,像公主。”
慕盈双眸含泪,双手合十望着门外的天空,念道:“定是公主在天上保佑,终于……小姐终于找到了。”
梨若大概知道,慕盈口中的公主,应是嫁到南疆的和亲公主,她和姬行暮的母亲。
“慕娘子?”梨若听见江妤柔这么喊,也这么叫了。
“慕娘子可以往南疆送信对
吗?”
慕盈热泪盈眶,欣慰地盯着梨若的脸,目不转睛,“是,不过要等两个月,最近官府不知道在抓什么人,进出城查得很严。”
梨若点头,“呃……不巧,他们抓的就是我。”
慕盈怔然,关上医馆大门,请梨若和江妤柔进了后院,仔细询问。
她们说了许久。
梨若得知,慕盈是她母亲的贴身侍女,二十年前跟着嫁去了南疆,后来主子病逝,慕盈便跟在姬行暮身边照顾,直到姬行暮被召入京城为质子,慕盈也跟着回到故乡。
几年前慕盈离开京城,名为年纪大了还乡,实则在舒州开设医馆,用于南疆到京城传信的中转联络。
慕盈说完自己,开始询问梨若,“姑娘这些年过得如何?”
梨若说了她被太子捡回,在东宫当暗卫的事情,至于她和萧黎之间的纠葛,都简单略过,没好意思细说。
听后,慕盈一脸心疼,“姑娘受苦了,本是千金之躯,如今却平白受了这么多苦难。”
慕盈说着,紧紧握住梨若的手,“姑娘搬到我这里住吧,以后我照顾你,公主待我恩深义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公主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阿照,以后我照顾你。”
梨若没有推辞,不好意思地低头。
“也许……我确实遇上了些难处,需要慕娘子照顾我。”
慕盈紧张起来,“可是病了?身上有伤?”
梨若讪讪地笑,伸出手腕,“不如慕娘子先为我把脉诊诊吧。”
第39章 第39章是双生胎
慕盈扶着梨若的手,双指轻轻搭在白皙纤细的素腕上,凝神把脉。
一侧的江妤柔静声等着,眼神忧虑。
行暮的妹妹,她也当成亲妹妹看待,希望梨若好好的,她才好欢欢喜喜给行暮寄信。
院中安静,耳边只有等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几声清脆的鸟鸣。
桃树上结了果子,郁郁葱葱的枝叶中缀着尚未成熟的桃子,成群的麻雀落在枝丫顶端,压得枝叶颤悠摇摆。
梨若抬眸望去,唇边勾起清浅的笑意。
鸟儿成群结队,而她形单影只。
过往的同伴,不熟悉的亲人,都不是能结伴同行,与她成为真正的家人。
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个人,等去过南疆她就独自回到大燕,四处走走,看看辽阔壮丽的山河。
但没想到,惊喜来得这般突然。
她从没想过这种可能,还以为做了这么多年暗卫,身体受寒,不可能有孩子,这才肆无忌惮地和萧黎胡闹。
谁曾想……
“慕娘子,怎么样?”梨若眼里亮莹莹的,欣喜期待。
慕盈表情凝重,无言片刻,迟疑着开口:“姑娘心中,是有了猜测吧,让我把脉,只是确认这件事。”
梨若点头,纵然心中有八成把握,还是忍不住向慕盈确认一番,“慕娘子觉得,以我的身体,可不可以安然将这个孩子带到世上。”
慕盈缄默,深深看她,“可以是可以,但姑娘你还年轻,如果你是一个人,以后可以找个如意郎君,好生过日子,倘若多个孩子……会很累的。”
“什么孩子?你们在说什么?”
江妤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出声打断她们,惊讶道:“如果我没有听错,慕娘子的意思是,梨若有孕了?”
慕盈叹息着颔首,“不到三个月。”
江妤柔脑子迷糊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梨若的腹部看,惊得不能言语。
有孕了?怎么就有孕了呢?还两个月多了……
江妤柔:“梨若,两个月前,是不是你挟持那位回京的时候?”
梨若:“是。”
三人陷入沉默中,许久慕盈开口打破寂静,她问:“姑娘是决定好了,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梨若坚定点头,“当然,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亲人啊。”
更是她和殿下的血脉,怎么舍得流掉呢,从知道这个小生命到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流掉。
慕盈没问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是谁都不重要,既然没有陪在阿照身边,就说明不是一路人,不需要多问。
她只需要知道,阿照腹中的孩子,是公主血脉,也是她慕盈的亲人。
慕盈起身往医馆走,“我去配坐胎的方子,你体质寒凉,若要生下来,需要好生调养。”
小院里只剩梨若和江妤柔。
梨若拿了纸笔放在石桌上,兴致勃勃地琢磨孩子姓名。
幸好新办的户籍文书是萧小花,这样孩子出生后去上户籍,就能顺理成章姓萧了。
江妤柔看梨若这样欢喜,一脸复杂,犹豫了好一会才问出口,“梨若,这孩子,是不是……”
“是不是……那个……”
江妤柔支支吾吾。
梨若看她,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欣喜,喜滋滋说:“是殿下的。”
江妤柔双手紧紧攥着,紧张地扣着手指,担忧道:“那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可要怎么办啊?”
那都不是殿下了,要叫陛下!
哪来的胆子,敢私藏皇嗣啊。
不过梨若能怀上,就已经是天大的胆子了,江妤柔胆子小,一想到这孩子流着天子的血,还有可能是长子,她就害怕心慌。
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啊,皇嗣怎么能在外面跟她们吃苦呢。
梨若理所当然说:“什么怎么办,生下来我养啊,不然我辛苦生下来,乖乖送回皇城吗,他以后说不准有多少皇子皇女呢,而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
江妤柔叹气:“可这个孩子,终归是皇嗣,万一被那边发现了可怎么办?”
梨若:“那我给他好了,他要跟我抢,我肯定给他,要是发现不了,就是我一个人的。”
江妤柔傻了,没想到梨若做事这么随心的吗?
“你就不怕……他会对孩子不好吗?”
毕竟梨若做过很多得罪陛下的事,陛下心中有恨,万一连带着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梨若摇头,笃定道:“不会的,我是对不住他,但孩子有他一半,怎么说也是亲生的。”
萧黎不会亏待幼儿,素不相识的孤儿都能善待,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们之间,虽然有恨和怨,但未尝没有情呢。
梨若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
如果萧黎知道他们有孩子了,他会开心的吧。
可惜他不知道,这几日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岁月吧,马上要登基了呢。
切,登基之后就要立后纳妃了吧,他的计划就登基后再考虑开枝散叶。
马上就要变成她讨厌的样子了呢,脏脏的。
梨若心里嘀嘀咕咕,刚开始是思念,往深想一想就生气了,想扎个小人天天诅咒萧黎早日不举。
怪不得明知道巫蛊没用还总有人去做呢,一想到萧黎会和其他女人亲密,她真的很想咒死他。
…………
为了好好养胎,慕盈让梨若搬到医馆住下,这样方便慕盈照顾,到了医馆,梨若也有了事情做,白日可以帮着慕盈操持医馆,也算有了一份营生。
日子平静和谐,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一转眼秋天都过去了,即将入冬,舒州城的搜捕才被撤走,戒严不能持续很久,会造成百姓恐慌,现在百姓可以自由出入城池。
第一场小雪降临之际,舒州的信件终于可以送出去了。
梨若和江妤柔写好信,正准备让慕盈送出去,谁知姬行暮和曼青先一步赶来了。
眼下正是大燕和南疆关系紧张之际,他们穿过严防死守的边州赶过来,倘若被京城的探子知道,是要没命的。
医馆的大门被叩响,江妤柔去开门,抬眼便怔住了。
“行暮……”
雪花落满肩头,又被他的体温融化。
四目相对的瞬间,姬行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桀骜的眉眼盛满温柔,“柔儿。”
江妤柔泪如雨下,一把扑进他怀里,两人堵在门口相拥,此时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
姬行暮身后还有曼青,她没有打搅这对苦命鸳鸯旖旎,侧身钻进医馆,拎着包袱兴冲冲朝着梨若走来。
“阿照我……”
曼青刚
张口,目光落下移,落在梨若隆起的腹部。
她手里包袱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整个人直直地望着梨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门边,姬行暮缓缓松开江妤柔,说:“是我不好,让你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相见。”
“没事,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江妤柔牵着姬行暮的手往里走,关上医馆大门。
“曼青,你愣着做什么。”
姬行暮走到曼青身边,顺着曼青的视线看过去,与拿着针线缝被子的梨若对上眼。
梨若对他们笑,扶着肚子从软榻上站起来,手里抱着小暖炉,行动缓慢。
“怎么,不认识我了?你们傻站着干什么。”
姬行暮眉头拧的能夹死蚊子了,差点把一口牙咬碎,“我要去杀了他!”
江妤柔连忙抱住姬行暮的胳膊,骂他:“疯了吧你,你知道那是谁么?”
他知道,他无比清楚。
他当初要是知道梨若就是阿照,围猎场那次,他绝不会帮她搞定萧黎。
姬行暮要气疯了,“他在抓你,他要杀了你!你不想着全身而退,还要给他生孩子?”
曼青看梨若大着肚子,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的,连忙走上前扶住梨若,“阿照,这是怎么回事啊?”
梨若淡定开口,“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
姬行暮气得胸膛起伏,生气又心疼。
南疆被掣肘,边州增兵,虎视眈眈。
此仇难解,而他的妹妹,还要收尽苦楚为他生孩子,女子生育何其凶险,他的母亲就是生育阿照时心情抑郁,伤了身子,生产没多久就去了。
如果放在柔儿身上,他万万不敢想,此生不愿让柔儿承受生育之苦。
曼青搀扶梨若坐下,担忧道:“几个月了?你这肚子看起来,像是足月了,要生了吗?”
梨若笑着抚摸腹部,眼神温柔,“没足月呢,看着大是因为这里面是双生胎。”
曼青吃惊,更加心疼了,“那你要受苦了,月份大了不能挪动,阿照,以后我留在舒州照顾你吧,你没带过小孩,一人带两个孩子多累啊。”
梨若:“已经有慕娘子照顾我了。”
曼青:“那我也不能走,他们是我的外甥外甥女呢,我帮你一起抚养这两个孩子。”
聊了会孩子,梨若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姬行暮过来坐下。
姬行暮黑着脸走过来,说:“等你生完,我们回南疆。”
“不去。”
梨若扬起下巴,剜了他一眼,“我让你向大燕求和,你求了吗?”
姬行暮咬牙切齿,“我就算死也不向萧黎求饶。”
梨若冷笑,看不得意气用事的蠢货,“你不求和,是等着大燕攻打南疆?你不怕可以,妤柔呢?曼青呢?我们陪你一起死吗?”
“尽快上书求和,反正你也不想做南疆王,干脆弃了这个位置,主动把南疆交出去,免得打仗殃及百姓,更连累我们。”
姬行暮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经过玉州刺杀后,他和大燕的关系更僵了,“就算我求和,萧黎能应下?”
梨若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再过两个月,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个朝圣节,必定会大办,届时你让南疆使者进京朝拜,务必把求和的文书和这封信,亲手送到他手里。”
“他派人抓你,你还让我送信,疯了,要送上门被砍吗?他这么对你,你不仅给他生孩子,还是要帮他拿你亲哥的城池。”
姬行暮边说边拆信件,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梨若瞪他,“别拆,不是给你看的。”
姬行暮停手:“行,送信是吧,我亲自去送,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要当场砍了我。”
梨若:“不会,肃王逃回北境拥兵自立,他若是攻打南疆,那就是打南不顾北,两头打仗,萧黎不会做这样的事,只要你诚心求和,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姬行暮答应了,但不想马上动身,他怕赶不上梨若生产,暂时不想走。
梨若觉得他婆婆妈妈,留着住了两日就让江妤柔给他撵出门。
临行前,姬行暮气闷说:“行,我去帮你看看他后宫纳了几个妃子,回来给你细讲。”
梨若:“……”
不是很想听。
“给他看信就行了,他要问你,咬准了说不知道,别让人知道你是从舒州过去的,太上皇尚在,你这次交出南疆,正好请太上皇给你赐婚,以后去南疆也好,留在京城也罢,总之,先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第40章 第40章兄妹降生
舒州小雪阵阵,下了不到两日便止住了,而北方寒冷,鹅毛大雪封路,皇都银装素裹,冷风袭来,彻骨冰寒。
今年的京都格外冷,风雪格外漫长。
高大宏伟的宫殿楼阁被白雪覆盖,隐约露出一角华丽璀璨的金黄瓦片。
紫宸殿迎来了新的君王,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朝堂庙宇掀起万丈波澜。
表面欣欣向荣,实则裁剪烂枝,人心惶惶,清算佞臣,一天下去一批人,大家都战战兢兢,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注意脑袋就掉了。
姬行暮从舒州离开后没有直接去京城,而是先返回南疆递了折子,得到圣旨准许之后才从南疆出发,快马加鞭赶到京城。
一来一回地折腾,即便姬行暮脚程再快,也用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心中烦闷,花费这么久,定然是赶不上妹妹生产之日,或许连外甥满月都见不到,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朝宴盛大,歌舞升平,姬行暮以南疆王的身份参加,终于见到了高台御座之上的新帝。
谨守约定,将公文和那封呈上,亲眼看着太监递到御前。
宴上有多国使臣,其中唯有南疆之主亲自前来,站在一群使臣里很是扎眼。
南疆本是邻邦,与大燕交好,如今南疆王亲自前来,当堂表明臣属归顺,瞬间成了宫宴焦点,引得众人侧目。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之前有什么恩怨,在家国大事面前都不重要了。
萧黎对姬行暮的杀心在南疆的臣服面前,必须要往后靠了。
当着满朝文武和他国使臣的面,萧黎不仅不能杀,还要大肆嘉奖,以表大臣宽容之心。
事情进展顺利,姬行暮趁机请求陛下赐婚,想要迎娶江家长女。
请赐婚的话一出,众臣都笑了,气氛融洽,有些老臣难免感慨,英雄难过美人关,瞧瞧,为了美人,连权势都不要了。
萧黎当堂便允了,并封江家长女为公主,由皇家准备嫁妆送嫁。
宴上一派欢乐,歌舞声不停,臣子之间相互敬酒。
许多臣子向天子敬酒,萧黎一一应下,一杯接一杯不停,饮至彻底醉了才停下,姜正德带着一群人小心伺候,搀扶着回了紫宸殿。
无人注意到,天子手中一直攥着一封折叠起来的信纸,回了紫宸殿还紧紧捏着,不肯撒手。
人在心情低落时很容易喝醉,但身醉了,脑子却清晰,借着酒意,掩盖心中悲伤。
这封信是姬行暮送上的,一看信封上亲启两个字,萧黎就认出来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反复看了十遍有余,信中每句话他都能背下来,试图从字里行间看出她的不舍。
可惜并没有。
她潇洒得很,也绝情得很。
先是诉衷情,还以为她多么深情,实则目的在后面。
用说笑的语气说南疆归顺是她的功劳,问陛下满意否?然后又说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请陛下撤了逮捕令,给条生路别再盯着她不放了。
半篇情话,实则是让他别再抓她,为一别两宽的绝情话做铺垫。
还祝他多纳嫔妃,皇嗣延绵。
虚情假意,没有半分真情。
“你休想……”
萧黎将信纸揉成团,狠狠扔在地上,怒气充斥胸膛,手臂一挥,将书案上堆成一摞摞的奏折扫落下去。
紫宸殿金
砖锃光瓦亮,在烛光照耀下,映出男人高大冷沉的倒影。
听见殿中有奏折落地的声音,姜正德连忙进来收拾。
盛怒之下,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姜正德没有劝谏什么,只是带着两个小太监安安静静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
这段时日,陛下手段雷霆,大刀阔斧收拾了很多贪官污吏,玩弄权柄的世家望族。
众人以为天子是为肃王拥兵自立的事情烦心,这才心情阴郁,实则不然,姜正德瞧得清清楚楚,陛下啊,分明是为情所困。
梨若走了,陛下的心也跟着走了。
姜正德将地上的纸团捡起准备带出去处理掉,结果他刚拿起来,就被陛下叫住了。
陛下盯着他手里的皱皱巴巴的纸团,面色阴鸷。
姜正德走上前,将纸团放在书案上,低声说:“南疆王既然送信过来,想必是知道人在何处,不如明日奴才宣南疆王进宫,陛下当面问话。”
萧黎立于书案前,伸手将纸团子铺平,动作细致,没有扯破凹凸不平的纸张。
“去宣个嫔妃来,侍寝。”
姜正德愣了愣,不知怎么突然转变的话题,无奈回道:“呃……不知陛下要宣的,是哪一位?”
后宫哪有正经嫔妃啊,之前东宫后苑只有一位奉仪,陛下登基后迟迟没有给人家册封位份,也没接进宫来,一直留在东宫住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不过去,才下懿旨接进宫里安顿了。
至于位份,由于陛下没有册封,就还是太子奉仪,不是嫔妃。
其他的,太皇太后又选了一些身家清白容貌上乘的宫女做选侍,以待陛下临幸,这些宫女也是没有正经位份的。
所以后宫没有嫔妃,宣谁啊?
萧黎:“随意。”
姜正德:“这……陛下,后宫里……还没有娘娘呢。”
萧黎冷冷瞥来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眼吓得姜正德连连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罢了罢了,他再说怕掉脑袋,陛下都说了随意,那他就随意找一位好了。
那位奉仪娘子就在后宫住着,就这位吧。
姜正德连忙去请,亲自去后宫走了一趟。
半个时辰后,姜正德带着一顶小轿子,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奉仪娘子,请。”
“我……姜大监,我我我,我不行……”
松烟吓得腿软,都要站不住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向姜正德,一脸抗拒,“姜大监是不是弄错了,陛下宣的应该不是我吧,是不是搞错人了。”
松烟敢肯定,陛下都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子,怎会宣她侍寝呢?
她不想侍寝,这辈子就在宫里当个小透明,老老实实吃饭睡觉,没什么大志气,好好活着就行。
“没错没错,陛下宣的就是娘子你,沐浴汤池已经备好了,请娘子移步偏殿,沐浴后就可以进殿了。”
松烟没胆子侍寝,也没胆子拒绝,只能任由姜正德安排,迷迷糊糊进了紫宸殿。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内殿,颤颤巍巍跪在地上行礼。
这一夜安静得很,松烟睡在外殿的小榻上,万万没想到,陛下唯一和她说的话,就是让她去外殿睡,其余一句没有了。
第二日,宫里有了第一位娘娘,那位宫女出身的东宫奉仪,竟一跃为昭仪娘娘。
姬行暮被宣进宫,踏入紫宸殿,正好撞见这位昭仪娘娘殿中出来。
“敢问姜大监,这位是?”
“是昭仪娘娘,昨夜侍寝,今晨陛下刚封了位份。”
姜正德说完,看见姬行暮脸色极差,关心道:“南疆王,是身上不舒坦吗?要不要杂家去请位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我好得很。”姬行暮皮笑肉不笑,沉着脸说。
他很好,就是他妹妹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这几日,正是产期发动的时候。
瞧瞧啊,多眼瞎心盲才能爱上这么个男人,他妹妹正生产,这边呢,人家郎情妾意的,哪里还记得她半分。
姬行暮心里记挂,偏偏他回不去,至少还要在京城停留半年。
无他,赐婚圣旨下来了,又赐一座南疆王府作为大婚住所,姬行暮和江妤柔要在京城完婚之后才能前往南疆。
姬行暮心里清楚,萧黎没有那么好心,应该是借着赐婚的名义想扣留他在京,试试能不能引来另一个人。
不过别说扣留他了,就算真把他砍了,梨若此时也来不了。
…………
京城风起云涌,而千里之外的舒州如世外桃源般温馨。
舒州过了年就回暖,二月草长莺飞,春枝冒芽。
二月初开,小小的医馆里便添了两道洪亮的婴儿啼哭。
慕盈和曼青忙得脚不沾地,却也乐在其中。
医馆闭门多日,唯有江妤柔常来拜访。
她每次都会带许多婴儿用的物件上门,买来的补品,小孩子戴的长命锁,还有亲手的小衣裳小被子。
“金锁我收了,不过这对玉佩贵重,你……”
“不贵重,就当是我身为舅母,送给外甥的见面礼。”江妤柔笑着说。
梨若坐在床榻上喝粥,闻言顿了下,展颜笑出声,“成了?”
江妤柔脸上挡不住的欢喜,“嗯,赐婚圣旨下来了,我哥已经到舒州了,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婚期在四个月后。”
终于修成正果,梨若为他们高兴,“那我要唤一声长嫂了,不过你们大婚,我应是去不上了。”
“无妨,你写封信,我帮你带去给行暮。”
“也好。”
江妤柔拿来纸笔,让梨若坐在床榻上写。
梨若写好,装好信封,随口问道:“京城那边如何?”
江妤柔迟疑张口:“行暮安然,和你想的一样,陛下大肆封赏,赐了府邸,还为江府添了嫁妆,并没有因为你的事情迁怒。”
梨若看她,歪头笑了:“那你说话怎么磕磕绊绊的,怎么,还有别的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吗?”
江妤柔低头,小声说:“行暮信上还说……他说,陛下纳妃了,后宫添了一位昭仪娘娘,还有几位美人……”
梨若垂眸,无所谓地笑了声,“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帝王佳丽三千,迟早的事……”
最后一句语气放轻,看似平静,话落之后的沉默还是泄露了她低迷的情绪。
不过屋中的沉默没持续多久,就被婴儿响亮的哭嚎声打断。
曼青和慕盈抱着新生的兄妹进来,笑盈盈喊道:“妹妹哭了哥哥也醒了,诶呦,妹妹这嗓门可太能嚎了,哄不住。”
梨若双眸一亮,立马恢复了光彩,抬手将妹妹抱在怀里悠了悠,亲亲妹妹软嘟嘟的小脸。
说来也怪,许是母女连心,妹妹落在阿娘怀里立马就不哭了,还努力睁眼,用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娘看,啊啊叫了声。
梨若也跟着笑了,一扫心中阴郁。
她的心肝宝贝太可爱了,一看见哥哥妹妹,脸上就不自觉地浮现笑容。
只要有孩子们陪伴,她就很满足,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们出生那晚,第一眼看见他们,两个瘦瘦小小的小东西,跟她手掌差不多大,安安静静躺在身边。
那时梨若才知道,全身心,无条件地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她期盼亲人,兄弟姐妹的出现让她有了牵挂,爱上萧黎让她懂得爱而不得为之疯狂的滋味,用尽手段也想得到他,即便她用的会让萧黎厌烦,那又如何,想要就必须得
到。
她的爱是需要回报的。
但从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不求回报地付出爱,而现在,这样的人出现了。
她心中一直以来空缺的角落,终于被兄妹俩填满了。
江妤柔抱着哥哥,认真盯着哥哥的小脸瞧,说:“我总觉得,哥哥最像的人是行暮。”
眉眼虽然有几分天子的影子,但从整体看,还是和舅舅最像。
慕盈笑道:“外甥像舅舅,正常。”
江妤柔满心怜爱地看着哥哥。
可怜这两个孩子本应出身尊贵,却被大人恩怨裹挟着,没有父亲陪在身边。
“孩子们还没有名字呢,阿照,你该给孩子取名了。”曼青说。
梨若笑着摇头,很是苦恼,“我肚子里一点墨水没有,哪能取出好名字啊,你们替我想想吧。”
江妤柔:“那就先取个小名,总不能一直叫哥哥妹妹。”
梨若扮鬼脸逗着怀里的妹妹,凝神想着:“小名啊,容我想想……不如哥哥叫团团,妹妹叫圆圆,好听又可喜,怎么样?”
慕盈附和点头,“好听,就先这么叫了。”
江妤柔看了梨若一会,将团团还给曼青,把桌上的信件收好。
团圆,和谁团圆呢?
江妤柔温声说:“阿若,我们大婚,你要不要来看看?届时你随我姨母一家前去,以表妹的名义去参加,乔装打扮些,没人会发现的。”
梨若看着女儿,低头说:“不去了,舒州很好,我应该……不会离开这里了。”
姬行暮经常往舒州送信,因为江妤柔在这里,所以不会引起怀疑。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以后江妤柔往舒州给姨母和外祖家送信,也有正经由头。
他们夫妻俩还能光明正大来这里探亲,舒州很好,她要在这里养大一双儿女,若无意外,不愿再奔波,不会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