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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沉默切记,千万不要躲,躲了男人打得……

    买完学步车,又买了些竹制品。

    竹篮、竹扫帚、竹椅……竹垫子买了好几个,家里的长椅是硬木的,坐着总是屁股疼。

    买的东西太多了,肯定拿不完。

    贺承泽领着两个老乡,将一部分东西先往家里送。

    姜雪怡则带着小包子继续逛集市。

    大中午的,肚子也饿了。

    她找了家卖鸭血粉丝汤的小摊。

    点上一大碗鸭血粉丝汤,瓷碗端上桌的时候,奶白的汤汁冒着氤氲的热气,几片透亮的鸭肠蜷在碗边,鸭血切成骰子大小的方块,吸饱了汤汁,浸在汤里颤巍巍地抖。

    姜雪怡用筷子挑起晶莹的粉丝,鸭肝的咸香混着香菜的清冽,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咬开弹牙的鸭血,汤汁在齿间爆开,带着淡淡的胡椒味,鸭肠脆生生的,嚼起来咯吱作响,和软糯的粉丝缠在一起,口感层次分明。

    最后再喝上一口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付完钱,姜雪怡准备再逛逛,看看还能买些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逛次大集,实在是见着好的都不想放过。

    她一路走,看到一个卖板栗的摊子,摊上的板栗堆的像座小山似的,而且个头不小。

    姜雪怡掰开外面的刺壳,里面足足有三个栗子。

    姜雪怡:“这个怎么卖?”

    摊主是个女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

    眉峰像是被常年的愁绪压垮了,总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连带着眼角的纹路都往下坠,像两片被秋霜打蔫的柳叶。

    连声音也格外细,不仔细听还听不见:“两毛钱一斤。”

    是个实诚价。

    姜雪怡点点头,去掏口袋:“给我来五斤……”

    她顿住了,口袋里明明还剩下一块钱的,怎么现在空空如也,一分钱也没有了。

    姜雪怡皱着眉头,翻遍了全身上下,才终于明白一个事实,她的钱似乎被偷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偷的。

    看来不管是什么年代,有好人就有坏人。

    即便这年头大多数人都比较淳朴,也还是有存有坏心的人在的。

    女人见姜雪怡掏了半天口袋,都没拿出钱,忍不住问:“怎么了?”

    姜雪怡直言道:“我的钱丢了,要不你等一下,我爱人马上就来了,等会让他把钱给你。”

    算算时间,这会儿贺承泽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

    女人突然很紧张地搓着手,看了眼姜雪怡怀里的小包子:“不用不用,你……你拿着东西赶紧走吧,哪天有空了再来付钱……”

    “这哪成。”姜雪怡道,“说好的,一块钱,怎么也不会少了你的。”

    这栗子一看就是野生的,摘来肯定废了不少功夫。

    女人的手指甲里全是土,手上还有不少伤口。

    她怎么能占这种便宜,成什么人了。

    姜雪怡:“再等一会,我爱人马上就到了,他身上有钱。”

    女人急了,连连摆手:“真的不用,你快带着栗子走吧。”

    说着,就抓起一大把剥好的栗子,往姜雪怡怀里塞。

    姜雪怡赶紧退后一步:“这哪行。”又道,“我没骗你,我爱人马上就过来了。”

    女人更急了:“就是因为你爱人要来了,才让你赶紧走啊。”

    姜雪怡很惊讶,表示不解:“为什么?”

    女人:“你钱丢了嘛……”

    姜雪怡更奇怪了:“对呀,正是因为我钱丢了,我爱人来了就可以给你付钱了嘛。”

    女人微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你把保管的钱弄丢了,你爱人来了还不打你……”

    姜雪怡沉默了。

    原来在女人的认知里,弄丢了钱是要挨老公打的。

    女人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很有经验地说了句:“你要是挨打了,记得蹲下,用手护住头,一边哭一边说你错了,等他打累了,就不打你了。切记,千万不要躲,躲了男人打得更狠了。”

    姜雪怡更沉默了。

    突然,一顶草帽从天而降,盖住了姜雪怡上半张脸。

    姜雪怡吓了一跳,回过神,把帽檐抬起来,眉眼弯弯地道:“你来了。”

    “嗯。”贺承泽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笑道,“很适合你。”

    他路过卖竹制品的摊子,见到有卖草帽的。

    其中一顶女式草帽,他一眼就相中了,觉得很适合姜雪怡。

    果然,戴在她头上,相衬无比。

    姜雪怡:“对了,你身上带钱了吧?”

    贺承泽接过小包子,免得姜雪怡抱久了手酸:“肯定带了,不然怎么给你买的草帽。”

    姜雪怡松了一口气,去掏他口袋,果然掏出一把钱票。

    她从中取出两块钱,递给女人:“给我来十斤栗子吧。”

    女人见到人高马大的贺承泽,吓了一跳,不由得退后一步。

    等姜雪怡出声,她才反应过来。

    “要……要十斤栗子是吧,好。”女人颤着手去拿栗子,一边拿,还一边用害怕的眼神盯着贺承泽。

    她称了十斤板栗出来,贺承泽单手接过,还道了声谢。

    女人头压得很低很低,连接钱的时候也没抬头,姜雪怡都怀疑她压根没数。

    回到家,姜雪怡将栗子洗干净,加上南瓜和小米准备炖一锅板栗南瓜小米粥。

    小米在沸水里渐渐舒展,像撒了把碎金在里头翻滚。

    板栗南瓜削了皮,扔进锅里,橙黄的果肉慢慢酥烂,把米粥染成温暖的琥珀色,连咕嘟声都变得绵软起来。

    贺承泽靠近,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问:“怎么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姜雪怡回来的路上,一直很沉默,不怎么出声,情绪明显不对。

    姜雪怡叹口气,回身抱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她简略地把卖板栗女人的事说了一遍。

    没说推测,但也足以贺承泽猜到事情真相。

    两人皆沉默了。

    贺承泽顿了顿,开口打破宁静:“粥要糊了,还不赶紧看看。”

    姜雪怡连忙揭开砂锅盖,热气裹着南瓜的甜香和小米的醇厚扑面而来。

    她笑道:“唬我呢。”

    用布抱着砂锅柄连锅一起端到桌上,板栗南瓜小米粥冒着氤氲的热气,仿佛连天气都温暖了几分。

    等待粥凉的功夫,姜雪怡环顾了一圈四周。

    买回来的竹制品,贺承泽已经整整齐齐地归置好了。

    竹篮和竹筐堆在厨房里,草帽挂在衣帽架上,墙角放着小包子的学步车,长椅上还放了几个竹垫子……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美好,她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上了几分。

    贺承泽给姜雪怡打了满满一碗板栗南瓜小米粥,回头一看,小包子透着缝隙,不住地往这边瞧呢。

    他笑道:“你还不能吃呢。”

    小包子仿佛抗议似的,“啊~啊~”了两声。

    姜雪怡用勺子轻轻搅动,南瓜的绵沙混着米粥的稠滑,黏在勺壁上挂成薄薄一层。

    先舀一勺吹凉了喝,舌尖先触到小米的微甘,跟着是板栗南瓜独有的清甜,像把秋天的暖阳揉碎在了粥里,熨帖得胃里暖洋洋的。

    “你别光顾着逗小包子,你也尝尝。”姜雪怡道。

    贺承泽应了声好,却没动勺,而是先剥了点板栗扔到小米的碗里。

    见小米吃了,他才开始喝粥。

    姜雪怡一边吃一边说:“这板栗还是烤过更好吃,煮的虽然也好吃,但是少了一点烘烤的香气。”又道,“要是能烤板栗就好了,烤的时候再洒点白糖,那味道,想想就流口水。”

    “这值当什么。”贺承泽笑道,“你想吃,咱们升个炉子,盖张铁丝网,把栗子放上去烤就成了。”

    姜雪怡刚想说,也别只烤栗子了,还可以再烤些地瓜。

    大门突然被“砰砰砰——”拍响。

    把小包子吓了一跳,他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姜雪怡连忙抱起他哄:“包子乖,包子乖,包子不哭哦。”

    贺承泽皱着眉头去开门:“谁啊?”

    门开了,外面是一个短头发,方脸,穿着一条蓝色布拉吉的个子挺高的女人。

    她瞥了一眼贺承泽,往里张望,看到姜雪怡,指着她,大声嚷嚷:“你,就是你,我问你,你是不是姜雪倩她姐。”

    姜雪怡皱了皱眉头:“我是,你说。”

    自打上回相看失败,姜雪倩就躲着她走,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着姜雪倩人了。

    问刘璐,刘璐也说,姜雪倩除了行李还在赵家,人倒是不怎么回来。

    不知道又惹了什么事,人家居然都找上门来了。

    短发女人——关爱珍松了一口气:“你承认你是她姐就行了。”

    她回身骂道:“你们两个,躲在后面干嘛,还不赶紧出来。”

    外面悉悉索索一阵,姜雪倩跟一个白白瘦瘦,戴着眼镜的男人进来了。

    两人低着头,脸红得仿佛能滴血。

    贺承泽见到戴眼镜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刘科长,你怎么来了。”

    这位刘科长全名刘卫东,贺承泽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他低声给姜雪怡介绍了刘卫东的身份,姜雪怡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卢凤嘴里的‘卫东’嘛,感情这就是姜雪倩处的对象啊。

    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

    她不由得又打量了刘卫东一眼。

    白白净净的瘦高个,眉清目秀的,穿着一身涤卡布做的衣服,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倒是挺书生气的。

    姜雪怡的目光又在关爱珍身上转了一圈,就是不知道,刘卫东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人都进来了,关爱珍把门一关。

    指着姜雪倩跟刘卫东,眼眶一红:“你们自个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刘卫东讪讪道:“爱珍,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关爱珍随手就把茶几上放的书掀在了地上,“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俩抱在一块了。”

    姜雪怡皱眉:“说话就好好说话,摔我们家东西干啥。”

    关爱珍瞅她一眼:“摔的就是你们家的东西,谁让你妹妹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她咬牙切齿,“还敢挖我的墙角,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姜雪怡道,“把书捡起来,不然全给我滚出去。”

    关爱珍唬了一跳,拍拍胸脯。

    到底怂了,将书捡起:“捡就捡……”

    姜雪怡盯着她把书捡好,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口才道:“说吧,究竟啥事?”

    关爱珍咬着后牙槽,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寄出来似的:“刘卫东是我对象,我亲眼见到,他跟姜雪倩搂在一块了,就在巷子里。”

    姜雪怡真服了,她看向姜雪倩:“你不是说,刘卫东是你对象?”

    她还跟姜雪倩上门相看过的。

    难怪当时卢凤神色那么不对劲,感情人家还有后手呢。

    这母子俩倒是精明,儿子脚踏两条船,一边跟关爱珍好,一边又跟姜雪倩勾搭上了。

    当母亲的,把两个女人摆在秤砣上掂量,端看哪个条件更好一些。

    说到这个,姜雪倩也委屈啊。

    她右边脸颊红了一片,明显之前被关爱珍扇过巴掌。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刘卫东:“卫东,你不是只跟我处过对象吗,这女的又是谁?”

    刘卫东恨不得姜雪倩少说两句,其实他今天约姜雪倩到巷子里,是想跟她说分手的事。

    只不过姜雪倩一见到他就扑到了他怀里,这才被关爱珍看见了。

    他妈说了,姜雪倩要的彩礼钱太多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虽然他们家给得起,但是姜雪倩也不值这个价啊。

    还八百八十八块,这钱都够买几个黄花大闺女了。

    这样一想,关爱珍虽然脾气火爆点,但人家至少不会开口要这么多彩礼钱……

    连带着,刘卫东看姜雪倩的温柔小意,都觉得像是为了接近他,骗他家的彩礼钱而特意装出来的了。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刘卫东正色道:“小倩,我们只是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短暂地聚在了一起,短暂地拥有了友谊,现在我想了想,我们还是不合适,我的对象,从始至终只有爱珍一个人。”

    姜雪怡差点笑出声,这个刘卫东,不仅看着像读书人,说起话来倒是还文绉绉的,还‘短暂地相聚在了一起’。

    姜雪倩也傻眼了:“你……我……我可是胡根花胡嫂子介绍给你的,你怎么能抵赖呢。”

    关爱珍在市里工作,久久才过来跟刘卫东约会一次,刘卫东对外也打着单身的旗号。

    不过明眼人一看,他脖子上戴着的红围巾、手帕啥的,都是女人织的,就知道他有对象了。

    只有胡根花这个眼盲的,才以为他真的是单身的,从而把他介绍给了姜雪倩。

    刘卫东:“不管你是不是胡嫂子介绍给我的吧,反正咱俩已经结束了。”

    他看向关爱珍,深情款款地道:“爱珍,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啊。”

    关爱珍把他的手甩开:“你当我捡破烂的啊,跟那个不要脸的分手就来找我。”

    姜雪倩跌坐在地上:“不……你不能这样……”

    她可是把身子都给了刘卫东的,要是刘卫东跟她分手,她还能落着什么好。

    她去拉刘卫东的裤脚:“卫东,你开玩笑的吧。”

    刘卫东踢开她,一脸嫌弃地道:“本来跟你处对象,就是因为听胡嫂子说,你姐夫是贺副旅长。”说着,他望了贺承泽一眼,“哪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

    上回开完大会,他借姜雪倩的名字跟贺承泽套近乎,没想到贺承泽一听到姜雪倩的名字,脸都黑了,转身就走,闹得他被同僚看了笑话,简直丢死人了。

    回家后听他妈说,姜雪倩带着姜雪怡上门了,两人压根就不像姜雪倩说的关系那么亲近。

    他妈又跟几个相熟的军嫂打听,原来这两姐妹的关系哪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

    姜雪倩甚至住的不是贺家,而是住在了赵家。

    他跟姜雪倩在一起,本来就是为了贺承泽的关系。

    可如果贺承泽不愿意提拔他,那他跟姜雪倩在一起还有啥用。

    还是关爱珍好,对,关爱珍爸妈都是市里的领导,还是跟她在一起有前途。

    刘卫东深情款款地去拉关爱珍的手:“爱珍,我最爱的人只有你,都是她,硬缠着我的,你也看见了。”

    “你给我滚!”关爱珍甩开刘卫东的手,“喜欢脚踏两条船是吧,行,我明天就写信去部队举报你!”

    姜雪怡倒是对关爱珍刮目相看了几分。

    姜雪倩急了,上前一步,抓住关爱珍:“不行,你不能去举报,你举报了,卫东哥的前途咋办。”

    她以后可是还要当科长夫人的啊。

    刘卫东也道:“对,爱珍,你不能举报我啊,你要是举报我了,我肯定会被部队停职查办的,我……我以后该咋办啊,你有没有替我想过。”

    关爱珍咬牙切齿地道:“那你脚踏两条船的时候,有没有替我想过?”

    说完,她摔门就走,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刘卫东哪能真的让她去举报,赶紧跟在她身后,一边追一边喊:“爱珍。”又道,“爱珍,你别跑啊,等等我。”

    只留下姜雪倩一个人在原地。

    她恨恨地抬起头,瞪着姜雪怡:“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满意什么?”姜雪怡挑眉道,“是满意你硬赖在赵家住,背地里我给人家陪了多少不是,还是满意你偷孔大娘的钱,赖在小蕊的头上,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又或者满意你跟刘卫东处对象,结果被人家真正的对象找上门,臭骂一通?”

    话说她家的门被关爱珍摔了两次,待会是不是得上点油才行?

    姜雪倩目光流露出恨意:“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姜雪怡简直笑了:“我逼你什么呢,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我逼你干的是吧?”

    “没错。”姜雪倩道,“谁让你嫁的这么好,过上了好日子,不然我也不会羡慕嫉妒你,才干出这些蠢事。”

    姜雪怡收回目光,一点眼神都不愿意给姜雪倩了。

    直到现在了,她还觉得自己没错,简直没救了。

    这样的性子,刘卫东这事,只是她栽的第一个跟头,以后还有的是罪受。

    姜雪怡扭过脸:“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肯定不会让你呆,还有赵家,刘璐现在怀孕了,孔大娘觉得她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儿子,你也别继续做白日梦想插足人家了。”又道,“至于刘卫东,你倒是想跟他在一起,人家也不愿意。”

    从一开始,姜雪倩这路子就走错了。

    她总是借着贺承泽副旅长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想着给自己找一门好亲事,可她也不想想,因为这被些吸引来的,又能是什么样的好人呢?

    只能是刘卫东那样的人。

    到底姐妹一场,姜雪怡掏出车票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闹出了刘卫东这事,你以后还想在这找对象,比登天都难。”

    姜雪倩很想把钱甩地上,但她也明白,姜雪怡说的是实话。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钱,想着回赵家看看。

    刚进屋,就见到赵家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

    孔红芳就顾着照顾刘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姜雪倩心凉了,收拾了行李。

    她走出部队大院宿舍,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一脸茫然。

    天大地大,她该何去何从呢-

    把姜雪倩送走,姜雪怡也算了却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她心情很好的决定要大餐一顿。

    吃什么呢?

    当然是吃鸡了,大吉大利嘛。

    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姜雪怡有些为难。

    炖鸡汤吗?

    可别,坐月子那段时间,她喝鸡汤喝到想吐。

    想来想去,姜雪怡想到了做炸鸡排吃。

    上次请客买了不少猪肉,炼的猪油还剩了一些,用来炸鸡排正好。

    对了,还缺点面包糠。

    姜雪怡把早上吃剩下的馒头从五斗橱里拿出来。

    天气冷,两个馒头已经冻得硬邦邦了。

    馒头切成均匀大小的块状,下入油锅里炸至金黄,再用杵头捣得碎碎的,就成了面包糠。

    切一块最好最嫩的鸡胸肉,裹上面包糠,重复放入油锅里炸。

    “嗞拉”作响,听得人口水都流了。

    炸鸡排的时候,姜雪怡也没闲着。

    去阳台摘几个小番茄,熬一点西红柿酱,等会盖在炸鸡排上。

    等贺承泽回家,就闻到了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他笑道:“做什么好吃的了?”

    “炸鸡排。”姜雪怡将鸡排分为两份,盖在蒸好的米饭上,再浇上一层番茄酱。

    金黄色的鸡排,红色的番茄酱,勾得人直咽口水。

    “咕咚——”贺承泽喉结滚动,趁姜雪怡不注意,他悄悄伸手。

    哪知道,姜雪怡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去洗手。”

    第42章 工作少一个人跟她竞争

    贺承泽咳嗽一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就不怕肚子里长虫。”姜雪怡嗔他一眼。

    这年头注意卫生很重要,一个不注意,可能真的要吃打虫药了。

    贺承泽敬礼:“遵命,领导。”

    他去洗了手,坐回桌上,夹了一块炸鸡排放进嘴里。

    入口先是面包糠的酥脆,紧接着是番茄酱的酸甜,最后是鸡肉的鲜嫩,好吃得恨不得连舌头都一块咽下去。

    他一连吃了好几块炸猪排才道:“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姜雪怡挑挑眉:“先听好消息。”她笑道,“更好的消息,留到最后再听。”

    贺承泽也笑了:“刘卫东被开除军籍了。”

    姜雪怡点头:“脚踏两条船,活该。”

    姜雪倩是有问题,但这个刘卫东也不是什么好人,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能说一句,活该。

    姜雪怡:“部队还挺严厉的,我还以为顶多把他降个职,或者调去闲岗呢。”

    贺承泽:“他也是犯着事了,关爱珍把举报信递上去以后,上面着手调查,发现他不止跟姜雪倩一个人来往。”

    他咳嗽一声:“脚踏好几条船呢,影响很不好。”

    姜雪怡“嘶”了一声:“这是铁索连舟啊。”

    姜雪怡又问:“那更好的消息呢?”

    “这个消息跟你有关。”贺承泽笑道,“恭喜,你有工作了。”

    姜雪怡惊喜地道:“这么快?”

    “哪里快了。”贺承泽笑道,“从你跟我说想找工作到现在,也有三个来月了吧。”

    他挑挑眉:“你这是在质疑你男人的办事能力?”

    姜雪怡亲了亲他的脸,俏皮地道:“哪敢,哪敢。”

    姜雪怡:“所以是什么工作?工作地点在哪?”

    她很好奇,贺承泽会给她找什么样的工作。

    贺承泽竖起三根手指:“有三份工作,你选。”

    姜雪怡眼睛一亮,她就知道贺承泽靠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给她找了三份工作。

    贺承泽接着说:“第一份呢,是去百货大楼做售货员,第二份,做广播员,最后一份,是去妇联做干事,你想选哪份工作?”

    姜雪怡想了想:“这三份工作的工作地点分别在哪?”

    贺承泽:“百货大楼在市里。”他顿了顿,“市里离我们这有点远,你如果去了,可能周末才能回来一趟。”

    姜雪怡摇摇头,这份工作肯定是不能选的,小包子还小,离不了人。

    贺承泽:“广播员则是在镇上的广播站工作。”

    姜雪怡还是摇了摇头,广播员看着轻松,只需要念念稿子就行了,可实际上稿子是要自己写的,花费的时间太多,收入与回报不成正比。

    贺承泽笑道:“那就只剩最后一份妇联的工作了,这个估计你比我还清楚。”

    刘璐就是在妇联工作,姜雪怡没少听她讲妇联的事。

    在妇联的好处在于,工作比较轻松,工作地点也近,能够按时上下班,端看刘璐每天都能回来就知道,偶尔听刘璐提起过,逢年过节还会有不少福利。

    贺承泽笑道:“去妇联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带着小包子一块去上班。”

    在妇联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女性,她就算给小包子喂奶,也不会尴尬。

    姜雪怡眼睛一亮:“那就去妇联吧。”

    “好。”贺承泽道,“我明天就去跟介绍人说,你在家准备准备,大概一周后会进行考试。”

    姜雪怡微讶道:“还要考试啊?”

    贺承泽笑道:“那当然了,妇联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去的。”又道,“不过,我觉得你一定没有问题。”

    姜雪怡乐了:“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贺承泽挑挑眉毛:“那当然。”

    既然决定去妇联了,肯定是要做些准备的。

    隔天下午,姜雪怡就抱着小包子去找刘璐了。

    刘璐一听说她要去妇联,惊喜得很:“什么,你要来妇联?”

    姜雪怡:“还得考试呢。”

    她有些好奇地道:“会考些什么啊?”

    刘璐说:“上午是笔试,下午是面试,笔试的试题不算难,就是考些小学的语文、数学题。”

    姜雪怡点点头,这个难不倒她,突击复习一周就差不多了。

    姜雪怡又问:“那面试呢?”

    刘璐为难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每年面试的题都不一样。”她吐吐舌头,“负责面试的人是我们主任,她可严肃了,当时面试的时候,吓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过不了了。”

    刘璐:“对了,我这还有当时复习笔试的书,我去给你找出来。”

    姜雪怡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又道,“等考上了,我请你下馆子。”

    刘璐眉开眼笑地道:“那就说定了。”

    从刘璐那拿了几本小学课本和习题册回来,姜雪怡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铅笔和草稿纸。

    回到家,姜雪怡把课本和习题册整齐地放在书架上,就去厨房做饭了。

    五点过一刻钟,贺承泽回来了。

    他问:“晚饭吃什么呢?”

    “土豆排骨炖豆角。”姜雪怡从厨房里应了一声。

    贺承泽翘了翘嘴角。

    最近下班回来,他总是爱问上这么一句。

    倒不是迫切地想知道晚饭究竟做的什么,而是很享受这种温馨的家的氛围。

    姜雪怡端了砂锅出来:“这可是咱们这月最后一张肉票了。”

    贺承泽撸起袖子,提起筷子:“那我一定多吃几块排骨。”

    说是这么说,他夹起排骨却是放进了姜雪怡的碗里。

    自己则是夹了一块土豆尝了尝,软糯的土豆吸饱了汤汁,这样的锅边素,味道一点也不比排骨差。

    贺承泽说:“去妇联的事,我已经跟介绍人说了。”

    姜雪怡示意他看向书架:“我也去问了刘璐,她给了我几本复习资料。”

    姜雪怡逗了逗婴儿床上的小包子:“等妈妈进妇联了,拿了工资,领了肉票,就给你炖肉羹吃。”

    贺承泽挑挑眉毛:“给小包子炖肉羹,还用等到你进妇联领工资。”又道,“我升副旅长加的工资和补贴定下来了。”

    姜雪怡眼睛一亮:“多少?”

    贺承泽:“工资涨了二十三,我原先的工资是一百二十元每月,加上二十三,那就是一百四十三块钱,能领的肉票、糖票、茶叶票、布票、工业票……也有相应的上涨,比如说肉票,以前每月是五斤,现在一月能领八斤。”

    他抬起下巴,有几分得意。

    意思很明显,还不夸夸我。

    姜雪怡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夸赞道:“你真棒。”

    贺承泽抹了抹脸:“啧,没擦嘴吧,我一手的油。”

    “油怎么了,多少人家没油水呢。”姜雪怡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贺承泽制止住她胡闹的小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

    姜雪怡余光瞥见,婴儿床上,小包子正好奇地往这边看呢,还好有小公仔挡住。

    不过她还是红了脸,将贺承泽往外推,可惜他的胸肌硬邦邦的,怎么也推不动:“小包子看着呢。”

    贺承泽翘起嘴角,还是放过了她,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晚上……”

    姜雪怡斜斜看*他一眼:“晚上的事,晚上再说。”

    她可是一门心思要好好复习考试的。

    吃完饭,贺承泽去洗碗。

    姜雪怡将刘璐给的复习资料往桌上一铺。

    她试着做了几道题,语文就是写一些简单的大字,还有一些简单的造句,数学就更简单了,一百以内基础的加减法,小学的语文和数学难不倒她。

    现在的小学习题跟现代的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姜雪怡也没有掉以轻心,她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

    贺承泽洗完碗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灯光下,姜雪怡伏案而坐,时而蹙眉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时而用铅笔轻点桌面思考。

    一缕调皮的碎发掉落在她额前,她将发丝别到脑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继续专注地解题。

    等姜雪怡回过神的时候,用过的草稿纸已经堆的有半个指甲盖这么厚了。

    她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

    正好瞧见贺承泽在盯着她看。

    她笑道:“看我干啥?”

    贺承泽将切好的梨凑到她嘴边:“你这样让我想起一句话,叫做认真的女人最美。”

    姜雪怡嗔他一眼,咬下梨块,清甜的汁水在她口中四溢:“油嘴滑舌。”

    接下来的几天,姜雪怡一有空就在家里学习。

    终于到了去妇联考试的那一天。

    她一大早便起来了。

    今天天气还有些冷,她里面穿了一条白色的羊毛衫上衣,下身是一条抖抖布做的黑色长裤,外面再披一条驼色的大衣。

    再梳一个侧马尾的辫子,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又大方。

    “给。”贺承泽将灌了满满一壶热白开的军用水壶递给她。

    贺承泽:“祝你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该说什么,不愧是军人吗,祝贺起人来也是这么的有军人风范。

    “好嘞。”姜雪怡笑着应道。

    她亲了亲贺承泽怀里的小包子:“包子今天跟爸爸在家要乖乖的哦,妈妈晚上就回来。”

    小包子:“啊~啊~”

    虽然知道他发的是无意义的单音节,但姜雪怡也把这当成鼓励了。

    又亲了小包子一口:“谢谢小包子。”

    正准备走呢,就被贺承泽叫住了,他说:“你闭上眼睛。”

    姜雪怡眨眨眼,依言照做了。

    一阵悉悉索索,她左手手腕上一凉。

    贺承泽说:“好,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姜雪怡睁开眼睛,就见到自己手上戴着一块方形的女式手表,十分精致小巧,严丝合缝地扣在她手上,衬得她的手指都更修长纤细了几分。

    她惊讶道:“这是?”

    贺承泽笑道:“送你的。”

    他咳嗽一声:“你要去工作了,有块手表,总是方便一些的。”

    姜雪怡盯着表盘上的指针转动,突然想起她跟贺承泽第一次去逛华侨商店的时候,她想起原文里,贺承泽送了田卉一块梅花牌的手表。

    当时她还有点吃味。

    现在看来……他就是这样好的人,无论是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获得这块手表。

    姜雪怡笑着看了贺承泽一眼,纠正道:“我是去考试,还没工作呢。”

    贺承泽:“考完试不就上岗了。”

    他对她还真是有信心。

    贺承泽抱起小包子,轻轻抓住他的手挥了挥:“跟妈妈说再见。”

    姜雪怡跟两人告别。

    离开家,一路往镇上走。

    到了妇联所在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办公用的二层小楼。

    外面刷了大白,看着很新。

    她拿着贺承泽给的介绍信,到传达室登记:“我是来考试的。”

    被领到了一个类似于教室的房间里,姜雪怡粗粗一扫,已经有七八个人坐在里面了。

    过了一会,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点钟了,房间里也已经坐满了人。

    毕竟是铁饭碗,来竞争这份工作的人还不少。

    八点十五分,一个看着像干事的女人进来让大家左右各空一个位置坐好。

    多出来的人,就去隔壁房间。

    八点三十分,正式开始考试。

    姜雪怡拿到试卷,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跟刘璐说的一样,考试题目就是一些小学的语文、数学题。

    她提笔开始做题。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两张试卷的题目就已经做完了。

    姜雪怡舒展了一下身子,趁机观察了一下其他考生。

    像她一样写完试题的没几个,大部分人都在抓耳挠腮,还有两个明显已经放弃了,把笔跟试卷往前一推,趴在桌上就开始睡觉了,估计打着到点了就走人的主意。

    姜雪怡拿出军用水壶,喝了两口水。

    然后拧上盖子,重新检查一遍试卷,看有没有错漏的题。

    九点半,考试结束。

    大家收拾东西正准备走呢,被负责监考的干事拦住了:“大家再坐一会,我们现在马上批改试卷,合格的人可以参加下午的面试。”

    这话一出,考生们都炸了。

    大部分人都以为,笔试只是其中的一环,没想到得笔试合格了才有面试的资格。

    马上就有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人忿忿不平地问了:“为什么一定要笔试合格了才可以参加下午的面试?”

    笔试可是她的弱项,就指望着下午的面试加分呢。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

    干事一边整理试卷,一边淡淡地扫她们一眼:“我们这就是这么规定的,笔试考的是最基础的东西,如果连笔试都不合格,那说明文化水平不过关,也没有参加面试的必要了。”

    干事又道:“你们要是有不满意的,可以现在就走。”

    高马尾女人跺了跺脚,最后还是坐下了。

    现在就走哪行,万一她笔试合格了呢。

    所有的考生都坐在教室里,大家略有些浮躁,交头接耳的,但也只能等干事批改完试卷。

    好在,干事们的动作很快。

    有三个干事负责批改试卷,不到二十分钟,试卷就全部批改完了。

    领头的那个干事,手里拿着一小叠试卷:“下面,我公布合格的人。”

    “张树梅。”

    “王凯丽。”

    “黄春……”

    被点到名字的人,皆是兴高采烈。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则是垂头丧气。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雪怡。”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雪怡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干事接着说:“以上,就是能够参加下午面试的人的名单,恭喜你们,下午两点半,请准时在这集合。”

    说完,干事就走了。

    考生们也陆续离场。

    姜雪怡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

    她一路往外走,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哎。”

    姜雪怡回过头,喊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

    她淡淡地问:“有事吗?”

    高马尾女人:“我叫陶婉,你呢?”

    姜雪怡重复一遍:“有事吗?”

    陶婉皱了皱眉:“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我问你名字诶,你怎么不回答我。”

    姜雪怡:“真正没有礼貌的人是你,请问,你问我名字,我就一定要回吗?有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得告诉你我的名字。”

    陶婉撇了撇嘴,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油盐不进的人。

    姜雪怡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她打算找家国营饭店吃午饭。

    陶婉快跑两步跟上,看了眼她身上的军用水壶,说:“哎,你是军属吧?”

    姜雪怡充耳不闻。

    陶婉又换了一个话题:“你手上戴的是手表吧,真好看,你家条件不错吧?”

    姜雪怡继续当没听见。

    陶婉无语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她看了姜雪怡两眼,撇撇嘴,转身走人了。

    姜雪怡余光看见,她跟另外一个也是来妇联考试的短发女人搭上了话,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聊在了一起。

    到了国营饭店,姜雪怡看了眼档口的小黑板。

    今天有什么菜,都会写在上面。

    姜雪怡点了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炒肉丝。

    米饭只要了一碗,碗毕竟小,只有拳头这么大,正合了姜雪怡的心意。

    下午要面试,她不想吃太多碳水,免得犯困。

    吃完饭,姜雪怡跟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打了招呼,想在饭桌上趴一趴。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看她是顾客,加上这个点没什么客人,也就答应了。

    姜雪怡拿出两张不用的草稿纸,垫在桌上,小憩了一会。

    一点四十五,她准时醒了。

    步行回妇联办公楼,两点钟,正正好。

    两点半才开始面试,不过姜雪怡一直有提前到的习惯,好不容易通过了上午的笔试,下午的面试总不能出了差错。

    她本来打算先进上午考试的房间的,但没想到门锁了,就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了。

    两点十五分,陆续有人来了。

    两点半,妇联的人到了。

    三个人先进了房间。

    剩下的一个干事看一眼走廊外面等候的人,点了点人数,皱眉道:“还有谁没来?”

    话音刚落,陶婉拉着那个短发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我、我们到了。”

    干事看了她俩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

    然后拿起名单喊:“王凯丽,是哪个?”

    陶婉拉着的短发女人举手应了声:“到!”

    干事说:“进去吧。”

    王凯丽点了点头,正准备进去,陶婉突然对着干事喊道:“报告领导,我举报,王凯丽的介绍信是假的。”

    王凯丽脚步顿住了,干事也愣住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陶婉看了王凯丽一眼,嘴角勾了勾:“我说,王凯丽的介绍信是假的,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干事拧着眉毛,看向王凯丽:“王凯丽,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我……”王凯丽看了看干事,又看了看陶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陶婉怎么会把这事说出来。

    陶婉来跟她搭话,两人聊得挺好,她一个不注意,就把介绍信是她舅舅托人弄得假介绍信的事给陶婉说了。

    陶婉当时还安慰她,肯定没人能看得出来。

    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捅到了妇联的干事面前。

    王凯丽都傻眼了。

    干事一看她这样,哪能不明白。

    干事皱眉,伸手:“你把介绍信给我,人可以走了。”

    王凯丽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介绍信,递给干事的那一刻,她就冲过去打陶婉:“你怎么出卖我,你这人也太坏了。”

    陶婉挨了两下:“哎,你们管管啊,她怎么打人呢。”

    又来了几个干事,把王凯丽拉开:“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陶婉见王凯丽被控制住了,笑眯眯地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知道啊?嘴上不把门,活该你吃亏。”

    “你!”王凯丽发疯似地要上前去揍陶婉。

    陶婉把这事捅出来,不仅她失去了来妇联工作的机会,帮她弄假介绍信的舅舅也可能会被连累。

    她怎能不生气。

    只是王凯丽再气,也被人死死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陶婉双手环胸,很是得意洋洋。

    王凯丽一走,就少了一个人跟她竞争了。

    只有王凯丽这个傻子才会相信什么,以后两个人一起进妇联,一起工作的鬼话。

    她可是打听过了,妇联这次只招一个人。

    王凯丽要是进了,还有她什么事。

    想着,陶婉瞥了姜雪怡一眼。

    这女人倒是聪明,怎么都不上钩。

    要是她从姜雪怡嘴里也套出些话,现在跟她竞争的人又少了一个。

    那可是妇联啊,工作轻松,说出去名头又好听的铁饭碗。

    姜雪怡皱眉看着陶婉。

    王凯丽做假介绍信固然不对,但这陶婉……心思也着实狠辣了些。

    第43章 报道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就像失了水的……

    得亏一开始没搭理她,不然说不定落得跟王凯丽一个下场。

    两个干事把王凯丽带走了,剩下的人接着面试。

    姜雪怡看着手表数时间,每进去一个人,大概面试时间是二十分钟。

    面试完的人,无不一脸沮丧,想来这面试题并不简单。

    陶婉排在后头,她转了转眼珠,上去跟面试完的人套话:“妇联的人面试都问你们什么问题啊?”又道,“给我说说呗。”

    被问到的人扫她一眼,撇撇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她可不是王凯丽那个傻子,告诉了陶婉,万一陶婉有了准备,考得比她好怎么办?

    陶婉哼了一声,道:“不说就不说呗,你啊,估计是连人家问的什么问题都没听清楚吧。”

    “切,激将法。”

    能通过笔试,获得面试资格的人都不蠢,一下就明白陶婉使的什么计了。

    陶婉又说了两句,见没人搭理她,只得忿忿地坐下了。

    终于轮到姜雪怡面试了。

    她走到房间前,顿了顿,推开了门。

    里面的布局跟早上她参加笔试的时候不一样了,所有的桌椅都推到了一边。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排桌子,后面坐着面试官。

    桌子的前面放着一张空椅子,应该是给来面试的人坐的。

    姜雪怡清了清嗓子:“八号,姜雪怡报道。”

    “坐吧。”其中一个面试官道。

    姜雪怡坐下,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不卑不亢。

    面试官:“你是军属吧?”

    姜雪怡:“是,我爱人是现役军人。”

    面试官:“刚生完孩子?”

    姜雪怡:“还在哺乳期。”

    面试官笑道:“看着不像啊。”

    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就像失了水的梅干菜,干巴巴的。

    姜雪怡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如此的水灵,说她是十七八的大姑娘都有人信。

    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差点都以为弄错人了。

    坐正中间,一个面色挺严肃的面试官,姜雪怡听别人喊她谢主任。

    谢主任突然开口:“你为什么想进妇联,明明你的孩子还在哺乳期,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

    姜雪怡顿了一下,笑道:“正是因为我的孩子在哺乳期,我才知道女人在这段日子有多艰难。”

    她半真半假地道:“前阵子涨奶发烧,想请半天假去医院,却被我婆婆念叨‘女人家哪那么金贵’。”

    这是套用了刘璐的经历,她生赵小蕊的时候,总是被孔红芳这样说。

    姜雪怡接着道:“抱着孩子整夜整夜熬的时候,我才明白好多女人不是不想出门做事,是被喂奶、换尿布、家人的不理解捆在了炕头上。”

    “我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让更多的像我一样的女人,既能安心带娃,又能挺直腰杆说话,该多好。咱们妇联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帮咱们争取该有的权利,教咱们拿得起针线也握得住笔,让哺乳期的妈妈能踏实歇脚,让带娃的女人也能有自己的念想……”

    说到妇联的时候,姜雪怡特意用了‘咱们’两个字,增加认同感。

    果然,她一说完,两个面试官连连点头。

    谢主任也点了点头,在纸上勾了几笔。

    面试官们又问了几个问题,姜雪怡一一流畅地应答了。

    看她们的反应,应该答的还不错。

    面试官又道:“好了,最后两个问题。”

    姜雪怡:“您请问。”

    面试官:“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妇联要组织一场妇女技能培训活动,报名人数远低于预期,你会怎么解决?”

    姜雪怡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会先通过走访、问卷了解大家不报名的原因,是时间不合适、内容不感兴趣,还是存在误解。如果是时间问题,我会协调多个时间段,方便不同人群参与;若内容不合需求,就结合当地妇女的实际情况,增加如手工编织,糊火柴盒等实用课程。此外,我还会邀请之前受益的妇女分享经验,用真实案例吸引大家,并通过家属院广播、张贴海报等方式加强宣传。”

    回答的相当实用了,坐右边负责记录的面试官,奋笔疾书,恨不得将姜雪怡的回答都记录下来。

    “其他的我都懂,这个问卷,是什么意思?”

    姜雪怡愣了一下,这个在后世人人都知道的概念,在这会竟然还不普及。

    她解释道:“就是将一些问题记录在纸上,发放给对应的人群,请他们进行作答,用以收集信息和资料。”

    想到这年头识字率不高,姜雪怡补充了一句:“也可以采取口头问询的方式替代问卷。”

    谢主任挑了挑眉道:“你这个问卷……倒有点意思。”

    她道:“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妇联工作者最需要具备的三个品质是什么?”

    来了来了。

    姜雪怡精神一振:“首先是同理心,只有真正站在妇女的角度,理解她们的困境与需求,才能提供切实有效的帮助;其次是责任心,妇女权益无小事,每一个诉求都要认真对待,全力解决;最后是沟通能力,面对不同性格、背景的妇女,要用合适的方式与她们交流,建立信任,这样工作才能顺利开展。”

    “好!”面试官带头起来鼓掌,“说得好!”

    姜雪怡谦虚地点了点头:“谢谢。”

    面试官将她送出了门,还挺高兴地在门口跟她握了握手。

    陶婉听见房间内传来鼓掌声,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了,现在看到面试官跟姜雪怡握手,目光都快把姜雪怡戳成筛子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无论是早上的笔试,还是下午的面试。

    姜雪怡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的极致,问心无愧。

    她拧开军用水壶,慢悠悠的喝起了水来。

    这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倒是让旁边准备面试的其他考生更紧张了。

    下午五点钟,所有的人都面试完了。

    三个面试官当场宣布,被录用的人是姜雪怡。

    这话一出,陶婉顿时炸了,指着姜雪怡道:“为什么是她啊,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陶婉自觉面试的时候回答的也不错啊,怎么会输给了姜雪怡。

    面试官扫她一眼,对陶婉有些印象。

    这个女人面试的时候表现的倒是挺不错的,只不过,跟姜雪怡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谢主任:“笔试和面试的分数我们都会公布,我们录用的是两项分数加起来的第一名。”

    陶婉尖叫:“你是说,她考了第一名?”

    怎么可能,姜雪怡看着就不像是会学习的样子。

    她身边认识的学习好的,哪个不是剪了一头短发,戴着个厚厚的黑框眼镜,看着就很朴实,哪有像姜雪怡这样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定是暗箱操作。

    想起姜雪怡身上背着的军用水壶,陶婉眼睛一亮:“你们是因为她是军属才录用她的吧,好啊,见人下菜碟,我要去市里举报你们。”

    谢主任无语了,跟旁边的干事说了两句。

    干事点点头,离开了,不一会,就拿了一张纸来,贴在了墙上:“这是所有人笔试的分数和面试的分数,姜雪怡同志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这也是我们录用她的理由。”

    陶婉立马推开身边的人,冲了上去。

    第一个就是姜雪怡的名字,笔试一百分,面试一百分,双一百。

    这分数不张贴出来还好,一张贴出来,大伙都哗然了,没想到姜雪怡竟然分数这么高。

    再看其他人,都是六十、七十分,哪怕是第二名,也是笔试九十分,面试七十五分,跟姜雪怡有着不小的差距。

    原本跟陶婉一样,对姜雪怡有些许不满的人,立马闭上了嘴。

    谢主任拿出一沓试卷:“陶婉,试卷都在这,你要是不信姜雪怡同志考了一百分,可以来查看。”

    “看就看。”陶婉梗着脖子,夺过试卷。

    找到署有姜雪怡名字的卷子,随便看了两眼,就丢在了一旁:“好,我承认她笔试一百分了,那面试呢?”

    她对自己的面试分数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来考试之前,她已经托了熟人打听了妇联面试的大致题目,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

    谢主任扫了姜雪怡一眼:“姜同志,你把你回答那几个问题的答案说一下。”

    姜雪怡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地将谢主任她们三个面试官所问的问题,以及自己的回答都复述了一遍。

    全场人都不说话了。

    就连陶婉也像是被剪去舌头的鹦鹉。

    因为谢主任她们面试姜雪怡的问题,比面试她们的难度要高上太多。

    而姜雪怡的回答更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有部分人甚至觉得,姜雪怡面试的分数低了。

    这就是妥妥的学霸能考考一百分,那是因为卷面最高分只有一百分。

    谢主任看向陶婉:“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陶婉恨恨地瞪了姜雪怡一眼,收拾东西,不情不愿地走了。

    其他落选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

    只剩下了姜雪怡一个。

    她问谢主任:“谢主任,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谢主任难得露出和蔼的笑容,这样的好苗子,谁不喜欢呢:“你说。”

    姜雪怡:“我如果入职了,岗位是?以及,我的工作向谁汇报?”

    谢主任清了清嗓子:“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妇联吧,我们内部的组织架构分为一室两科,办公室、发展宣传科、家儿权益科,办公室呢负责组织、人事等工作,以及通知文件的收发管理。宣传科负责宣传工作和现代女性的组织培育和发展。最后的家儿权益科则是服务于妇女、儿童,维护她们的合法权益。”

    她问:“听明白了吗?”

    姜雪怡:“明白。”

    谢主任微笑地点了点头,设置笔试的目的,就是为了筛选掉那些听不懂话的人。

    她接着道:“你如果入职了,职位是家儿权益科的干事,那边正好缺一个人,你的工作就向你们尤科长汇报,如果尤科长决定不了,你再向我汇报。”

    尤科长,也是刚才的面试官之一,就是恨不得将姜雪怡说的话都记录下来的那个。

    她走了出来,笑着朝姜雪怡点了点头。

    姜雪怡回以一笑,接着问:“我有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平时我可以带他来上班吗?”

    “当然。”尤科长笑道,“我们这都是允许带孩子来上班的,到时候你不要嫌吵就是了。”

    姜雪怡也笑道:“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了。”

    话说到这,基本就定下来了。

    谢主任:“姜同志,你明天把粮本带来,把关系转过来。”

    姜雪怡笑眯眯地道:“喊我小姜就行。”又道,“那我明天来报道的时候一块带过来。”

    谢主任从善如流:“成,小姜,你明天第一天报道,十点钟之前来就成了。”

    她道:“小尤,送小姜出去吧。”

    “哎。”尤科长应了一声,跟姜雪怡说,“你跟我走。”

    她把姜雪怡送到门口:“本来还打算带你四处逛逛的,不过时间有点晚了,已经是下班的点了,你先回家,明儿个我再带你四处看看。”

    姜雪怡:“好的,尤科长。”

    尤科长笑道:“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呢,喊我一声尤姐就行了。”

    她越看姜雪怡越喜欢,人长得好看就不说了,行事也大方,光听她说话,就知道办事能力不会差到哪去。

    她们家儿权益科正缺人呢,就是需要这种能干事的人过来。

    “尤姐。”姜雪怡从善如流地道。

    尤科长很高兴,哼着小调走了。

    姜雪怡一样很高兴,美滋滋地离开妇联办公楼。

    尤科长刚才说她们已经下班了,就不带她逛了。

    那说明她们四点半就下班了,四点半下班啊,简直是神仙工作。

    时间还早,姜雪怡干脆去了趟镇上的百货大楼。

    要上班了,肯定得做些准备工作。

    今天她一路走来镇上,其实花了不少时间,一共花了四十分钟才到了妇联。

    她想着买辆自行车,把通勤时间缩短到二十分钟,这样早上还能多睡一会。

    还有小包子,需要买个合适的背带把他背着。

    不知道妇联有没有食堂,没有的话中午还得自己带饭,又或者回家吃。

    这样零零散散算下来,要添的东西其实不少。

    百货大楼有不少自行车卖,进口的、国产的,都有。

    姜雪怡选了一辆国产的女式自行车,轻便小巧,车头还有一个筐可以放东西。

    付完钱,当场就可以骑回去了。

    背小包子用的背带没有合适的,只能扯了两尺布,回去自己做一个。

    姜雪怡都习惯了,来这这么久,她什么都没长进,唯独手工活精进不少。

    她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堆着买来的东西。

    一路疾驰,速度虽然没达到一百八十迈,但心情是相当的自由自在。

    恨不得张开双手,感受风吹过的美好。

    回到家,姜雪怡把自行车停在了家楼下,打算给贺承泽一个惊喜。

    她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饭菜香气。

    再一看饭桌,糖醋排骨、脆皮茄子、韭菜炒鸡蛋,还有一锅奶白色的黄鱼汤,摆得满满当当,十分丰盛。

    小包子听见声音,盯着姜雪怡看了一会儿,认出她了:“啊~啊~”

    姜雪怡抱起小包子,先拍了拍他的屁股,看是干爽的才道:“想妈妈没啊?”

    小包子不吭声,只一个劲地把头往姜雪怡胸口蹭,一看就是饿了。

    姜雪怡乐了,给他喂完奶,晃了晃,小包子便沉沉睡去了。

    真是个听话又乖巧的好宝宝。

    贺承泽靠在门框上,身上系着一条围裙:“一回来就找小包子,也不想想我。”

    姜雪怡踮起脚,亲了他一口:“想死你了。”又道,“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贺承泽从身后抱住她,下巴顶在她头上:“庆祝你考试通过嘛。”

    姜雪怡低下头,故作低沉地道:“那个……我……”

    见她这副反应,贺承泽慌了:“没考过也没关系,不就是一个工作嘛,丢了这个我再给你找别的。”

    姜雪怡从他怀里脱身,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

    贺承泽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对方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没通过?”

    姜雪怡耷拉着肩膀,声音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面试官说我还在哺乳期,影响工作,所以不予录用。”

    贺承泽紧了紧手,指节发白,半天才挤出一句:“没事,大不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清脆的笑声打断。

    姜雪怡笑道:“骗你的,我明天就去报道。”

    贺承泽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啊,你都学会骗人了。”

    姜雪怡笑眯眯地道:“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贺承泽:“肚子饿了吧,先吃饭,等会再说。”

    “好。”姜雪怡道。

    贺承泽打了一碗黄鱼汤放到她跟前:“小心烫,还有刺。”

    姜雪怡捧起碗,抿了一口,眼睛笑弯了:“好喝,特别鲜。”

    “那当然了。”贺承泽道,“早上送完你出门,我就去菜市场买的黄鱼,当然新鲜了。”

    姜雪怡点点头:“凭你贺副旅长的面子,别说在菜市场买到新鲜的黄鱼了,就算买到鲨鱼我都不觉得奇怪。”

    贺承泽:“你就调侃我吧。”又道,“跟我讲讲今天考试的事吧。”

    姜雪怡扒了口饭,把碗放下:“妇联的考试也不简单呢,上午考笔试,下午考面试,而且不是两项分数加起来,选最高分,而是通过笔试了,才有面试的资格,然后再把笔试分和面试分加起来,得出最终的得分。”

    那她肯定是第一名了,贺承泽问:“那你笔试和面试都考了多少分。”

    姜雪怡抬起下巴,略带点小骄傲地道:“双百分。”

    “可以啊。”贺承泽竖起大拇指,“以后是不是要称呼你一句,姜干事了?”

    姜雪怡翘起嘴角:“嗯,不错,再喊两句听听。”

    “姜干事,姜干事。”贺承泽从善如流地喊了两句,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姜雪怡:“喊得不错,晚上奖励你……”

    具体奖励的什么,那就只有两个人知道了-

    第一天正式上班,虽然谢主任说了,她只要十点钟之前到就行了。

    但姜雪怡还是起了个大早,因为她记得昨天考试,妇联的干事们都是八点半左右到的。

    她不能去的太晚,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衣服就穿白衬衫配黑色的长裤,再扎个高马尾,配双黑色的小皮鞋,看起来简约又干练,像个上班的样儿。

    小包子起的比她还早呢,正睁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观察着四周。

    姜雪怡给他喂过奶,换过尿布,然后亲了亲小包子肉嘟嘟的脸蛋,软声道:“小包子,今天第一天跟妈妈去上班了,开不开心。”

    贺承泽拿了个大包出来:“小包子的尿布、水壶……还有你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午饭我给你做了西红柿炒蛋、蒜香鸡翅,紫菜蛋花汤,都在铝饭盒里,你中午记得吃。”

    “好滴。”姜雪怡踮起脚,亲了亲他,“那我走了。”

    贺承泽看她前面背着小包子,后面背个大包,很想说如果觉得辛苦就不要做了。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因为姜雪怡脸上的笑容,以及身上那种朝气蓬勃的力量,是她在家的时候所看不见的。

    贺承泽:“工作顺利。”

    “嗯。”姜雪怡笑道,“承你吉言。”

    她背着小包子下楼,骑在自行车上,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买了自行车,不然背那么多东西走路,不得累死她。

    好在,有些东西,比如小包子的尿布,带过去就不用带回来了。

    存一点在办公室里,省得带来带去不方便。

    到了妇联,姜雪怡把自行车停好,先看了看怀里的小包子。

    本来还担心路上颠簸小包子会不舒服,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睡过去了,还睡得喷香,像只小猪。

    她抱着小包子进了妇联办公楼,时间正正好八点半。

    “小姜。”尤科长从身后喊。

    姜雪怡回过头:“尤姐。”

    尤科长笑道:“你来的挺早的嘛。”

    姜雪怡笑眯眯地道:“第一天报到,想着早点来,跟各位前辈多学习学习。”

    这话说的动听。

    尤科长脸上的笑更真实了几分:“你粮本带了吗,我先带你去转关系。”

    “哎。”姜雪怡从背包里掏出粮本,“带来了。”

    尤科长见她背着大包小包的:“你先跟我回趟办公室,把东西放下,然后再去转关系。”

    “好嘞。”姜雪怡跟着尤科长一路走。

    才知道,原来妇联主要的办公地点在二楼,而昨天她们考试所用的一楼,平时压根不开放。

    第44章 待遇这么小就开始跟着妈妈上班了……

    “到了,就这。”

    尤科长将姜雪怡带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跟她说:“咱们家儿权益科的办公地点就在这,左右两边是宣传科和办公室的办公地点,你平时没事也可以去串串门。”

    姜雪怡看了眼宣传科所在的房间,刘璐就是宣传科的,不过她平时都要送赵小蕊去上学才来上班,没这么早到。

    尤科长领着姜雪怡进去:“这是你的工位。”

    姜雪怡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放在工位上。

    尤科长见到她带的铝饭盒了,说:“你还带饭盒了啊。”又道,“这事怪我,我忘了跟你说了,咱们妇联是有食堂的,跟镇委的人一块使用,吃饭是有补贴的。”

    姜雪怡笑道:“这感情好。”

    尤科长拿起铝饭盒:“先给你放暖气片上保温,免得中午冷了。”

    怪热心的嘞,姜雪怡心中一暖:“谢谢尤姐。”

    “嗐,客气啥。”尤科长继续道,“咱们科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咱俩之外……”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留着齐刘海,年纪大约二十岁的女孩。

    尤科长:“小许,今儿个来挺早啊。”

    女孩吐了吐舌头:“还成吧。”

    尤科长介绍道:“这位是许珊珊,跟你一样,是咱们科的干事。”

    话还没说完,许珊珊便道:“不是说咱们科来新人了吗,还是个军嫂。”

    姜雪怡道:“就是我。”她伸出手,“姜雪怡,你可以叫我小姜,请多关照。”

    “你跟尤姐一样,喊我小许就行。”许珊珊握了握手,惊讶道,“她们跟我说,来了个还在哺乳期的军嫂,我还以为你至少二十多快三十了,没想到看着比我还年轻。”

    军人跟家属大多两地分居,能来随军的军嫂,家里那位肯定是有一定职级的了,职级又跟军龄挂钩,何况姜雪怡还生了孩子,许珊珊这样想也没错。

    她好奇地看了眼姜雪怡怀里的小包子:“这就是你的宝宝吗?”

    小包子醒了,睁着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可爱极了。

    许珊珊心都快化了:“长得好可爱啊。”

    小包子很社牛地朝许珊珊弯眼笑笑,一下就把许珊珊给俘获了,开始做鬼脸逗起他来。

    尤科长略带歉意地道:“小许年纪轻,还有些孩子气。”

    姜雪怡笑笑,没接话。

    这话尤科长可以说,她不能接话,不然成什么了。

    尤科长接着道:“还有一位干事叫夏英,她刚怀孕,这也是我们科为什么人手不够,要对外招人的原因。”

    尤科长:“她平时不怎么来办公室,你偶尔会见到她。”

    姜雪怡从中听出几分不满,想来尤科长对这位夏英不是很满意。

    尤科长:“我带你去转关系吧。”

    “成。”姜雪怡抱起小包子。

    许珊珊玩的正高兴呢,说:“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尤科长:“咱们科得留一个人。”

    姜雪怡干脆道:“那麻烦小许你帮我看着小包子,我跟尤姐去去就回。”

    正合许珊珊的心意,她连连摆手:“你们快去吧。”

    继续逗小包子:“原来你叫小包子啊,小包子~小包子~”

    尤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跟着我。”

    她带着姜雪怡往办公室走,一边介绍:“办公室负责处理内部事务,她们的室长你见过的,姓韩,就是昨天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位面试官。”

    姜雪怡点了点头。

    尤科长见她听的认真,也十分满意。

    到了办公室,尤科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尤科长带着姜雪怡进去:“韩艳,我带新人来转关系了。”

    “早就准备好了。”韩艳笑道,“真羡慕你,又得了一名得力的手下干将。”

    尤科长笑笑:“来个能干活的人,我也松快些。”

    韩艳看向姜雪怡:“粮本带来了吧?”

    姜雪怡连忙从包里掏出粮本:“带来了。”

    韩艳接过,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你刚来,工资是二十块八毛每月……”

    姜雪怡微讶,没想到这年头工资竟然就大咧咧地说出来了,没有一点保密的意识。

    转念一想,这年代拿的工资基本都是固定的,不像后世那样按基本工资和绩效发放。

    就算不说,别人问一下你的职位,拿的几级工资,一下便推算出来了。

    韩艳继续道:“每月领两斤肉票,二两糖票……”

    她每说一句,姜雪怡的嘴角就上翘一分。

    妇联的待遇比她想的要好太多了!

    回到家儿权益科所在的办公室,尤科长最后跟姜雪怡明确了一下工作细节:“我们科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调解家庭纠纷,对弱势群体提供帮助。”

    许珊珊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咱们其实就是扮演一个‘娘家人’的角色,就是有谁上门告状了,咱们帮她就行。”

    尤科长顿了顿:“差不多。”又道,“要是没人上门,我们就做自个的事。”

    许珊珊继续插嘴:“其实也没啥事。”

    尤科长瞪眼道:“就你话多。”又道,“还有一个,就是咱们一室两科的人都是需要值班的。”

    姜雪怡想起路过一楼时看到的前台:“是在前台值班吗?”

    尤科长:“对,待会我把班表发给你,一人轮着值一天,就是有谁上门了,登记一下,然后分流……就是引领她到二楼,看她具体要到哪个科室,有点繁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等你值班那天,我再详细告诉你。”

    许珊珊仰天长叹:“值班是最累的了。”

    尤科长懒得搭理她,看向姜雪怡,问:“明白了吗?”

    “明白了。”姜雪怡干脆利落地道。

    “对了,平时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半,前台值班的早来半个小时。”尤科长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晚来一会或者提前走也成。”

    尤科长坐回工位上,打起了毛衣:“介绍的也差不多了,小姜你有什么问题再问我。”

    “好嘞。”姜雪怡往工位上一坐,忍不住感慨,简直是神仙工作啊。

    她看了看许珊珊桌上摆放的杂物,和尤科长桌上的一堆毛线球,就更满意了。

    姜雪怡从许珊珊怀里接过小包子,小包子虽然喜欢和漂亮小姐姐玩,但还是更喜欢妈妈的怀抱,趴在姜雪怡怀里,安逸得很。

    姜雪怡点了点小包子的脸蛋,突然想到一个很窘的问题。

    这么小就开始跟着妈妈上班了,小包子该不会就是后世hr要的那种年龄二十五,工作经验有二十年的人才吧。

    甩甩脑袋,把无稽的想法甩出去。

    姜雪怡开始收拾起办公桌来。

    她这张桌子之前没人用,上面还是堆了不少杂物的。

    /:.

    先把杂物都搬开,再用水打湿毛巾,将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然后……然后就没什么事做了。

    难怪尤科长会带毛线来织毛衣,说白了,她们这就是一个等人上门的工作,没人上门,相当于没活干,清闲得很。

    难怪许珊珊看到小包子都这么兴奋呢,在她眼里,小包子都有趣的多。

    姜雪怡开始思考,要不要从家里拿几本书过来,再带些茶叶,提前过上了退休老大爷的生活?

    中午,十一点才过十五分,尤科长跟许珊珊就起身准备去食堂了。

    许珊珊问姜雪怡要不要跟她们一块去。

    姜雪怡笑道:“我今天带饭了,明儿个再跟你们一块去食堂用餐。”

    “成。”许珊珊指了指办公室里一个空出来的小隔间,“里面有床,你中午要是困了,可以带着小包子在里面休息一会。”

    她跟尤科长的家都在镇上,两人中午是不回办公室的。

    姜雪怡从暖气片上拿下铝饭盒,还是热乎乎的。

    打开盒盖,里面是贺承泽做的爱心午餐。

    西红柿炒蛋酸甜可口,蒜香鸡翅香气扑鼻,紫菜蛋花汤一口下去暖到了胃里。

    美美地饱餐一顿,姜雪怡将饭盒洗干净,放在窗台上沥干。

    看一眼手表,也才中午十二点。

    下午两点半才开始上班,也就是说她有两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

    姜雪怡抱着小包子,走到许珊珊说的小隔间。

    说是小隔间,也有七平米这么大,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

    虽是单人床,但足够她和小包子睡了。

    姜雪怡翻了下柜子,居然从里面找到没人用过的枕头和毯子。

    她把东西往上一铺,让小包子睡靠墙那边,她睡外面,母子俩头挨着头,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还挺沉,早上实在是起得太早了。

    姜雪怡看了眼手表,正正好两点半。

    她抱着小包子回到工位上,将沥干的铝饭盒收回包里。

    快三点钟,尤科长才来,手里还多了两团新的毛线。

    许珊珊就更夸张了,三点半才见她人影。

    一边打哈欠,一边嘟囔着午觉睡不够。

    目睹这一切的姜雪怡简直汗了。

    下午四点半,许珊珊踩着点跟姜雪怡和尤科长说再见。

    尤科长跟她道了别,然后慢悠悠地收着毛线,说:“小姜,明天见啊。”

    “好嘞。”姜雪怡道,“尤姐。”

    尤科长刚走,刘璐就来了,她高兴地道:“雪怡,第一天上班感觉咋样。”

    姜雪怡想了想,道:“很……闲?”

    刘璐乐了:“咱们妇联是这样的,别说你们家儿权益科,就连我们宣传科,一个月都写不了一篇稿子,而且是一整个科的人轮着写,算一算,我一个季度都动不了一次笔,以前上学打的文字功底,全白费了。”

    姜雪怡看了眼刘璐的肚子:“宝宝还好吧?”

    刘璐摸了摸肚子,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好得很,我现在吃嘛嘛香。”

    姜雪怡笑道:“我不知道咱们这有食堂,还自个带饭了,明儿个我打算跟尤姐和小许去食堂吃。”

    刘璐笑道:“你去食堂还有惊喜呢。”

    姜雪怡眨眨眼睛:“那我先期待上了。”

    她压低了声音道:“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刘璐道。

    姜雪怡:“咱出去说。”

    她努努嘴,示意刘璐往四处看。

    刘璐也晓得隔墙有耳的道理:“好。”

    两人出了妇联办公楼,骑在自行车上。

    骑了一段路,姜雪怡才开口:“尤姐跟我说,我们科有个叫夏英的,刚怀孕,还说她不怎么来办公室。”

    刘璐了然:“你是想问,同样都是怀孕,为什么夏英可以不用来办公室,我还得来是吧。”

    姜雪怡点点头。

    刘璐笑道:“这也是看个人的,你们科那个夏英,跟上头打了报告,说自己怀相不好,请了长假。”

    “真怀相不好?”姜雪怡问道。

    刘璐嗤一声:“哪里会怀相不好,我前儿个见她,面色比我还红润,就是不想来上班,干领工资罢了。”

    两人又围绕着妇联,扯了些八卦,就回家了。

    回到家,贺承泽上来就问她:“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咋样?”

    “挺好。”姜雪怡感慨道。

    简直就是神仙班。

    姜雪怡笑道:“你做的饭菜我全都吃光了,味道很好。”又道,“对了,我们科长跟我说,妇联里面有食堂,以后我不用带饭了。”

    “那感情好。”贺承泽道,“我还想着你每天带饭过去麻烦,还想问你要不要中午回来一趟大院食堂吃,你们那有食堂是最好的。”

    一天没见小包子了,贺承泽想小包子也想得紧,他亲了亲小包子:“想爸爸没有?”

    细密的胡茬戳得小包子痒痒的,逗得他咯咯直乐。

    贺承泽看姜雪怡背包里的东西少了一半:“明天就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去了吧?”

    姜雪怡摇摇头:“明天要带的东西更多。”

    她掰着手指头数:“得带个杯子过去,军用水壶就不带了,我们那有煮水的热水壶,能喝上干净的热水是最好的,还有,我想带几本书过去看。”

    “对了,还得带点枕头毯子。”姜雪怡道。

    虽然小隔间里面备着了,但是还是自家的东西用着干净,也更暖和,今天中午睡觉的毯子还是薄了些,要不是她早上起得早,中午睡得沉,估计中间还得被冷醒几次。

    “成。”贺承泽应道,“家里正好有没用过的羊绒被和枕头,回头我给你整理好,放在车后座,你明天带过去。”

    “等到了夏天,再换上凉席和荞麦枕头。”

    姜雪怡窘了,有点去住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们办公室的人呢,好相处吗?”贺承泽又问。

    姜雪怡:“我们科包我在内,一共就四个人,一个怀孕请假在家没来,剩下的就是科长跟一个年纪比较轻的女孩,都挺好相处的,看着我带着小包子来上班,都挺照顾我的。”

    “那很好。”贺承泽点点头。

    人际关系简单,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贺承泽:“有没有跟你说待遇?”

    “有。”姜雪怡道,“每月工资二十块八毛,能领肉票两斤……”

    “可以啊。”贺承泽笑道,“能挣钱了。”

    “那是。”姜雪怡骄傲地道。

    她勾起贺承泽的下巴:“喊声姜干事,明儿个发了工资,给你买肉吃。”

    这小样儿,勾人得很。

    贺承泽没忍住,抱住她,深深一吻。

    吃完晚饭,两人消了消食。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贺承泽眼睛闪闪发亮,说:“你也骑了一天的自行车了,我给你按摩按摩小腿。”

    姜雪怡嗔他一眼,当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啊。

    “少来,我骑车来回加起来也就四十分钟。”

    “你别小看这四十分钟,小腿堆积的疼痛现在要是不揉开了,明天可就难受了。”

    说着就要伸手。

    姜雪怡在床上滚了半圈,躲开他的手。

    今天她可不想做那事,贺承泽一做起那事就没完没了,她可不想明天抖着腿去上班。

    她说:“明天还得上班呢。”哄道,“过两天就周六了,周六给你。”

    “成吧。”贺承泽很遗憾地收回手,不甘心地在她嫩滑纤细的腰肢上摸了一把。

    姜雪怡笑眯眯地道:“你别顾着给我按摩啊,我也可以给你按摩的。”

    贺承泽顿时心猿意马:“你给我按摩?”

    姜雪怡:“不是我,是他。”

    她双手托着小包子的腋下,将他举起来。

    小包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跟贺承泽对视。

    贺承泽:……

    姜雪怡继续笑眯眯:“你平时训练可比我累多了,要不要感受感受你亲儿子按摩的手艺。”

    贺承泽看了眼小包子肉乎乎的小爪子:……

    “哎,你别不信。”姜雪怡拍拍床,“你趴着试试看。”

    贺承泽往床上一趴,露出后背。

    姜雪怡抱起小包子,往贺承泽背上一放:“小包子乖,给爸爸按按摩好不好呀?”

    小包子穿着黄白相间的小袜子,软乎乎的小脚丫刚踩到贺承泽结实的后背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贺承泽也乐了,姜雪怡说的让小包子给他按摩原来是这样。

    小包子胖乎乎的小腿一蹬一蹬的,像只刚学会蹦跳的小兔子。

    贺承泽笑道:“哟,乖儿子,还挺有劲儿。”

    姜雪怡一边小心翼翼地托着小包子,一边道:“你别小瞧小包子,他现在可是有力气的很,有时候我都抓不住他。”

    “是嘛。”贺承泽翻身坐起,顺势在小包子的脚丫上挠了一下,“我倒要瞧瞧他力气有多大。”

    小包子咯咯直乐,趴在姜雪怡怀里,带着奶味的热气呼了她满脸。

    按部就班地上班了几天,终于接到尤科长的通知,那就是她要值班了。

    姜雪怡精神一振,她还是头一回值班呢。

    值班当天,她特意比规定的八点半钟提前到了十五分钟。

    小包子今天没跟着她一块来上班,贺承泽负责带他,听说还要带着小包子去跟他那帮战友玩。

    姜雪怡汗,一群大老爷们,别惹出什么事来就成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蓝色碎花的布拉吉,裙摆长至膝盖,依旧梳的侧马尾辫,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尤科长也早早就到了,她跟姜雪怡说:“值班的活,看起来麻烦,其实也挺简单的,主要就是接待来访的人,登记他们的信息。”

    说着,她敲了敲厚厚的登记簿。

    “如果是来送文件的,你就领他们到二楼办公室,如果是报社或者杂志社来人,你就领他们到宣传科……”

    尤科长笑道:“有什么不懂,你可以立刻上来问我。”又道,“年轻人,不怕问题多,就怕进步慢。”

    姜雪怡点头:“明白了。”

    尤科长:“成,那你先忙着。”

    九点钟,陆续有人来了。

    碰上认识的呢,姜雪怡就打个招呼。

    不认识的,就微笑点头致意。

    谁都喜欢有礼貌的人,大家对姜雪怡的态度也亲近不少。

    等真正值班了,姜雪怡才知道,为什么许珊珊会说值班是最累的了。

    因为她负责接待的不仅是来妇联的人,有些想去后面镇委大楼,但是又找不到路的人,也会来咨询。

    这一上午忙下来,讲的是口干舌燥,她水都多喝了两杯。

    十二点整,许珊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敲了敲桌子:“小姜,走,吃饭去。”

    “第一天值班,很忙对不对。”她很好心地宽慰道,“不过没事,两周才轮一次呢,忍一忍就过去了。”

    姜雪怡看了看她身后:“尤姐呢?”

    许珊珊:“尤姐回家了,她说今天中午家里来客人,就不跟咱们一块去食堂吃饭了。”

    到了食堂,许珊珊带着姜雪怡走到一张办公桌前:“咱们在食堂吃饭用的不是粮票,而是饭票,饭票用钱来买。”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给我来两块钱的饭票。”

    姜雪怡接嘴道:“我也要两块钱的饭票。”

    两人买完饭票,许珊珊带着姜雪怡去档口打饭:“阿姨,我要二两米饭,一份回锅肉,一份菠菜炒猪肝。”

    她打完饭,端着餐盘,说:“我在旁边等你。”

    姜雪怡应了一声,看向档口,菜色还挺丰富的,有西红柿炒蛋、烧蘑菇、麻婆豆腐、辣子鸡、红烧排骨……

    她跟许珊珊一样,也要了一荤一素,红烧排骨和清炒白菜,外加二两米饭。

    负责打饭的阿姨将她点的饭菜打在餐盘里:“米饭两分钱,清炒白菜两分钱,红烧排骨一毛钱,一共是一毛四分钱。”

    姜雪怡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么便宜。

    等给完饭票,她才反应过来,不仅便宜,还不用粮票,简直太棒了。

    许珊珊笑眯眯地道:“咱们在食堂吃饭,公家是有补贴的,所以吃饭平均只要外面一半的价格。”又道,“最棒的是不用粮票,尤姐家里有四个孩子,她常跟我说,要不是在咱们食堂吃,价格便宜还不要粮票,早养不起孩子了。”

    姜雪怡看了眼食堂大厅,有不少人是带着孩子一块来用餐的。

    等吃上饭,她更满意了。

    第45章 出事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食堂大厨的手艺,一点也不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差。

    而且食堂的食材都是每天早上统一采购,量大又新鲜。

    红烧排骨肉质细嫩,软烂脱骨,就连清炒白菜也一样,说是清炒,其实里面加了猪油渣,油汪汪的,姜雪怡吃的那叫一个满意。

    吃完饭,餐盘统一回收,还不用自个洗碗。

    许珊珊跟姜雪怡道了别,就回家去了。

    姜雪怡回了二楼办公室,在小隔间里睡了个午觉。

    羊绒被和枕头带来之前已经晒过了,有着太阳的味道,十分暖和。

    一觉睡醒,姜雪怡将被子叠好,房门锁上。

    去一楼前台值班前,她特意从办公室里拿了纸跟笔。

    这会前台还没来人呢,她提起笔,其中一张纸上写下:去镇委大楼,出门右转五十米,直走一百米,看到一棵大榕树之后再往左走五十米。

    怕有的人不明白,她还特意画了简单的地图,带左右箭头的那种。

    另一张纸则写:

    宣传科指引

    二楼第一间,门把手上系着蓝布条,主要负责宣传工作……

    家儿权益科指引

    二楼第二间,窗户上贴着剪纸的就是,主要负责调解工作……

    办公室指引

    二楼第三间,取文件、盖章……

    简简单单的几段字,就把妇联里一室两科所处的位置和主要负责的工作列得明明白白,十分清晰。

    最后,再将两张纸往大门一贴,搞定。

    姜雪怡站在大门前,看了看,十分满意。

    她写的时候,特意用了能容纳的最大号的字体,来人一眼就能看见。

    果然,指引贴完,一个下午,那是轻轻松松,比早上唾沫星子都说干了的情况简直不要好太多。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去镇委的,看到门上贴的指引,记下去镇委的路,连办公楼都没进来就走了。

    来妇联办业务的人,看到指引上有关一室两科的介绍,连问都不问,就直奔二楼了。

    剩下的一些,弄不大明白的人,才会去前台咨询姜雪怡。

    姜雪怡拿出搪瓷缸子,放上一撮茶叶,倒了热水,美美地喝了一口。

    嗯,又过上了提前养老的生活。

    谢主任中午就外出办事了,下午快下班的点才回来。

    她一进来,就看到大门上贴着的指引,挑了挑眉毛道:“这谁弄的?”

    许珊珊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小姜弄的。”

    “是吗。”谢主任看了看指引,字迹工整,而且简单地明确了各科室的位置和负责事项,清晰又明了。

    她和蔼地弯起眼睛,夸赞道:“可以啊,小姜,弄的不错。”

    这指引一出,工作量顿时少了大半。

    不得不说,会动脑子的人干活就是不一样。

    谢主任现在是一万个庆幸将姜雪怡招了进来。

    尤科长在旁边问:“你是怎么想到弄这个的?”

    姜雪怡顿了顿,道:“许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咱们妇联办事,找不到地方,急得都掉眼泪,不瞒您说,我来考试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知道该去哪,心里可不就慌得很,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个指引就好了,写的清清楚楚的,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谢主任突然开口:“你这不是写‘指引’,你这是拆‘心墙’呢。”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好多人来咱们这儿之前先揣着戒备,看你把‘能找谁解决问题’写得明明白白,心里那点慌就先去了一半,这比调解成功十件事还管用。”

    “让人敢来,才是真本事。”

    不愧是谢主任,就连姜雪怡都没想到自己这份指引还有这么深层的用处。

    谢主任拍了拍姜雪怡的肩膀:“你比我那时候强多了,知道干活不光要‘做了’,还得让人‘暖了’。”又道,“好好干,咱们妇联就缺你这样,能站在群众角度想问题的人。”

    “是。”姜雪怡笑眯眯地应了。

    见姜雪怡被夸了,其他人也没什么不满,甚至有几个年长的还露出欣慰的微笑。

    铁饭碗,工资是按工龄涨的,到了工龄,工资自然会升。

    不是说被领导夸几句就能升职加薪的。

    压根不存在竞争。

    别人巴不得姜雪怡更能干活,多替她们分担,她们也能松快一些。

    就说这份指引好了,每个人都是要去前台值班的,有了这份指引,她们的工作量也会少大半,谁不高兴。

    “小姜,可以啊。”

    “咱们妇联的明日之星。”

    “好好干,好好干。”

    姜雪怡高兴地接受大伙的夸奖,此刻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悄悄冒芽。

    傍晚,贺承泽回家,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嘴角一直是上翘的:“发生什么好事了?”

    “被领导夸了。”姜雪怡笑眯眯地道。

    “哟,不错啊。”贺承泽道,“你这才去几天啊。”

    姜雪怡抬起下巴:“谁让我能力突出呢。”

    贺承泽:“夸一夸你就翘尾巴了,多夸几句,你岂不是得上天啊。”

    姜雪怡:“被人夸多好的事啊,我巴不得别人天天夸我呢。”

    贺承泽接过姜雪怡浇水的瓢,跟着她进了厨房,看到洗手池里张牙舞爪的小龙虾,挑眉道:“这哪来的?”

    姜雪怡:“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几个小孩手上拎着,就跟他们买了些,我问他们去哪弄的,也没回我。”

    贺承泽笑道:“人家当然不会告诉你,指着这个赚钱呢。”又道,“估计啊,是去公社附近的稻田里,用田螺肉钓的。”

    “田螺肉还能钓龙虾?”姜雪怡惊讶道。

    贺承泽:“怎么不能。”他比划道,“捡几个田螺,用石头拍碎,把里面的螺肉挑出来,挂在鱼钩上,鱼竿往稻田里一甩,不一会儿就上钩了,还有另一种法子,用竹子编个竹笼,里面放上田螺肉,放在稻田里,隔上几个小时再过来拿,里面全是小龙虾。”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玩过的。

    贺承泽用筷子戳了戳小龙虾:“不过这个月份的小龙虾还是瘦了些,你要是想吃,等六、七月份,我带你去钓,那个季节的小龙虾,满黄满膏,味道香得很。”

    “好呀。”姜雪怡笑道,“到时候小包子估计都能走了,咱们带着他和小米,一块去踏青野餐放风筝。”

    贺承泽畅想了一下那副画面,他带着小包子在稻田边钓小龙虾,小米四处疯跑着,姜雪怡戴着一顶草帽,坐在餐布上,悠闲惬意……

    他很高兴地道:“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一定提前请好假。”

    说话间,小龙虾已经吐完沙了,贺承泽拿用旧的牙刷细细刷干净虾壳,然后剪去虾头、去掉虾肠。

    龙虾买的还挺多,姜雪怡准备做两种口味的小龙虾,一种是麻辣的,一种是蒜香的。

    热锅下入小龙虾,煎至虾体变成深红色,捞出一旁备用。

    锅里下入葱、姜、蒜爆香,再加入豆瓣酱、八角、桂皮、生抽、老抽等调料,最后是辣椒,大火翻炒后下入小龙虾,倒适量料酒,加入半碗水,盖上锅盖一焖。

    出锅的时候,那股香气香得连小米都站起来“汪汪”了两声。

    贺承泽靠在门框上说:“这味道香的,别把咱邻居给馋坏了。”

    姜雪怡嗔他一眼,继续做蒜香小龙虾。

    蒜香小龙虾的做法跟麻辣小龙虾的差不多,她如法炮制做了一锅。

    白色的蒜粒点缀在红色的小龙虾上,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两锅小龙虾并排放在桌上,姜雪怡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不配点饮料说不过去,要是有啤酒就好了,可惜的是没有,不过家里有泡好的柠檬水,放在凉水里湃过,用来配小龙虾,味道一样顶呱呱。

    姜雪怡拨出一些小龙虾到小米的碗里,一抬头,就见到自个碗里多了几块剥好的龙虾肉。

    她笑道:“你别光顾着给我剥,你也吃。”

    “成。”贺承泽应是应了,又给她剥了好几块龙虾肉,才自个开吃。

    姜雪怡夹起一块红白相间的龙虾肉,在汤汁里裹一圈再送进嘴,弹牙的肉质裹着鲜香麻辣的汁水,汁水“啵”的爆开,鲜得人眯起眼睛。

    连虾钳都*不能放过,用牙咬开硬壳,里头那点嫩肉比蟹肉更紧实,吸饱了八角、桂皮的香味,细细嚼着,能尝出慢火焖煮时浸进去的层层滋味。

    姜雪怡吃了几块虾肉,就自己上手剥了。

    吃小龙虾嘛,就得自己剥才有意思。

    不一会儿,桌上就堆起了龙虾壳的小山。

    再看一眼贺承泽那边,他更夸张,足足堆起了两座小山。

    嘴巴都辣红了,还高兴地道:“好久没尝过这个味了。”

    吃到最后,姜雪怡的手指早被红油染得发亮,连指甲缝里都沾着酱香。

    两锅小龙虾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咸香的汤汁。

    姜雪怡将焯水的面条下入锅里,裹上汤汁拌了拌,一人一碗。

    每根面条都裹着红亮的油光,扒拉着吃进嘴,那股子鲜、香、麻、辣在胃里撞出暖烘烘的热,额角沁出的细汗里,都是让人舍不得停筷的满足。

    “吃饱了。”贺承泽瘫倒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

    “吃饱了。”姜雪怡一样,大口大口地喝着柠檬水。

    再一看小米,虾油糊了一圈的嘴毛。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贺承泽洗完碗,就看见姜雪怡抱着双膝,坐在长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小册子。

    他凑过去:“在看什么呢?”

    姜雪怡把书名给他看。

    贺承泽挑挑眉毛:“妇联的简史?”

    “没错。”姜雪怡道。

    这本小册子是她在办公室里找到的,问过尤科长,尤科长说她可以带回家看。

    她来妇联的时间还很短,有很多地方都弄不清楚,这时候看妇联的简史,了解一下妇联是怎样建立的,对她很有帮助。

    “要不要一起?”姜雪怡发出共同学习的邀请。

    贺承泽当然欣然加入。

    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选集,两人依偎着,看了起来。

    白炽灯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光辉。

    贺承泽翻了一页,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姜雪怡身上。

    她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他心弦微微一动,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吧。

    看着看着,姜雪怡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靠在了贺承泽的肩膀上。

    贺承泽勾起嘴角,拦腰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俯身,亲了亲她的额角。

    星期四,姜雪怡刚到办公室,就被韩艳找上了。

    她笑眯眯地敲了敲门,跟尤科长说:“跟你借个人。”

    尤科长打着毛衣,头也不抬:“借小姜是吧。”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韩艳笑眯眯地道。

    尤科长转身:“小姜,你跟韩室长去一趟吧。”

    自打姜雪怡把前台值班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一室两科里,就没少有人来找她办事。

    姜雪怡都习惯了,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她拿起水杯,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才起身跟在韩艳的后面,问:“韩科长,你找我什么事啊?”

    韩艳带着她走到办公室:“就想问问你,我们这的档案资料该怎么整理,看你有没有头绪。”

    姜雪怡刚进门,就看见堆成小山一样的资料。

    有认识的人问:“小姜,你怎么来了。”

    韩艳:“是我把她找来的。”

    姜雪怡也惊讶:“这些资料,都是你们要整理的?”

    属实有点多。

    “可不是嘛。”韩艳道,“这是我们妇联从建立以来,历年的资料,多吧。”

    “韩姐让我们拿出来,整理一下,我看有些都发霉了。”

    韩艳:“光整理没用,下次找起来还是乱糟糟的,又费时间又费功夫”

    她看向姜雪怡:“小姜,你有什么法子没?”

    姜雪怡想了想,道:“要不这样,登记造册吧,想找什么资料,对着册子上的目录找就行。”

    “没用的。”韩艳叹了口气,“对着目录翻一遍,想找到要找的资料,还是很麻烦。”

    姜雪怡笑道:“那,按照拼音首字母分类呢?”

    “首字母?”韩艳愣了愣。

    姜雪怡:“对。”

    她拿起一本‘三八红旗手先进事迹资料’:“就好比这本,三的首字母是‘S’,那就归到‘S’那一类,从‘A’到‘Z’分完类,以后想找什么资料,先看它的首字母,对应查找就行了。”

    “再细一点,可以按前两个字、前三个字的首字母分类,然后造册。”

    韩艳眼睛一亮,拍手道:“这法子好。”又道,“小姜,这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能咋想出来,检索法后世都用烂了。

    姜雪怡面不改色地道:“我也是看图书馆的人这样归类的,借花献佛罢了。”

    她帮着办公室的人,将堆成小山一样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收获了夸奖若干,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进门,尤科长见她笑眯眯的样,便道:“问题解决了?”

    “嗯,解决了。”

    尤科长也笑道:“不错,真给咱们科长脸。”

    姜雪怡能帮其他科室解决问题,说明她们科出了个能人,不错,不错。

    许珊珊却是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尤科长挑眉道:“你不是去前台值班了吗,谁又惹你了。”

    “跟前台的事没关。”许珊珊扁嘴道,“那女的,她又来了。”

    “你说郝芳?”尤科长秒懂。

    看出姜雪怡一脸疑惑的模样,尤科长跟她解释道:“你来咱们科也有段时间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郝芳啊,算是咱们科的一个困难户。”

    姜雪怡问:“她遇上什么问题了吗?”

    许珊珊捧着脸道:“我也想知道啊,可她每次一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哭,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说,哭得我都烦死了。”

    “今天倒好,看到我在前台值班,她见到我,二话不说就跑了,连进都没进门。”

    “唉。”尤科长深深叹了一口气,“小许啊,你对她态度好点,能找上咱们妇联的人,肯定是遇上啥事了。”

    许珊珊神情一肃:“尤姐,我知道了。”

    尤科长又看向姜雪怡:“小姜,你也一样。”

    “我明白的,尤姐。”姜雪怡道。

    尤科长欣慰地点了点头,姜雪怡跟许珊珊虽然都是她们科的,许珊珊来的时间还比姜雪怡要多上一段,但不得不说,从个人能力到办事能力,甚至是性格,姜雪怡都要比许珊珊稳重几分。

    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了她们科的顶梁柱。

    不过是白叮嘱几句罢了。

    尤科长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一个给许珊珊,一个给姜雪怡:“点一点,看数目对不对。”

    许珊珊兴高采烈地接过来:“耶,终于发工资了。”

    发工资?

    姜雪怡愣了一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对她来说,发工资那都是上上辈子的事了。

    即便尤科长带着她去办公室转关系的时候谈到工资这码事,她也没有几分实感。

    尤科长笑道:“小姜,愣着干嘛,快打开信封看看啊。”

    姜雪怡“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打开信封。

    点了点里面的钱票,二十块八毛,有零有整,外加若干的肉票和糖票。

    她说:“是这个数。”

    许珊珊都快高兴得不行了,用肩膀碰碰姜雪怡:“发工资了,你想买点什么?”

    买点什么?姜雪怡还真没想好,家里什么也不缺,贺承泽都备得好好的了。

    她笑道:“买两条裙子吧。”

    “是吧。”许珊珊更高兴了,“发工资就应该买裙子,你喜欢哪种款式的布拉吉?”

    “去去,你别怂恿小姜乱花钱。”尤科长道,“你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手头上多攒些钱,万一有用到钱的时候,你就知道哭鼻子了。”

    许珊珊:“我又没结婚没生孩子,哪用得上花钱的地方。”

    三人说说笑笑,四点半到了,姜雪怡跟尤科长和许珊珊道了别后,踩着自行车回了家。

    经过菜市场,还顺便买了菜。

    自打上了班,她的作息那是相当的规律,除了周日以外,每天办公室-家,两点一线。

    她就喜欢这样有秩序的生活,让人心里踏实。

    车筐里满满当当装的全是买的肉和菜,发工资了,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姜雪怡拎着两大袋菜,哼着小调回了家。

    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把买来的排骨放锅里炖了。

    刚走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那股味道特别难闻,姜雪怡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是谁家在煮中药,科长楼的住户都是固定的,最近也没听谁说新搬来人了,还是需要煮中药的那种。

    姜雪怡在原地站了一会,那股中药味越来越浓了,像是从隔壁207房传来的。

    想起今天刘璐请假了没有上班,不知为何,她心脏砰砰直跳。

    她敲了敲隔壁207的房门:“刘璐,刘璐,你在不在家?”

    “在的,雪怡,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刘璐在屋里喊。

    姜雪怡推开门进去,那股难闻的中药味更重了。

    刘璐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那股药味正是从碗里传来的。

    姜雪怡皱眉道:“你喝的这是什么啊?”

    “药啊。”刘璐道,“我最近怀相不太稳,我婆婆找了中医,给我开的保胎药。”

    她吐吐舌头,小声地道:“苦死了,一点都不好喝。”

    “怎么突然信起了中医,你怀着孕呢,哪能乱喝东西。”姜雪怡道。

    刘璐撇撇嘴道:“我也不想喝啊,又苦又臭,难闻死了。”

    孔红芳从厨房里走出来,不赞同地道:“你懂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副方子,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找老神医求来的,保准你这胎怀的顺顺利利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老神医?

    听见这三个字,姜雪怡就觉得不妥,她皱眉问:“孔大娘,你这方子,可是找医院里的医生看过了?”

    孔红芳眼神闪了闪:“找医生看干嘛,医院都是骗人的,专门骗你们的钱,老神医就不一样了,人家行医多年,可是有口碑的。”

    见刘璐停下不喝了,孔红芳催促道:“你快喝啊,可别弄洒了,我就弄来这一副。”

    姜雪怡看她这副神色,更能笃定不对劲了。

    她夺过刘璐手里的碗:“话是这么说,可怀孕哪能乱吃东西呢,孔大娘,你这副方子还是先给医生看过以后,再给刘璐吃吧。”

    孔红芳哪能乐意,跟姜雪怡争抢起来:“你快放手,我告诉你,今天这药,她是不喝也得喝。”

    刘璐看了看孔红芳,又看了看姜雪怡,再傻也看出事情不对劲了。

    她道:“妈,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46章 转胎家有一老,如有一贼

    孔红芳骂骂咧咧地道:“能是什么,就是保胎药啊。”

    “保胎药?”刘璐狐疑地挑了挑眉毛,“那算了,我现在胎很稳,暂时不用喝。”

    孔红芳急了:“不喝哪行,你不喝,我哪来的大胖孙子。”

    姜雪怡呵斥一声,逼问道:“孔大娘,你实话说,这到底是什么药?”

    孔红芳神情闪烁,支支吾吾。

    姜雪怡越看她这样越觉得不对劲,喊上刘璐:“走,带上药,我们上医院看看去。”

    刘璐慌忙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扭曲的疼痛。

    “我……我的肚子……”

    话音刚落,就向后倒去。

    姜雪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孔红芳傻眼了:“不是,她怎么会晕过去了,你可得帮我作证啊,这不关我的事。”

    姜雪怡无语死了,焦急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赶紧把人送医院啊。”

    孔红芳刚伸出手想帮忙搀扶,又往后缩了缩,她盯着刘璐,表情略有几分古怪。

    这时,赵团长回来了,他牵着赵小蕊,父女两说说笑笑。

    赵小蕊一进门就看到刘璐昏倒在姜雪怡怀里,她尖叫一声:“妈!”连忙跑到刘璐身边,“妈,你怎么回事,不要吓我!”

    赵团长也愣住了,看向孔红芳:“妈,怎么回事?”

    赵团长无奈,只得看向姜雪怡:“姜嫂子,出什么事了。”

    姜雪怡勉强压下焦急,言简意赅地道:“赵团长,你妈不知道给刘璐喝了什么药,她直接昏过去了,有什么事,咱们路上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刘璐送去医院。”

    赵团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碗里只剩下一半的苦药汤汁,目眦欲裂。

    “对对对,快把人送去医院。”又道,“我去喊驾驶员。”

    他连忙往屋外跑,跑到楼梯拐角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赵小蕊嗓音带着哭腔:“妈……”

    驾驶员很快就来了,赵团长上楼喊:“车已经在楼下了。”

    他拦腰将刘璐抱起。

    姜雪怡牵上赵小蕊:“走,跟我一块看看去。”

    赵小蕊哽咽点头。

    姜雪怡又看向孔红芳:“孔大娘,你也一块去。”

    孔红芳往后缩了缩:“我就不去了吧。”

    姜雪怡:“你不去也行,你说,给刘璐喝的到底是什么药。”

    孔红芳眼神闪了闪:“什么药……保胎药啊……”

    她打死不开口,姜雪怡也没办法。

    只得将喝剩下的汤汁倒进水壶里,再去厨房的垃圾桶里翻翻看有没有熬药剩下的药渣。

    运气好,药渣还没来得及丢。

    姜雪怡连忙将药渣捡起,用手帕层层包住。

    赵团长也懒得跟孔红芳废话了,知母莫若子,孔红芳这样,一看就是有什么事隐瞒。

    他也不多话,直接拽上孔红芳,孔红芳被他拉扯得跌跌撞撞往外走。

    王驾驶员正靠在车上抽烟呢,见人来了,赶紧把烟灭了,帮着一块把刘璐扶上车。

    等全部人都坐稳了,一脚油门往医院开。

    到这个时候了,刘璐还没有醒,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

    赵团长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起,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地道:“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实话实说吗,你究竟给刘璐喝的是什么药。”

    孔红芳也已经打好了腹稿,理直气壮地道:“就保胎药啊,你媳妇自个说的,最近怀相不太稳,我为了她……为了她肚子里的金孙着想,我去找了老神医,求爷爷告奶奶才得来这么一副方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赵团长眉毛都快打结了:“只是保胎药?那刘璐怎么会晕过去呢?”

    孔红芳:“这我上哪知道去,兴许她身子骨弱,承受不了药效吧。”又道,“你也是,为了这点事就上纲上线的,说不定没什么事,她睡一觉就好了。”

    她絮絮叨叨地道:“说来说去啊,都怪你们两,都这个岁数了,还生不出儿子,让我一把老骨头,操碎了心……”

    说着,暗暗瞪了赵小蕊一眼。

    姜雪怡往前坐了坐,挡住孔红芳的目光:“孔大娘,我劝你实话实说,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保胎药,普通的保胎药怎么会把人吃晕过去呢。”又道,“再说了,若真是普通的保胎药,你怎么会强求刘璐一定得喝下去,这保胎药,什么时候喝不成。”

    孔红芳撇了撇嘴:“这你别管,我说是保胎药就是保胎药。”

    反正这药是她求来的,她说是啥就是啥。

    姜雪怡都气笑了:“好,你不说也行。”又道,“喝剩下的药我一并带来了,到时候让医生看看,就知道是不是所谓的保胎药了。”

    孔红芳急眼了:“怎么能给医生看呢。”她神神秘秘地道,“老神医说了,这药要是给普通医生看了,那就不灵了。”

    “灵?”赵团长狐疑地道。

    区区一副保胎药,有什么灵不灵这一说。

    姜雪怡:“孔大娘,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刘璐入院了,医生是一定会检查这药是怎么让她昏过去的,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又道,“你也别小瞧现在的医学发展,凭着医院的检查仪器,轻轻松松就能将用的什么药材、什么方子,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孔红芳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要是说了,你能不能不给医生检查。”

    姜雪怡:“你先说。”

    孔红芳唉声叹气地道:“行吧,行吧,我说还不行嘛。”

    她神神秘秘地道:“其实啊,这个是转胎药!”

    “转胎药?!”赵团长拧了拧眉毛,“什么玩意。”

    孔红芳翻白眼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一脸兴奋地道,“喝了这副药啊,肚子里如果是女胎,就能长出□□,变成男孩!”

    王驾驶员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接嘴道:“大娘,那肚子里的要是男孩呢。”

    孔红芳扫他一眼:“你白长这么大块头了,一点脑子都不动。”又道,“是男孩不正好,正合我的心意。老神医说了,如果孕妇肚子里的是男孩,喝了这副药,一点事也没有,还能强身健体呢,以后男孩生出来,那比一般人都聪明,力气也比一般人的大,妥妥的小神童转世。”

    王驾驶员嘀咕道:“这药有这么灵吗?”

    他媳妇正好怀孕了,要不也来上一副?

    谁不想生儿子呢。

    姜雪怡冷不丁地道:“这药要是没问题,刘璐是怎么晕过去的?”

    孔红芳像被剪掉舌头的鸟,一下就不吱声了。

    姜雪怡扫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不管孔红芳怎么说,她都对这所谓的‘转胎药’存疑,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能让女孩变成男孩,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孔红芳讪讪道:“都说了,那是她体质弱,承受不了药效。”

    她一脸笃定地道:“反正老神医的药是肯定有效的,人家都跟我说了,找老神医开方子的人多得很,要不是我运气好,还得不了这一副转胎药呢。”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可有些东西,它就是有这个效果,你们说神不神奇。我以前在村子里,就见过……”

    见孔红芳越扯越远了,姜雪怡连忙打断她:“孔大娘,如果照你这么说,转胎药真的有效,那你有没有亲眼见过有孕妇喝了转胎药,真的生了儿子的?”

    孔红芳:“那肯定有了,哎呀,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老神医行医多年,有口皆碑的,他们那一个村的孕妇,生的全都是男孩。”

    姜雪怡要是没上过学,那真的会信。

    可是,真的有一个村的人都生男孩的吗?

    只怕是女孩生不下来罢了。

    想到这,她后背就是一阵阵发凉。

    “医院到了。”王驾驶员说。

    赵团长连忙抱起刘璐往医院里跑。

    姜雪怡牵着赵小蕊跟在后面。

    赵团长来医院的次数不多,一进大厅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从何入手。

    姜雪怡见状,连忙拦下一个护士:“护士同志,我朋友她是孕妇,误喝了药,现在已经昏过去了,麻烦你找个医生看看。”

    “什么?!”护士尖叫道,“是药三分毒,病人还是孕妇,你们怎么也不看好呢。”

    她急道:“你派一个人去挂号,其余人先跟我来。”

    姜雪怡蹲下,跟赵小蕊说:“小蕊,你乖乖跟着你爸,我去挂号,去去就来。”

    赵小蕊软声道:“知道了,姜姨,你去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嗯。”姜雪怡点了点头,赶紧去前台挂号了。

    等挂完号回来一看,刘璐已经醒了,就是面色苍白,看着精神不是很好。

    赵团长和医生围在她身边,赵小蕊紧紧握住她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姜雪怡:“没事吧?”

    赵团长点了点头,一脸感激地道:“刚才医生已经给她催吐过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幸好病人送过来的及时,催吐也及时,应该没有吸收多少,不过还是得住院观察几天。”

    他话头一转:“对了,你们刚才说,给病人喝的什么药?”

    姜雪怡:“转胎药。”

    她掏出水壶和手帕:“喝剩下的药汁和药渣我都带来了。”

    医生拧开壶盖,闻了闻味道,又打开手帕,仔细检查了药渣。

    他神情凝重地道:“你们说这是转胎药?”

    “不是我说的。”姜雪怡看向孔红芳,“是她说的。”

    孔红芳撇撇嘴,显然对这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轻医生很看不上:“就是转胎药,怎么了,你一个当医生的,还来问我啊。”

    医生皱眉:“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转胎药,请问,这转胎药有什么疗效。”

    孔红芳见医生一脸不解的模样,更得意了,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总之,孕妇只要吃了这转胎药,一定能生男孩。”

    医生更惊讶了:“怎么可能呢,生男生女的概率各一半,是随机的,怎么可能有一种药,一定能让人生男孩呢,那这样想生男孩的人,去买一副吃下去不就成了。”

    “对啊。”孔红芳大咧咧地道,“我就想让我媳妇生男孩,所以我给她喂转胎药吃。”

    医生招手喊来护士,把药汁和药渣给她:“你拿去给检验科做检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孔红芳叉腰道:“有什么好看的,我说是转胎药,就是转胎药。”又道,“老神医怎么会骗我呢,人家可是承诺了,不生男孩就给退钱的。”

    姜雪怡皱眉:“什么意思?”

    孔红芳:“就这个意思啊,老神医给药方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让我先拿一副回去喝,喝完一定能生儿子,要是生不出儿子,就去他那再拿一副。”

    “然后直到生出儿子为止是不?”姜雪怡都无语了。

    孔红芳瞠目结舌道:“你怎么知道,老神医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姜雪怡深呼吸,告诉自己别气,不跟这无知妇人计较:“按你这么说,我也能去卖药了。随便用锅底灰搓几个丸子,卖给想生男孩的夫妇,一百块钱一颗,服完药后就回家造娃,生男孩过来还愿,再给一百块钱。如果生的是女孩,就退一百块钱,再领一颗药丸,回家继续造娃,直到生出男孩为止,无论多少药丸都不收费。”

    医生差点笑出声:“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孔红芳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你什么意思啊。”

    医生:“大娘,你咋还没听懂啊。就这么说吧,孕妇生的是不是除了男孩,就是女孩。”

    “那不然呢,还能是不男不女啊。”孔红芳道。

    医生两手一拍:“这不就结了,说白了,这药就是唬人的,你把药拿回去给你媳妇喝,她生的是男孩,你是不是觉得这药灵,如果生的是女孩,也没损失啊,再领一副药,回去吃了继续生,只要一直生孩子,总有几率生到男孩,中间的风险你们自个承担。”

    孔红芳隐隐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大明白。

    她甩甩头:“我不管,反正老神医不会骗我的。”

    她眼睛一亮:“对,老神医给我这药跟你们说的生儿子药不一样,我这是转胎药,是能将男孩转成女孩的。”

    姜雪怡:“有什么不同呢,一样卖假药给你,跟你说能把女孩转成男孩,如果没转成,就继续去他那再领一副,直到转成功为止呗。”

    她叹口气:“孔大娘,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对生儿子有什么执念,合着不生儿子的人都不活了呗?”

    孔红芳斜她一眼道:“你懂什么,俺们农村人,哪能没有儿子呢,没有儿子,以后谁给你摔盆,以后回村,头都抬不起来。”

    姜雪怡:“还摔盆呢,都到不了那个时候,所谓的儿子就没影了,这儿就是医院,你自己看看去,在病床前照顾老人的是儿子多还是女儿多?”

    孔红芳撇撇嘴:“我懒得跟你说。”

    她一双三角眼放出光芒,看向刘璐:“老大媳妇,你听我的,回头我再给你拿副转胎药去,你这胎啊,一定得生男孩。”又道,“你可别信那个姓姜的说的话,她啊,是自个生了男孩,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刘璐急了,脸色涨红:“妈,雪怡不是你说的那样。”

    孔红芳撇撇嘴:“你懂啥,恨人有,笑人无,她自个生了男孩,就不想你跟她一样生男孩了,知道不。”

    姜雪怡:“是是是,全天下生了男孩的我都羡慕嫉妒恨,请问,我羡慕得完吗?”

    这时,护士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郑医生,检查出来了,这药里的成分,全是害人的。”

    “中医科的林医生看过了,这药方里面有蜈蚣、砒石、生南星、大戟……全是对孕妇有害的药。”护士看了看刘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林医生说了,这所谓的转胎药,一点转胎的功效也没有,如果孕妇肚子里的是男孩,吃下这药,男孩的生殖器会受损、畸形,就算现在看不出什么,长大以后也会比同龄人的小,如果孕妇肚子里的是女孩,那就更可怕了,女孩下身会长出假的生殖器,成了真正的‘阴阳人’。”

    孔红芳一开始没听懂‘生殖器’是什么意思,后来根据护士话里的意思也猜出来了,不就是小鸡鸡嘛。

    她眼睛一亮:“能长出小鸡鸡,那这药不是一样有效。”

    护士瞪她一眼:“有效什么有效,知道什么叫‘阴阳人’不,就是又有男性特征,又有女性特征,但是两个都不能用。”

    护士到底年轻,说到‘特征’的时候,脸色羞红得像苹果一样。

    孔红芳傻眼了:“不能用?”

    “对。”医生干脆用通俗的话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孕妇如果喝下这转胎药,生出来的就是不男不女,不能传宗接代,大娘,你听清楚,听明白了吗?”

    孔红芳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璐更惨,尖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医生连忙给她救醒。

    刘璐缓缓醒来,看着孔红芳,上去捶打她:“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孔红芳连忙躲闪,讪讪道:“这,这我也没想到啊。”

    她嘀咕道:“再说了,不是说送医院送的很及时,医生都说了,及时催吐,没啥大问题。”

    刘璐愤愤道:“那是因为雪怡发现的早,要不是她,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已经畸形了。”

    医生无语了:“我说的是,暂时没发现问题,还要多留院观察几天。”又道,“只要把药喝进去了,人体或多或少都会吸收,会对孕妇的身体以及胎儿产生什么影响,这都是我们难以预料的。”

    刘璐一听这话,虽然没晕过去,但也是用手捂住脸,泪水不停地从指缝间滴落。

    孔红芳用手拽了拽赵团长,给他使眼色,想让赵团长替她说句话。

    但赵团长已经呆住了,脑海里医生说的话在不停回放。

    “吸收……”

    “产生……影响……”

    医生叹气,摇头,背手走了,边走边说:“人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又道,“可谁又知道这话的下一句,家有一老,如有一贼啊,这个贼,指的不是偷鸡摸狗的贼,而是指一些不明事理,经常给子女添麻烦的老人……”

    他每说一句,孔红芳的脸色就涨红一分。

    赵团长一个大男人,难得红了眼,哽咽出声。

    他紧紧握住刘璐的手:“刘璐……我对不起你……”

    姜雪怡站在一旁,冷嘲热讽道:“现在认错有用吗?赵团长我告诉你,你是男人,不是没断奶的娃儿,你妈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从姜雪倩到现在转胎药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事你立起来了,你要是早点拿出强硬的态度,告诉她生男生女都一样,我就不信孔大娘敢给刘璐喂这劳什子害人的转胎药。”

    赵团长脸涨成猪肝色,也明白姜雪怡说的句句在理,手在裤缝蹭来蹭去:“我……我……她到底是我妈……”

    “是你妈咋了,害人的就是她。”姜雪怡道,“刘璐嫁的是你,不是你妈,她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不护着她,谁护着她?”

    这件事说白了,根子还在赵团长身上。

    姜雪怡:“我问你,她给刘璐喂药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要是还有点血性,现在就该拽着你妈的衣领子,告诉她,如果刘璐跟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你跟她没完。”

    姜雪怡每句话都说在了她的心坎里,刘璐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道:“老赵,我……我嫁进你们家这么多年,上替*你孝敬爸妈,下替你生儿育女,照顾孩子,我可有一点对不起你?”

    赵团长眼眶通红,他看着刘璐,刘璐扭过头,不去看他。

    他又看向赵小蕊,赵小蕊紧紧握住刘璐的手,怒视着他,显然对他这个当爸爸的也很是不满。

    最后看向孔红芳,她讪讪地站在一旁,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不是很服气。

    赵团长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纵容我妈的,我就是罪魁祸首。”

    姜雪怡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以后刘璐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算你们家祖上积德,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记住,是你亲手把你孩子的命,给你那糊涂妈当了‘抱孙子’的祭品!”

    这话像重锤砸在赵团长心上,他猛地蹲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却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第47章 家暴晕了过去,流了一地的血…………

    看赵团长这样,姜雪怡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跟刘璐说好,明天再来看她。

    姜雪怡便打算先回家了。

    刚走出病房没两步,就见到了贺承泽,他抱着小包子,爷俩眉眼里有三分相似。

    姜雪怡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贺承泽:“我回到家,看家里没人,问了问左邻右舍,得知你来医院了,就一块跟来了。”

    他调侃道:“可以啊,姜干事,训人的话一套一套的。”又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里面吵作一团,赵团长都哭了,也没敢进去,省得他尴尬。

    就在外面听了一耳朵。

    姜雪怡叹了口气:“边走边说。”

    回去的路上,她把孔红芳瞒着刘璐,喂她喝转胎药的事复述了一遍。

    贺承泽啧声道:“幸亏你发现得早,这要是全喝下去还得了。”又道,“孔大娘也是,好好的,折腾个什么劲,一个不小心,家都散了。”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事,她应该会悔改了。”

    “想多了。”姜雪怡道,“‘重男轻女’这四个字,算是刻在她骨子里了,一个人五十多年的观念,怎么可能被区区几件事就扭转。”

    “只希望赵团长醒悟过来,早点把她给送回老家去就是真的。”

    以前孔红芳没来的时候,赵团长一家三口过得多好啊,虽然偶有口角,但也是柴米油盐里的细碎摩擦,她一来倒好,把好好的一个家整的那是天翻地覆。

    既然改变不了,主动隔离就是最好的办法,只希望赵团长能早日醒悟过来。

    回到家,简单炒了两个菜,两人吃完饭便按惯例开始看书。

    贺承泽的基础知识还是相当扎实的,姜雪怡碰上不懂的就问他。

    问着问着,他一弯腰,就将姜雪怡给抱了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咱先干正事。”

    姜雪怡现在算是知道这年头为什么家家户户都生三四个孩子了。

    这会又没有电视,也没电脑,其他的娱乐活动更别想了,夫妻之间晚上没啥事干,可不就忙着探讨人生。

    “干正事就干正事。”姜雪怡亲亲他的嘴角,“别给我脖子留下痕迹啊,明儿个还得上班呢。”

    上回他一个不注意,给她脖子上留了一块草莓印,害得她穿了三天的高领毛衣。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想遮脖子,高领毛衣肯定是不成的了,难不成戴个围巾?

    □□愉。

    姜雪怡早上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看着窗外的阳光,顿觉神清气爽。

    昨晚贺承泽果然听话,没有太使劲折腾她。

    不过腰还是有点酸。

    姜雪怡揉了揉腰,一抬头,就见到贺承泽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早饭已经买好了,快起来吃。”

    姜雪怡张开双手,贺承泽翘了翘嘴角,将她拦腰抱起,扶着她站在地上:“大早上的就犯懒。”

    “你大晚上还折腾我呢,怎么不说。”姜雪怡道。

    洗漱完,看到桌上放着一锅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外加几样简单的小菜,麻油拌菠菜,对半切开流油的鸭蛋黄,外加两根大油条。

    吃完早饭,姜雪怡给小包子喂了奶,说:“走,跟妈妈去上班咯。”

    贺承泽替她拿草帽:“小包子什么时候能跟我去上次班。”

    姜雪怡嗔他一眼:“你那上的是普通班吗,一群大头兵,不是在烈日底下训练,就是开会唱军歌,小包子跟着你合适嘛。”

    “我觉着挺合适的。”贺承泽道,“提早让他进行军事化训练。”

    小包子乖乖趴在姜雪怡怀里,小拳头乱挥,咯咯傻乐,完全不知道他的亲爹要让他小小年纪就去军营训练。

    “可拉倒吧,小包子连走都不会走呢,还军事化训练。”姜雪怡轻轻踢他小腿一脚,“你还是训你那群大头兵去吧。”

    “训就训。”贺承泽灵敏闪过,“他现在不跟我去军营,以后也躲不过,咱们大院里的孩子……就比方我吧,七岁就开始偷偷用步枪射瓶子了。”

    “你可真皮,挨了几顿竹笋炒肉?”姜雪怡道。

    贺承泽:“不多不多。”

    两人在大院门口分开,一个去军营,一个骑着自行车去妇联。

    刚到单位,许珊珊便迎了上来:“小包子,一天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小包子现在跟这个小姐姐已经很熟了,一点也不怕生地张开双手,让许珊珊抱。

    许珊珊赞道:“真乖。”

    尤科长看了一眼,笑道:“就没见过像他这么乖的孩子。”

    姜雪怡:“你们就夸他吧。”又道,“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让抱的,前儿个镇委的刘科长过来送资料,见到小包子,就想抱他,小包子理都不理,直接把头扭过去了。”

    “要我说,他是看人下菜碟,只有年轻漂亮的阿姨、姐姐,他才让抱。”

    许珊珊跟尤科长都是抱过小包子的。

    这话一出,把两个人都夸了,她俩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正说说笑笑呢,负责在楼下前台值班的人上来敲门喊:“家儿科的,有人找。”

    三人对视一眼,皆停下了说话的声音。

    尤科长理了理衣服:“那咱们看看去吧。”

    说完,就领着姜雪怡跟许珊珊往外走。

    姜雪怡抱着小包子跟在尤科长身后,还有点小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参与工作呢。

    前台的人已经将来人领到了一楼的调解室。

    尤科长带着人进去,许珊珊就惊呼:“是你!”

    来人也惊呼:“是你!”

    不过她看的不是许珊珊,而是姜雪怡。

    许珊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郝芳,你这回咋不跑了,有啥事,咱好好说啊,我们妇联能帮得上你的忙的。”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钉子户,郝芳。

    姜雪怡打量她两眼,觉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郝芳其实一开始也没认出姜雪怡,不过她看见了姜雪怡怀里的小包子,将两人联系起来,一下就想起来了。

    郝芳低着头,紧了紧衣角,小声提示:“我们见过的,赶集……栗子……”

    姜雪怡脑海中闪过什么,有点印象。

    又仔细看了看郝芳的脸,瞬间想起来了。

    郝芳不正是之前她跟贺承泽去赶集的时候,她碰见的那个卖栗子的女人嘛,她钱被人摸走了,让郝芳等一会,贺承泽马上到,郝芳却说钱不要了,让她赶紧走……

    不怪姜雪怡一开始没认出郝芳,因为她跟上次见面比,又黑瘦了几分,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袄子,头用一条脏兮兮的绿色围巾包住,遮了大半张脸。

    认出郝芳,姜雪怡也对她为何会来妇联,隐隐有些察觉。

    郝芳看了姜雪怡两眼,原本脚尖是朝着门的方向的,默默收了回来。

    她对姜雪怡印象挺好的,她说要免费给姜雪怡栗子,姜雪怡还不同意,后面更是跟她买了十斤的栗子。

    看着是个不错的人。

    想到这,郝芳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姜雪怡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来,先喝水,你有什么事,慢慢说。”

    郝芳接过杯子,只润了润嘴,就放到了一边。

    她看了看尤科长,又看了看许珊珊,小声跟姜雪怡道:“我只想跟你说。”

    姜雪怡介绍两人:“这位是尤科长,是我的领导,处理跟妇女相关的工作,已经有十余年的经验了,这位许珊珊,许干事,也是我们科的顶梁柱。”又道,“我也不怕跟你说,我刚考进妇联没多久,如果你的事她俩不能解决,恐怕我也帮不上忙。”

    郝芳又看了看两人,攥了攥拳,似乎下定了决心。

    她轻轻的,轻轻的,撸起了袖子。

    尤科长和许珊珊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郝芳的两条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记。

    显然,是被人打的。

    还没完。

    郝芳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手在盘口上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将红袄子脱了下来。

    里面只穿了一条泛黄的白背心,露出的皮肤全是伤口,有刚结的黑紫色的痂,青黄交加的淤痕,像是被脚踹过的痕迹,最吓人的是肩胛骨下方那道月牙形的疤,肉往外翻着,像块没长好的树瘤……

    尤科长立刻别过脸。

    许珊珊当场尖叫起来:“这是谁打的?!”

    郝芳面色平静,仿佛受伤的人不是她一样,淡淡地道:“我男人。”

    她指着一块烫伤:“这是前年他拿烟锅烫伤的。”闷声道,“那天他输了钱,问我要陪嫁的银镯子,我说镯子早被他上次输钱的时候当掉了,他就……就把烧红的烟锅往我手上按……”

    “这是他用脚踢的……因为我伺候他洗脚的时候,水烫了些……”

    姜雪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让自己没有喊出声。

    她看见郝芳后颈还有道细得像线的疤,顺着脊椎往下爬,那是被皮带抽的;胳膊肘内侧有片星星点点的青,是被拧出来的;连手腕上都有圈深紫色的勒痕,像戴了副看不见的手铐。

    天气还没完全变热,一阵冷风吹过,郝芳瑟缩了一下。

    姜雪怡连忙给她披上衣服,问:“这事,你身边的人知道嘛?”

    郝芳摇了摇头,反复抠着指甲:“俺们那旮旯,不管这些事。”她舔了舔起皮的嘴角,“他们都说,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的事。”

    “放屁!”尤科长难得爆了粗口。

    她喊许珊珊:“还愣着干嘛,快去拿药箱啊。”

    许珊珊反应过来,拿来药箱,姜雪怡从里面找出药水,给郝芳上药。

    越是上药,姜雪怡就越发现,郝芳的男人精得很,郝芳只有身上有伤口,露出的地方,比如脸、手背,却是一点伤口也没。

    再穿上衣服,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郝芳衣服底下会有这么多的伤口,一块好皮都没有,不知道她男人是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的。

    尤科长叹了口气道:“郝芳,你报公安了吗?”

    “报了。”郝芳低垂着头道,“上回他把我打得爬不起来,我就托人去报了公安。”

    许珊珊连忙道:“那公安没去管?”

    郝芳也是读过几年书,知道打人是不对的,所以出了事,她立马报了公安。

    “去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来了两个公安同志,看到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训了他两句。可他跪在地上哭,说自己是喝多了才犯浑,还说以后不敢了……”

    她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公安同志就劝我,说夫妻哪有隔夜仇的,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还说什么,男人受了气,回家难免有火,让我多担待点……”

    “然后公安同志就让他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我了。”郝芳道,“他写是写了,当着公安同志的面,也是保证得好好的,可是转过头,还不是一样打我,而且打的比以前更狠了,说我居然还敢报公安……”

    姜雪怡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出不对。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妇联的?”

    公安都那么说了,以郝芳的性子,只会打掉牙也往肚子里吞,不可能报公安不成,又来找妇联。

    郝芳:“是那次我去报公安,碰到一个好心人跟我说的,她说公安不管,妇联可能会管。”

    “我就悄悄打听了,找了过来。”她怯怯道,“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跟公安同志一样,什么也不管,就一直没敢上门。”

    郝芳道:“我知道的,家丑不可外扬,这些话也不能随便跟外人说,况且我一个大活人,挨两下打,又死不了,顶多在床上躺几天,干不了活,吃点药就好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掉下泪来:“就是俺们家树根,他跟我一样,挨他爸的打。”又道,“昨天,我男人跟我起了几句口角,他想揍我,树根冲上去拦他,被他推到了一边,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注意,后来才发现,树根的头撞到了柜角上,晕了过去,流了一地的血……”

    郝芳说的颠三倒四的,但三人都听明白了。

    郝芳紧了紧手,眼里充满了希望:“当时我就在想,哪怕是为了树根,我也要离开那个男人,再在他身边呆下去,树根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的。”

    许珊珊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将郝芳的事情都记录在本子上:“那你的诉求是什么?”

    郝芳眼睛一亮,抓住她的手,说:“我想离婚。”

    又低下头,嗫嚅地道:“我知道离婚丢人,大不了,大不了离完婚我就去死,随便找个地方上吊都行,只要给树根找个好人家,收养他就行。”

    尤科长也很同情郝芳,但是按照惯例,还是要上门调解的。

    一听到又是上门调解那套,郝芳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姜雪怡也不赞同地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办事方法,先看看尤科长她们会怎么做。

    总得先了解了解情况。

    一行人跟着郝芳,到了她跟她男人住的水北公社。

    刚下过一场雨,地上到处都是水坑,一不小心就会溅一裤脚的水。

    “到了,就是这。”

    郝芳走到一处土屋前,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门。

    姜雪怡跟着她进去,四处打量。

    这间土屋四处漏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用泥巴和稻草糊的。

    别家虽然起不了红砖大瓦房,但至少也是青砖房,像郝芳这么磕碜的,也没几家了。

    刚进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许珊珊更是一脚就踢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遍地都是酒瓶。

    屋里很简单,没什么摆设,就一张桌,一张床,外加一个柜子,看着用了好些年了,上面的漆都脱落了。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听见动静,醉醺醺地道:“回来了,快去给我买酒。”

    尤科长上前一步,咳嗽一声:“那个,赵老四,我们是妇联的。”

    赵老四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懒懒散散地抬了抬眼皮:“妇联?什么东西。”

    郝芳找来火柴,点上油灯。

    她咽了咽唾沫,再三鼓起勇气道:“赵,赵老四,我要跟你离婚,往后我再也不跟你一块过日子了,我,我要带着树根走。”

    赵老四用小指抠了抠耳朵,目露凶光:“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尤科长皱眉道:“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经常打你媳妇。”

    许珊珊上前一步:“我们都看到了,你媳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口。”

    “哦,那又怎样。”赵老四穿上鞋子,走了过来,“她是我婆娘,我打两下咋了。”

    直到现在,姜雪怡才见到赵老四的全貌。

    他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出头,身上倒是有不少肌肉,想来平时也没少干农活,有一把子力气。

    黑黑瘦瘦,貌不惊人,属于在街上别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谁能想到,背地里他会对自己的媳妇下如此狠手。

    赵老四:“你们上外头打听打听,俺们村,哪家男人不打女人。”他撇撇嘴道,“你们城里人,就是多事。”

    许珊珊气愤地道:“不管怎么说,你打人就是不对,我们妇联,立志保护妇女儿童,我们是不会允许你这样对你媳妇跟孩子的。”

    赵老四瞥了她们几个一眼。

    除了郝芳之外,一行三个女人,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孩子,赵老四压根就没把这所谓的‘妇联’放在眼里。

    赵老四:“我管你们啥联的,上回公安同志不是一样来了,有屁用不?”又道,“我就是打人了又咋滴,知道什么叫做家务事不,就算我把她俩打死了,也没人敢管。”

    他冷笑地揪起郝芳的头发:“贱女人,你也是出息了,找了公安还没完,又找了这个什么联,今儿个我不揍死你,我就跟你姓。”

    “咋能动手打人呢!”尤科长连忙上前拦。

    被赵老四甩到了一边。

    郝芳哭嚎:“你不能打人,她们……她们是公家的人……”

    听到‘公家的人’这四个字,赵老四才有所收敛,他甩甩手:“公家的人又咋了,公安同志不是公家的人了,人家不也没管,我劝你们啊,识相点,少管闲事。”

    看来,之前公安来了却没管到他,反倒是让他更变本加厉了。

    许珊珊言辞激烈地拍出本小册子:“赵老四,你自己看,这上面写着,禁止家庭成员互相虐待,你这是犯法,知道不,真闹到公安局,你是得蹲局子的!”

    赵老四压根就不识字:“看啥看,那上回人家公安同志来了,说啥了没,咋没见他抓我啊?”

    他嬉皮笑脸地道:“你们这个什么联,要保证书不,我再写一份给你们,不过先说好,我不识字,你们写完,我摁个手印就行,想要多少份保证书,我都写。”

    十足一个滚刀肉的模样。

    尤科长跟许珊珊都没辙了。

    尤科长揉着手,刚才被赵老四推的那下,她撞在了桌子上,显然痛得不轻。

    郝芳心如死灰,显然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时,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躲在郝芳的身后,怯怯地喊了声:“妈……”

    姜雪怡看着他额头上包扎的伤口,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赵树根。

    郝芳抱着孩子,头一回鼓起勇气道:“赵老四,为了孩子,我跟你拼了,你打我一次,我就找公安,找妇联一次。”

    “你找呗。”赵老四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他冷笑:“你可得把这小兔崽子护好了,打不了你,我就打他。”

    “你敢!”许珊珊站了出来,但明显说起话来没什么力量。

    赵老四都懒得看她,倒头就睡,打起鼾来。

    郝芳长叹一口气,带着赵树根,将姜雪怡等人送到村口。

    她说:“谢谢你们了。”

    姜雪怡摇摇头:“谈不上谢,我们都没帮得上忙。”

    尤科长揉着手,宽慰道:“郝芳,你别担心,你这边,我会经常带人来走访调解的。”

    “还有,还有。”许珊珊举手道,“公安局那边,我也会去多走走,这可是打人诶,故意伤害,你又被打的这么惨,还有树根,一个小孩子,伤了头,也不知道对脑子有没有影响,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赵老四。”

    郝芳感激地看着几人,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村里的人,看她被打了,哪个不是把门窗一关,都装作没看到。

    能为她出头的人不多,这份感激她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姜雪怡抱着小包子走出几步,回头一望。

    郝芳牵着赵树根,站在大榕树底下,母子俩瘦瘦小小,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

    第48章 感谢‘三个表哥’

    回到家,贺承泽接过她怀里的小包子,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姜雪怡叹口气:“甭提了,你猜我今天上班碰见谁了?”

    贺承泽:“谁?”

    姜雪怡:“你还记得上回赶集咱们碰到的那个卖栗子的女人吗,她叫郝芳,今天来妇联了。”

    贺承泽一秒猜出:“因为家暴的事?”

    姜雪怡点点头:“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严重,她男人不光打得她身上没一块好皮,连孩子都打,他儿子头上用绷带缠了好几圈……”

    小包子完全没感受到大人的烦恼,在贺承泽怀里咯咯直乐。

    贺承泽将他放到婴儿床里,正色道:“这事妇联打算怎么解决?”

    姜雪怡叹口气:“调解,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妇联说到底,只是一个机构。

    大伙不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跟在郝芳和赵树根的身边,赵老四想对她们母子俩动手,多的是机会。

    想让赵老四想通,不再对她们母子俩使用暴力,那更是比登天还难。

    从今天赵老四对她们三个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对女人是不屑一顾的。

    女人天生力气就比男人小,这也是郝芳为什么一直反抗不了的原因。

    姜雪怡看了贺承泽一眼,有的男人,身体优势用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而有的男人,拳头霍霍向家人。

    姜雪怡看到郝芳一家,就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案子。

    也是一家三口,男的常年对女的和儿子家暴,儿子表面默不作声,默默忍受,直到他长大成人,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提起菜刀对着父亲,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今天看赵树根的眼神,就有点那个意思。

    其实也很好理解,在小孩看来,公安、妇联……这样的官方机构都帮不了他们母子俩,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个,终有一天,他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力量。

    到那时候,最崩溃的一定是郝芳。

    两人一阵唏嘘。

    姜雪怡抿着嘴道:“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她们母子俩呢?”

    贺承泽想了想,沉声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姜雪怡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贺承泽:“先保密,对了,郝芳娘家有没有什么亲戚?”

    姜雪怡摇了摇头:“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早就去世了,只剩她母亲,听说常年生病,连床都起不来。”

    难怪赵老四这么有恃无恐呢。

    “成。”贺承泽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他这么一说,姜雪怡就放心了,她对他的办事能力,那是相当信任的。

    她弯起眼睛:“希望郝芳跟树根,能够早日脱离魔掌。”

    “会有这么一天的。”贺承泽笑道-

    翌日傍晚。

    赵老四拿着酒瓶,晃晃悠悠地从外面回来。

    他一脚踹开了院门,醉醺醺地骂道:“臭婆娘,人死哪去了。”

    家里只有赵树根在,他正蹲在地上玩泥巴,手里还拿着个窝窝头。

    他怯生生地道:“娘,娘不在家……”

    赵老四刚输了钱,正一肚子火没处撒呢,眼睛一瞪,劈头就骂:“小杂种!就知道吃!”

    赵树根吓了一跳,把馒头掉在了地上。

    赵老四更恼火了,几步冲过去,抬腿就往赵树根后腰上踹,边踹边骂道:“连吃都吃不好,知道粮食多金贵不?卖了你都买不起。”

    那脚带着狠劲,赵树根“嗷”的一声趴在了地上,脸撞进泥堆里,鼻孔里立刻淌出两道血。

    “爹……我错了……”赵树根抹了把脸,泥跟血都糊在了脸上,像只受伤的小猫崽子。

    他想爬起来,却被赵老四揪住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错哪了?啊?老子今天输了钱,还敢在这儿碍眼!”

    郝芳从门外冲进来,大声喊:“你放开树根!”

    她扑过去想抢孩子,却被赵老四一推,重重地撞在了院墙上。

    “你敢护着他?”赵老四啐了一口,不偏不倚,正好吐在了郝芳的脸上,“这小畜生跟你一个德性,都是欠揍的货!”

    他抓着郝芳的胳膊就往门框上撞,“哐当”一声,郝芳的后脑勺磕在木棱上,当场昏了过去。

    “呸!不中用的,一点都不耐打。”

    赵树根见郝芳昏了过去,嚎啕大哭:“娘!娘!”

    他使劲想挣开赵老四的手,却不小心挠到了他的胳膊。

    赵老四更火了,扬手就往赵树根脸上扇。

    一巴掌落下去,赵树根脸颊瞬间肿起五道红印。

    “还敢挠老子?”他拽着赵树根就往灶房里拖,“老子今天非得让你尝尝烧火棍的滋味!”

    赵树根眼里满是惊恐,泪水流了满面:“娘,娘,救救我!”

    郝芳听到孩子的呼喊声,悠悠转醒。

    爬过来抱住赵老四的腿,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树根只是个孩子,你要打就打我吧。”

    赵老四冷笑一声:“真是个贱皮子,头一回见到主动讨打的。”又道,“你放心,我今天空的很,有功夫慢慢收拾你们母子俩。”

    说着,他抬腿就往郝芳胸口上踹。

    郝芳疼得在蜷在地上,却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赵树根吓得直哆嗦,喊:“爹!别打俺娘!俺们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认错了?”赵老四道,“要不是你俩,我今天至于输得那么惨,对,我输钱,都是你们这两个倒霉催的给克的。”

    “打死你们,我明天一准赢钱。”

    赵树根抓起水缸旁的扁担,高高扬起。

    眼看就要落在母子俩身上,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从斜里伸出来,稳稳地抓住了扁担。

    赵老四回头,见到一个高高壮壮的大高个,至少一米八往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高高卷起,露出孔武有力的肌肉。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壮,穿着灰色的列宁装,裤脚上却扎着绑带,看着颇有些不伦不类。

    三个汉子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脚跟像钉在青石板上,膝盖绷得笔直。

    往院里一站,就显出与寻常庄稼汉不同的筋骨来。

    仿若一堵高墙,投射下来的阴影,把赵老四整个人都盖住了。

    赵老四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将扁担往回扯:“松开!”

    可不管他怎么使劲拽,扁担纹丝不动,反而被蓝布褂子往回一拉。

    赵老四踉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见状,郝芳连忙爬起,将赵树根护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三人。

    赵老四骂骂咧咧地起身:“你们谁啊?”

    列宁装不吭声,上前一步,另一只手突然掐住赵老四的后颈,像拎小鸡似的把他往门口拖。

    赵老四的脚尖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哼,却怎么也挣不脱那铁钳似的手。

    “打女人跟孩子算什么能耐?”列宁装把他往院里一掼,赵老四摔在劈柴堆上,几根木刺扎进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

    蹲在门槛上的另一个列宁装突然站起来,抬脚往他腿弯处一踹,赵老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正对着郝芳跟赵树根母子二人。

    “刚才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列宁装二号踩着赵老四的后背,抽出腰上的皮带,往赵老四眼前一抽,皮带梢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抽在院墙上“啪”地响,震得墙皮簌簌掉。

    赵老四本来还有点反抗的心思,一看这样,顿时连动都不敢动了。

    他颤着声道:“几位大哥,你们究竟是从哪来的,我认识你们吗?”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蓝布褂子拉来长凳一坐,翘着二郎腿道,“俺们三是郝芳的远方表哥,从西北来的。”

    “表哥?西北?”赵老四愣住了,狐疑的目光在三人和郝芳身上转圈。

    他怎么不记得,郝芳娘家有这样的亲戚?

    列宁装一号的目光扫过院角的鸡笼,鸡吓得扑棱棱乱飞:“听郝芳她娘说,你俩过得不太平?”

    他弯腰捡起根劈断的柴火,拇指在断口上蹭了蹭:“俺们西北讲究实在,过不下去就分开,强扭的瓜儿不甜。”

    赵老四鼓起勇气,嚷嚷道:“那是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们几个外人插嘴。”

    “外人?”蓝布褂子挑了挑眉毛,粗壮的大手握住门框,木屑簌簌往下掉,“我听你们左邻右舍说,你常按着郝芳的头,往门框上撞,是这门不?”

    赵老四吓得往后蹦了半步,磕巴道:“几位表哥,你们到底想怎样。”

    郝芳看他瑟缩的样子,慢慢站了起来,眼底仿佛有火苗在燃烧。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在她面前仿佛无所不能的赵老四,在比他更强大的人面前,也只是个弱鸡崽子,别人光说句话他都要抖三抖。

    蓝布褂子没搭理赵老四,而是看向郝芳:“妹子,跟他说句痛快的,想不想走?”

    列宁装一号也道:“你要是在这受气,就跟俺们去西北,西北的林场缺人,在那儿,女人挣的工分不比男人少,不比在家挨揍强。”

    郝芳眼里慢慢了光亮:“我,我想离婚,可以吗?”

    “离婚?”赵老四急了,撸起袖子就要扑过来。

    半道上就被列宁装二号伸手给拦住了,那胳膊看着不粗,却像根铁柱子,赵老四挣了两下没挣开,反而被带得踉跄了几步。

    “别动粗。”列宁装二号将手搭在赵老四的手腕上,指尖轻轻往肉里一按,“俺跟着俺……老乡学过几招,你这手若不想要了,随便挣扎。”

    赵老四哎哟几声:“松手!疼疼疼!”

    蓝布*褂子嗤笑一声:“松开他。”

    列宁装二号松开手,蓝布褂子接着道:“离婚的事,赵老四你好好想想,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知道什么叫尊重妇女意愿吧?想通了,你们明儿个就去离婚,要是想不通,俺们就天天来你家串门,陪你吃饭,陪你上工,咋样?”

    列宁装一号:“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走吧。”

    他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总得给点时间让咱们的表妹夫好好思考,掂量掂量,对不?”

    三个大汉迈出门槛的时候,列宁装二号还顺手拎起了院墙上挂着的镰刀,看了看又挂回去:“这刀不快了,该磨磨。”

    那吓人的语气,让赵老四后脖颈子直冒冷汗。

    直到脚步声消失,赵老四才瘫坐在地上。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郝芳:“你那三个表哥,到底什么来头?”

    郝芳忙着给赵树根擦鼻血,上药,头一回硬气地道:“要你管。”

    “嘿,你个贱皮子。”赵老四扬起手。

    郝芳脖子一梗,挺起胸脯道:“打啊,你敢打我,我就去找我三个表哥,让他们来评评理。”

    赵老四脑海里闪过三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怵了怵,默默地收回手。

    蓝布褂子三人在院外站了一会,直到听不见动静才离开。

    三人一直走,走到离水北公社大约一公里外的一棵大榕树下。

    贺承泽靠在树干上,从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放在鼻前嗅了嗅。

    “团长!”列宁装二号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

    “傻小子,咋老改不了口,叫副旅长。”蓝布褂子给了列宁装二号后脑勺一巴掌。

    贺承泽勾起嘴角:“是副旅长,但一样是你们的团长。”

    他抬抬下巴:“事情办得咋样了?”

    老雷拿过贺承泽手里的烟,叼在嘴上,用火柴点了火,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烟雾:“能咋样,怂蛋一个,吓唬吓唬他就差点尿裤子了。”

    “估计明天一早,他们夫妻俩就会去离婚了。”列宁装一号摸了摸头,疑惑道,“副旅长,这样真的成吗,那个叫郝芳的离婚了,以后估计很难再嫁出去了吧,又带着个孩子,这母子俩的生活指定难过了。”

    “傻啊你。”蓝布褂子骂道,“你没看见?今天我们要是晚来一步,那母子俩都快被赵老四给打死了,这种烂人,不离婚,就是给他当一辈子的沙包。”

    列宁装一号嘿嘿笑道:“说的也是哦。”

    “行了,都少说两句。”贺承泽道,“对了,你们没给人发现吧?”

    “发现不了,我们三警惕得很,来回都避着人。”蓝布褂子道,“再说了,那赵老四就算想找我们麻烦,也得找得到人再说啊。”

    “别说他了,连郝芳都不知道我们三什么来头。”列宁装二号道,“就算他运气好,打听到我们三是部队的,来认人,我们往人群里一钻,一个晒得比一个黑,包他认不出来。”

    “你们办事我放心。”贺承泽笑道。

    别说赵老四找不到‘三个表哥’了,就算找到‘三个表哥’了,又能咋样,顶多不过是‘娘家人’帮着出头罢了,报到公安局都没处说理去。

    这婚啊,他们是离定了-

    领了工资,姜雪怡没忘答应刘璐请她吃饭的事。

    正好,刘璐也出院了,她不想在家呆着,看见赵团长跟孔红芳母子俩就烦,欣然应允。

    两人带着赵小蕊和小包子,去镇上找了家国营饭店。

    姜雪怡很大方地把菜单递给刘璐:“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刘璐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得好好宰你这个大户。”

    “那当然。”姜雪怡,“小蕊,来,也点几个你爱吃的菜。”

    赵小蕊甜甜笑道:“谢谢姜姨。”

    饭菜上桌,红烧肉、韭菜猪肉馅的饺子、醋溜土豆丝、蟹粉豆腐,算是很丰盛的一餐了。

    姜雪怡用公筷给赵小蕊夹了菜,问刘璐:“身体恢复的咋样了,医生怎么说?”

    刘璐:“医生后来又给我做了详细的检查,说胎儿一切健康,没啥问题。”

    “那就好。”姜雪怡放心了,“还好你怕苦,那害人的转胎药没喝下去多少。”

    刘璐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这事还得谢你,要不是你来的及时,我真的傻乎乎地就把那药给喝下去了。”

    谁能想到孔红芳这个当奶奶的,会谋害亲孙呢。

    “以后还是得长点心,怀着孕呢,不能别人给你东西就吃,多长个心眼,准没错的。”姜雪怡道。

    刘璐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老赵答应我,下周一就把我婆婆送回乡下。”

    “真的?”姜雪怡眼睛一亮,“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啥熬出头啊,还有的烦呢。”刘璐唉声叹气道。

    听话听音,姜雪怡问:“怎么了?”

    刘璐又叹口气:“不瞒你说,我也是才知道,老赵给了我婆婆不少钱,她把钱全都拿去买了那个转胎药,你猜花了多少钱?”

    “五块?”姜雪怡猜测道。

    刘璐:“五百!”

    姜雪怡呆了:“孔大娘还挺舍得。”

    刘璐冷笑一声:“我也是这么问她的,我说你怎么舍得花五百块钱买那个害人的药。”又道,“你猜她咋说的?”

    姜雪怡捧哏:“咋说的?”

    刘璐:“她说,花五百块钱买个金孙,不值吗?她觉得很值。”又道,“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医院里的医生是骗人的,只有卖她转胎药的那个‘老神医’才是有真本事。”

    她叹口气:“我还得把这钱要回来,五百块钱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刘璐握住姜雪怡的手:“到时候还得麻烦你陪我去一趟,我嘴笨,怕一个人讨不回来那钱。”

    姜雪怡拍拍她的手背,答应下来。

    吃得差不多了,两人一道往回走。

    外面天都黑了。

    刚回到半道上,姜雪怡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郝芳。

    郝芳牵着赵树根的手,身上背了个包袱,不停地朝她招手。

    刘璐问:“认识的人?”

    “嗯。”姜雪怡将小包子给她抱,“替我带着小包子,我一会就回。”

    她走到郝芳跟前,郝芳看着她,一脸的激动,拍了拍赵树根的后背:“快,给恩人跪下。”

    赵树根啪嗒一跪。

    姜雪怡都愣住了,赶紧把孩子扶起:“你这是干啥啊?”

    郝芳腼腆地笑笑。

    不同于姜雪怡之前见到她的那样,表情死灰麻木,整个人仿佛焕发了光彩,背也不驼了。

    她很高兴地道:“姜干事,我来,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她揽住赵树根肩膀的手紧了紧,深呼吸,吐出一口气,道:“我离婚了。”又道,“就前几天的早上,跟赵老四领的离婚证。”

    “真的?”姜雪怡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郝芳不停地道:“谢谢你,谢谢你,你就是我跟树根的大恩人。”

    说着,她就想往下跪。

    姜雪怡连忙拦住了:“你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啊,好端端的,怎么乱跪人呢。”

    郝芳激动地道:“姜干事,我是说真的,真的谢谢你,也谢谢你爱人跟那三个好人,你替我跟他们说句谢谢。”

    姜雪怡弯起眼睛,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嘘。”

    她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郝芳笑道:“嗐,我哪有什么西北表哥啊。”又道,“我脑子笨,拐了几道弯,琢磨了两个晚上才想出来。”

    她神神秘秘地道:“你猜我是咋认出来的?我是想起我那‘三个表哥’,他们的站姿,那股劲,看着就跟别人不一样,我一开始只觉得熟悉,后来想起我们公社也有个去当兵的,他那站姿,哽啾啾的,就跟我那‘三个表哥’一样一样的。”

    “后来又想到,卖栗子的时候,见过你爱人,那站姿,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郝芳道,“再一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你们妇联的人一走,没两天,‘三个表哥’就上门了。”

    她两手一拍:“一串起来,就全明白了。”

    姜雪怡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笑道:“这事不能深揪,说到底,还是有些违反纪律,你自个心里知道就行。”

    “明白的,明白的。”郝芳点头如捣蒜,“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也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背着人悄悄找到姜雪怡,跟她道谢。

    郝芳扬眉吐气道:“不瞒你说,我马上就要带着树根跟我妈去沪市了,今晚也是来跟你告别的,我有手有脚,在那肯定饿不死,那是大城市,总能容下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她笑笑,“而且那医疗条件也好,我打算带我妈在那把病治好。”

    姜雪怡看她有盘算的模样,也很是欣慰。

    离开赵老四,郝芳就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郝芳感激地道:“容我再跟你道声谢。”

    谢谢这两字,无论说多少遍,都不足以表达她对姜雪怡等人的感谢之情。

    姜雪怡笑道:“你要谢,应该谢谢自个,若不是你一直不放弃,找公安,找妇联,也找不到我们,帮上你的忙。”

    第49章 新人预收→《九零香江重组家庭》求收……

    她弯下腰,摸了摸赵树根的头:“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要好好照顾妈妈。”

    赵树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了,就在这说再见吧。”姜雪怡笑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郝芳感激地点了点头,牵着赵树根,一步三回头。

    回到家,姜雪怡就跟贺承泽说:“郝芳来找我了,让我替她跟你们几个说谢谢,还说,她要带着树根跟她妈一块去沪市了。”

    贺承泽笑道:“谢就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又道,“去沪市,挺好的,希望她们三个能在那展开新的生活。”

    虽说郝芳成功离了婚,但只要呆在水北公社,呆在这片地方,谁都知道她是离过婚的女人。

    闲话害死人。

    换个地方就不一样了,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一定能活出更精彩的人生。

    姜雪怡:“对了,‘三个表哥’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感谢他们呀?”

    ‘三个表哥’虽然是帮郝芳出的头,但终究是看在她跟和贺承泽的面子上才出的面,理应谢谢他们。

    贺承泽:“嗐,谢啥,心照就行。”

    “那可不行。”姜雪怡想了想,给钱给物都不合适,干脆送点吃的吧。

    隔天,姜雪怡就去菜市场买了三斤鸭爪,两斤猪耳朵,外加二十个鸭头,还有海带、莲藕、豆腐皮等素菜。

    鸭爪、猪耳朵和鸭头加入生姜、小葱、盐巴和料酒腌过,再焯水,然后下入锅里,放入八角、桂皮、香叶、干辣椒等香料。

    等到汤汁沸腾,再下入海带、莲藕、豆腐皮等素菜,盖上锅盖,焖煮个五分钟。

    掀开锅盖的刹那,一股混着八角、桂皮和肉香的热气“轰”地涌出来,香气扑鼻。

    白蒙蒙的蒸汽里,酱色的鸭爪在汤汁里轻轻晃荡,猪耳朵卷着边,像被晒蔫的木耳,连沉在锅底的鸡爪都透着油亮,泛着琥珀似的光。

    八角和香叶在汤里打着旋,把深褐色的卤汁染得愈发浓稠,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吸进肺里全是甜丝丝的香。

    贺承泽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问:“这些卤味我能昧下了,不拿去给他们了不?”

    “去。”姜雪怡轻轻踢他小腿一脚,“这是给人家的谢礼,你什么时候吃没有啊,放心,留了你的份了,赶紧给人家送去吧。”

    贺承泽这才拎上卤味出门,足足装了三大盒。

    到了军营,贺承泽将他们三喊去食堂,把铝饭盒递给他们,挤眉弄眼地笑道:“喏,三位表哥,我媳妇给你们的谢礼。”

    蓝布褂子跟两个列宁装刚训练完,浑身上下都是汗。

    蓝布褂子接过铝饭盒:“啥谢礼啊?”

    贺承泽:“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列宁装一号吸吸鼻子,已经闻到香味了。

    他迫不及待地夺过蓝布褂子手里的铝饭盒,层层打开,第一层是鸭爪,第二层是猪耳朵和鸭头,第三层是卤过的素菜,冒着油光,那股子酱甜混着肉香的气儿,顺着风往鼻尖里钻,直叫人食指大动。

    “嫂子这手艺绝了!”列宁装二号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猪耳朵往嘴里塞,油汁顺着下巴滴在军装上也不管,“这不比咱们炊事班的班长做的酱肘子味道强十倍。”

    “真的假的?”蓝布褂子见他吃得香,咽了咽口水,拿起一个鸭爪开始嗦,“哎呀妈呀,这味道。你放屁,这哪里是强十倍,班长的手艺连嫂子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贺承泽护住铝饭盒,不让他们动:“等会,洗手了吗?”

    列宁装一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卤味:“嗐,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贺承泽踹他们三:“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给我去洗手啊,我媳妇说了,不洗手就吃东西,肚子里会长虫,别到时候吃了肚子疼,赖我媳妇做的不干净。”

    “知道了,这就去洗手。”蓝布褂子挤眉弄眼,“一口一口你媳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妻管严。”

    贺承泽抬起下巴:“妻管严就妻管严,我乐意。”又道,“有种你别吃。”

    蓝布褂子:“我还真……没种。”

    三人列队小跑去洗手,回来一看,桌子旁边围的全是人。

    列宁装一号赶紧挤进人群:“哎哎哎,你们干嘛呢?”

    周营长扫他一眼:“我们来看看啥东西这么香啊。”

    陆连长接嘴道:“就是,我刚打完饭,吃到一半呢,就闻到香味了,哎呀妈呀,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我就寻思着,啥味道这么香啊,过来看看。”

    列宁装二号一口咬住他筷子上夹的海带,囫囵咽下去:“你这不光是来看看吧,咋还上手了呢?”

    贺承泽无奈地耸耸肩:“来的人太多了,本来想帮你们三护住的,结果还是被拿了几块走。”

    蓝布褂子见有人悄悄上手偷鸭头:“哎,你,说的就是你,是你的吗你就吃。”

    列宁装一号:“就是,这是俺们嫂子给俺们做的。”

    “啥嫂子啊,我咋没有?”

    “贺副旅长,你偏心啊!”

    “怎么只有他们三有的吃,我们咋没有,不行,我也要。”

    贺承泽乐了:“他们三帮了我媳妇的忙,等啥时候你们也帮上我媳妇的忙了,一样有的吃。”

    周营长将藕带咬的嘎嘣脆:“就为了这卤味,嫂子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去去去。”蓝布褂子把铝饭盒一夺,盖子一盖,往桌上一站,“就凭你,想帮嫂子的忙,搁后面排队去吧。”

    他一挥手:“跟我走。”

    列宁装一号跟列宁装二号赶忙跟上。

    瞧这三人的样子,就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吃独食。

    其他人哪里乐意,你争我抢,好不热闹,食堂顿时乱作了一团。

    贺承泽摊手:媳妇真受欢迎-

    小包子如今七个月大了,姜雪怡给他喂奶的时候,乳.头被含的有些疼,掰开他的小嘴一看,原来是长乳牙了。

    长乳牙就要慢慢开始断奶了,还要适当地添些辅食。

    该做什么辅食好呢?新手妈妈为此伤透了脑筋。

    小包子却一点也没有烦恼,随着月份的增长,他开始用学步车了。

    学步车的手把处,姜雪怡都用棉布包住了,软乎乎的一点也不硌手。

    小包子可喜欢这辆学步车,每天都要坐在里面玩上一两个小时才足兴。

    有了这辆小车车,对小包子来说,如虎添翼。

    屋里已经不够他探索了,必须得到院子里玩。

    也不怕太阳晒,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咯咯直乐,小米就跟在他身后小跑。

    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着。

    偶尔小包子走得慢了,小米还会用头顶一顶他。

    姜雪怡就在一旁看着,偶尔跟着小包子一块走,偶尔站在前面喊小包子,拍拍手让他过来追她,把小包子逗的开心得不得了,满大院都是他的笑声。

    等小包子玩得差不多了,姜雪怡就拿出水壶给他喂水,再拿出一碟蛋黄溶豆,让他抓在手里吃。

    蛋黄溶豆做法简单,原料用的是一个蛋黄加两勺奶粉,搅拌均匀后用小勺子点成豆子状下入锅里,蒸上个两分钟再翻面,就做好了。

    放在罐子里密封,能吃上个两天。

    小包子可爱吃了,手里抓着一颗蛋黄溶豆舔呀舔。

    等贺承泽下班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

    小包子手里抓着一颗蛋黄溶豆,坐在学步车里边走边咯咯乐,小米围在他身边跑老跑去。

    姜雪怡则站在小包子前面不远处,拍手逗他。

    姜雪怡笑道:“回来了?”

    “嗯。”贺承泽点头,不经意地遮挡住她的视线,摸起一颗蛋黄溶豆,扔进嘴里。

    “贺承泽!”

    蛋黄溶豆有点干,他咽了两下才咽下去:“咳咳咳,在。”

    姜雪怡无奈地嗔他一眼:“小包子的辅食你都抢。”

    贺承泽嘿嘿笑道:“没尝过,试试看嘛。”

    趁着姜雪怡还没发火,他赶紧抱起小包子:“走,爸爸带你回家去咯。”

    小包子趴在他怀里,抓着蛋黄溶豆逗着小米。

    把小米急得蹦蹦跳跳,使劲够也够不着。

    贺承泽乐了,逗小包子说:“给爸爸尝一口好不好?”

    小包子想了想,把蛋黄溶豆凑到贺承泽嘴边。

    这颗蛋黄溶豆已经被含了半天,上面全是口水,贺承泽却一点也不嫌弃地吃了进去:“谢谢小包子~”

    没想到他吃了,小包子倒是哭了。

    可把贺承泽急得手忙脚乱,又拿了好几颗蛋黄溶豆给小包子,才把他哄好。

    见证全程的姜雪怡表示无语,真是上辈子欠这爷俩的了。

    菜是早上买好的,贺承泽把围裙一系,就进厨房开始做饭了。

    姜雪怡没事干,就教小包子说话:“小包子,跟我念……”

    贺承泽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姜雪怡已经教了小包子有一会了:“来,叫,爸爸。”

    小包子:“啊……巴!”

    姜雪怡:“不对,不对,是爸爸,不是啊巴。”

    小包子:“巴!”

    贺承泽:……

    他道:“不是,你教小包子说话,不是应该叫妈妈吗,怎么叫的是爸爸?”

    姜雪怡笑得眉眼弯弯:“嘻嘻,这你就不懂了吧。”又道,“等小包子学会说话了,第一句喊的就是爸爸,然后渴了喊爸爸,想尿尿喊爸爸,要听故事书也喊爸爸,那我不就轻松多了。”

    贺承泽乐了:“你这小伎俩,不行,不能让你得逞。”

    他拍拍手:“来,小包子,跟我喊,妈妈。”

    小包子:“麻~”

    贺承泽:“对,妈妈。”

    姜雪怡不甘示弱:“喊爸爸!”

    贺承泽:“喊妈妈。”

    小包子看了看姜雪怡,又看了看贺承泽,小脑瓜子都转晕了。

    一个晚上就在逗小包子中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姜雪怡是被隔壁的声音吵醒的。

    孔红芳站在门口,骂骂咧咧道:“我不走,凭啥让我走啊,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没出事吗?”

    赵团长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等出事就晚了。”又道,“妈,你在我这也呆了有段时间了,我已经跟二弟说好了,他把你接回去,照顾你,我每个月给他一笔钱。”

    孔红芳尖叫:“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赵团长:“这你就不用管了,赶紧走吧,火车马上就到了,别晚点了。”

    孔红芳两眼喷火:“好好好,你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妈,你等着,我回去就让你三舅,你二姑评评理,让他们戳你的脊梁骨。”

    赵团长冷淡地道:“你别忘了告诉我三舅和二姑,你瞒着我给我媳妇喂转胎药,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出事,我差点断子绝孙的事。”

    孔红芳顿时哑火了。

    她佝偻着背,跟着赵团长离开了,看着一下老了好几岁。

    姜雪怡看着,却一点也不可怜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姜雪怡还从贺承泽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曾团长要走了。

    姜雪怡很惊讶:“他跟胡根花搬来不是还没到一年吗?”

    贺承泽:“老曾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十多年了,上面没他的位置,最好的办法就是转业到地方工作。”

    他没说的是,曾团长如今年纪也大了,就算转业到地方,大概率也会被闲置起来,分派到一些闲散单位,比如气象局、档案局之类的,升是不可能往上升了,但享享清福还是可以的。

    他顿了顿:“曾团长一走,马上就会调新的人过来,部队也需要新鲜血液。”

    姜雪怡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你不会也要转业到地方吧?”

    贺承泽笑道:“要是我转业到地方,你会带着小包子跟我一块去吗?”

    “那当然了。”姜雪怡依偎在他怀里,“我们一家三口是一体的,你走到哪,我和小包子就跟到哪。”

    贺承泽揽住她:“那你妇联的工作怎么办?”

    姜雪怡轻抬下巴,带着点小骄傲地道:“再考不就是了,有能力的人,在哪找不到工作。”又道,“到时候我就从镇妇联考去市妇联,还升官了呢。”

    贺承泽亲了亲她的脸蛋:“好了,逗你的,要是轮到我转业,上面还升我做副旅长干嘛。”

    也是哦。

    姜雪怡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了。

    没过几天,姜雪怡就见到了调来的新人。

    那是一个周日的早上,科长楼底下传来一阵轰鸣声,停了一辆大卡车。

    陆续有人往楼上搬东西,折腾了一个上午都没消停。

    下午,姜雪怡在家逗小包子玩,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去开门:“谁啊?”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高高大大,五官长得倒挺端正,就是皮肤晒得有些黝黑,跟黑炭似的。

    女的倒是挺白净的,穿着一条黄色的布拉吉,瓜子脸,柳叶眉,戴着副眼镜,挺文静的。

    姜雪怡注意到,这一男一女,男的站在前面,女的站在他身后快一步的位置,而且表情不大痛快,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被拉来的。

    男的道:“你好,我是你们隔壁206房,新搬来的,我姓孔,叫孔辉。”

    他推了推身后的女人:“这是我爱人,她跟我一样,姓薛。”

    女人不情不愿地道:“薛君。”

    姜雪怡是知道这位孔团长的,当得知他姓氏的时候,姜雪怡还跟贺承泽打趣,说走了一个姓孔的——孔红芳,又来了一个姓孔的。

    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搬到她们家隔壁。

    隔壁一直是空着的,姜雪怡还以为,在小包子上学之前,不会来新邻居呢。

    姜雪怡笑道:“你们好,我姓姜,姜雪怡,我爱人姓贺。”

    孔团长:“贺副旅长对吧,我今天去军营报道的时候,见到他了。”

    姜雪怡抱起小包子,摇了摇他的小手:“跟叔叔阿姨问好。”

    小包子开始吃辅食之后,身上的奶膘掉了不少,清俊的五官显露出来,看着就是一个俊俏的小宝宝,可爱极了。

    孔团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你好。”

    然后拿了一袋糖出来:“我们是从琼州岛过来的,这是那个地方的特产,椰子糖,给你们尝尝。”

    姜雪怡接过椰子糖,道了声谢,说:“你们等一下。”

    她进了厨房,不一会,拿了一碟红枣糕出来:“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就一点下午蒸的红枣糕,胜在新鲜。”

    这红枣糕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跟普通红枣糕完全不一样,晶莹剔透,呈在碟子里,晃晃悠悠的,看着就喜人。

    孔团长连忙接过:“谢谢嫂子了。”

    姜雪怡笑道:“不客气。”

    门一关。

    孔团长又继续带着薛君挨家挨户送椰子糖特产。

    等把整栋楼都送遍了,薛君脚也酸得不行了。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发脾气:“这又不是琼州岛那个乡下地方,你干嘛上赶着给人家送特产啊。”

    孔团长小声哄道:“咱们以后毕竟要在这里住了嘛,跟邻居们打好关系,有益无害。”

    他将红枣糕端到薛君跟前:“也不是没有好处的,那位姜嫂子,不就请我们吃红枣糕了,闻着挺香的,你尝尝?”

    薛君鄙夷地撇了撇嘴:“不就是几块红枣糕嘛,打发叫花子呢,她可是得了我们家一大包椰子糖,算她赚了的。”

    孔团长:“哎。”又道,“话不能这么说,礼轻情意重,不是每个人都像姜嫂子这么懂人情世故的,你就说,咱们走了这一圈下来,送了好几斤的椰子糖,有几家给咱们回礼?”

    他伸手揽住薛君:“要我说,那个姜嫂子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你平日里多跟她来往来往,反正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多个朋友,平时也能有人陪你聊聊天。”

    “我才不呢。”薛君撇嘴道,“我都听别人说了,那个姜雪怡,没什么文化,就上过几天扫盲班,头发长,见识短,我才懒得搭理她呢。”

    孔团长:“那人家还考进妇联了呢,君君,不是每个人条件都像你这么好的,想念书家里人就供你念书,这位姜嫂子,应该是以前没有念书的条件,后来才自学了不少文化课,不然怎么考得进妇联。”

    虽说是第一天搬来,但他已经把部队的人际关系以及周围的邻居,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他道:“我倒是还挺佩服这位姜嫂子的,都生了孩子,也没落下学习,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样的毅力的。”

    薛君跺脚:“你还替她说话,你到底向着谁?”

    孔团长好脾气地哄道:“当然是向着你了。”

    他脑海里闪过小包子的脸蛋,心中一动,就想去拉薛君的手。

    薛君一把甩开,转身就走:“我今晚要看书看到很晚,你去书房睡。”

    孔团长默默收回手:“……好。”

    贺承泽回到家,就看到桌上放着的一袋椰子糖。

    他挑挑眉毛:“哪来的?”

    姜雪怡接过他手里的帽子:“隔壁206新搬来的孔团长送的。”

    “哦,孔辉啊。”贺承泽道。

    姜雪怡:“你认识他?”

    贺承泽笑道:“我怎么也算他半个顶头上司,他转业过来的手续就是我办的。”

    姜雪怡剥开一块椰子糖,塞他嘴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贺承泽嚼了嚼,满口都是淡淡的焦糖味道,同时又散发着浓郁的椰奶清香:“挺不错的。”

    他剥一块喂姜雪怡:“你也尝尝。”

    小包子见爸妈都吃上了,急了,伸着小手想去抓椰子糖。

    姜雪怡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还不能吃哦。”

    椰子糖有些粘牙,一个不小心,把他那几颗小乳牙给粘掉了可咋办。

    贺承泽把椰子糖收起来,还特意放的高高的:“等你大点再吃。”

    小包子委屈地瘪了瘪小嘴。

    呜呜,欺负小孩。

    过了几天,早上,姜雪怡准备去菜市场买菜。

    刚提着编织篮,才走出门没几步,就被刘璐拦住了。

    她一脸急匆匆地道:“雪怡!”

    “怎么了?”姜雪怡问道。

    刘璐半是高兴半是忧愁地道:“我打听到那个‘老神医’住的地方了。”

    姜雪怡拽住她:“那还不赶紧走,去要钱去,那可是五百块钱啊。”

    “哎,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璐回握住姜雪怡的手,“你陪我去。”

    “成,你等等我。”姜雪怡说,“我让小包子他爸看着小包子,我陪你去一趟。”

    刘璐胡乱点点头,看到她手里的空菜篮子:“你是准备去买菜?”

    她说:“你等等我。”

    说着,就回了自个家,不一会,就拿了一堆菜跟肉过来。

    姜雪怡失笑:“我们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啊。”

    “没事,吃不完就放着。”刘璐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心已经飞到了‘老神医’那。

    第50章 讨钱那不成老千了?出老千的都是骗子……

    见状,姜雪怡也不多话。

    把菜拿回家放了,让贺承泽照顾好小包子,她陪着刘璐去一趟。

    刘璐打听到,卖给孔红芳转胎药的那个‘老神医’,就住在水南公社,跟郝芳住的水北公社,位于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刘璐很忐忑,问姜雪怡:“咱能把钱要回来吗?”

    “咋不能。”姜雪怡道,“你也听医院的医生说了,那转胎药里都是害人的成分,别说把钱要回来了,不叫他赔钱就不错了。”

    刘璐点点头,姜雪怡这样说她就放心了,感慨道:“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啊。”又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姜雪怡问:“赵团长跟咱们一块去吗?”

    刘璐反问:“为啥要叫上他?”

    姜雪怡噎了一下:“按你婆婆的说法,那‘老神医’在他们那一代还挺有威望,下面公社*的人万一团结起来,站在‘老神医’那一头咋整?”

    刘璐迟疑道:“不能吧,他一个卖假药的……”

    姜雪怡打断她:“咱俩知道他是卖假药的,别人又不知道,说不定,还真把他当‘老神医’供起来了。”

    “况且,你还怀着孕,我又没啥力气,咱们两个女人,去到人家公社里,别说讨钱了,别被人摁住回不来了。”

    刘璐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又道,“我这就去叫上老赵。”

    姜雪怡:“别只叫赵团长,再叫上两个大头兵,要年轻力壮的。”又道,“最好把军用吉普也给借来。”

    一辆吉普车最多坐下五个人,刘璐跟赵团长还有姜雪怡,再加上一个外号叫‘木头’的大头兵,一共才四个人,吉普车就坐不下了,不过驾驶员也能顶一个壮小伙用。

    这配置,就算讨钱不成功,也能全身而退了。

    一行人坐在车上,木头还有些懵懵的,问赵团长:“团长,咱们这是去干啥啊?”

    赵团长面露尴尬:“我妈给一个卖假药的骗子给骗了五百块钱,我们这是去把钱给讨回来的。”

    王驾驶员边打方向盘边道:“就是那个啥转胎药吧。”

    “转胎药?”木头挠了挠头,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玩意。

    王驾驶员:“据说能把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变成男孩,无论男女。”

    木头奇了:“这么神奇?真的假的?”

    赵团长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当然是假的了,要是真的,我们现在也不用去讨钱了。”

    木头摸了摸被打疼的后脑勺,嘀咕道:“我当然知道是假的,要是真有这种药,全国上下的人都生儿子了,傻子才会信。”

    赵团长噎了一下,他妈可不就是个傻子嘛。

    刘璐现在一听别人说生儿子她就来气,怼道:“要是全天下的人都生儿子,以后谁都别娶媳妇了,全部打光棍多好。”

    赵团长:“要我说,咱们也别去找什么‘老神医’对质了,直接报公安抓他不就行了。”

    姜雪怡摇摇头:“不成,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且咱们还不清楚这个‘老神医’的底细,而且万一公社的人都站他那边,一个不好,升级为械斗,事情就闹大了。”

    赵团长点了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咱们先去探探这个‘老神医’的底。”

    到了水南公社,赵团长直接找到他们公社领导,问他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包康顺的人。

    公社领导摇了摇头,包康顺,谁啊?

    姜雪怡不耐地道:“这人外号‘老神医’,别人说他在这一代行医,专门给人卖什么转胎药。”

    说到包康顺,公社领导都不认识,可一提‘老神医’,这附近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公社领导一拍脑袋:“老神医啊,当然知道了。”

    他看了看刘璐微微隆起的肚子,挤眉弄眼道:“你们是来求药的吧。”一拍大腿,“嗐,早说啊。”

    刘璐看他那怪模怪样的表情就生气,怒斥道:“我们不是来求药的,我们是来让他还钱的!”

    “还钱?”公社领导认真地打量他们几眼。

    赵团长这三个当兵的人,气质不俗,瞧这站姿,那架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再看刘璐和姜雪怡,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抖抖布做的,那可是干部才穿得起的啊。

    更别提后面那辆威风凛凛的军用大吉普了。

    这是来者不善啊。

    赵团长:“甭废话了,赶紧的,带我们去找那个‘老神医’。”

    公社领导赔笑道:“是,是,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着,给旁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去通知‘老神医’。

    公社领导带着赵团长一行人到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榕树底下,指着一个老头道:“这就是‘老神医’。”

    姜雪怡定睛一看,这所谓的‘老神医’,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留了一把长长的白胡子,看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面前支着个发黑的木板,算是摊子。

    木板上支着块黄色的粗布,边角滚了边,上书‘随缘赠药,千金不换’八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摊前排了长龙,看着生意很好的样子。

    有人一边排队,一边踮脚张望,很是焦急的模样,生怕排到他就没药卖了。

    还有人领完药包,没走远就感激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知道‘老神医’底细的人,看到这副场景,估计真就以为他是什么神医了。

    姜雪怡一行人刚走到‘老神医’面前,他就慢悠悠地抬起眼,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沉稳:“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显然是提前得了信了。

    刘璐看到他就来气,这可是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罪魁祸首。

    她两眼喷出火来:“我问你,是不是你卖的转胎药?”

    老神医摸了摸白胡子,悠哉游哉地道:“怎么能说是卖呢,我这是赠药,有缘人得之,他们感激我,给我一点报酬罢了。”

    他上下打量一眼:“再者,这位女同志,我没见过你吧?”

    旁边围着的社员、村民七嘴八舌地怒斥道:

    “你们哪来的啊?”

    “买不买药的,不买药就走啊。”

    “就是,别耽搁我们买药啊,天快黑了,老神医万一收摊了可咋整。”

    刘璐骂道:“你是没见过我,但是我婆婆在你这买过转胎药。”她竖起五根手指,“花了五百块钱呢。”

    这话一出,大伙哗然。

    老神医扬声喊:“都静一静,静一静。”

    “五百块钱咋了。”他瞄一眼刘璐肚子里的孩子,“老叟我算……感应过,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文曲星下凡,此缘当值五百,一千都不亏呢。”

    有个刚买完药的社员傻眼了,连忙上前:“神医啊,那个,你要不再多收俺几块钱?俺也想要个文曲星当儿子嘞。”

    老神医扫他一眼,噎了一下:“你们家……没这个缘分。”

    姜雪怡在一旁都看乐了,这老神医,估计是看人下菜碟,看到孔红芳穿着不凡,手上又戴着那个所谓‘金玉满堂’的金镯子和玉镯子,想好好宰她一顿吧。

    不过这社员也是可乐,还有上杆子挨宰的。

    社员一脸失望的表情,瞪了刘璐一眼:“算你们走运,知道多少人想要个文曲星下凡的儿子都要不到不,就你们事多,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我,早回家偷乐去了,还来这找老神医的麻烦。”

    “就是。”有人附和道,“来老神医这买转胎药的人那么多,我就见到一个紫微星,两个文曲星,三个武曲星,几率多小啊。”

    刘璐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替老神医说话,人都傻了。

    她尖叫:“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他卖的那个转胎药是骗人的,我们去医院里找医生看过了,里面全是害人的成分。”

    有人梗着脖子喊:“医院里的医生说的就是对的吗,他有老神医灵吗。”

    赵团长骂道:“那不然呢,医生说的话还有假?”

    “俺们这片,吃了老神医的药,生了儿子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另一个人道,“他才是当代的送子观音啊。”

    人群的骂声越来越响,有几个不怀好意地暗暗围了上来。

    只是见赵团长跟木头还有王驾驶员三人,人高马大的,这才作罢。

    姜雪怡抬手:“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

    没人听她的,她只好给公社领导使了个眼色。

    公社领导咳嗽两声:“这几位都是城里来的干部,大家都安静一下,听他们说话啊。”

    有人嘀咕:“干部咋了,干部为了生儿子,还不是一样得来找老神医买转胎药。”

    不过毕竟是公社领导发话了,大伙渐渐安静下来。

    姜雪怡清了清嗓子:“现在我们双方各执一词,我们认为,这转胎药就是害人的,你们都觉得,这转胎药灵的不行,但我们要辩证性地看待问题。”

    她说话有条不紊,且十分的有条理,大伙也都渐渐听了进去。

    姜雪怡接着道:“老神医,请你先说说这个转胎药的功效。”

    老神医摸了摸胡子,笑道:“我这个转胎药,只要是怀了孕的妇人吃了,包生儿子,要是生不出儿子,就在我这再领一副药,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话音刚落,社员们连连点头,七嘴八舌地道:“还是老神医地道,给药给到生儿子为止。”

    “神医啊,要不是他,多少户人家还在生女儿,没儿子传宗接代。”

    一个扎着蓝头巾的男人道:“住俺们大队后山坡上那户姓李的人家,生了三个女儿了,都没生出儿子,一家人都愁死了,后来听别人介绍,找到了老神医,领了副转胎药回去吃。”他两手一拍,“嘿,你们猜怎么着,一举得男!”

    老神医听着大伙对他的赞扬,笑得不停地捋他的白胡须。

    姜雪怡招招手:“那位同志。”

    蓝头巾愣了一下:“你喊我?”

    姜雪怡:“对。”又道,“你刚才说,那户姓李的人家,吃了老神医给的转胎药,才生的儿子,对不对?”

    蓝头巾点了点头,说:“是啊。”

    姜雪怡:“你怎么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户姓李的人家,生了儿子,都是这副转胎药的功效?”

    蓝头巾懵逼了:“那不然呢,他们家都生了三个闺女了,肚子里的第四个,肯定还是闺女,能生儿子,不就靠的转胎药嘛。”

    姜雪怡:“我问你。”她扫一圈人群,“也问大家。”

    “这女人生孩子,是不是除了男的就是女的,总不能生个不男不女吧?”

    大伙点了点头,问:“那又咋样?”

    姜雪怡:“那你们凭什么确定李姓人家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女孩呢,说不定人家肚子里的本来就是男孩,这转胎药,只是碰巧撞上了。”

    蓝头巾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就是这转胎药的功效。”

    姜雪怡:“把话绕回来,女人生孩子,除了生男孩,就是生女孩,按照数学书上的说法,是不是就是生男生女的概率各一半,无论生哪一胎,第几胎,生男生女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对不对?”

    一群人摇了摇头。

    “啥概率啊,听不懂。”

    “你在说啥呀。”

    “啥数学书,我都没上过学。”

    别说一帮社员、村民们听不懂了,就连大队里的知青也没几个想明白的。

    姜雪怡:“那好,我换个方式给你们举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两分钱的硬币:“这个,大家都认识吧?”

    大伙哄笑一团:“钱嘛,谁不认识。”

    “大家看啊。”姜雪怡把硬币往空中一抛,硬币在太阳底下翻着跟头,“啪”地落在了她手背上。

    姜雪怡挪开手,‘2分’字样那一面朝上,印有麦穗的那一面朝下。

    “就像这硬币,抛起来不是正面就是反面,两面朝上的机会一般多,对吧?”她拿起硬币,在周围人跟前晃了晃,“生孩子也一样,要么是儿子,要么是闺女,老天爷早把这两面给分均匀了,哪有啥药能让它总出一面的?”

    张婶抱着娃凑过来:“可老辈人都说……”

    “老辈人还说月亮上有嫦娥呢。”姜雪怡笑着打断,又抛了回硬币,这次是麦穗的朝上,“您看,是不是两面朝上的机会一样多?要是有人说他有法子总让硬币出‘2分’字样那一面,您信不?”

    人群里的王二媳妇突然笑了:“那不成老千了?出老千的都是骗子!”

    “对咯,就是这个理儿!”姜雪怡把硬币拍在磨盘上,声音亮起来,“那卖药的就跟出老千似的,说能保准生小子,其实啊,他自己都不知道抛出来是哪面,这花钱买药的人,买的不是药,是他瞎编的念想!”

    老神医气的胡子发抖:“你……你……你胡说!”

    姜雪怡才不理他,将硬币从磨盘上拿起,塞给旁边的小娃:“你来抛抛看,是不是有时候是正面,有时候是反面。”

    小娃咯咯笑着抛起来,硬币落地,正面朝上。

    有心人数了,抛到一定次数了,出现正面和出现反面的次数各一半,就是百分之五十。

    姜雪怡指着说:“瞧见没?全凭天意,跟吃药半点不相干。”

    蹲在墙根的老汉突然接话:“俺家三小子就是头胎闺女,二胎小子,没吃啥药啊。”

    “可不是嘛!”姜雪怡往人群里扫了眼,“谁家没个闺女小子?就跟地里长庄稼似的,有高梁有谷子,哪能全种一样的?硬要掰着老天爷的手改,那不是瞎折腾吗?”

    有人低头嘀咕:“也是啊,俺们大队老张家生了仨闺女,后来没吃药也添了个小子……”

    姜雪怡把2分钱的硬币送给小娃,拍拍他后脑勺,让他买糖吃去。

    她半真半假,状似不经意地道:“硬币抛着玩不害人,这药喝下去,伤了身子才叫亏呢。”

    大伙不出声了,打量着老神医,一个两个眼里都透着疑虑。

    老神医急了,连忙道:“你们别听她瞎说,我在这一带都行医多少年了,多少户人家靠着我生了儿子,你们怎么能被她三言两语就带偏了呢。”

    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句:“我们不是信她,我们是信硬币!”

    刘璐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赵团长跟木头和王驾驶员,看着姜雪怡的目光里只剩下了佩服。

    木头还挠了挠头道:“姜嫂子这嘴巴咋长的,说话咋这么顺溜呢。”又道,“要是换我来,估计半天都跟这些社员们掰扯不清楚。”

    赵团长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呀,慢慢学去吧。”

    老神医也缓过神来了,捋着胡须冷笑道:“胡闹!硬币哪能跟人命比?”又道,“我这是药,是药就有药效,懂不?”

    “那你就露一手呗。”姜雪怡从包里拿出个路上吃剩下的鸡蛋,剥去壳,露出里面白色的部分,“你不是说你的药能‘转胎’吗,你把这蛋白给变成红色的,我就信你。”

    老神医吹胡子瞪眼:“这……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他一甩手,“我变不了。”

    “变不了?”姜雪怡故意皱了皱眉头,“连鸡蛋都变不了,那你的药咋就能把闺女给变成小子?”

    有看热闹的汉子喊:“对啊,鸡蛋都变不了色,还能变胎?”

    姜雪怡指着远处的菜地:“大家看那菜地,一半种黄瓜,一半种茄子,哪有种下去的黄瓜能长成茄子的?这生娃跟种菜一个理,籽儿落地就定了,哪有啥药能改的?”

    姜雪怡找人要了个坏掉的生鸡蛋,往地上一磕,蛋清蛋黄流出来:“你这药就跟这鸡蛋似的,看着光鲜,里头全是糊弄人的东西。”

    这时候,有人说了:“其实吧,我认识这老包……就是‘老神医’,他原先是我们大队的一个赤脚医生,后来才出来卖什么转胎药的。”

    “我也知道他,哪是什么神医啊,他儿媳妇头胎生的丫头,二胎还是丫头,两孙女都快能打猪草了,从没见他家喝啥转胎药!”

    姜雪怡乐了,问老神医:“您老那个转胎药不是挺灵的嘛,怎么没见你给自己家转一个?”

    老神医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不吱声了。

    “哎,你们怎么不早说呢。”

    “说了啊,可你们不信啊。”

    “大伙都信他是神医,手里的转胎药能把女胎变成男胎,我这时候出来跟他打擂台,你们不得骂死我。”有人嘀咕道。

    “自己家不用,专骗外人!还敢卖这么贵,五百块钱啊,他也敢开这个价!”

    老神医的脸涨成猪肝色:“我……我那是……”

    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雪怡抓起摊子上的转胎药:“你也别那是那是的了,来,这里就有一副转胎药,你当场喝下去,没啥事,我们就信你。”

    赵团长嘿嘿笑道:“先提前跟你说好,这药方子我们找医院里中医科的医生咨询过,里面的成分有什么蜈蚣、生南星、砒石……全是害人的东西。”又道,“如果孕妇肚子里的是男孩,吃下这药,男孩的生殖器会受损、畸形,就算现在看不出什么,长大以后也会比同龄人的小,如果孕妇肚子里的是女孩,那就更可怕了,女孩下身会长出假的生殖器,成了不男不女。”

    “不过这是孕妇喝下去的症状,你一个大男人喝下去,就不知道怎么样了……”木头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老汉的下半身转了一圈。

    姜雪怡扬声大喊:“快请‘老神医’吃药!”

    “好嘞,嫂子。”木头跟王驾驶员撸起袖子。

    老神医忙不迭推开人群想跑,可他哪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的对手,一下就被摁住了。

    大伙冷眼旁观,没一个上去帮忙的。

    甚至有人将摊子上的黄布扯下来,踩在地上:“什么‘随缘赠药’,我看是随缘骗人吧!”

    刘璐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姜雪怡不一开始就把药方和医生的话摆出来,就算当时说了,大伙也不信,只有把大伙对老神医信任的根基掰倒了,才能真正惩治到他。

    木头拍了拍老神医的头:“你呀,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见公安去吧。”

    “别,别,不就是五百块钱嘛,我还你们就是了。”老神医盯着姜雪怡的眼神带着几分怨毒。

    早知道这群人这么不好惹,还跟她们掰扯啥,一开始就应该把钱还给她们。

    反正他‘行医’多年,也骗了不少人了,钱多得是!

    公社领导带着一帮人找到老神医的住处,搜出他装钱的匣子。

    一打开,里面全是钱票,匣盖都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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