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话儿, 楼下传来了厅堂管事的招呼声儿。
“金掌柜,您来了啊!东主就在楼上等着您呢!我带您上去吧!”
“不用,你忙你的, 我和你们东主老熟人了!”
却说金三万上了报房二楼, 和朱旭寒暄着, 却根本没认出来杨蔓娘。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虽然只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杨蔓娘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她长个儿了,也长肉了。原本瘦干的身材变得修长匀称, 枯黄的浅色头发变得乌黑。身上的二手羊皮裘,也变成了浅紫色的镶银边儿的交领襦裙,头上还带着精致的莲花冠。金三万虽然觉得眼前模样儿秀美的小娘子有几分眼熟, 却也没有联想到冬天见过的杨蔓娘, 只以为是朱旭家里的子侄辈。
直到朱旭笑呵呵的做了介绍,金三万才恍然大悟。
“哎呀, 您竟然是杨娘子,实在是实在是了不得啊。”
由于太过于震惊,金三万都结巴了一下, 想了半天, 才勉强找出一个合适的词儿。
金三万虽然没有一开始认出杨蔓娘,但并不是说他对于杨蔓娘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相反,他对于杨蔓娘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毕竟, 当初杨蔓娘和朱旭的契约, 就是他负责做居中的,所以朱旭自然也知道杨蔓娘就是墨瑾公子本人。
当时金三万只是觉得这小娘子不简单,有魄力有胆量, 居然能说的动朱旭这个老狐狸签约话本儿,当时心里还赞了一句,但也仅仅是赞了一句而已。
当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杨蔓娘的书这么快就火遍了汴京城,而且墨瑾公子这个名字也在汴京家喻户晓了,不过后来知道了,震惊之下,但是处于职业道德和牙行信誉的考虑,自然不能到处说,但私下里还是忍不住和自家娘子炫耀过这件事儿。
谁承想,巧的很,今日居然又和对方见面了。
“杨娘子,有礼了!”
金三万笑着拱手作揖道。
“金掌柜客气了。”
杨蔓娘也起身还礼。
“哈哈哈,老金快坐吧,今儿个可不是我找你来,而是杨娘子要买宅。”
朱旭招呼店里的杂役上了茶,笑着说明了请对方过来的缘故。
“娘子当真是有才,这才多久就能在汴京买宅了,恭喜啊!”
金三万顿时眼睛一亮,赞道。
在汴京买宅可不容易的,要知道金三万自己在汴京虽然开着牙行,但家里还是租房子住的。他还记得杨蔓娘当穿着旧羊皮裘窘迫的样子,再看看如今光鲜亮丽,举止优雅的杨蔓娘。心中不由的暗暗感慨,当真是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位小娘子还真是厉害哪!
不过,心里感慨归感慨,金三万到底是专业的牙人,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道喜罢,便笑着问杨蔓娘:
“不知娘子需要什么样的宅子,几进的?预算如何?”
在《梦回盛唐》写完之后,杨蔓娘就特意了解过汴京的房价。金三万的这些问题,杨蔓娘心里早就有所考虑了。
喝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道:
“宅子的话,两进和三进都可以,但宅子不能太旧,最好院子里有单独的水井,树木花草多一些,预算的话,八千两银子以下吧。”
杨蔓娘手头满打满算,还有八千九百多两银子,还要付牙人的佣金。没有开新书之前,还是要留下几百两银子做家用的。
“那宅子的位置,娘子有要求吗?”
金三万思量了片刻,问道。
“宅子位置的话,不用太靠近大内,只要在内城就可以。”
相比于唐朝的长安布局像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麻将块儿。汴京的的房宅布局,则类似于一个洋葱。最中心处,是皇城,之后一圈儿是内城,然后是外城。
几乎所有的宅子和建筑,都是以街道为单位。围着皇城,一圈一圈的绕着来,就像是卷起来的洋葱一样。而且汴京城不光布局像洋葱,房价也是跟洋葱一样感人,拨开的层数越多,房子的位置越靠近皇城和大内,价格就越让你想流泪。
杨蔓娘最开始穿来的时候,住的南熏门的房子,就刚好是在南熏门城门口,那就是外城了。后来租的保康门的房子,和现在住的这个西水门房子房子,位置都是正儿八经的内城。
“八千两左右的内城两三进宅子,我这里倒是有三座要卖的,其中两座都有水井,一座没有。有水井的一座是在曲院街,旁边就是武学,是个三亩的三进宅子,价格是九千一百两。另外一处宅子是在观音桥附近的春明坊,那是个一亩半的二进小宅,附近是寺庙和道观比较多,上清宫,铁佛寺,观音院都在那一片儿,那边靠近是内城靠里的位置了,虽然宅子小,但主人要价是七千二百两。”
金三万介绍罢房子的情况,喝了一口茶,笑着道:
“不知娘子中意哪一处?”
“曲院街那边有点远了,都快到外城了。”
曲院街离杨蔓娘之前住的南熏门,就隔了两条街。
虽然也在内城,但是在外圈儿,无论是离朱雀门报房,还是文绣院,距离都有些远了,杨蔓娘不是很中意。
“我觉得观音桥的那座宅子不错,一亩半的宅子虽然小一些,但娘子家里人口简单,两进的宅子尽够住了。还离报房也不远,就隔着三条街,而且春明坊离延宁宫近,那一片儿经常有衙役巡逻,地痞流氓也不敢乱来,安全上也有保障。”
朱旭虽然佩服杨蔓娘的本事,但又因为杨蔓娘年纪小,平时生活上不免将其当作子侄一般,总觉得杨蔓娘家只有几个半大孩子,所以,买宅子不免先从安全上考虑。
“观音桥离这边儿也不算远,若是娘子愿意,不如咱们坐车实地去瞧一瞧。”
见杨蔓娘没说话,金三万连忙语气殷勤的道。
房宅牙人的佣金都是买方来付,通常为宅子成交额的百分之十以内,当然这有点虚高,客人不可能给这么多,一般最后都是对半给。可即使如此,若是七千二百的宅子成交了,也可以拿到三百多两银子,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了。
要知道,汴京上百家牙行,虽然每天都有房屋交易,但是大多是租赁,即使是买卖也是外城的小屋子居多,只能算屋或者院,连宅都称不上。像这样内城的位置,一亩以上的宅子交易,整个汴京的成交量,一个月都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牙行虽然没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么夸张,但是每一个有实力的客户都是极为宝贵的,尤其是杨蔓娘这样的,绝对算是优质的客户。
金三万之前给杨蔓娘和朱旭订过契约,自然知道杨蔓娘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的一切都能做的了主。而且杨蔓娘本身又有钱,他们这种做牙人的,最喜欢的就是杨蔓娘这样的客户。
有银子,能做主,只要满意了也无需再和什么人商量,就能当场拍板签契约。
金三万打发身旁的小厮回牙行取宅子钥匙,顺便赶牛车,笑着道:
“娘子随我去实地看一看宅子,若是看不中也不打紧,我老金在汴京做牙人有二十年了,人脉也不少,若是娘子不满意,还可以为娘子再找,一定能找到让娘子满意的宅子。”
“也好。”
左右这会子也无事,杨蔓娘便答应了下来。
牙行的牛车布置的挺干净,车辕上都包了浅青色的缎子,带着专门的踩脚小凳儿,里面是是几个小小蒲团儿,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杨蔓娘坐在牛车上,掀开车帘儿打量着两旁缓缓后退的街景,忍不住莞尔一笑,有一种现代被卖房中介拉去看房的感觉。
“对了,杨娘子想好了吗?这次的新书要写什么?”
马车上,朱旭忍不住问道:
“写一个男子穿越的故事吗?”
自从杨蔓娘的《梦回盛唐》完结之后,穿越这个题材就火了,市面上各种穿越的话本儿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什么穿唐朝的,穿晋朝的,穿汉朝的,穿秦朝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人写穿越到大宋太.祖年间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这些书虽然都卖的不错,也有不少读者追捧,但却没有一本可以达到《梦回盛唐》的程度。显然读者还是更期待墨瑾公子的书。甚至还有很多读者都按耐不住写信,或者亲自来报房打听墨瑾公子的新书什么时候开。
所以,东主朱旭心里自然也着急,加上杨蔓娘如今又和清月散人打了赌,还是那样封笔的赌注,朱旭就更坐不住了。
“唔,新书正在构思大纲呢,还没有完全确定。”
杨蔓娘说的是实话,她休息的这一个月,也一直在考虑下一本要写什么。
当然,目前的脑洞是不少。比如修仙类,鬼怪恐怖类,经营基建类,宅斗类,这些随便选一种,在这个年代都是独一份儿,而且就在前几日,她还做了一个女主穿越宅斗文的大纲呢。
只是如今和清月散人打了赌,下一本要写男主文,那么宅斗文暂时只能先放一放了。
只是,新书要写什么,才能保证赢的漂亮呢?
正思量着。
牛车“嘎吱”一声停住了。
“杨娘子,宅子到了。”
“好。”
收起思绪,杨蔓娘下了牛车。
引入眼帘的的是一座精致古朴的宅子,整个外墙刷的雪白,青砖黑瓦,有一种水墨画的感觉。
“这宅子的主人姓乔,是个同进士,这座宅子便是他考中同进士刚成亲的时候岳父送的,一直都照料的很仔细,只是如今他已致仕,举家搬回岳阳老家,所以,这汴京的宅子便委托牙行打算转卖了。”
金三万指了指门前左右竖着的旗杆和一对儿石狮子,笑着介绍道。
门口的旗杆和石狮子是有功名者的象征,大宋无功名者,门前是不能放石狮子的,大多是上马石和石鼓。在金三万的带领下,杨蔓娘缓缓从正门走进宅子。
二进院落布局为“日”字形,迎面就是影壁。按着时下的习惯,上面镶嵌了砖刻的“福”字。影壁左手是一道屏门,穿过屏门,便是前院。前院的南面是一排倒座房,面南朝北,后墙背对着巷子。倒座房靠近大门的一个屋子是门房,其余的几间都空置着,可以放杂物。
倒座房的西边儿,用墙分隔出一个独立的跨院,是前院用于接待客人的地方。跨院的门窗宽大,所有窗棱上都雕刻着传统的牡丹富贵纹,非常的养眼。第一进和第二进院落之间是一道垂花门,从垂花门进去,就到了正院,也就是第二进院子。正对面是正房,左右两面是东厢房和西厢房。西厢房的角落,是一处用大青石盖住的水井。正房是前廊后厦,后边有罩房,两边是东西耳房。所有厢房之间都有抄手游廊相通,刮风下雨也不怕,可以直接穿行。
宅子的主人显然也很爱惜,宅子维护的很好,所有的房屋都修葺一新,散发着淡淡的原木味道。抄手游廊边儿上,种着连成片的垂丝海棠。这个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一株株都打着粉色的花苞儿,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正院中心是庭院里,有一小簇竹子,和两颗高大的榕树,大约是种植的年份久了,郁郁葱葱,碧绿的枝叶将整个西厢房都都遮蔽住了。不时的从树上传来的清脆悦耳鸟鸣声,仿佛身在丛林一般,显然是个纳凉的好所在。榕树下,摆着一个巨大的虎头盆。见杨蔓娘驻足观望,金三万介绍道:
“呵呵,乔进士为人雅量高致,种竹,赏梅,还养了不少金鱼,这虎头盆是原本乔进士用来养金鱼的,娘子若是有闲暇,不妨也试一试,这虎头盆大口面还透气。放在在庭院向阳又有适当遮荫的地方,养出来的金鱼不但不容易生病,而且颜色鲜艳漂亮。”
杨蔓娘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是喜欢小动物的,白绾绾一个自然是有些孤单,养一些金鱼一起作伴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娘子觉得这宅子如何?”
金三万在汴京城做牙人多年,自然有丰富的察言观色的经验。
虽然杨蔓娘进来之后,几乎很少说话。是从其神色来看,显然对宅子还是满意的。金三万自然也想尽快成交,拿到佣金,避免被同行听到消息截了胡。
“还不错。”
到目前为止,杨蔓娘对这座宅子还是满意的。
布局合理,位置闹中取静,宅子本身修葺维护的很好,无论是内墙还是外墙,都没有任何的斑驳。而且正院绿树成荫,很有生活气息。大约前主人饱读诗书缘故,宅子的审美也很在线,布置清雅种透着贵气,很符合杨蔓娘的期待。
“这座宅子最低价值几何?”
杨蔓娘这话,并不是多此一问。
商业发达的汴京城,从来没有哪一处宅子是按原价成交的,房主基本都会留出一些零头给买房人砍价,这都是默认的规矩。
“呵呵,房主给的价格是七千二百两。但娘子若是诚心买的话,我这边可以作主让一百两,七千一百两。”
金三万笑着道。
“包括宅子里所有的家具,六千五百两。”
做牙人的,不怕顾客砍价,只要砍价,才有成交的希望。就怕顾客看了之后,不砍价就走,那才是没有成交的希望了。
所以,杨蔓娘直接一口砍到六千五百两,金三万也不恼,脸上依旧笑呵呵的:
“哈哈,六百两的差价啊,娘子可真会开玩笑,不瞒娘子说,我刚才给的已经是这个宅子的底价了。”
“汴京的宅子价格本就高,想来遇到一个合适的买主还是不容易的。我的价格不变,金牙人不妨再和卖家商量一下,若是能谈到这个价格,我可以马上签契约,若是不行也无妨,我再继续看别家就是了。”
杨蔓娘不急不徐的道。
她虽然喜欢这所房子,但是也不想做冤大头。房子的面积在那儿,七千一百两还是有些偏高了。
见杨蔓娘主意已定,显然没有继续谈的意思,金三万也知道杨蔓娘不会轻易再加价了。遂点了点头,正色道:
“娘子说的是,汴京虽然有钱人不少,但是能一下子拿出七千两买宅子的人却不多,这所宅子在我这里也挂了快一年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主。娘子且等两日,我会尽快和乔家那边儿商议,一定会给娘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
乔家那边儿的回复很快。
也不知金三万是怎么联系操作的,反正杨蔓娘看完房子的第六日。
金三万便一脸笑容的再次登门,告诉她乔家那边同意了,观音桥的宅子连同里面没有带走的家具都一并卖给她,价格也没有再变,就按着杨蔓娘之前说的六千五百两银子。
杨蔓娘对此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之后,乘着老二杨士林和老三杨盼娘都休息的日子,杨蔓娘带着两人一道去新宅子验房之后,签了买卖契约,又和金三万一起去开封府衙备了案交了税。
又单独付给了金三万三百一十两的佣金,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六千九百一十九两银子,算是彻底的买下了这座一亩半的宅子。
看着地契上鲜红的开封府衙的戳印,杨蔓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和满足感,穿越八个半月,她总算拥有了这辈子第一套房。
“大姐,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我这不是在做梦!”
头一次听说这种要求,不过杨蔓娘自然从善如流,掐了老三的小脸儿一下。
“啊!”
杨盼娘顿时一声尖叫,尖叫过后抱着杨蔓娘,一脸兴奋的又蹦又跳。
“哈哈哈!是真的!咱们真的有宅子啦!”
在文绣院学艺快三个月了,加上家里的条件好了,杨蔓娘给她的零用钱又足,所以这段时间杨盼娘不光长了个子,脸上也长了不少肉,倒是显出几分婴儿肥来,显得小骷髅眼也没那么大了,瞧着就可爱讨喜。
“阿弥陀佛!我简直不敢相信!哈哈哈,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搬家啦!”
杨盼娘打量着这座漂亮的新宅子,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眼神亮晶晶的。虽然,之前租住的西水门的那座宅子也是二进的,位置好,摆设也一样的讲究。
但,租的和买的又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永远不用搬走的房子呀!
一旁的老二杨士林虽然表现得镇定一些,但也没有好多少。一张稚嫩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对了,大姐,咱们的之前租的西水门的宅子还没到期呢,现在就要搬过来吗?”
这几个月伙食好,杨士林也抽条儿长个子了,站在一起比杨蔓娘都要高半个头。而且,因为青春期变声得缘故,嗓子也成了公鸭嗓。那粗噶的声音一开口,让一旁的老三杨盼娘捂着嘴儿嘿嘿直乐。
“唔。”
杨蔓娘倒是没有注意到兄妹俩的小官司,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对杨士林道:
“先不搬,金牙人说这座宅子是前年秋天修葺的,房顶墙面都专门请了修屋匠来维护修缮过,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我瞧着正院的抄手游廊的石阶有几块松散了,正院的花木也需要修剪浇水,还有大门处的石狮子和旗杆也需要换掉,这两日你不忙的时候,去桥市找几个木竹匠人来,全部收拾妥当了咱们再搬进去。”
在大宋,各行各业都被分的很细。
比如家里的宅子,就有专门维护房屋的人,修整屋宇、泥补墙壁和家里的风雨连廊,在民间也叫这些人木竹匠人或者园丁。每天早晨,汴京的桥市和街巷口都会聚集一群这样的木竹匠人,供有需要的宅子主人雇佣,有点类似于现代跑单帮的装修工人。
“大姐,咱们还是别去桥市找人了。我前些日子在文绣院听于小娘说,她本家舅姥爷家里当初修缮房子,找的就是跑单帮的木竹匠人,结果修缮的最后一日,家里丢了好几件预备过年穿的新衣裳,还有一罐子盐和肉,她家再去桥市找那个人,人家都不见了,后来,报了官也没找到,一家子为这事儿都怄了好久呢。”
杨盼娘皱着眉头,不放心的道:
“不然,咱们还是去附近的行老那儿找人收拾宅子吧!”
所谓行老,便是家政中介。宋朝商品经济发达,很多事情都习惯雇人,自然催生出庞大的家政服务群体,行老和牙嫂便是专门的家政服务中介。
几乎每条街上,都有专门的行老和牙嫂,受雇于行老和牙嫂的服务人员数量也很庞大,可以提供的家政服务也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比如洗衣衣裳、缝纫,刺绣,烹饪,维护房宅,修剪花园,喂养宠物,打扫宅院,婚庆服务,酒楼游船轿子牛车的预订等等,五花八门的,基本上可以满足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百分之九十的需求。
可以说,在汴京,只要你荷包里有足够的银子,就不必担心买不到妥帖的服务。行老那里不但可以随时随地雇佣到人,而且,这些服务人员都在行老和牙嫂那里登记了身份和住址,交了保证金的,主家也不用担心会被偷了东西提桶跑路。所以,相比于跑单帮的木竹匠人,这些受雇于行老和牙嫂的木竹匠人,则更为可靠和放心一些。
所以,杨蔓娘自然不会反对,闻言点头道:
“也好,那就依盼娘说的,找观音桥这边儿的行老,介绍两个可靠的木竹匠人来干活儿吧!”
“知道了,大姐。”
杨士林点头应下。
他跟着大掌柜朱贵办事儿也小半年了,眼界和为人处世早已不是做报房小经纪的时候可比了。外表虽然还是少年人略显稚嫩的模样儿,但处事却比之前圆润沉稳妥帖了一倍有余。就连朱贵,也好几次都跟杨蔓娘赞过他办事沉稳可靠。
所以,有他照看着。家里对外的事儿,从来不必杨蔓娘多操一点儿心。
既然装修新宅子的事儿,一应交代给杨士林,姐妹二人呆着也无趣儿。在新宅里大概逛了逛,便索性坐牛车先回了家。
洗了手,杨盼娘从书房桌子上,拿起一张精美的帖子递过来道:
“对了,大姐,今儿个一早,曹家姑娘派人送了一份帖子来,说这个月的二十九是她的生辰,邀请你去参加生辰宴呢。”
杨盼娘说的曹家姑娘便是曹溪,之前在茶馆和曹家姐妹还有刘妙真见过一次之后,互相觉得投缘,便留了地址开始交往,之后还一道去瓦子里玩过两回。
最近曹家的老太君这一个多月身子不爽利,所以,曹韵和曹溪两个作为孙辈自然要在身边陪伴侍奉,所以这段日子都很少出门玩乐,杨蔓娘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二人了。如今有心思送帖子办生辰宴,想来那位曹老太君的身子应该大好了。
帖子是素色的,上面还画了一株兰草。帖子上的书法,是秀美的小楷,显然是出自曹韵之手。杨蔓娘看了一遍帖子上的大致内容,和杨盼娘说的大差不差,便放下了。
“大姐,你要去吗?”
“唔。”
杨蔓娘把玩着手里的帖子,没有说话。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便听曹溪提过生辰的事儿,想不到她居然会真的下帖子邀请自己。
见大姐不答,杨盼娘眨了眨眼,有些踟蹰的道:
“大姐若是不想去,不如就婉拒了吧!曹家的两位姑娘自然是很好的,可是想来她家的生辰宴去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娘子,规矩又多,我就怕大姐去了反倒受委屈。”
虽然家里的日子如今蒸蒸日上。
但大约是小时候家里穷,见识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所以,杨盼娘的性子并不傻白甜。很明白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自然担心自家大姐去了生辰宴会受委屈。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杨蔓娘两世为人,自然明白自家妹妹心里的担心。
她自然也明白向上社交的不易,但做人总不能因噎废食,不去跟比自己家境好的人交往了。大约是来自现代的缘故,她内心有很高的配得感。信奉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所以,面对比自己家境好地位高的人,内心并不觉得低人一等,而且她也没有什么需要有求于对方,所以态度总是不卑不亢。
“那大姐准备给曹家姑娘什么贺礼呀?离二十九,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了,若是大姐要去的话,贺礼就得早些准备起来了呢!”
见大姐心里有主意,杨盼娘也不再劝,反而为即将到来的的生辰宴操心起来,兴致勃勃的出主意道:
“还有衣裳,大姐也得做一身儿新的吧,首饰也要买,大姐还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呢,咱们去了可不能叫人小瞧了呢!”
“额”
说到宴会的贺礼和衣裳首饰,杨蔓娘不禁顿了一下。
体面的贺礼,还有一身新衣裳和合适的首饰,自然都是要置办的,这也是参加各类宴会的基本礼仪,也是对宴会主人的尊重。杨蔓娘是个典型的i人,自然不会特立独行,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她原本卖了精装书和稿费分成,手头有九千一百多两银子。
只是,她这刚买了新宅子,加上给牙人的佣金就花了六千九百多两银子,再加上之后的宅子修缮,估计往少了算也差不多得花到七千两银子。这样的话,手头就剩下两千一百两银子,再置办给曹溪的生辰贺礼,买一套体面的衣裳首饰,估计又得花个一二百两。那,手头就剩下一千多两银子了。
银子不经花啊!想要过好日子,还是得努力赚钱哪!
一说到赚钱,杨蔓娘不免又想到了自己的新书。
前几日去看宅子的时候,东主朱旭还特特的问过她这一次的新书要写什么。当时杨蔓娘才决定写男主文,自然还没有决定,便没有说。
不过经过几日时间的考虑,对于新书的题材,她倒是心里有了成算。
因为打了赌,所有这本新书她不能有任何的冒险,为了保证能够绝对的力压清月散人,也避免话本儿在大宋水土不服,她暂时放弃了之前考虑的鬼怪恐怖和修仙文,也暂时排除了经营基建文,而是稳扎稳打,选择比较保险的金手指打脸爽文。
当然,她话本儿里的金手指,不是高大上的系统,毕竟,人不可能想象出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的。这个年代的人,认知还没那么跳脱,从来没有接触过电脑,没用过手机,就算写了系统,他们也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反而解释太多,影响代入感。
杨蔓娘索性就给主角设置了一个简单粗暴,一目了然的金手指,那就是一个随身老爷爷。
要说随身老爷爷文,那绝对算得上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了,几乎在一段时期内占据了男频的半壁江山,甚至,后来的各种系统文就是随身老爷爷文的升级和变种。
想当年,随身老爷爷文在网上可是相当火爆的。一个被周围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废柴主角,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之后,愤怒之下,顶着鸡窝头,仰天大喊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然后,“噗”的一声,一个水灵灵的随身老爷爷就降临了。
从此,在老爷爷的指点下,废柴主角脱胎换骨,苦练本领,弯道超车,学成之后大杀四方,人前显圣,吓得当初欺负自己的人屁滚尿流,后悔莫及。
然后,主角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拳打天骄,脚刹佛子,当上CEO,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当年多少男性书虫看了这类书之后,都羡慕流哈喇子,心里激动的不要不要的,甚至甘愿从此一生荤素搭配,只为取主角而代之。
又有多少懵懂少年,把Q.Q签名改成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连杨蔓娘,当年也未能免俗深深的着迷于各种随身老爷爷文,甚至一度还幻想过自己的铅笔盒里,也住着一个随身老爷爷,这种想法每逢各类考试,当她临时抱佛脚之时更是尤其强烈,格外的希望自己有一个知道所有科目答。案的随身老爷爷。
当然,这个美妙的梦想,目前自然还是没有实现的。毕竟,知道所有科目考试答。案的随身老爷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的。随身老爷爷也是要分类别分境界的的,比如,普通的现代世界的棋圣和足球教练老爷爷,武侠世界的医仙毒圣老爷爷和武林高手老爷爷,修仙世界的剑仙老爷爷,玄幻世界的龙族魔族老爷爷。
甚至,还有那种干脆不分类别,直接另辟蹊径,以老爷爷的数量取胜的。主角有带一个老爷爷的,有带两个老爷爷的,有带五个老爷爷的,甚至,还有主角一口气带了九个老爷爷。
唔。
大抵这就是传说中的“强人锁男”和“男上加男”吧!
想到这个,杨蔓娘囧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科学一点,给男主发一个随身老爷爷就好。
这个年代的人,最渴望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你若是在汴京城大街上,随便拉十个人去问,其中有九个半都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中进士!做大官!
是的!读书做官,这就是这个年代对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最具象化的理解,基本上,是个男人都渴望做官!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这个崇拜文人,渴望做官的年代,人们对于出人头地最普世的价值观就是如此,别说那些簪缨大族和书香世家,会督促家里的孩子读书科举上进,就是中等的人家,甚至是贫寒之家,也会砸锅卖铁送家里的孩子去读书,期盼着家族里能出一个进士老爷,从此做官光耀门楣,重新改写整个家族的历史。
可以说,在大宋,考中科举做官是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都能get到的爽点。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增加大宋读者的代入感和爽感,杨蔓娘笔下的男主杨卿臣,将来毫无疑问自然是要考科举做官的。
而她新书的名字,也朴实的让人落泪。
《杨卿臣的随身师父》。
第72章
杨蔓娘一项都是个行动派, 心随意动,既然想好了题材,自然也不必特地挑什么开文的黄道吉日。
有了思路, 那便顺手开写。
开局黄金三章, 自然是耳熟能详的男主挨白眼受欺负的描写。
随身老爷爷流的本质, 就是一种升级流爽文。
什么是爽?爽就是逆袭, 就是打脸。
为什么要逆袭,要打脸?因为之前受欺负了。
所以想要逆袭,必须先受欺负, 毕竟,爽都是对比出来的,只有前期男主被欺负的越狠, 后期打脸的时候, 读者才会越觉得爽。
所以,主角的身份和处境, 就不能太好。
毕竟,若一个人出生起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 还才貌双全, 受周围人喜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你给他一个随身老爷爷,也就没什么爽的感觉, 毕竟, 这个人已经解锁了人生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就,一个随身老爷爷就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他的改变不大, 读者也觉得没意思。
当然主角的身份也不能太差,不能设置成一个太底层的人物,比如乞丐地痞流氓什么的,毕竟读话本儿的都是普通人,大多也带入不了太过贫穷的乞丐,也无法共情一个坑蒙拐骗的地痞流氓。
所以,结合所有看书群体的年纪和身份,杨蔓娘把男主的身份设置的不高不低,一个大家族里父母双亡的庶嫡子。
何谓庶嫡子?就是说这个男主的父亲是祖父的庶子,但是男主是死去的父亲的嫡子,这种身份在大家族里还是很常见的,一般来说,算是不高不低,吃不饱,但也饿不死,无人问津的杂草类型。
但是,既然做了杨蔓娘笔下的主角,吃不饱饿不死自然是必须的。
但无人问津,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所以,男主杨卿臣刚一出场,便是在跟人打架。
准确的说,是在被人群殴。
曲院街,杨府。
一群穿着光鲜的半大少年,在为首一名高胖少年的带领下,把男主杨卿臣挤在自家府邸的后角门处拳打脚踢,不时地还骂骂咧咧。
“呸克父克母的腌臜货!”
“没人养的狗东西!你也配姓杨!叫你撞瑜二爷,脏了二爷的衣裳,打死你!”
“对!雷大,乔二郎,给小爷狠狠的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大冬天里,男主杨卿臣身上穿着一身儿破旧的不合身的羊皮裘,腋下还开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
他是个才刚刚满十三岁的单薄少年,只是不小心出门的时候,撞到府中嫡孙杨瑜一下,便被杨瑜和其身边的几个狗腿子打按住打。
这样的事情,对于自小父母就都不在了杨卿臣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一开始那些年,被人欺负他也是还手的,但是,还手的结果,就是对方召集了更多的狗腿子,把他打的更惨,最后连伤药都买不起,差点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杨卿臣不想死,所以,他便渐渐的学会了怎么应对这些恶意。他既没有哭,也没有还嘴辩解。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没有用。只是默默的挪腾着身子,避开身上要害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虽然是庶嫡孙,比不上嫡嫡孙,但好歹也是汴京杨家的孙子,他们也不敢真的下死手。等这群人打够了,自然就会离开的,这是杨卿臣多年被欺负总结出来的经验。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那么走运,已经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吐血了,杨瑜还是不满足,见他一直不吭声儿,反而拳打脚踢,下手越发的狠了。
终究是门房马顺儿看不下去,远远的假装喊了自己孙子一句:
“小幺儿,要到老大人下朝的时辰了!快来把角门门槛儿擦亮了!”
杨瑜听到祖父快要回府了,才惊觉停手。
可到底还是不解气,瞥了一眼杨卿臣那虽然鼻青脸肿,却还是过分俊秀的脸,哼了一声。
“罢了,十七郎,今儿个饶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想要小爷发善心也是有条件的。”
杨瑜拿脚尖挑起杨卿臣的下巴,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你得学来福那样叫两声儿,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才行。”
来福?
杨卿臣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知道来福,是杨瑜养的一条哈巴狗。
那条狗非常听杨瑜的话,他小的时候,没少被杨瑜放狗撵过。他右边儿小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就是被来福扑倒在柴刀上割伤的。
见他半晌不答,杨瑜抬脚把他踢翻。
轻蔑一笑:
“怎么样啊,十七郎?”
“欺人太甚!”
一道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原本全神贯注写书的杨蔓娘一跳。
原来。
不知什么时候,老二杨士林已经回了家。手里正拿着她写的稿子,一脸怒气。
刚才的那一句欺人太甚,显然正是是他喊的。
杨蔓娘看了一眼墙角的沙漏,才发现已经是酉时一刻了。夕阳西下,昏黄的晚霞映照在书房的窗棂上了。将手里的羊毫笔搁在笔架上,笑问道:
“二郎什么时辰回来的,我竟然都没有听见?”
“我也才刚进屋。”
“找到合适的木竹匠人了吗?”
“跟观音桥的行老说好了,他明儿个会带人去那边的宅子给我挑。”
杨士林回了一句。
拧了拧眉毛,将手里的稿子放下,语气不满的道:
“大姐,这个叫杨瑜的,未免也太狠毒了。都是同族兄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孙,竟然这般欺负无父无母的杨卿臣,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说起来杨士林也是很小就无父无母,自然对杨卿臣这样的身世更容易感同身受。加上杨卿臣又和自己一样姓杨,仿佛本家兄弟一般。所以见他受辱被欺负,自然心里愤怒不平。
杨蔓娘喝了一口茶,给蹲在脚边儿舔毛的白绾绾喂了一块小鱼干儿。
不急不徐的解释故事背景道:
“大家族里头人多事情杂,光管理起来已经很不不容易了,关系盘根错节,底下也难免藏污纳垢,互相使绊子,像杨卿臣这样的,本身无父无母,本身又精穷,自然是没有人管的。”
“可是,他虽然是庶嫡房,到底也是杨家的孙子啊,怎么过的连一些平头百姓的日子都不如?他的祖父可是杨家的老大人啊,难道,老大人也不管自己的孙子受欺负吗?”
杨士林抿了抿唇。
指着杨蔓娘小说中对杨卿臣的身世描写,语气不解的道。
杨杨卿臣属于庶嫡房,什么是庶嫡房呢,就是杨卿臣的父亲是庶出,但杨卿臣本人是父亲的嫡出儿子,也就是庶孙嫡子。
“倒也不是不管,但杨家是个大家族,从太.祖年间落地汴京城,繁衍了好几代下来,光正统的正房嫡枝就有一十三房,将近一百人。偏房和庶出就更多了,还要分嫡庶房,庶庶房,庶嫡房这些,每一类都有十几二十房,大大小小的,就差不多有七八百人,每年族祭光看族谱都很长了,杨老大人光正经的孙辈儿嫡庶加起来就有三十多个,还要每日上朝处理公务,又哪里有精力每个孙子一一都关注到呢?”
这一段儿的描写,倒不是杨蔓娘随便杜撰的,而是跟曹家姐妹认识接触了之后,慢慢了解到的。
其实这种情况在大宋,实在不少。大宋的很多大家族,都喜欢多子多孙,延续自家的血脉。所以鼓励子孙多纳妾,多生庶子。
但是,偏偏等生出来庶子了,却都又不当一回事儿,跟隐形人似的不管不问。一多半儿的庶子,生活就像红楼梦里的贾环一般,冠着家族的姓氏和排行,说出去也是个爷,但身上没什么银钱,也不被好好培养,更没什么地位,连家里买来唱戏的小丫头都敢随意糊弄他。
家族里的资源百分之九十都流向嫡子嫡孙,而庶出的子弟没有什么资源,从小就不受重视,甚至会受欺负,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很难出头的。
杨蔓娘笔下的杨家可比贾家大多了,人口情况自然也更复杂。而且,杨家不像贾家只有贾政做官。杨家是实权家族,家族里有不少长辈在朝为官。
嫡子嫡孙的衣裳笔墨自有丫鬟小厮照料,光零花的月钱,一个月就是五两银子。但是,像杨卿臣偏房庶出子弟就不行了,不光平日里没有人照看,月钱也少了很多,一个月只有五百文。就这,还要包括所有的衣食住行。
所以,杨士林倒是说的倒也没错,杨卿臣这待遇,确实比不上某些家境殷实父母双全的平民之子。
“那后来呢?那杨瑜欺负他,逼着他钻.裤.裆学狗叫。杨卿臣他他真的钻了吗?”
只才看了个开头。
杨士林就天然的站在了杨卿臣这边儿,为他之后的命运担忧起来,想知道故事之后的发展,想知道他是否会受辱。
“你觉得呢?”
杨蔓娘放下手里的茶盏,反问了一句。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没有完全想好。按说这种莫欺少年穷的套路,男主一开始就应该被狠狠的欺负,被反派踩在脚下受尽欺辱才好。
只有男主受到了极大的屈辱,被人欺负,受尽白眼。甚至失去一切,处于绝对的人生低谷,读者才会越发的怜惜男主,共情男主,为男主之后的命运担忧。
然后男主隐忍不发,学好本事,反转打脸反派的时候,读者才会觉得更爽。这个套路,杨蔓娘看了那么多小说自然也很清楚的。
但真写到了这里,一时间,她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真要这样写。
虽然古话说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英雄人物年轻时候受点屈辱不算什么。
历史上韩信年轻时候,也曾遭受过胯下之辱,隐忍不发,面不改色,后来成为刘邦的手下大将,征战四方,在楚汉之争中,以其杰出的军事才能,横扫赵、魏、代、燕、齐诸国,最后获封楚王。越王勾践也曾在吴王宫,为吴王夫差做马夫,侍奉勾践受尽屈辱,也苦苦隐忍,后来卧薪尝胆,打败了吴国。
最后,二者也都受到了后人的推崇,千古留名。
但,那毕竟是历史。在现实中,实话实说钻人裤.裆,学狗叫这样的事情。无论在哪个年代,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依旧是极大的侮辱,一般人都无法忍受的,恐怕一部分读者看了会忍不住骂娘。
所以。
考虑到这些因素,杨卿臣究竟钻还是不钻,杨蔓娘心里也一时举棋不定。
正思虑间,院子里传来老三杨盼娘的声音:
“大姐,二哥,我好不容易才放假回家一日,你俩可别闷在屋里了,这会子太阳下山,外面正是凉快的时候,咱们一道去梁嫂子食肆吃猪羊荷包吧,我听张小娘说,她家的冰饮子,这一旬每日酉时以后只要半价,很划算的哩!”
老三杨盼娘是个外向活泼爱交际的性子,就下午杨蔓娘写稿子的这会儿功夫,杨盼娘便已经从闺蜜张小娘家逛了一圈儿回来了。大约是小时候在家里闷得久了,如今年纪大一些,反倒是越发的放飞了,性子极为活泼外向,在家里根本呆不住。加上杨蔓娘这个做大姐的平常怜惜,也从不拘着她的性子。
所以,每旬一从文绣院放假回来。杨盼娘必定会呼朋引伴,和原来一道玩耍的小姐妹们聚一聚,一群小娘子在一起逛瓦子,玩樗蒲,翻花绳儿,斗花斗草,顺便聊上个把时辰八卦的。
所以,别看她在家的时间不多,但她的消息可比杨蔓娘灵通的多。附近哪家铺子的夕食打折啦,哪家的冰镇香引子偷偷掺水不好喝啦,哪家的酥油泡螺里面的螺更厚实啦,她都门儿清。
所以,平常去外头的食肆里吃东西,跟着她去很少有踩雷的。
“也好。”
杨蔓娘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稿子叠好,用淘来的石竹镇纸压着,道:
“我也好久没吃猪羊荷包了,怪想的,正好今儿个咱们夕食就吃它吧。”
宋人爱吃,自然也擅长烹饪。
所谓猪羊荷包,就是用猪肉和羊肉混合,加上葱姜和各种调料调味做馅儿,再裹在面皮儿中,再用油炸的一种小吃。做法有点儿类似包子,但是外形上却不一样。因为其形状更像个荷包,口感鲜美,外酥里嫩,荷包里汇集了猪肉的香和羊肉的鲜美,所以,便叫做猪羊荷包。
梁嫂子食肆不远,就在牛行街的的最东边儿,从家里步行过去,走快些的话,大概也就一刻多钟的路程。她家食肆很好认,门前有一颗上百年的老榕树,枝繁叶茂。
碧绿的树荫,几乎将食肆的招牌都遮住了。即使是三伏天,坐在店门口也不觉得热。因着她家香引子最近打折的缘故,食肆里的客人不少。屋里的位置都坐的满满当当的。
不过。
这种情况,在夏天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老板娘在店铺外面的榕树上还挂了灯笼,周围搭了长长的消暑凉棚,设了专门的座位和凳子的。
晚风习习。
伴随着偶尔的鸟叫和清脆的蝉鸣声儿。许多食客都坐在榕树下的凳子上,一边儿纳凉闲话儿,一边喝冰镇的香引子。
杨蔓娘姐弟三个也找了个树下的位置坐下。
一人要了一碗汤团儿一个猪羊荷包,又另外点了一碟子笋肉包儿和一碟子江鱼包儿,又要了一壶冰冰凉凉的龙井茉莉花冷泡茶。
乘着饭还没来,三人坐在一起,喝着冷泡茶,不免又聊起家常。
“大姐,你发现没有,白绾绾近来变得好奇怪啊,我昨儿半夜醒来,她居然趴在我枕头旁,差点吓我一跳。”
“呵呵,她这是太想你了,你多陪她玩玩就好了。”
杨蔓娘笑了笑,杨盼娘刚去文绣院那一个月,白绾绾也经常喜欢趴在她的床上,东闻闻西嗅嗅的。
“好吧!不过一会儿回去得给她剪剪指甲了,我的枕头都快被她挠开线了。”
姐弟三个正说着闲话儿,恰好几个年轻的皇城司士兵从街头路过。
杨盼娘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凑上来小声的道:
“大姐,你还记得上次端午,教你跳舞的那位指挥使大人吗?”
“怎么了?”
杨蔓娘自然记得,当时她邀请傅劲光一道喝酒,但是对方拒绝了。而是提议他喝酒,自己去跳东篱舞。
但是杨蔓娘不会,后来就变成了他教她跳东篱舞了。
不得不说,杨蔓娘也没想到这位指挥使大人还有这样的特长。
“我听人说,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特别吓人哩!”
杨盼娘喝了一口冷泡茶,语气八卦的道。
“哦,是吗?”
杨蔓娘的脑中,不由的闪过傅劲光眉骨之上,那条烟灰色的抹额,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是啊,所以他肯定脾气很凶,大姐你可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啊。”
老三杨盼娘一脸的郑重其事,小骷髅眼儿瞪得溜圆,一副生怕她误入歧途的模样儿。
杨蔓娘顿时笑了,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小妮子,想什么呢!再说我跟他也不熟啊!”
“可是,他还啊!”
杨盼娘本想说,自己可看见他拉着姐姐的手一起跳东篱舞了。可话才说一半儿,被老二杨士林从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顿时眼睛一瞪,转移了斗争对象:
“杨士林,你干嘛踹我!”
“额,有吗?”
杨士林捏着吃了一半的猪羊荷包,一脸太奶般的镇定和茫然:
“可能是我不小心吧!”
“你”
老三杨盼娘顿时气的嘴巴鼓成了河豚。
“饭要凉了,您二位给我个面子,先吃东西呗!”
杨蔓娘哈哈一笑,直接做起了和事佬。随着老二和老三渐渐长大,两个人的性格都慢慢有了变化,老三杨盼娘的性子外向,有些假小子的豪爽和大大咧咧,很擅长交朋友,基本上无论是文绣院还是西水门这边,男女老少,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典型的社交恐.怖.分子。
而杨士林呢,则相反,外表看着就清秀面嫩,还不怎么爱说话,和人在一起也是倾听居多。但是性格却变得腹黑了,进化成了一个喜欢装傻的黑芝麻馅儿汤圆。
在外面无往不利风风火火的老三回到家里,总是被老二不动声色的轻松拿捏,看的杨蔓娘每每直摇头。感叹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梁嫂子食肆的手艺确实不错,尤其是那一碟子小鱼包儿,也不知是有什么秘方,味道鲜美极了,三人没吃过瘾,临走的时候又用油纸打包了一笼回去。
猫儿对鱼总是很敏感,伴随着夏夜的凉风,三人才走到大门外,白绾绾就已经晃动着毛茸茸的尾巴,优雅的跃下了墙头儿。
严肃的猫脸盯着杨士林手里的油纸包儿闻了又闻。
半晌,发出一声陶醉的“喵呜~”。
意思不言而喻:
“兄弟,你好香啊!”
第73章
玩归玩, 闹归闹,别拿话本儿开玩笑。
很快,时间一转便过了乞巧节, 到了七月初九。
这一天, 虽然真什么节日, 却比节日更热闹更受人关注, 这一天是无数汴京人都翘首以盼的,墨瑾公子新话本儿发布的日子。
几乎一大清早,报房的小经纪们在大街上就不停的被人叫住, 要买朱雀门小报,你一张我两张的,基本上还不到午饭的时候, 手头其他小报才卖出去几张, 但朱雀门小报却已经销售一空了。
当然,按理墨瑾公子的新书虽然有不少人关注, 但也不至于会这么夸张的,但是,因为前段时间墨瑾公子和清月散人比试之事, 加上小娘子们之前又围堵了李氏小报一回, 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事情便在市井中传开了,如今基本上汴京上至八十,下至起七八岁的黄口小儿都知道二人新书要比试之事。
汴京人天生就是爱凑热闹性子, 尤其对于这样名人一比高下的事更是热衷, 如果看官您不信,那去瞧一瞧大街上的官扑店就知道,在汴京, 几乎每个坊里都有两三家,但凡举办什么大型的蹴鞠比赛,或者相扑马球比赛,便有无数好事者蜂拥而至,到官扑店押注。杨蔓娘和清月散人之事自然也不例外,自从两人约定在七月初九一道发书,就有不少好事者纷纷提前去官扑店押注了。
不过,这些杨蔓娘自然都不知道。
此刻的她,正在搬家。
之前,她不是买下了观音桥春明坊的那座宅子嘛,之后又专门请了木竹匠人收拾修葺了差不多十天,昨儿个,老二杨士林去跟行老那边验收宅子,顺便结了工钱,所以,今儿一早便乘着天气好着手搬家。
说是搬家,实际上也用不着杨蔓娘亲自忙活什么,她只需要把自己的存稿和书房里的东西装箱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朱旭都早早的安排了大掌柜朱贵带着家里的仆役来帮忙。
“娘子如今买了宅,可要办一场温居宴?”
朱贵一边指挥着小厮贺二将院子里的大箱子装上牛车,一边笑着道。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微.信q.q,没有电子邮箱。车马很慢,所以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更多的是靠见面,这也就使得时下人更在意亲友。而在这个格外注重人情的社会,人们也喜欢借着各种各样的名目聚会往来,联络彼此之间的感情。春日里要办打春宴,夏天里有赏荷宴,秋日里要办秋庆中元宴,冬日要办冬至团圆宴,庆祝丰收要办稻谷新酒宴,佛诞日则要办十斋齐欢宴。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其他的聚会,比如保平安的,聚宗亲商族事的,贺中举的,贺结婚的,贺生辰的,贺生孩子的,搬家的,送别的,茶艺表演的,读书作诗的,讨论饮食和滋补的等等,各种各样的名目的宴会,可以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大多数中产以上的宋人,一年中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参加各种聚会。至于更上层的人物家里的女眷们,那就跟不必说了,基本上一年中不是在去参加宴会,就是在参加宴会的马车上。
杨蔓娘来大宋这么久了,如今也渐渐的习惯了,前几个月还参加过朱旭家的打春宴,还有大掌柜朱贵小孙子的百日宴,不久后,还要参加好友曹溪的生辰宴。
“如今正是新书的连载期,存稿也没有多少,精力不足啊,温居宴我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办吧。”
杨蔓娘这话是实话,她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之前也不觉得的如何,但是当真的开始写了,才发现男性爽文也不是那么好写的,很多东西都感觉有壁。所以,这段时间她每天也是为了情节绞尽脑汁,写书到子时都是家常便饭。
“呵呵,对了。”
说到话本儿,朱贵也来了兴趣,笑呵呵的道:
“我也看了娘子的写的新书,不过,那主角儿杨卿臣是不是太惨了点儿?”
“很惨吗!”
杨蔓娘反问道。
“惨!太惨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居然如此羞辱自己的同胞兄弟,逼着人家钻.裤.裆!”
尚书府,小衙内一边看书,一边气的拍着桌子骂道。
作为墨瑾公子的忠实拥趸,又知道她这次的主角是个男子,所以几乎杨蔓娘一发新书的头一天,高尧康就打发小厮去买了。
谁知买回来,连续看了两章,居然是这样的。
主角儿居然这么惨!一个月才五百文月钱?好衣裳都穿不起?还要被家里的下人瞧不起翻白眼儿?被同族哥哥打?被哥哥的狗腿子们打?还被逼着钻了人家的裤.裆!
啊啊啊!
这是什么主角儿?这也太憋屈太窝囊了吧!
要不是这是墨瑾公子写的,高尧康都想把小报给撕了,再去报房把话本儿作者揍一顿!
高尧康一出生便受宠,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都对他这个老幺疼爱至极,他可以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家里人都对他百依百顺,要星星就不会给月亮,除了偶尔被自家老爹修理,高尧康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不如意的事情。
他委实无法想象,一个大家子弟的日子还能过的这么惨。
“这是假的吧?”
高尧康呼哧呼哧的运了半天的气,一脸纠结的道:
“还从人家裤.裆钻了过去,这个杨卿臣这么窝囊,以后能干什么啊?天哪,墨瑾公子怎么会写这么个男人哪!”
“给我瞧瞧。”
一旁的老二高尧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从弟弟手里拿过小报读了起来。
不得不说,杨蔓娘欲扬先抑,自然就必须要打压主角杨卿臣,所以,前期把他的生活刻画的实在是很惨,看的一向性子有些懒散不羁的高尧轩都不由的蹙眉。
无父无母,地位低下,从小就住着杨府里最差最破旧的房子,身边没有下人伺候,发的月钱被克扣也不够用,穷困到每个月月初,只能把买来的米分成三十份,每天忍着,只煮一份充饥,就这么在周围人的白眼中,磕磕绊绊的一日日长大。
“唔,这不得不说这杨卿臣确实过的惨,不过我瞧着他倒未必就是窝囊废,你看这里写的,那个时候他才虚岁七岁,就能忍住饥饿的本能,将买来的米分成三十份,保证每天的口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高尧轩虽然性子懒散不羁,但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相比于天真单蠢的小弟,看问题更深入一些,指了指小报上的内容,眯了眯眼道: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人,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你只瞧着那杨卿臣挨打受辱却不反抗,却不想一想,他无父无母,没有靠山,拿什么反抗?愤怒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保证自己平安长大,才有可能再图以后。更何况韩信当年也曾寄人篱下,受胯下之辱,后来不也当上大将,率军横扫诸国,获封楚王了吗?”
“老二说的不错,男子汉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坐在主位的高闽,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放下手里的筷子,捋须道:
“古人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等年纪轻轻,当学学那杨卿臣,虽处逆境,也要隐忍自保,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可不要学那杨瑜,整日好勇斗狠,欺辱兄弟,没得让人瞧不起。”
“父亲!想不到您老人家也看墨瑾公子的书啊!”
小衙内一脸的吃惊,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显然他的关注的点总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高闽顿时噎住了。
看着一脸蠢相的小儿子,实在懒得理他。
不过,高尧康说的不错,高闽最近确实看了杨蔓娘的话本儿,高闽是个很务实很有才干的人,否则也不会身上没有功名便获得官家的青睐,也不会在满朝饱读史书的大臣里脱颖而出,做到如今吏部尚书的位置。要说高闽为何会看杨蔓娘的书,还是因为官家的缘故,作为天子近臣,了解天子的喜好是必须的功课,否则,跟天子都没有共同语言,那这个官也做不长久。
墨瑾公子的书,高闽原本也是带着批判的眼光来看的,毕竟自家小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小儿子会喜欢的东西又能是什么好的。可谁知,他昨晚一看之下,竟然入迷了,甚至看完之后,还感同身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是的,墨瑾公子笔下杨卿臣的生活,和高闽早年的生活非常的相似。
别看现在的高闽为官坐宰,日子过的如此之好,但他的少年时期也是非常凄惨穷困的。几乎和杨卿臣不相上下,而且,当年高闽从岳阳老家来到汴京,为了寻找机会出人头地,他也一度给人点头哈腰陪笑脸,被很多人欺辱白眼,可以说尝遍了世间冷暖滋味儿。
所以,看了杨蔓娘的话本儿,人到中年的高闽的心里才会感同身受,莫名的回忆起过去的往事,仿佛在杨卿臣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他才破天荒的说了刚才的话。
不过,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虽然高闽和高尧轩认可了男主的隐忍,但别人却不这么认为。
却说高闽借着墨瑾公子的话本儿在家教子,肯定杨卿臣的做法。
但是市井之中关于墨瑾公子的新书,可以说是被骂出了翔。
要知道,在以往所有的话本儿里,女子如何先暂且不提,但是男人基本都是高高在上的,这高高在上不是说地位高高在上为官做宰,而是说他们在生活中高高在上,是不曾受苦的。
即使男主是个穷书生,他也不用干活不用考虑生计问题,不用下地,自有母亲和妻子为他挖野菜变卖首饰养家,省下白面馒头给他吃。书生甚至无需感谢,他只需要偶尔说一句将来金榜提名,要给母亲和妻子封诰命,周围人就夸书生孝顺母亲,疼爱妻子。
即使那种没有母亲和妻子的书生,独自一人住在破庙里,也不用担心,自有那狐仙女鬼争着为他洗手做羹汤,缝补衣裳,可以说,话本里的男子,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未曾受过任何的打击。书生们不事生产,左拥右抱,红袖添香。人生中最大的烦恼,大约也就是将来考上功名之后,到底要不要换老婆。
但,杨蔓娘的这本书却完全不同。
大宋人头一次看到这么虐男主的文,而且还是从身体到心灵,全方位的虐!男主杨卿臣的日子,实在是太凄惨了。
而且都那么惨了,还要被兄弟打,被兄弟的狗腿子打,还要钻人裤.裆!
很多男人看完,一下子就被.干破防了!
因为杨蔓娘写的都太真实太气人了,所以汴京武学的学子们,看了杨蔓娘的小说,便大骂欺负兄弟的杨瑜,后来发现这话本儿里的杨家居然就在曲院街,和武学在一条街上。这些人高马大,擅长拳脚的学子们,便纷纷挽起袖子要找出书里的杨瑜,打算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好在杨蔓娘从第一本书白绾绾的事情,就吸取了教训预防这种情况,提前打听了曲院街没有姓杨的才这么写的。所以,这些脾气火爆的学子们自然无功而返。
当然,有人骂欺负人的杨瑜,就自然有人骂主角杨卿臣。
“这是个什么窝囊废,居然不反抗!”
“就是!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居然还不干他娘的!怕什么!大不了一死!算什么男人!”
“我也烦死了这没用的窝囊废,呸!还不如干脆让杨瑜给打死算了!”
这两日,几乎所有茶馆酒肆中,都能听见这种骂声。
有的人骂的不解气,甚至直接上升到写书的墨瑾公子!
“呔!这写的什么鬼东西!那杨卿臣居然被人逼着钻.裤.裆!简直是奇耻大辱!谁要是敢这么欺负我,老子弄死他!”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将手里的朱雀门小报拍在桌子上骂道。
“就是,简直是一坨狗屎!我花钱买报可不是看主角儿挨揍的!”
“就是,我原本还以为墨瑾公子名气这么大,能写什么好书,可这女娃子写的东西就是不行,就不该看,还不如看那清月散人的!”
可以说,杨蔓娘的书才一开篇,就牢牢的占据了C位,并且以一己之力,成功的在汴京掀起一片骂声!
而且,不光她本人被骂,就连朱雀门小报,都被很多气愤的读者半夜扔了石头。
让东主朱旭发愁的同时,也把李氏小报的东主李邱合和杨蔓娘的对手清月散人给高兴坏了!
此刻,李氏小报里。
清月散人一脸的志得意满:
“我就说嘛,一个小丫头片子,走了狗屎运罢了,又怎么可能写出什么咱们男人爱看的书,那墨瑾公子大言不惭,这次可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两天墨瑾公子被骂的厉害,与之相反,清月散人的口碑却好了不少,尤其是在男人里有了不少的拥趸。
“可不,我看啊,这两日市井中可骂的不少,那朱雀门小报这次算是倒霉了!”
这两日因为墨瑾公子被骂,买李氏小报的人倒是比原本增加了三成,李氏小报的销量首次超过了一万份,虽然只有朱雀门小报的十分之一,但是在李邱合一点都不担心,在他看来,墨瑾公子跌落神坛,朱雀门小报自然也不保,自家小报超过对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哼!不光朱雀门小报倒霉,用不了多久,那小丫头片子也该封笔了!”
清月散人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我还在官扑店压了五百两银子的注呢,这次定能赢一把大的!”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小丫头片子封笔,清月散人心里便不由得升起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看着明显过兴奋过度的清月散人,一旁的大掌柜李渡忍不住提醒道:
“散人可不要掉以轻心啊?那墨瑾公子成名已久,如今被骂两日了都不动声色,想来应该还有什么依仗才是。”
“哈哈!老弟你太多虑了,我就不信,都这样了,那墨瑾公子还能写出花儿来不成。一个小丫头片子,被这么多人骂,估计现在正吓得躲在家里哭呢。”
杨蔓娘当然没有哭。
毕竟,当初决定写这个题材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
不过,她虽然没哭,但是有一个人却是真的快要哭了,那就是东主朱旭。
杨蔓娘昨晚写存稿睡得有些迟了,加上刚搬到新家,有些认床,所以早晨便起的晚了。
洗漱收拾过后,悠哉游哉的去巷子口的刘家食肆里吃了一碗桐皮熟脍面,喝了一碗青菜素粥,又去宠物店里买了一包鱼食,这会子,泡了一壶茉莉栀子凉茶,便坐在新家后院儿大榕树下的躺椅上,惬意的欣赏着虎头盆里自在游弋的金鱼。
倒是应了周邦彦诗里的那句,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不过,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咚,咚,咚!”
没多会儿。
正喝着茶呢,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杨蔓娘的惬意和安闲。
“来了!
杨蔓娘以为是老二杨士林,之前他偶尔有什么东西忘了,也会中途回来拿。
开门之后,发现自己猜对了一半,来的是东主朱旭和弟弟杨士林两个人。
杨蔓娘客气的礼让对方进门,笑着寒暄道:
“员外近来可好?”
杨蔓娘这句普通的寒暄问候,却瞬间触动了朱旭的愁肠。
“我一点都不好啊。娘子您是不知道,发书的这两日有多少人骂你和咱们小报哪。”
朱旭一坐下,便忍不住开始倒苦水:
“而且昨儿个晚上,还有人往报房扔石头。杨娘子,要不你还是发发慈悲,改一改那个杨卿臣受辱的情节吧,读者都接受不了啊!”
“哦,都骂我什么了?”
杨蔓娘没有接对方要求改情节的话。
而提起小桌上的茶壶,给朱旭倒了一盏凉茶,起身逗弄着虎头盆里新买来的金鱼,语气不紧不慢的道。
“哎!大多数都说娘子只会写情情爱爱,写不了男人做主角儿的书。”
“大姐,还有那《李氏小报》上说你比不上清月散人,江郎才尽了。”
老二杨士林在一边愤愤不平的插话道:
“这李氏小报简直就是无耻至极,他们的新书还是抄你的穿越呢!”
朱旭接过茶水,也没有心思喝,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看,娘子不如还是写那穿越的话本儿吧,就写《梦回盛唐》那样的多好啊,如今市面上穿越的话本儿可是太火了!你看那清月散人,还有岳阳老生,还有虹桥小报上新签的那个狂风客和老童生,御街小报的燕儿归,这些人可写的可都是穿越话本儿啊!”
“哦?都穿越哪里去了?”
杨蔓娘喝了一口凉茶道。
她一开新书,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了,倒是不太清楚。
“穿什么的都有,清月散人穿唐朝,岳阳老生穿咱们大宋太.祖年间,狂风客是汉朝,老童生是大秦,那个燕儿归写的是穿晋朝。而且还都是男子穿越到豪门贵胄之家,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还能利用大宋的诗词扬名,很多读者都爱看哩!”
“看来东主也爱看啊!”
杨蔓娘哈哈一笑,往虎头盆里撒了一小撮儿鱼食,顿时鱼儿们便摇着尾巴游过来抢食。
“咳咳爱看自然是爱看。”
朱旭顿时有些赧然。
不过他到底是专业人士,还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客观的道:
“不过看上几本儿,似乎写的都差不多,唔也有些提不起兴趣了。”
朱旭说罢,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这次娘子想好要如何应对了吗?是要改一下情节,还是咱们小报也发篇文章抨击一下那清月散人?”
“不忙,东主先看看我的新章节再说吧!”
杨蔓娘知道朱旭很忙,他还有其他的产业。索性也不叫他再多等,便去书房取来了她这两日的心血之作,递给了朱旭。
朱旭虽然此时已经不太看好杨蔓娘的新书了,觉得杨蔓娘八成是年轻人突然受挫抹不开面子,打肿脸充胖子。
但毕竟是报房的摇钱树,他还指望杨蔓娘回心转意继续写穿越呢。
所以,自然不好直接拂了她的面子,还是耐着性子将书稿接了过来。
朱旭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稿子,一边一心二用的思索着,过会儿要怎么说服杨蔓娘不要一条道走到黑,改一改情节,或者干脆写回原来的穿越呢!
但是。
很快他的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什么?
杨卿臣有一个蝙蝠玉佩?玉佩里还住着一个人?
嚯!
这人竟然还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人前辈?
天哪!朱旭原以为,之前雪梦萧靠一只莲花玉佩穿越,就已经够离奇够惊人的了!想不到杨蔓娘居然还能想出比这更离奇更惊人的!
这一刻再看那朴实的书名,《杨卿臣的随身师父》,朱旭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忍不住一脸叹服,原来书名里的随身师父,是真的随身啊!
“员外以为如何?”
杨蔓娘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道。
“妙!实在是妙啊!”
朱旭一拍桌子,满脸激动的站起身:
“是我小瞧娘子的本事了!说实话,我原本以为穿越二字,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想不到娘子大才,居然还能另辟蹊径,写出如此天马行空的情节,哈哈,这随身师父一出,汴京其他话本儿,从此不足为虑矣!”
第74章
《杨卿臣的随身师父》从一开始发书, 在汴京就是骂声一片。
因为前两章里,主角杨卿臣一直都是挨打受辱,极尽凄惨, 所以, 很多之前被墨瑾公子和清月散人打赌吸引来的读者, 都没什么耐心, 直接不管不顾,把书骂出翔了。
而那些本身一路跟着墨瑾公子走来,追读过《霸道王爷心悦我》和《梦回盛唐》的, 对杨蔓娘抱有很大期待的读者,虽然没有跟着骂,但是看了话本儿前两章之后, 憋屈的情绪也是被压榨到了极点, 开始对墨瑾公子不满意了,觉得她确实不擅长写男性文, 已经失去过去的灵气了。
不过,毕竟是喜欢了那么久的话本儿作者,而且才写了两万字, 只是个开头, 所以大家倒也没有马上弃文,而是都暂且等着,打算再看看再说。
所以,因为大多数老读者的观望, 所以为新书说站台的人就少了, 自然就显得新书骂声愈发的大,这也使得原本就得意的清月散人,越发的气焰嚣张起来。甚至, 还在很多公开场大肆宣扬墨瑾公子江郎才尽,志得意满的的表示自己有先见之明,已经在官扑店压了五百两的银子,现在就等着墨瑾公子封笔之后翻十倍了!
可把老二杨世林和老三杨盼娘给气的不轻。
不过,老话说得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物极则必反。
清月散人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第二天一早,看到朱雀门小报上的《杨卿臣的随身师父》的新章节,原本愉快的心情,很快就被浇灭了!
作为死对头,杨蔓娘新书发的每一次新章节,清月散人都会第一时间去看的,看完然后,再语气不屑的和报房里的其他人一起评头论足。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清月散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瞪着手里的朱雀门小报,半晌都一言不发,脸色难看的吓人。
报房里的其他撰稿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惹他,纷纷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瞧见了没?那墨瑾公子新章节发威了啊!”
“可不么,我早晨顺便买了一张朱雀门小报,这墨瑾公子厉害啊,简直是鬼才!”
“小声点!可别被”
其中一个撰稿朝清月散人的位置怒了努嘴儿,意有所指的道。
不过清月散人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小喽啰,他的心里只有震惊和无穷无尽的嫉妒。他想不通,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有人写出这样的情节?
杨卿臣有一只蝙蝠玉佩?玉佩里还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师父?
清月散人攥着手里的朱雀门小报,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他自己本身就是写话本儿的,根本不需要任何同行提醒,他就明白墨瑾公子新章节的这个设定,有多牛.逼有多出众。
这是一个完全不输于之前的穿越的设定!
更重要的是,它是独一无二的!
比起如今市面上千篇一律的穿越话本儿,还更多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清月散人几乎可以想象,这新的一章一出,那墨瑾公子的口碑,一定会瞬间两极反转!之前骂的有多厉害,现在夸的就会有多狠!
不得不说,清月散人虽然不是很英俊有才华,但却很诚实很有眼光!
他说的确实不错。
当杨蔓娘的新章节才发出去三个时辰,《杨卿臣的随身师父》这本话本儿,在坊间的口碑,便瞬间迎来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几乎在汴京的每一个茶坊,每一个酒肆,都能听到有关于它的讨论,还全部都是各种溢美夸赞之词,汴京人仿佛把之前对它的所有误解和咒骂,都化作一声声赞美重新吐了出来。
“哈哈!我就说嘛,这可是墨瑾公子哪,连官家都赞过啊!怎么可能写的不好,果然没让我失望!这随身师父!真的是随身啊!居然在他的玉佩里,这写法,真是绝了!”
御街,朱骷楼茶馆儿。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将手里的朱雀门小报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这墨瑾公子可真是鬼才啊!这女娃儿脑子是怎么长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一个小小的玉佩,都被她写出花儿了!佩服,俺老祝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佩服谁哩!”
“得了吧!祝老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昨儿个中午,就在这里,就在这个位置上,还拍着桌子,大骂人家墨瑾公子写的话本儿是狗屎呢!这会子又夸人家,你也不知道害臊的,脸不红的啊!”
“就是,这么大的老爷们,骂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你可真有出息哩!”
人群中的甜娘也插了一嘴抱不平道。
“就是,老祝你昨儿个可是在这,放了一个不大不小,又臭又响的屁!”
显然,墨瑾公子人气回升的很快,只是一日的功夫,众人便纷纷为她打抱不平起来。
“洒家昨儿个骂那是那是”
祝老三挠着头,被众人骂的不好意思的结巴了起来,满是虬髯的脸上也看不出脸红了没有,最后朝着南边儿虚做了一揖,憨憨一笑服软道:
“哎呀!墨瑾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老祝粗人一个,昨儿那不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把我老祝昨儿说的话,当个屁放了吧!”
“哈哈哈”
见他滑稽的样子,众人顿时笑了起来,茶馆儿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哎呀,说起来,我前几日看那杨卿臣,简直憋屈死了,整个人都气的快炸了!这墨瑾公子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哪!眼看着我快要气炸了,就给了那杨卿臣这样离奇的际遇,哎呀,,当时心里那个气儿一下子就顺了许多啊!想他那个玉佩里的师父那般厉害,他若是能学到师父的本事,对付那杨瑜之辈的,还不是手拿把掐!”
“可不嘛,杨卿臣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他背后可是有高人的!嘿嘿,我现在就盼着杨卿臣快点学好本事,去把那杨瑜揍得满地找牙!”
“对对对!我现在也盼着这个!杨卿臣快些学了本事去揍那杨瑜一顿,一雪前耻!不然我这心里口气还憋着呢!”
“哎呀,现在才中午,我就开始期待后天的朱雀门小报了!”
“哈哈,张兄,英雄所见略同。我想好想看后续啊!”
显然。
无论古今中外,大家对主角逆袭打脸,都是一样的期待感拉满
曲院街,武学。
作为汴京城武德最充沛的所在,这里几乎随处可见身高一米八五以上,貌端体健的黑皮武学生,由于常年的骑射和力量训练,他们几乎各个蜂腰猿臂,大长腿,穿着统一的紧身军服,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作为全大宋唯一的一所全国性武学,能聚集在这里的武学生,绝对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空有几斤蛮力的糙汉,也不是权贵家族送来镀金的花架子。
这些武学生,大多都是并且受过一定的传统教育,经过层层选拔才考进来的。而且大多出生于大宋各个州县里的家境中等以上人家,毕竟穷文富武,学武可是要花钱的,兵器,伤药,马匹每一样儿都价格不菲,一般人家也供不起。
这些人在武学里,学习兵法和骑射,将来毕业后,也许去大宋的边境的折冲府作战,也许去地方厢军带兵,也许会留在朝廷中枢效力。
比如皇城司副指挥使姚小楼,他的跟脚便是武学生出生,早年作为亲兵都头,跟随指挥使傅劲光一道在西军跟西夏人和辽国人作战,后来傅劲光作战时被箭矢射中额头,重伤垂危,他一路护送回京,之后才进入了皇城司。
相比于太学和国子监的学子可以自由出入,武学对于学子的管理方面,则更为严格一些,每旬只放一日假,平日都是要早起练习骑射和耐力,上午学习兵法,下午进行模拟攻城,晚上睡前还要点一次卯,武学生若是没有特殊的事情,是不允许随意请假离开武学的。
但是,一群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正是精力和体力,还有好奇心都最旺盛的年纪,离开家乡来到繁华的汴京,面对这样严格的管理,自然是遭不住的,总要找机会往外跑。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武学的墙虽然很高,普通人爬不上去,但是对于这些身手极好的武学学子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手拿把掐。
所以,一到了晚上点卯完毕,便有不少武学生迫不及待的花式翻墙而过,成群结伴的去夜市和瓦子玩儿。
杨骄阳便是其中之一,作为一个来自京兆府的武学学子,杨骄阳虽然才刚十五岁,但身高却已经遥遥领先于很多同龄人,按着现代的算法,基本上一米八八了,不但耍的一套出众的刀法,还唱的一手好秦腔。他性子敞亮,在武学中人缘极好,这不才刚翻过墙,便有几个高年的同窗瞧见他,高声招呼道:
“骄阳,一道去瓦子看夜戏啊!”
若是往常,杨骄阳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但是今儿个却不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他要去京兆同乡会,给自己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蓝羽带封信,是的,杨骄阳已经定亲了,他来汴京武学读书,有将近三个月未曾和对方见面了,前段时间还收到对方托人带来的新衣裳,荷包和肉脯。对方这般关心他,他自然不可能只回一封,也想回送些东西表示心意。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好送对方衣裳什么的,显得不够尊重,思来想去,又跟好兄弟打听了一下,便决定送蓝羽一本汴京这边小娘子中流行的《梦回盛唐》。
牛行街,桃李书坊。
“掌柜的,有《梦回盛唐》卖吗?”
杨骄阳走进书坊,随口问道。
“自然有!”
掌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笑眯眯的道:
“承惠一本两百九十九文。”
“这么贵?”
杨骄阳咋舌,他虽然家境不错,但平常交游广阔,经常和同窗出去瓦子里吃喝,花销自然也大,所以如今到了月中,手头也不是很宽裕。
“小将军,这书可不算贵哟,那墨瑾公子的签名精装本,一本当时签售会还卖十两银子呢,如今小将军去二道贩子那里问问,五十两银子一本还买不到,小娘子们可喜欢着哩!”
掌柜的显然很会察言观色,先提小娘子喜欢,又一声声的小将军叫着,让杨骄阳心里暗爽极了,加上是给未婚妻蓝羽买东西,倒是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价格了,遂豪气的道:
“那就来一本吧!”
杨骄阳从荷包里,掏出最后的一两银子递给掌柜的,让对方去剪。
之后杨骄阳一边等着,一边背着手四处打量,不经意间瞧见里间的一排书架下,蹲着五六个穿着儒生袍子的十三四岁少年,手里各捧着一张小报看的津津有味,眉飞色舞。
这是在看什么?
杨骄阳见状,也不由得起了一丝好奇心,抬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便瞧见了小报上的一行大字,《杨卿臣的随身师父》。
唔,是这本书啊!
《杨卿臣的随身师父》最近在武学的名气很大,不过杨骄阳还没有看过。这会子一样出来了,他索性也抽出了一张小报读了起来。
不过,才看了两章,杨骄阳眉头就不由得拧了起来,作为一个正义感十足,交友广阔的武学学子,杨骄阳天然的就有一种打抱不平的豪气,这会子看到书里的杨卿臣被这么多人欺负,就气的不行。尤其是看到杨瑜逼的杨卿臣钻了裤.裆的时候,简直恨不得自己能进到书里,把那个杨瑜还有他的狗腿子统统打翻。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给杨骄阳气的不行。好几次他想扔了不看了,可这故事就仿佛有魔力一般,莫名的吸引人,只好吐了一口郁气继续往下读。
却说,杨卿臣被打的鼻青脸肿,还钻了裤.裆,一瘸一拐的回到家。
众目睽睽之下所受的羞辱,和一路上,周围人那讥讽嘲笑的目光,将他仅剩的尊严全部剥夺殆尽。
明明太阳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温暖,但照在他的身上却是冷的。
他不由的想起自己在杨家谨小慎微的十三年,因为无父无母,又是庶嫡孙,受尽了白眼和欺负,还因为杨瑜的刻意针对,所以连府里的下人也经常欺负他,他这个杨府的十七郎,日子过的连仆役的儿子都不如。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可以随意的欺负自己!羞辱自己,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这不公平!
杨卿臣的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狠劲。
这一刻,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唯有对出人头地的极致渴望。
去他吗的认命!若这就是命,那他绝不要认命!
他满是鲜血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蝙蝠玉佩,咬着唇,一字一顿的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
嚯!这一句中二满满,在现代说出来会满座寂静,让人浑身一麻,恨不得徒脚抠出一栋双拼别墅的话,在这个年代头一次出现。
那逼格,简直了!
就像是烧的正旺的柴火灶里,掉进了一滴油。
瞬间,劈里啪啦,燃的直冒火星子!
精彩!太精彩了!
杨骄阳虽然也读书识字,但本质上是个糙汉,不懂什么欲扬先抑,但就是觉得格外的爽快,痛快!
整个人都瞬间来了精神,原本他是把杨卿臣当小弟看的,想罩着对方,但是看到这里,他不知不觉间,把对方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位置,期待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怎么报仇。
“小将军!小将军!”
杨骄阳正看得入迷,第三章 才看了个开头,被人突然打断,这会子听到小将军这个称呼,都没那么开心了,不耐烦的抬起头:
“何事啊掌柜的?”
“你的银子!”
哦,原来是掌柜的把银子剪好了,杨骄阳随手接过来塞进荷包里,继续埋头看小报。
不一会儿,和之前一般,有节奏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出现。
“小将军!小将军!”
“又怎么了?”
这老头儿三番两次的,怎么回事!是不是看自己好说话啊!小爷可是武学出来的好不好!沙包大的拳头没见过啊!
“小将军小店要关门了!”
对上杨骄阳黑黢黢的脸色,店主指了指桌子上的沙漏,语气弱弱的道。
“哦!”
杨骄阳一看沙漏,才发现已经是子时了,顿时有些尴尬。
他想将手里的小报放回去,可是又舍不得。他已经被这话本儿里的情节给钩住了,想知道后续,可是刚给蓝羽买了东西,手头还剩下七百零一文钱,他这个月花钱大手大脚,十两银子的生活费,才十天就剩下这些了,还有二十天老爹才会再寄银子,剩下这七百零一文,就是他这个月全部的伙食费了。
买还是不买,杨骄阳心里顿时天人交战。
“小将军!小将军!”
老头弱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买了!”
杨骄阳还是没有抵得过话本儿的诱惑,一咬牙。
“承惠两文,小将军。”
老头嘿嘿一笑。
“给你!”
罢了,就两文钱,大不了这一旬少吃点饭,省出来就是了。
杨骄阳有些心疼的从荷包里数出两文,郁闷的道:
“别再叫我小将军了!”
“好的小将军!”
反正这会子回武学也点不了蜡烛,出了书坊,杨骄阳索性便干脆拿着小报,蹲在附近夜市的灯箱下,也不嫌被蚊子咬,便旁若无人的借着光,继续看话本儿后续。
就这考状元般的刻苦认真劲儿,若是他老爹杨秦看见了,都得两眼泪汪汪,感慨一声老杨家祖宗显灵了。
杨蔓娘话本儿的后续情节,完全没有辜负杨骄阳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这两文钱。
“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在杨卿臣刚刚攥着手里的蝙蝠玉佩,发完誓言的一瞬间。
一道傲慢而阴鸷的声音,便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竟敢妄称天命!”
杨卿臣愣了一下。
迅速的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儿,并没有任何人。
他忍不住攥紧手里的玉佩,语气谨慎的反问道:
“谁!”
“小子,老夫崔九元,不要找了,我就在你手上那只玉佩里!”
嘶!
随身老爷爷的设定,在娱乐发达的现代社会,都是常看常新,更不要说第一次出现在大宋了,那效果简直是碾压级别的!
杨骄阳读到这里,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不是吓得,而是激动的!
对杨骄阳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这一段儿情节,简直就是生生的造梦!实在是太对胃口了!
杨骄阳读到这里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一个激灵,那滋味儿,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镇雪泡豆儿水!
酣畅淋漓!
他头一次知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奇遇!杨骄阳不是现代人,他不知道龙傲天,也不知道武侠小说里主角跳崖必捡秘籍的套路,但他强烈的中二直觉还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这个叫崔九元的老头子不寻常。
崔九元当然不寻常!
毕竟,读者可以接受主角突然崛起,快速成长,但是这个崛起和成长,一定要有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总不能直接说主角天赋异禀吧!这太没有说服力了,而一个绝世高人的指导,就很好的解释了其中的合理性。
杨蔓娘原本打算把随身老爷爷设置成太傅什么的,毕竟将来主角要考科举的,老爷爷自然要配套。但是又考虑到杨卿臣本身的底层处境,还被人打了,太傅这个职位文气重,缺乏武力值,主角跟着他,肯定是学不到武艺的,若是有了师傅还被人打的半死,那这金手指就不爽了。
所以,这个师父必须要有一定的武力值。当然,话本儿里设定杨卿臣所处的就是大宋,自然连内力轻功这些都没有。所以,这个随身师父自然不需要是仙界大能,或者玄幻大佬这些太过于厉害的。
但是也不能太拉跨,至少也要是低武世界里的精英翘楚才行,太傅和禁军教头这些的还是不够看,需要一个在各方面都超越这个世界的水平的人物才行。这个师父要是一个全才,不仅要会武功,而且天文地理,音乐绘画,诗书药理无一不精,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当然脾气也要足够的古怪和邪门,总的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黄药师似的人物。
所以,杨蔓娘当时给话本儿取名,便选择了意思更为宽泛一点的师父。
你想啊,这样一个强大的师父,若是出现在现实世界中,是多么的精彩绝艳,甚至做任何事都完全是手拿把掐。但是偏偏寄居在一个少年的玉佩里。而一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少年,实际上却有这样一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靠山。
这种极致的反差感,简直不要太戳人!
不得不说,杨蔓娘确实很了解中二少年和中二青年的心态。
所以,当杨骄阳读到杨卿臣通过了崔九元的考验,成为了对方的关门弟子的时候,可以说是又激动又期待,简直恨不得自己变成杨卿臣。
他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朱雀门小报,撅着屁股,蹲在路边,激动的脸色通红。
恨不得学那杨卿臣一般,大喊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
谁知,却被一道清脆的童声打断了。
“娘,你快瞧,那个哥哥在拉屎呢!”
第75章
白绾绾最近不对劲。
非常的不对劲。
以前在西水门那边儿的时候, 她每天早上起来吃罢猫粮,就精神抖擞,一脸高傲的在院子里巡逻, 不时地对着不爽的燕子夫妇就喵两声, 练习几下跳高, 或是钻出大门, 在巷子里和其他人家的猫儿窃窃私语一会子,吃罢午饭,等到午后阳光好的时候, 就爬上屋顶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但是无论在哪,只要杨蔓娘拿出小鱼干儿,喊一声白绾绾, 她必然会以光速出现, 消灭掉她手里的小鱼干儿。
但是,自从搬来了观音桥这边儿, 她就变了,最近这段日子,早上起来也不在院子里巡逻了, 白天也不上屋顶晒太阳了, 中午也不在家吃饭,就是杨蔓娘拿出小鱼干儿,喊上半天也不见她的影子,每天都到太阳落山才回来猫窝里睡觉, 还总是一脸被榨干的模样儿。
别是, 在外面有相好的猫儿了吧?
到底是养了这么久的闺女,看着肚子日渐丰腴的白绾绾,杨蔓娘到底还是不放心, 索性打算亲自跟踪一波儿,看看她这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白绾绾清早起来,照例蹲在后院榕树下的虎头盆边洗脸,顺便喵两句,吓得虎头盆里的小金鱼们瑟瑟发抖,瞬间全部沉底装死。
哼!一群胆小的鱼辈!果然又被猫猫大王吓到了!要不是主人不许,猫猫我啊,一定要把你们喝掉喝掉,统统喝掉!
唔,不能玩儿了,还是要快些收拾,不然赶不上趟儿了。
白绾绾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对着水面精心的打扮一番,圆滚滚的猫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转身跑出了后院,一个助跑,跃出了高高的院墙。
白绾绾稳稳的沿着高高的院墙,跑啊跑,跑啊跑,差不多跑过了两个方块块的院子,看到了那朱红色的大门,顿时一个急刹,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她很有耐心的摇晃着尾巴,蹲在门口的上马石上等着,不一会儿,那家朱红色的院子的大门便打开了,一亮宽大的马车,在一众身材高大的亲兵的护卫下,从院子里驶了出来。
“喵呜喵呜~”
听到动静,站在上马石上的白绾绾拖着长长的夹子音,圆滚滚的猫脸瞬间显出一丝谄媚。
“将军,您看那只馋猫儿又来了。”
“哈哈,我看倒像个猫媚子!”
自从前几日,这只白猫儿在巷子口卖鲜鱼的摊子前可怜兮兮的驻足,自家指挥使随手买了一条鲜鱼给它之后,这猫儿就算是赖上了,每日准时准点儿的在大门口蹲守,连亲兵们都习惯了。
喵喵喵?
你在说什么?猫猫大人听不懂!
白绾绾自然是听不懂亲兵们的玩笑话的,但是这不重要。她知道,巷子口有一个胖胖的穿着围裙的老板,他的摊子上有很多很多新鲜的小鱼仔,据她观察,好多两脚兽都可以从这里拿鱼吃。
哎,鲜鱼可比家里的小鱼干儿好吃多了!
不过,白绾绾虽然眼馋却不敢拿,她之前瞧见巷子里的那只三花去拿,被胖摊主提着菜刀追打了好几条街,三花都被吓破了胆,所以,白绾绾很谨慎,每日暗搓搓的躲在角落里,盯着卖鱼摊子流哈喇子。
但是,大约猫猫大神保佑,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就在前几日的一个下午,当时她和往常一样,正盯着鱼摊子审时度势,想着要不要乘着摊主去拉.屎的时候,直接抢一条鱼就跑路。
吧唧!
一条大鱼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自己的面前!
你相信光吗?
白绾绾当时惊呆了!就是那个两脚兽!就是马车里的这只两脚兽,他当时正好路过,居然从摊主那里拿到了一条鱼,还直接给了自己。
豪!太豪了!
一见钟情!绝对的一见钟情!
白绾绾两眼发亮,这绝对是两脚兽中的强者,你看他都能坐在马儿拉的车上,荷包里还有亮晶晶的东西,肯定能供的起自己每天吃鱼。
所以那一刻,白绾绾的猫脑中便生出了一个朴素的念头,她要跟着他,只要跟着这只两脚兽,就有鲜鱼吃啦!
白绾绾心情兴奋,跟着马车跑啊跑,跑啊跑,终于跑到了巷子口。
霸气的把猫爪搭在摊子上。
猫仗人势。
摊主!快给猫猫大王来一条鱼!
“秦胜,给它买一条!”
马车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是,将军!”
亲兵秦胜付了银子,摊主连忙选了一条最大的,放进一个用不上的旧盘子里,摆在了白绾绾的面前。
牌面儿,这就是牌面儿!其他猫都没有的牌面儿!
白绾绾顿时眯起圆圆的猫眼,心满意足,开吃!
不远处。
杨蔓娘望着远去的马车,看着一脸惬意,蹲在鱼摊儿前大吃特吃的白绾绾,忍不住扶额。
她总算明白,究竟是怎么个事儿了!
七月的汴京,艳阳高照,汴河里碧波荡漾,倒映着河岸两旁翠绿的柳树,绿意融融,让人远远望去,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岸,哪里是河。
乘着早晨天气还不太热,杨蔓娘带着吃饱喝足的白绾绾,沿着两旁的树荫下走,一道来到大相国寺桥市。漕船通过东水门进入汴京城,直达大相国寺侧门前,所以,大相国寺附近,就形成了一个极为繁华的桥市。
这里十分热闹,桥上就跟潘楼一般是一个人来人往,摊位林立的大自由市场,杨蔓娘之前住在保康门街的时候,闲暇就经常来这里逛街买东西。说起来像这样的桥梁自由市场,在大宋几乎是很普遍了,汴河上的十四座桥上,基本上大多都有桥市,比如最繁华的州桥夜市,顾名思义便是在州桥上,还有那《清明上河图》上画的虹桥桥市,也是在虹桥上。
桥市上有流动小贩,也有固定的摊位。有卖果子的,卖炊饼香饮子的,卖布匹衣裳的,卖药材的,卖痒痒挠瓷枕的,卖书画的,卖瓷器的,算卦的,解签的。有租赁马匹的,卖花鸟鱼虫的,还有那打工人支着木牌,上写“修葺院墙”“修补屋顶”,围成一个圈儿,等候着有需要的主顾召唤。
除此之外,桥市还有卖肉的,每个肉铺前边儿,都站着三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操刀忙活,顾客可以肥瘦任选,摊主虽然壮硕却都笑脸迎人,也不嫌你买的少,只要买了,便是切成臊子都没问题。
“小娘子可要割肉?新鲜着呢!瞧瞧,都是今儿早上现杀的猪!”
大约她在摊子前面站的久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头上围着一圈儿李大嘴似的布条儿,笑呵呵的招呼道。
那一身肥硕的腱子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杨蔓娘莫名的想到那水浒传里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额,那就来一斤吧!”
虽然不是专门来买肉的,但是遇上了买一斤也没什么,回去中午做红烧肉也使得。
“卖果子嘞!新鲜实惠的果子嘞!”
听到吆喝声儿,杨蔓娘提着切好的肉,来到了一旁卖果子的摊子前。宋朝的果子可不单单指水果,而是水果、干果、凉果、蜜饯、饼干点心小食这些东西的总称。所以,这卖果子的摊子上,不光摆了葡萄,桃子,林檎,西瓜这些应季水果,还摆了糖丝线、密麻酥,荔枝甘露饼,圆眼、香莲、枣圈这些干果和点心。
“大娘,这桃儿怎么卖的?”
“一斤三文钱,这桃儿都是我家小子清早起来现从树上摘下来的,我老婆子不唬娘子,您瞧瞧,上头还带着露珠儿呢!”
杨蔓娘也不晓得,七月的桃子是否应该带露珠,但是瞧着一个个都粉红粉红的,带还带着碧盈盈的叶子,瞧着就很水灵,便买了一篮子。
“喵呜~”
看到漂亮的桃子,白绾绾又馋了。杨蔓娘扫了一眼她变得丰腴的肚子,蹲下身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的道:
“不给你,这一篮子是明儿要送人的!”
毕竟,猫儿吃了人家的鱼,做主人的总的有所表示啊!
不,猫猫大人就要吃!
白绾绾抬起猫爪,按住篮子,瞪着水蓝色的大眼睛。
“不给!”
一人一猫正对峙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
“这玉佩是小爷先看上的!”
“放屁,上面刻你名字了?”
“算啦算啦,别伤了和气,二位衙内还是价高者得吧!”
咦?
有热闹!
一人一猫顿时来了精神,跟着看热闹的人群往前挤去。
要说,最近汴京城里,最幸福又最水深火热的是谁?毫无疑问,要数大相国寺桥市的算命先生了!
是的,你没听错,算命先生!
你道这是为何?
夏日炎炎,客官你且喝一盏香饮子,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一切,都还要从墨瑾公子的新话本儿《杨卿臣的随身师父》说起,自从那那墨瑾公子在话本儿里写了,那主角儿杨卿臣的蝙蝠玉佩,是从大相国寺桥市一个算命先生手里买的之后,汴京的算命先生就成了香饽饽了。
每日里都有那那看过话本儿的小郎君,络绎不绝的来到大相国寺桥市,试图找出那个算命先生,也买一只蝙蝠玉佩。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汴京人最不缺乏的就是商业头脑,初时,这些算命先生遇到这种事儿还很懵逼,但很快便有一个心思活络的算命先生,按着话本儿上的样子,找商家定做了一批蝙蝠玉佩,专门卖给这些小郎君了。
然后,这些买到蝙蝠玉佩的小郎君便带着玉佩到处炫耀,引得同窗好友羡慕不已,纷纷来买。慢慢的便在各大学堂里形成了一种佩戴蝙蝠玉佩的风气,之后这种风气便渐渐在汴京男子中扩散开来,后来,就连文人雅士之间互相送礼都送对方蝙蝠玉佩。
以至于到后来,这几乎形成了一门独特的产业链,其他桥市的算命先生也不算命了,纷纷搬着凳子来大相国寺桥市摆摊儿卖玉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此刻,一家挂着“刘瞎子算命”算命摊子前,两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小衙内,正在为争夺一只蝙蝠玉佩而竞价。
这种情况,这段时间在大相国寺桥市算是稀松平常,周围人早已习惯这种场面,站在一旁看乐子看的津津有味。
“我出三两银子!”
先是那个穿着一身红衣,公鸭嗓的衙内叫价。
“三两一文!”
另外一个带着少年气的声音的衙内加价。
“五两!”
“五两一文!”
声音少年气的衙内慢吞吞的,继续随后加价。
“噗!”
不过,这一文钱的加法 ,顿时引得周围响起一阵窃笑声。
“我出十两!”
公鸭嗓有些暴燥了,直接翻倍。
“唔十两一文!”
加价的声音依旧慢吞吞的,却阴魂不散,莫名的有些气人。
“高尧康!你他娘的能不能别一文一文的叫,买不起就别买!”
高尧康?杨蔓娘原本都准备走了,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顿时往前凑了凑,定睛望去。
就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长相颇为秀气的小衙内,身穿宝石蓝的锦缎长衫,腰间挂着一枚明显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玉佩,眼珠儿一转,摇着手里的折扇笑嘻嘻的道:
“哥哥别生气嘛,你再喊一次,我保证不加了!”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认怂,让对面公鸭嗓衙内顿时噎了一下。
半晌,闷闷的道:
“算你小子识相!”
“十一两!”
公鸭嗓耐着性子再次喊价。
“十一两一文!”
一个声音幽幽的道。
“哈哈哈”
围观的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你特么!”
顿时对面的公鸭嗓衙内怒了,也不叫价了,撸起袖子就是干。
“哎哎!大哥!别冲动!刚才不是我叫的!”
显然,对面根本听不进去,直接一脚踢翻摊子,照着高尧康眼睛就是一拳。
小衙内顿时坐倒在地上,捂住眼睛哀嚎:
“啊啊啊!是哪个混蛋阴老子啊!”
眼看人群闹哄哄的,对面的公鸭嗓又要一拳下来。
“快跑!”
好歹也是笔友,杨蔓娘连忙上前,拽起高尧康就跑。
“别跑!”
“快给我追!”
公鸭嗓的衙内一边喊,一边带着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杨蔓娘根本不敢往后看,就是一个劲儿的闷头跑。
“呼哧呼哧那个,姑娘,我跑不动了啊!”
高尧康养尊处优,平常去哪儿都有马车和轿子坐,还是头一会这么跑,被杨蔓娘拉着跑了一路,简直感觉自己要见太奶了。
“你想另外一只眼睛也被人家封了吗?”
就你刚才那嘴贱的样儿,要不是叫高尧康,你以为我愿意拉着你跑啊!
“呼哧不想!”
高尧康摸着隐隐作痛的左眼,顿时怂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继续往前跑。
“姑姑姑娘,咱们要去哪儿啊!”
“闭嘴!”
杨蔓娘黑着脸,累的不想说话。越跑越觉得自己拉错了人,这怎么会是给自己画封面的才华横溢的高尧康!肯定是同名同姓!
“哦凶什么嘛!”
小衙内很识时务,闭嘴了。
杨蔓娘之前在附近的保康门街住过,对于这一片儿的地形还是很熟悉的,也不理会后面人的叫喊声。
很快便拉着高尧康就跑进了细瓷巷子,左拐右拐,趁人不备钻进了韩家草料房。
“呼哧呼哧”
跑的太紧张了,杨蔓娘的嗓子辣的要命,扶着膝盖大喘气。
“呼哧呼哧姑,姑娘,多谢你救我啊!”
“不用谢,我看错人了!”
“哦可是这里好黑啊!”
草料房里没有窗户,当然很黑。
“那你出去。”
“不要。”
“那闭嘴。”
“哦。”
第76章
杨蔓娘两手空空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下晌了。
进了大门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买的桃子和肉都丢在桥市了。
“大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衣裳上还有草屑啊?”
老二杨世林一脸惊奇。
“没什么, 扶老大娘过马路了!”
“哦, 啊?”
杨士林一脸懵逼。
回后院洗漱了一下, 换了衣裳, 姐弟俩一道吃了夕食。
杨蔓娘便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存稿,今儿耽搁了一天,存稿可得加紧了。
这段时间, 杨蔓娘已经写到男主杨卿臣跟随崔九元习武。
是的,虽然最终的主线是科举,但是毕竟目前男主还有生存危机, 所以, 男主还是要学武自保,打脸小反派杨瑜。
作为一个低武世界的大佬, 崔九元能传授给男主的武艺,自然不可能是王八拳之类的大路货色,不但威力无穷, 名字自然也是要足够风雅的。
所以杨蔓娘给男主设置了一套剑法, 一套轻功和一套内功,碧波惊鸿剑,青鸾九影和坐忘星元功。
“大姐,这内力当真这般厉害吗, 练成了之后, 居然能直接以真气伤人?”
无论多大年纪,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
头一次接触到内功这个概念,在一边帮忙收拾稿子的老二杨士林, 终究是没有忍住,一脸惊叹的道。
“那是自然了,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曲院街,武学,南苑训练场上。
学子们正在进行每日的骑射训练。
一个皮肤黝黑,声音有些粗噶的男子,高声回道:
“那崔师父不是说了嘛,那内力是人生来就有的一口先天元气,不过许多人不懂内功,本命元气五六岁就散了,可若是习武之人,有了对应的心法内功口诀加以导引,便可将先天元气壮大,对敌之时,再配合剑法掌法将内力外放,威力无穷!那杨瑜和他的狗腿子,在杨卿臣用了内力之后,不是连一招都没撑过去么,可想而知这内力有多强大了!”
“哈哈,痛快啊!看那个杨卿臣学了武艺,随手一招就打的那杨瑜和狗腿子们哭爹喊娘,实在是痛快啊!”
“确实痛快!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报仇了!哎,可惜这墨瑾公子,怎么不把这坐忘星元功的口诀写出来呢!”
“就是!倒是写出来让人瞧瞧啊!”
“哈哈,姜三郎,墨瑾公子书上不是写了嘛,这内功都是不传之秘,而且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练内力都是五六岁开始,你现在都十六了,浑身经脉早都堵塞了,写出来你也练不了的!”
“额,那我不做一流高手,做个二流高手也好啊,能飞檐走壁就行!”
果然,人类,无论哪个年代,永远摆脱不了对天空的渴望。
“不对啊,那杨卿臣不也十三岁了,怎么能学内功的!”
“你看书可真不仔细,那崔师父不是说了嘛,杨卿臣虽然年纪略大一些,但是他骨骼精奇,百脉剧通,是练武奇才,而且还是童子身,自然可以学坐忘星元功,你都已经不是童子了,就不要妄想了!”
“得意什么!我自然不是童子,说的好像你是似的。”
“嘿嘿,不好意思,鄙人正是!”
“啊!你小子,牛!”
不提众人对这位童子身的同窗的羡慕嫉妒恨。单说杨蔓娘的新章节发出来之后,便在汴京市井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讨论,虽然过去她的话本儿也受欢迎,但是这次的讨论确实前所未有的热烈。
不得不说,上至八十,下至八岁,任何一个年龄段的男人,都无法抗拒武功的魅力。
明明杨蔓娘的新章节,才发出来一日的功夫,可这些平常看四书五经就头疼的男人们,却都已经对里面写的极为复杂晦涩的武功招式,研究的极为透彻,什么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什么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这些话本儿里的武学理论,各个说起来各个头头是道,简直比她本人还要在行。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那墨瑾公子写的绝对是真的!我小的时候,就感觉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腹这里,就脐下三寸,和墨瑾公子书里说的一样,就有一股子气在循环呢,我记得真真儿的!哎呦!不用说,那肯定是我那口先天元气啊!”
朱骷楼茶馆儿里。
满脸虬髯的祝老三,一拍蒲扇似的巴掌,唉声叹气道:
“哎!悔啊,当初若是早看了墨瑾公子的书,好好引导这一股子先天元气,八成我现在最差都成二流高手了!”
“哎哎哎,真的呢,我五六岁的时候也这样,可是如今年纪大了就没有了!”
“不错,不错,我小时候也是!”
“哎!错过了!可惜可惜!”
茶馆里的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之后又都一脸的垂头丧气,仿佛错过了一万两银子。
看的一旁分茶的甜娘直翻白眼儿。
不说茶馆酒肆中,众人对于内功的讨论。
却说其他各家小报,自从墨瑾公子的随身玉佩一处,包括原本叫喊的最凶的李氏小报和清月散人,都已经是万马齐喑了。
如今这内功之说一出,倒是让众人再次眼前一亮。
《新闻》报房。
岳阳老生兴致勃勃的看着《杨卿臣的随身师父》最新章节,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老岳,你和墨瑾公子不是对手么,怎么还赞她的书啊!”
一旁的撰稿刘思见状有些好奇的道。
“哈哈,怎么能是对手呢!那墨瑾公子签售会多厉害的,十两银子的话本儿,五千本一个多时辰就卖光了,我可不敢脸上贴金说是对手哩!”
岳阳老生哈哈一笑:
“我现在倒是佩服这墨瑾公子的紧,当真是了不得啊!我原以为她一个小娘子,虽然受小娘子们追捧,但写男人喜欢的话本儿定然是不擅长的,如今你瞧,她可比我这个男人还了解男人的喜好哪!”
“不说那随身玉佩了,就如今这武功的设定,就又是让人眼前一亮哪!也不知道这小娘子脑子怎么长得,居然能想出这内功的套路,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随口一句,就定下了练武的基调!想来以后话本儿写打斗,都少不得要写这内功了,哈哈!还有那飞檐走壁的轻功,我看了都恨不得学会哪!还有写的那剑法也是厉害,飘逸又犀利,每一句剑法还对应一句诗做口诀,当真是奇思妙想哪!我写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儿,如今才发现居然,居然还能这么写的!”
“谁说不是呢!”
撰稿刘思笑着道:
“你说,那墨瑾公子会不会就是个武林高手啊!”
曹家族学里。
这会子正是课间休息时间。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一边看着朱雀门小报,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绝对是!”
“嚯!你别说,墨瑾公子还真有可能是高手!你看那碧波惊鸿剑的剑法口诀,什么破剑式荡剑式一看就很高明啊,还有坐忘星元功,这要是自己没学过,编都编不出来的!”
“我也觉得,她肯定学过,不然怎么可能写的这么真!”
“七哥说的在理!所谓达者为师,自然无所谓男女了,不然咱们去亲自请教一番如何?”
“九弟说的在理!”
“同去同去!”
然后,朱雀门小报在之前被扔石头之后,又一次被各家的小郎君们华丽丽的围住了。
“什么!拜师???”
东主朱旭一脸的懵逼。
望着这一群明显出身富贵的小郎君,朱贵忍不住扶额。
“各位公子,实在不巧,墨瑾公子最近去访友了,不在汴京,你们若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写信,报房会代为转交的!”
经过一次次的折磨,如今的朱旭处理这种事情,已经越来越丝滑了。
然后第二日,杨蔓娘醒来,便收到报房那边送来的一大筐拜师信。
对此,杨蔓娘倒是也有心理准备,因为自家腹黑的弟弟杨士林,当时看完新章节也是这样,还央求着让她传授武功秘籍,杨蔓娘好说歹说才算让他相信这是自己杜撰的。
杨蔓娘还记得当时杨士林的表情,极度失望,被打击的都快碎了,那感觉就跟世界观都崩塌了似的。让杨蔓娘感觉自己没有武功秘籍,实在是罪不可赦。
所以,不知道怎么回信的杨蔓娘,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广大的北宋少年郎再受这样的打击。决定用现代新闻学的方法,用一个热点掩盖另外一个热点,决定接下来让主角杨卿臣来一场读书方面的教科书式的装逼打脸,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同时也降低他们对话本儿里武学和内力的关注度。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九月初三,秋高气爽。
这是杨家的大日子,也是整个汴京人最重视的日子,这一日是汴京最高学府天宸书院的招生日。
为了话本儿的真实性,杨蔓娘将话本儿里的大地点定在汴京,但是为了避免被对号入座,也为了让主角杨卿臣更好的装逼打脸,便杜撰了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天宸书院。
所谓的天宸书院,是什么水平呢?
就类似于现代的人大附中和衡水,只要考上了,好好读的话,就有很大可能上清北。在杨蔓娘新书里的话,那就是考上了这个天宸学院,未来就有一半的可能高中进士,总之,天宸书院,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非常牛逼的书院,是未来进士的摇篮。
这一日一大早,杨家将近三十六房嫡出庶出的孙辈,一共四十二人,都集中在杨家的祠堂,拜祭祖宗,然后听从族长杨老大人的训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用我多说了,要去参加天宸书院的入学选拔赛的就留下,自觉水平不够的就退出。”
天宸书院对于学子的吸引力自不必说,除了七个功课太差的,剩下的三十五人全部选择去,杨卿臣自然也在其中。他很不起眼的站在庶孙的队伍里,跟着众人一道前往天宸书院。目光瞟向最前面的嫡孙杨璇。
他身后,杨家另外一位庶孙杨晴见状,一边走一边凑上来小声八卦:
“十七郎,你也在看杨璇吧!嘿嘿,他可是大老爷的嫡长子,从小就有名师精心辅导的,咱们这些去凑数的可比不了。天宸书院每年只招三十六人,咱们杨家已经有三年无人考上了,不过,今年应该不同了,大家都说今年杨璇必定能考中的,你看,祖父对他笑得多和蔼啊!”
说到最后,杨晴一脸的羡慕,显然作为庶孙,杨晴是非常渴望被祖父杨老大人重视的。
“哦。”
杨卿臣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跟着众人的步伐一起往前走。去天宸书院参加入学考试的学子是不许坐车的,这也算是一种对学子意志的磨练吧!
不过,这是装逼打脸小说,主角就算再低调都没用。即使被淹没在人堆里,也一定是开了嘲讽技能的,就像是臭鸡蛋之于苍蝇一般,对各路大小反派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很快,第二个送经验的反派就跳出来了,那就是杨瑜的亲哥哥杨璇。
因为弟弟的缘故,杨璇自然对杨卿臣没什么好印象,他在一群狗腿子的簇拥下,走到杨卿臣面前,一脸高傲,语气嘲讽的道:
“十七郎,你居然也肖想考天宸书院?呵呵,我记得你上族学没几天吧,大字认全了吗!”
“哈哈,就是,大字认全了吗?十七郎,你可真会痴心妄想!居然也敢参加入学选拔,一个庶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
“就是,别妄想了,天宸书院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就是!十七郎!你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面对这些挑衅和谩骂,杨卿臣充耳不闻,只是停下脚步,语气不冷不热的道:
“天宸书院又不是你开的!”
“十七郎!你他娘怎么跟我哥说话呢!”
杨瑜虽然之前被习武之后的杨卿臣打了一顿,怂了一段时间。但是众所周知,反派的记忆只有七秒,打的再狠都不会记得,伤好了很快会继续跳出来作死。
“好,既然你不自量力,那就别怪我了。今日考试,暂且容你嚣张一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若是考不上,你就给我们兄弟磕头赔罪!”
杨璇眼神一冷,不屑的道。
虽然在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看来,杨璇这个小反派,设置的有点儿老掉牙,有点嚣张无脑了。但对于第一次看打脸爽文的大宋读者来说,却懵逼不伤脑,程度刚刚好。
杨蔓娘深知,在这种古早装逼打脸爽文中,要想推动剧情,想爽,配角可不能设置的太识时务太有脑子。就是要这样越嚣张越无知越好,这样读者看了他们对主角的挑衅才会越来气,之后打脸才会越酣畅淋漓。
“首先,老夫要感谢各位学子选择天宸学院。老规矩,和往年一样,还是天宸书院十二位大儒出的试题,限时两个时辰,全部答对通过者,获得入学资格。”
为了让主角装逼,这考试的节奏自然不可能慢,所以天宸书院考试,自然不可能跟正式的科举考试似的,放在考号里考个十天八天,主角还在里面吃喝拉撒的,读者可没有那个耐心。
所以,杨蔓娘直接按着现代考试设置时间,并且让主角很快的答完试卷,第一个出了考场。
天宸书院的考试,就像现代高考一般全城关注,所以杨卿臣第一个出了考场,顿时被周围的人重点关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呀!那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倒是挺斯文俊气的,这才刚刚一个时辰呢,居然就出来了!别是不会做吧?”
“我看也是,哪有这么快的,这一定是不会做,充数的!”
“这可是天宸书院的考试,如此不认真对待,简直没有家教!”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不远处的看台上,同样关注着这次考试,和其他家族家主坐在一起等待结果的杨老大人也有些不悦,他对于杨卿臣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早上祭拜祖先的时候扫过一眼。
“那是谁?”
“回老大人,那是死去的九爷的儿子,十七郎。”
大管家杨大小心翼翼的回道。
“哦。”
杨老大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毕竟他指望的也不是杨卿臣,而是嫡孙杨璇。不过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杨老大人自然也是有对头的。
坐在对面的刘侍郎,见状笑着挖苦道:
“看来杨大人教导有方啊!令孙居然这么早就出来了,想来定是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可比不了,我看哪!今朝书院考试,令孙定然能夺个魁首的!”
对方虽然讥讽自己,但说的是事实,杨老大人脸色铁青,没有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暗恨这个庶出的孙子不争气,不会写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到最后不行么,还要头一个交卷出来招摇,丢脸至极!
杨老大人吃瘪不痛快,自然需要找人出气,哼了一声,对杨大吩咐道:
“去传我的话,告诉十七郎,让他考完了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去,等我家法处置!”
写到这里,杨蔓娘打了个哈欠,一看沙漏已经是子时了,索性便停下了笔。将后续留在了下一章节。
她这一留不要紧,可把看书的人给急坏了!
曹家族学。
最近族学里的子弟,都很迷《杨卿臣的随身师父》,每次清早才刚一拿到朱雀门小报,众人就在开始在族学埋头追读,简直比温习功课还要准时。
不过新章节没有众人原本期待的练武环节,不免有些失望。但是大家本都是读书人,看到是书院考试,顿时又来了兴趣。
“这里面写的这个汴京天宸书院是杜撰的吧!感觉有点像太学,又比太学还厉害啊!”
“确实,你看书里写了,这天宸书院的山长,就是太子太傅慕一凡,而且书院一年就从全国招收三十六位学子,这些学子最差的都能考中同进士,各大家族都以家族子弟能考进天宸书院为荣,这些殊荣,太学哪里能比得上哪!”
“哈哈,我敢保证!甭管这天宸书院再厉害,十七郎也一定考的上,八成还是魁首!”
人都是慕强厌蠢的,虽然杨卿臣越来越出色,众人自然也越来越喜欢杨卿臣这个人物了,自然不免称呼也变得简化亲切了,直接叫他十七郎,很多人看书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将自己带入十七郎。
“那当然!十七郎可是崔三元的关门弟子啊,崔三元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十七郎本就天资聪颖,只是被埋没了,如今还被他教导了快一年,考个天宸学院本来就是手拿把掐!”
看书的大宋读者们,自然知道杨卿臣背后是高人教导的,谁也不会觉得杨卿臣会考不上。看到杨晴那傻小子居然说杨卿臣和自己一样,都是凑数的,众人哈哈一笑,顿时心里有种知道真相的优越感。
傻小子!等十七郎考上你就傻眼了!
不过之后,看到杨璇又出来挑衅,众人顿时气笑了:
“这个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我敢打赌这杨璇绝对考不上,就这德性,再说他的师父怎么能跟崔三元相比!我倒要看看,等杨卿臣考上了,这些嘲讽的人是什么嘴脸!”
这是爽文,所以杨蔓娘从话本儿开头,就给了主角杨卿臣超然的全方位的碾压级别的优势,直接和所有人拉开了距离,所以反派杨璇的挑衅,在知道实情的大宋读者看来,简直是不自量力取死之道。
都迫切的希望杨卿臣把这个杨璇给干趴下,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但打脸当然不可能这么快,不然来一个打一个,反派都不够用了。所以,还得等等。
众人便忍着气,继续看,可当看到那杨老大人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杨卿臣回去等候家法处置。
带入杨卿臣的众人顿时炸了!这特么还了得!好big胆!
“这个什么狗屁杨老大人瞎啊,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家法处置十七郎!”
众人都是大家子弟,自然知道家法是怎么回事,顿时对这位杨老大人不满了。
“就是!井底之蛙!知不知道这可是你们杨家百年难遇的天才啊!你居然一点都不珍惜,这老东西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就是!杀鸡焉用牛刀!十七郎可是有高人指点的!那什么劳什子考试手拿把掐,哪里用得着两个时辰!这老头儿真是没眼光!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可恶!这老头儿眼里就只有那个杨璇,错把狗屎当成宝!到时候他看重的杨璇没考上,瞧不上的十七郎考上了,不得给老头气晕过去!”
“这墨瑾公子倒是快点写啊!我等不及看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嘴脸了!”
“就是!快点出考试结果!”
“一定让十七郎考上,好好的给老子打一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脸!”
大家都不自觉的带入杨卿臣,自然忍不了他受委屈,看他被人瞧不起,就跟自己被人瞧不起一样愤怒。所以,不光是曹家族学的小郎君们激动的咬牙切齿,基本上汴京的各大酒肆茶馆里,男人们看完新章节后,也是义愤填膺,呼声都是前所未有的一致。
那就是,快点让十七郎展现实力!狠狠的打脸!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震惊!
就连报房那边儿,也一天收到两大筐来信,全部都是催促墨瑾公子快更新的!
可以说,杨蔓娘这男频装逼打脸套路才刚横空出世,就把看话本儿的大宋男读者给狠狠拿捏了!
可怜的汤姆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jpg
第77章
观音桥, 春明坊。
伴随着不知谁家的公鸡啼叫声,杨蔓娘缓睁开了眼睛。这会子按着现代的算法,也才八点多, 太阳就已经照在窗棂上了。
俗话说, 早立秋凉飕飕, 晚立秋热死牛, 若是六月份还没进三伏天立秋,那立秋以后很快就出伏,天气也就会凉快了, 但若是七月份立秋,那么立秋以后正好还没出伏,天气还是很闷热的, 也就是民间说的秋老虎, 其炎热程度足足会把老牛都给热死,虽然这种说法夸张了些, 但也是有道理的。
比如今年,便是七月二十一立秋的,便属于立晚秋, 所以立秋以后天气依然很闷热。这般热的天气, 杨蔓娘睡了一宿自然口渴的紧,伸了个懒腰,便拿起小几上的竹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昨晚倒的凉白开。
随手拿过床头的团扇扇了会子风, 便换好家常衣裳, 准备去打水洗漱。
“咚,咚,咚!”
才出了正屋门, 便听见前院儿的敲门声儿。
“大姐,是我!”
是老二杨士林去桥市租牛车回来了,家里的牛车自从之前出事之后,就没有再买,所以每次需要用车都是去桥市租,整租一天一百文,这个价格,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委实不算什么了。
“大姐,我租牛车的时候,正好瞧见桥市上有卖蜜煎樱桃的,一坛子五斤,六十文,就顺便买了两坛子,咱们今儿不是要往地窖囤冬菜么,正好囤两坛子这个冬天吃。”
杨士林将牛车赶进院子,一边往下搬坛子,一边笑着道。
汴京一般从三月底开始卖鲜樱桃,那会子是早熟的品种,价格也最贵,一斤要二十文,等到四五月份的时候,就是正式的樱桃季了,大量的樱桃成熟,大街小巷都有小贩挑着担子卖,价格自然就便宜,一斤才五文钱,到了六月,樱桃就又开始少了,变成了零星的晚熟品种,价格又会攀升到二十文一斤。
杨蔓娘一家都爱吃樱桃,只是这年头又没有冷库和冰箱,所以,鲜的自然放不住,买几坛子腌制好的蜜煎樱桃回来,存在地窖里倒是正好。
“好啊!这东西这个冬天吃倒是不错。”
如今立了秋,汴京家家户户都开始囤冬菜了,这个年代可不是现代,冬天出门很方便,只要出小区,随便一个小超市里随时随地都有新鲜蔬菜卖。
这个年代到了冬天,如果不是有事儿或者上工的人,没人愿意出门。如今冬天吃菜,除了极个别有暖棚的富贵人家,百分之九十九的汴京人,都是靠秋天囤的菜过冬,冬天桌子上有什么,完全取决于秋天的时候囤了什么。
杨蔓娘家自然也入乡随俗,一立秋便开始行动起来了,这座宅子原本就有一个菜窖,应该是宅子的前主人家挖的,就在后院西厢房边上,面积大概有五六个平方,也不算小了。老二杨士林上一次休息的时候,姐弟两个就踩着梯子下去,把菜窖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准备好立秋后囤菜的。
可不要觉得如今就想过冬的事有些早了,如今的气候可不比现代的暖冬。说冷就冷,九月初晚上就有霜冻,九月底就陆陆续开始落雪了,之后几乎就一日比一日冷,城里有人清扫倒也罢了,汴京城外的道路,基本上冬天一下雪都是没过膝盖的,出行没有牛车根本不要想,就算有牛车出远门也是受罪。
所以,猫冬的吃食自然要早早的提前准备起来。如今家里有了银子,自然也不用像去年似的,紧紧巴巴的过日子。
杨蔓娘锁好门,坐在牛车上去潘楼。
一路上还忍不住盘算着,若是遇上卖蜜煎樱桃的,还要再买几坛子才好,这东西到了冬天更贵,说不定六十文也买不了一坛子。
作为汴京最大的自由贸易市场,这个季节的潘楼,可谓是热闹至极,人声鼎沸。
如今正是最后一茬秋菜下来的时候,牛车,骡车,串车,拉着大车小车的菜往潘楼里送,每个卖菜的摊子上,白菜萝卜都一颗颗堆放的整整齐齐,菜垛子码的高高的,不光卖菜的多,买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几乎家家户户都全家出动,赶着车来买冬菜。
“霜菘多少钱?”
这个年代白菜还不叫白菜,叫霜菘。
“便宜实惠!两斤一文,要一百斤以上的三斤一文。”
菜贩子扯着嗓子,大声的吆喝着。
“姐,咱们买多少?”
“要五百斤吧!”
“芦菔呢?”
芦菔就是萝卜。
“唔,也要三百斤。”
见她这么豪气,菜贩子顿时喜笑颜开:
“小娘子,这里还有我浑家带着村里的女人晾的干蘑菇和木耳,还有豆角干儿,黄瓜干儿,自家晾的山药片儿。都收拾的极干净,冬天添菜是极好的,小娘子要不要也来点儿?”
“好,那就各来二十斤吧!”
杨蔓娘自然求之不得,她可不想整个冬天都白菜萝卜,萝卜白菜,有这些替换着吃自然不错。
她买的多,菜贩子帮忙给装好车。姐弟二人赶着车回家送了一趟,将这些都存放到地窖里,在家吃罢午饭,又赶了牛车出来,买了几大筐各色易于储存的零嘴儿,栗子,葡萄干儿,核桃,红枣,松子,杏干儿,最后又买了五坛子蜜煎樱桃,一袋子湖米,一袋子面送回家,放到后院背阴的耳房里。
才又去桥市还了租赁的牛车,在小食摊子上各吃了一碗葱油素面做夕食,一直到天黑,姐弟二人才一脸疲惫的回了家。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躺在书房新淘换的太师椅上,杨蔓娘感觉整个人都累的不想动,忍不住有些感慨的自言自语。
要知道,当初她刚来大宋的时候,每天吃的半饱,晚上子时睡觉,早晨卯时还能起床冒着大雪去矾楼上工,如今不过是出去买一天的菜,还坐着车呢,回来就累的半死。
“大姐,我热了水,你要洗脸吗?”
老二杨士林在屋外敲门道。
“洗!”
还得打起精神来,明儿就是交稿子的日子,今儿出去了一天,还一个字没写呢!
杨蔓娘想起这个,忍不住内心就想哀嚎,明明每天都没闲着,可为什么不论怎么写,最终都会落到没有存稿裸更的境地!
不过,哀嚎是没有用的,存稿还是要完成。洗漱罢,点上灯烛,雷打不动的继续存稿。
如今整个汴京都在等待新章节男主实力装逼打脸呢,可不能掉链子!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是九月初七,天宸书院公布考中名单的日子!
这样重要的日子,几乎汴京一大半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很多人家都是全家出动,想知道今年的三十六个名额最后花落谁家。
杨府自然也不例外,上至杨老大人,下至所有庶孙,即使是没有参加入学考试的,也跑去看热闹了。全杨府,除了留守的仆役之外,就只有一个人没有去,那便是杨卿臣。
却说之前考试结束,被家主罚去祠堂思过,对别人来说是痛苦,但是对于练武的杨卿臣来说却正和心意,考试成绩还要三日才能出来,他也不想杨璇这些人在自己耳边嗡嗡嗡,所以正好借这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练习坐忘星元功,提升自己的实力。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天宸书院这边,人声鼎沸,金旗招展,所有学子都格外激动。盖因为今年和往年不同,长公主殿下居然也亲临现场。
要知道,长公主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当今圣上自幼丧母,就是长公主殿下抚养长大的,所以,圣上对长公主殿下极为亲近,甚至还爱屋及乌,破例没有降等,直接按着自己女儿的封号,将自己的外甥女,也就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冷千夜,封为了纯懿公主。
所以,可想而知长公主在汴京的地位是多么尊贵了,所以书院山长慕一凡便决定,入学考试的前三名,便长公主殿下来公布。
午时正,准时开始公布名单。
“第三十六名,岳阳学子,林文。”
“啊啊啊!是我,是我啊!我考中了!”
被念到名字的学子,顿时激动的跳起来,大喊大叫,那状态比范进中举也好不了多少!
“是我儿!我儿我儿中了!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不光考中的学子本人又蹦又跳,其家人也激动的语无伦次,又哭又笑。
不过,无论是高台上的长公主殿下,还是正在公布名单的书院山长慕一凡,亦或者是下面看热闹的普通百姓,没有一个人笑话他们,很多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这激动的一家人!
这可是天宸书院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谁考中了会不激动呢!
“三十五名,大名府学子,宋从文。”
“啊啊啊!是我!”
这为叫做宋从文的学子,和上一位学子的表现,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激动的又蹦又跳,又哭又笑。
“第三十四名”
“第十一名”
随着越来越多的名字被公布,没有一个杨家子弟考中,坐在看台上的杨老大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杨家已经连续三年无人考中天宸书院了,若是今年再没有,那杨家就连续四年失利了。
连续四年没有拿得出手的家族才俊,这对杨家的名誉可是很不利的,甚至会让其他家族耻笑。
“第四名,汴京学子,张樊。”
很快,第四名到第三十六名的学子名单全部公布了。
“好了,让我们恭贺刚刚念到名字的学子!下面,就让长公主殿下来宣布,前三名的人选吧!”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慕一凡将深青色的榜单,双手递给了长公主。
底下的众人顿时对着看台高声欢呼,一脸期待的望着雍容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杨大人,我记得你家也有不少孙辈参加入学考试了,不知,可有哪个孙子考中了吗?”
望着底下欢呼的众人,看台上的张侍郎一脸的得意的道。
他当然有资格得意,他怎么能不得意呢?三十三人里,杨家没有一个子弟考中,而刚才那位第四名的汴京学子张樊,可是他的大孙子啊!
“唔。”
虽然前面的名单里没有自家子弟,让杨老大人心里不高兴,但却同时又升起另外一种期望,甚至这种期望还越来越强烈。
不过杨老大人心里虽然激动,却还是克制住了,他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道:
“刘大人着急什么?名单还没有念完。”
“哈哈,你不会觉得你的宝贝孙子能考中前三吧!”
张侍郎顿时笑了,每年能考中前三的哪一个不是精才绝艳之辈,早就名动汴京了,不是他嫉妒,实在是杨家的那个杨璇虽然有些名气,可却比自己的孙子还差一大截的,好好上进的话,考中二三十名倒是有可能,绝对够不到前三的程度!
看着杨老大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刘侍郎嗤笑一声,他倒是要看看前三名单公布后,这个老家伙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光看台上的杨老大人觉得杨璇能考中前三,就连杨璇自己,还有其他的杨家子弟也是这么认为的。
“嘿嘿,大哥,你肯定中前三了!”
“难怪这么久都没有念大哥的名字,原来好饭不怕晚,大哥是前三啊!哈哈,可笑那十七郎居然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和大哥你比,如今被祖父关在祠堂里呢!璇大哥,咱们杨家还是你最有才,以后我们兄弟就靠大哥提携了!”
面对众人的恭维,杨璇顿时变得志得意满,自己肯定是考到了前三名!
想到被关在祠堂里的杨卿臣,杨璇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他望着长公主手里写着前三名字的青色卷轴,目光灼灼,故作矜持的对周围人道:
“好说,好说!”
“第三名!京兆府学子,杜玉明。”
“哈哈,是玉郎!我们京兆府的杜玉郎!”
顿时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显然这位叫杜玉明德学子在京兆府很有名气。
“大哥,杜玉明我知道,他是京兆有名的神童呢!和咱们汴京的大才子苏逸飞齐名,看来今年夺魁的式苏逸飞了!大哥,下一个肯定要念你的名字了!”
“哈哈,第二名哪!太厉害了,恭喜大哥!”
虽然杨家众人认为杨璇能中,但也不觉得他能超过名满京华的苏逸飞,所以,纷纷道贺他第二名,仿佛第二已是他囊中之物,对此杨璇虽然心里不悦,但也心里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过声名远播的苏逸飞。
哈哈,第二名,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二名,汴京学子,苏逸飞!”
长公主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苏逸飞居然是第二!”
“我没听错吧!汴京第一才子苏逸飞居然考了第二!”
“那谁是第一,居然比苏逸飞还要厉害!”
原本毫无悬念的第一,居然变成第二,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就连看台上的张侍郎都懵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一副胸有成竹摸样的杨老大人,难道自己看走眼了?第一名还真的是他的那个孙子杨璇不成?
“啊,大哥,难道你是第一!”
“大哥!就剩一个了,肯定是你!”
杨家众人激动的道。
我是第一?
我是第一!
杨璇顿时激动的口干舌燥!
他一脸激动的盯着高台上的长公主,等着她的口中念出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汴京学子,杨”
第78章
据可靠人士杨士林带回的最新消息, 朱雀门报房昨天半夜又被人扔石头了!
原因就是断章!
杨蔓娘有些心虚的对灯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前天白天下菜窖太累了,大宋人不骗大宋人, 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不过这种现代网文司空见惯的断章套路, 看书的大宋读者却难受了。
“呔!断在这不上不下的, 简直他娘的难受!这不就跟洞房花烛夜, 被人拉去服徭役一样嘛!”
“可不嘛,我当时以为十七郎要好好打这帮人的脸,还特地泡了一壶茶准备好好享受一下, 结果!关键时刻居然没了!他娘的,就这!就这?给我气的直接把茶壶给扔了!”
上面的这两位读者,显然属于急脾气的。
“哈哈!急什么!也可以先看看其他的话本儿嘛, 那清月散人还有燕儿归那些, 不都写了穿越话本儿嘛,可没有那墨瑾公子这断章的毛病哩!”
因为杨蔓娘的断章, 大宋读者已经生生的造出了“断章”这个词。
“不想看!都一样,穿过去必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必背东坡先生的词扬名, 必左拥右抱娇妻美妾, 一开始看着还行,看多了也就那样儿,没意思!”
“就是,都一个套路, 看多了腻味, 还是墨瑾公子的书有意思!看了就丢不开手啊!我现在就想看那些人知道十七郎是第一的时候,是什么嘴脸!”
“哈哈,俺也是!虽然断章确实气人, 奈何独此一家啊!”
“他娘的,还是等吧,反正明天就有新章节可以看了!”
其实,对于市井的反应,杨蔓娘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也大概能猜得出来,因为中午的时候,报房那边儿就送来这两天的读者来信,不得不说,味儿非常的冲。
不得不说,男读者和女读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之前写《梦回盛唐》和《霸道王爷心悦我》的时候,有时候断章了,小娘子们都是温声细语的催更。
但是如今这本《杨卿臣的随身师父》则不同。因为男读者居多,所以暴脾气的也多,有斯文催更的,自然就有暴脾气的。
比如这一封信,就是一个叫祝老三的男读者写的,字写的非常的大,七八页纸就写了差不多一百个字,而且错别字居多,但大体意思杨蔓娘还是看出来了,就是警告她不许磨磨唧唧,快点让十七郎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脸,并且在最后威胁她,再断章就弃书。
让看到这封信的杨蔓娘,忍不住脸色古怪,恍然有种置身于某点评论区的感觉。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更新还是要跟上。
上回书写到,天宸书院的入学名单出来了。
随着书院山长慕一凡和长公主念出一个个的名字,三十五名考中的学子们,都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一个个的走上高台。
此刻,就剩下第一名魁首还没有公布的了!
这一刻,万众瞩目,万众期待!
全场鸦雀无声,明明有几万人围在看台边,却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大家都深怕听不见第榜首的名字!
杨璇一脸激动的盯着长公主,口干舌燥,等着她的口中念出自己的名字,他身旁的其他杨家子弟也激动的摒住了呼吸。
“第一名,汴京学子,杨”
听到开头的杨字,张侍郎的眼中露出一抹震惊,望向身旁的杨老大人。不会吧!不会真的是他的孙子杨璇吧!难道,那个叫杨璇的小子一直在藏拙?
看台上的杨老大人听到了开头的杨字,也是眼神发亮的望着孙子杨璇,严肃的老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果然是璇儿,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哈哈!真是我杨家的千里驹啊!
而台下听到杨字的杨璇,则一脸兴奋的整理好身上的儒生袍子,做好了上台的准备。
“卿臣。”
随着长公主吐出后面两个字,底下看热闹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杨卿臣?
汴京人对于这个名字,可谓是非常的陌生。这是谁?怎么从没听过?杨卿臣是谁啊?姓杨?杨家的人嘛?
就连张侍郎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瞧见身旁的杨老大人那又是高兴又是震惊,又是纠结的神色,倒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杨卿臣,也是你的孙子?”
杨老大人深深的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有一种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的感觉,又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想不到自己看重的嫡孙杨璇没考上,倒是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庶孙十七郎考上了。
但无论嫡庶,总归是自己的孙子!总归姓杨!总归给杨家争了气!杨老大人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整个人满脸自豪,容光焕发。
他往台下看去,想找出这个给自己争气的孙子,才顿时想起自己之前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十七郎给关进祠堂了,他不由的为自己老眼昏花赧然,又想起按着惯例,考中的人还要上台的,由书院山长亲自授予天宸书院的学子铭牌,连忙起身命大管家亲自去将人放出来,还特地嘱咐,让十七郎骑自己的坐骑雪花骢赶过来。
雪花骢,那可是皇上赐给老大人的坐骑,是西域进贡的上等好马,全身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色,跑起来更是如风驰电掣,是杨老大人最中意的好马,嫡长孙杨璇求了好多次,老大人都没给他,现在却让十七郎骑。
大管家闻言一脸震惊的,领命飞奔而去。
若说听到十七郎夺得榜首,杨老大人是高兴和震惊,那么杨璇和他身边的其他杨家子弟,就是傻眼了!其他人还好,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惊讶过后也只是窃窃私语。
但杨璇则不同,他不光震惊,还有愤怒和羞恶!
居然是十七郎!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明明应该是自己考中才对!自己可是祖父最看重的嫡孙!是杨家最出色的!怎么可能是十七郎!他一个庶子怎么可能超过自己!
这一刻,听着周围人震惊的窃窃私语,杨璇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笑话。他几乎可以想象,以后所有人说起来,都会说他杨璇败给了十七郎!
一个庶孙!
不!绝不!他绝不要受这样的羞辱!他考不中,杨家其他人也绝不许考中!
这一刻,杨璇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死死的咬着嘴唇,盯着一身青色儒袍,骑着高大的雪花骢赶来的杨卿臣。
看着他被众人仰望和崇拜,看着那过分俊秀的容貌,杨璇肥硕的下巴顿时扭曲了,眼中闪过恶毒之色。
十七郎,你休想得意!
所以。
在山长慕一凡将属于杨卿臣的那枚书院铭牌递给他的时候,杨璇高声喊道:
“我不服!他是作弊的!”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顶着家主杨老大人吃人的眼神,杨璇大声喊道:
“山长!他杨卿臣不过读了几日书,绝不可能考中头名的,他一定是作弊了,望山长明察!”
“这个杨璇怎么回事啊!失心疯了吧!一点家族的体面都不顾的吗,这么冤枉十七郎?”
在一旁帮忙收拾稿子的杨士林读到这,终于忍不住愤怒了。
“好歹都是一个姓杨的,这么对自家兄弟,这人简直猪狗不如!”
不光杨士林愤怒,看到这里的曹七郎,更是怒不可遏。
“小人!无耻之尤!”
书房里,曹七郎气的失去了读书人的君子风度,把手里的小报拍在桌子上,起身来来回回的疾走,一边走一边手咒骂书中的杨璇。
作为《杨卿臣的随身师父》的忠实拥趸,曹七郎对于十七郎是十分的喜爱的,在他的心里,十七郎不单单是话本儿里的人物,更是他自己的在话本世界里的化身。
原本看到十七郎考中榜首,众人震惊傻眼,家主还让他骑着自己的雪花骢前来,曹七郎就觉得特别的爽快,尤其是作为一个即将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他的爽感和代入感,更是比普通人还要加倍,简直是发自内心的痛快,就好像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镇雪泡豆儿水一般,从头到脚的酣畅!
但谁知才刚高兴了没一会儿,杨璇这个兔崽子又跳出来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曹七郎简直恨得牙根痒痒。他已经带入了十七郎,所以那杨璇污蔑十七郎,简直跟污蔑他自己一样,绝对无法忍耐。而且作为一个读书人,曹七郎对于杨璇这种污蔑别人作弊的行为,是尤其痛恨的,要知道读书人若是被人污蔑考试作弊,那是极为严重,甚至影响终生的事情,曹七郎看到这不光骂杨璇,简直恨不得钻进书里亲自揍他一顿了。
不过,骂归骂,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担心十七郎真的被杨璇给陷害了,忍不住又坐回去拿起朱雀门小报继续往后看。
不过,曹七郎的担心是不可能发生的。既然是装逼打脸爽文,杨蔓娘自然不会让反派得逞。
书接上回。
却说那杨璇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证据便告发杨卿臣作弊,按说是不应该被采纳的。但是杨卿臣不是苏逸飞,他在汴京声明不显,还从未证明过自己的才华,所以,围观的众人便有些窃窃私语,觉得有些说的在理,包括山长慕一凡心里也有些怀疑。
所以很快,慕一凡便给出了解决方案。
“既然这位学子,你说榜首杨卿臣作弊,那么老夫和长公主就亲自试一试,看看他的学问到底如何,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老夫有言在先,诬告可是要受罚的,若是杨卿臣的才华足以担得起榜首位置的话,你诬告别人,便是人品有瑕,那你将终生不得再考我天宸书院,可有异议?”
杨璇已经豁出去了,而且他也不认为杨卿臣真的有才华,遂大声的回道:
“我是为所有学子讨个公平,若真如此,甘愿受罚。”
慕一凡没有理会杨璇的说辞,转身问另一位当事人。
“杨卿臣,你可愿意?”
“可以。”
杨卿臣面色平静的道。
“好!”
慕一凡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和身旁的长公主商议了片刻出题道:
“既然是临时考教,那就作诗。也不必限韵了,我辈读书人酷爱松竹,那你便以松或竹为题,写一首诗或者词均可。”
“当然,那位告发的学子也可写一首,两相对比,更能分出高下!”
“呵呵,山长,依本宫看来,不如台上的三十五位学子同时写来,都比一比,如何?”
“公主所言有理!”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赛诗环节。既然要让男主杨卿臣打脸,那么自然要给他选一首有说服力的诗,宋或者宋之前的自然都不行,毕竟一旦使用了,读者读罢就容易把男主带入到诗人本人,不利于话本儿的后续。
所以,杨蔓娘必须要为男主选一首后世诗人的诗,并且还要足够经典,足够的有说服力,否则,不光男主这榜首的说法站不住脚,就连话本儿里设定的,崔三元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随身师父,都会变low了。
杨蔓娘本打算让男主引用大才子纳兰性德的诗,后来巴拉了一下,自己记住的纳兰性德的诗,最出名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已经用在了《霸道王爷心悦我》的男配陆逸尘身上了,总不能这会子再给杨卿臣用,况且也不是写竹子和松的,不符合主题。
选来选去,杨蔓娘最终还是决定引用清朝大诗人郑燮的《竹石》。
这是一首非常经典的咏竹诗,也是一首经典的借物喻人,托物言志诗,甚至上了语文课本。用在这里可以说是非常的恰如其分,也符合男主此刻的心境。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好!”
诗很短,杨卿臣写的时候,慕一凡就站在旁边,双眼发亮。
待他全部写完,慕一凡再也忍不住,一脸赞叹的高声道:
“好诗!好一个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有气魄!哈哈!不愧是我天宸书院的榜首!”
杨卿臣的这首诗,表面上是赞美竹子的坚韧和顽强,实际上则是借着诗表明自己经得起千磨万击,受得住四面狂风,不怕杨璇的排挤和污蔑,用诗表明了自己的坚韧和勇气。
这首诗,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无可争议的出色!
这一刻,山长慕一凡再也不理会什么作弊的传言,直接毫不含糊的肯定了杨卿臣榜首的位置,将其纳入了天宸书院!
不光慕一凡读完这首诗大加赞叹,长公主也是一样,望着杨卿臣的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今日到此的所有学子,对于此诗,更是惊为天人,叹服不已。这个时候,关于杨卿臣作弊的说法,瞬间不攻自破,再也无人相信了,因为这首诗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场的众人,都一脸钦佩的对着杨卿臣道贺,而之前告杨卿臣作弊的杨璇,早已不知何时,趁人不备灰溜溜的逃走了。
一场杨蔓娘精心设计的装逼打脸大戏,就此落下帷幕。
不光老二杨士林笑了,曹七郎也满意了,还有很多很多追读的大宋读者,也都一脸畅快的哈哈大笑。
“哈哈!痛快!实在是痛快!十七郎终于名正言顺,坐上了榜首的位置!”
“那杨璇小人灰溜溜的逃走了,真他娘的爽快,看到这,我这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散开了”
“哈哈,我也是,这几日一直为十七郎担心,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哎呀,这墨瑾公子了不得啊!写的可太好了!我还从来没对啥话本儿这么的,这么的”
祝老三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心里的感觉。要是有个现代人在一边的话,一定会告诉他,这种感觉叫“上头”。
不得不说,无论古今中外,只要是男人,就无法逃脱装逼打脸套路的吸引,大宋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杨蔓娘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说男频的两大爽点,第一,便是男主在人前展示绝对的实力装逼打脸,第二便是得到绝对的异性倾慕。
如今看来,诚不欺我啊!
第79章
汴京的秋来了!
伴随着秋蝉衰弱的鸣叫声儿, 银杏的叶子由绿到黄,再到如今的金黄色。
秋风轻拂,黄叶随风扑簌簌的落下枝头, 为大地铺上一层金黄的地毯。民间俗语说, 白露秋分夜, 一夜凉一夜。果然过了白露和秋分这两个节气, 汴京的气温开始下降,天气也逐渐凉爽,尤其是夜晚里, 当真是一夜凉过一夜。
汴京家家户户都开始上房泥,糊窗户,囤冬菜, 做冬衣。
所以, 这几日,家里的床上都换上了厚实的被褥, 杨蔓娘也换上了新做的秋襦裙,还专门去文绣院给老三杨盼娘送了一次厚衣裳,又去相熟的苏氏裁缝铺子做了三套冬天穿的新羊皮袄。
前几日, 老二杨士林去观音桥行老那里, 找了几个泥瓦匠,把家里的所有房顶又重新上了一层麦草泥保暖。之后又去桥市那边,找卖炭翁送来五车炭存放到前院的耳房。今儿乘着中午天气好,杨蔓娘索性熬了一碗浆糊, 将买来的明纸裁好, 糊一糊前后院的窗户。
可不要觉得这样准备夸张,如今的冬天,可不比现代。在大宋可没有暖冬一说, 冬天不光十分漫长,而且气温也比现代要低很多。杨蔓娘之前收集了这几年的朝廷邸报,才发现大宋之前还出现过非常可怕的极寒天气,究竟有多冷呢?这么说吧,不说北方,就连洞庭湖都结冰了,可想而知冷到什么程度。
“叽叽叽叽!”
“喵呜~喵喵喵!”
“白绾绾,孙大圣!不要吵架哦!”
正在糊窗户的杨蔓闻声,放下手里儿到明纸,笑眯眯的道:
“都是一家人!你们一个住在榕树上吃榕果,一个住猫窝吃小鱼干儿,没有利益冲突,可要相亲相爱呀!”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分之后,后院里大榕树的榕果也成熟了,陀螺一般拳头大小紫红果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这种果子味道一般,对人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是对爱吃坚果的小动物来说确是不错的过冬口粮。三天前,姐弟二人把榕树下养金鱼的虎头盆搬到书房之后,后院的大榕树上便来了一只不速之客。
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小生灵,松鼠先生。还是巡视院子的白绾绾先发现的,当时的她便弓起身子对着这只新来的小家伙喵喵直叫,后来发现,主人不但给这个家伙取了个名字孙大圣,还送了一大捧栗子给它,似乎没有驱赶的意思。
显然是要让这家伙登堂入室啊!这还了得!
所以这两日,白绾绾便如临大敌,每天都要抽空爬上树,亲自和孙大圣干架,以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嫡长猫地位。
住在小院儿里,看着小动物们的打闹玩耍,确实让人心情愉悦美好,但每天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完成,杨蔓娘糊完窗户,给书房里的金鱼喂罢鱼食,便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存稿。
如今,《杨卿臣的随身师父》这本书,已经写到了中后期,杨卿臣的书院生活,也已经走入了正轨,认识了不少朋友,白天在天宸书院跟随大儒学习,晚上回到书院寝房,便打坐练习坐忘星元功。
之前写的那首《竹石》,也传遍了话本里和话本外的汴京,被无数人夸赞和传诵,也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首出众到参加赛诗会都能稳稳夺魁的诗,居然会是出自一本话本儿人物之口。
加上后来,不同于一般的话本儿里对于男主科举都是一笔带过,杨蔓娘非常详细描写了杨卿臣的学习生活,以及之后通过县试、府试、院试的情景,并且最后都考中了案首,连中小三元,可以说全方位的展现了男主杨卿臣的才华,让读书的大宋读者爽到了极点!
当然这也导致使得杨卿臣这个人物,越发的真实立体和完美,几乎就是一个教科书式的科举人生赢家,所以,其在汴京的人气也是居高不下,被无数的学子所喜爱,甚至被时人称为汴京第一才俊!
甚至《向家小报》上,还有一篇评论这样说。
“原本以为,墨瑾公子笔下的高人崔三元,和天资聪颖的十七郎,都是和以往的话本儿一般,是作者杜撰出来的,其才华也是虚无缥缈,只能靠看话本儿之人的想象。直到如今才发现是我狭隘了,这竟是真的,十七郎就是吾家十七郎!就凭这一首人人推崇的《竹石》,试问谁人还能质疑十七郎的才华!谁会不信他能中小三元?精才绝艳,汴京第一才子当如是!嗟乎!生子当如十七郎!”
生子当如十七郎!
这一句话,是对一个话本儿人物的最高赞美!也将汴京人对十七郎的喜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甚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汴京人家都希望生一个如十七郎一般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儿子。为此,很多人给家里的新生儿取名,都取了卿臣二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杨蔓娘正在为杨卿臣的终身大事操心,是的,终生大事,随着杨卿臣中了小三元之后,报房那边儿便突然收到了不少小娘子的来信,还有不少年长的女性读者来信,其中还讨论起杨卿臣的婚事,让杨蔓娘陡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十七郎居然长大了,还有了许多姨母粉。
是的,姨母粉!不得不说,杨蔓娘之前对话本儿的估计还是有误,她以为这本书的绝大多数读者都是男性,没想到她以女性的角度写的男性爽文,因为主角十七郎没有太多龙傲天式的不可一世和油腻,而总带着一种少年气的芝兰玉树般的质感,所以,不光许多小娘子喜欢,就连很多上了年纪的女性读者,也都是非常喜欢十七郎的,众人看着他一步步的,从一个受人欺负,一文不名的庶子,走到如今的名满京华的地步,就像看着自己精心养育的孩子一般,内心都是非常骄傲和自豪的。
所以,很多姨母粉们才会关注十七郎的终生大事,就像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们,总是会为自家亲近的后辈子侄的婚事操心一般。对此,杨蔓娘在感觉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对于杨卿臣的终生大事,自然越发的慎重了。
如今,杨卿臣已经十七岁了,刚中了小三元,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现在离之后的乡试、会试和殿试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个时代,按着他的年纪,自然也要开始考虑终生大事了。
男频的两大爽点,第一,便是男主在人前展示绝对的实力装逼打脸,第二便是得到绝对的异性倾慕。
原本,杨蔓娘是考虑,既然是男性爽文,不如就按着男频种马文的套路,多设置几个工具人女性角色,让主角十七郎展现男性魅力,得到绝对的异性钦慕,和其他话本儿里的主角儿一样升官发财,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但是,收到这些来信之后,她突然犹豫了。真的要这么写吗?
若是这样设置,那么看书的男性读者自然是喜欢了爽快了,但是,爽快之后呢?
十七郎还是那个与众不同,精才绝艳的,少年气的十七郎吗?不是了!
还会有人记得他吗?不会了,他会迅速的褪去全身的光环,和其他话本儿里左拥右抱的大团圆男主一样,泯然众人矣。
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杨蔓娘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种马文的想法。这是他塑造的第一个男主,她不想毁了他。cp贵金不贵多,太多了书就烂了,还是只写一个女主就好。
不过,这女主设置什么类型,才能配得上汴京男神十七郎呢!
是活泼可爱的?温婉贤惠的?或者妩媚妖娆的?亦或者我见犹怜的?
杨蔓娘都试着带入了一下,每一种似乎都很有cp 感,但又总感觉每一种都还是差点儿火候,似乎缺乏一种经典的,可以镇压一切的感觉。
杨蔓娘迟迟无法下笔,纠结的在草稿纸上划拉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
才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适合的女主类型。
高冷的冰山美人!
是的!冰山女主,当年可切切实实的在网文中占据了半壁江山,是男频文里最经典最受人喜爱的女主形象,几乎那些比较古早的男频小说里,每一本都必有一个一身白衣,绝世容颜,眉目清冷,高不可攀,对除了男主以外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冰山美人。
其中,最经典的一位,便是金庸先生笔下的小龙女,那可是一代人心目中的女神啊!
这一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合家团圆的日子,天宸书院也放假一日,很多家在汴京的学子都回家过节了。
但是杨卿臣却没有回杨府。
他不想回去,他虽然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不但考进了天宸书院,还拿到了人人羡慕的小三元,更是得到了家主杨老大人的看中,在杨府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院子,有了伺候的下人,院子里一应陈设都是最好的,但是他却很少回去。相比于回杨府,他更喜欢留在书院里,在这里,他会觉得内心很安静很惬意,反倒比在杨府更让他有家的感觉。
所以,每次过节书院放假的时候,他都会独自去书院后山,或看书或吹箫。
这一日中秋也不例外,杨卿臣从寝房里起来,同窗们都回家了,他洗漱罢后,便带着洞萧去了书院后山。师父崔三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精通武学,音律绘画,医术和棋艺。十七郎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本就天资聪颖,自然也跟他学了音律,最近他观星有感,独自创作了一首《星河碧波曲》,本来打算让师父指教,但是最近崔三元要在玉佩里闭关练功,所以杨卿臣便独自来到后山吹奏练习。
这里风景很好,绿树成荫。曲子以流星划过之声起始,旋律悠扬,音色恬静清冷,让人仿佛置身于星空的梦幻之中,宁静而深远。
杨卿臣坐在山间的大青石上,闭目吹奏,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周围。
直到。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是什么曲子?”
杨卿臣转身。
少女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
她站在一株盛开的芍药花后,白玉般的纤手拨开花枝。
四目相对。
那冰雪般纯澈的眸子,有些好奇的望向他。
让杨卿臣一时间愣住了。
第80章
是的, 杨蔓娘最终为男主杨卿臣安排了一位白衣胜雪,容貌如仙女般出尘绝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
她相信, 这样的女主绝对是符合大众审美, 经得住考验的, 也绝对能镇得住场子。君不见, 当年电视剧里,小龙女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剧照, 被多少人存在了Q.Q空间的相册里,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所以, 杨蔓娘在《杨卿臣的随身师父》的最新一章节里, 尽自己所能的,全方位的描述了白衣女主的美貌和清冷脱俗。却偏偏一直到章节结尾, 都没有提女主的名字和来历,更不曾点明女主的身份究竟是谁,巧妙的给大宋读者留下了一个悬念。
她这么写, 自己倒是写的舒服了, 可却让隔天看到读话本儿的曹七郎曹璨难受了。
作为《杨卿臣的随身师父》的忠实拥趸,曹七郎对话本儿里的十七郎那是崇拜和憧憬至极,几乎每一次新章节发售,都会第一时间打发小厮去买, 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开读, 简直比读四书五经都要上心。
偏巧这一日,族里要办一年一度的聚宗亲的族宴,这种宴会, 虽然比每年的族祭规格略低,但也是极为重要的,不少宗族的长辈都要来主宅这边,交流感情,谈论关于家族明年发展的事宜,作为小辈的曹家子弟,被安排迎来送往,招待宾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这一整日虽然不用去族学,却也一刻都不得闲。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曹璨心里惦记着话本儿的新章节,便索性让小厮路明儿将夕食端到书房,一边吃一边看。
唔,十七郎中秋节不回杨家,曹七郎皱了皱眉,却很快又忍不住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是不该回去!杨家有什么好的,都是一帮子狗眼看人低,趋炎附势的。十七郎在杨府受欺负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杨家哪个关心过一回,哪个帮过一把,不都是冷眼旁观么,眼看如今十七郎成才了,有本事了,给个破院子就想摘桃子么!未免想的也太好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曹七郎这个年纪的少年郎,爱憎分明,世界都是黑白两色的,眼里自然揉不得沙子,他有些忿忿不平的想,十七郎还是为人太大度了,才打了杨瑜和他的狗腿子一次,若是自己是十七郎,不但不回杨家,还要把之前欺负过他的杨瑜,还有那些狗腿子都见一次揍一次才解气。
不过,曹七郎这会子愤愤不平,很快他就没有心思考虑这个了,他夹起一筷子蜜汁芝麻藕夹,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
女主就出场了。
杨蔓娘在小说中,对女主的美貌清冷和出尘脱俗,描写刻画的非常到位。
少女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她站在一株盛开的芍药花后,白玉般的纤手拨开花枝,有些好奇的望着他。四目相对。那冰雪般纯澈的眸子,让杨卿臣一时间愣住了。
也让看书的曹七郎愣住了。
筷子上夹的的那块蜜汁芝麻藕夹“吧嗒”一声,落在了袍子上,都没注意。
生平头一次,读到这么有逼格的女主描写,曹七郎忍不住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又读了一遍,然后慢慢的,耳朵可疑的变红了。
原来,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出众的女子么!
清冷冰山女主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不同于以往市面上,那些话本儿和小说里,大量的关于女子容貌直观的描写和堆砌,什么琼鼻,朱唇,玉手,玉臂,玉腿之类的,而忽略了最为重要的女主本人的气质。
杨蔓娘笔下的这位白衣姑娘,是历经时代的考验,并且经久不衰的清冷冰山女主。无论是容貌,衣着,气质,还是出场的神秘感觉,都可以说是全方位碾压前者,是小说女主中的顶配。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任谁看到这里,都会觉得惊艳难忘。
所以女主虽然只是才出场,而且笔墨不多,甚至杨蔓娘都没有介绍她的身世背景,读者甚至不知她身份是否高贵,姓甚名谁。但是只是一个照面,整个人的形象就已经立来了。
她站在芍药花后,白衣胜雪,美貌清冷,出尘脱俗。
这个画面,让第一次读到的曹七郎深深的着迷。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在月下徘徊,突然遇到一株正在盛开的昙花,那一刹那的美丽即为永恒。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让曹七郎突然发现。原来,这世上的女子还有这样完美的啊!
不得不说,清冷的仙子一般的女主,过去从未在话本儿里出现过,但才刚横空出世,便颠覆了北宋少年郎的想象!
她明显不怎么符合时下贤惠的标准,也不是亲切和善的,还有距离感。但又得不说,却又那么的有吸引力,精准的满足了少年郎对于心上人的所有幻想。
把以往话本儿里,那些千篇一律的莺莺燕燕,全部KO。
让曹七郎不自觉就将自己带入十七郎了,他越看越激动,迫切的想要往下读下去。
“这个神秘的白衣女子究竟是谁呢?她那么的美貌脱俗,却又那么的清冷出尘,显然还能懂得音律,她怎么会出现在书院后山呢,难道是神仙吗?亦或者是书院先生的女儿?”
曹七郎在心底幻想着,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接着,翻页。
然后,愣愣的看着空白的小报背面,才发现,整整两大页的新章节内容,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看完了。
没有了。
他才正看到关键处,竟然就没有了!
“啊啊啊!又断章!”
要不是想到君子要慎独,曹七郎真的很想骂娘,这么关键的地方,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就没有下文了。
这写书的公子墨瑾也太可恶了,上次就断章,这次居然又断,还偏偏断在这里,这不上不下的,不是在故意吊人胃口么!这让他今晚怎么睡得着!
不过,曹七郎的抓狂和郁闷,杨蔓娘注定是不会知道了。
观音桥,春明坊,杨家。
今儿个正好是十五,每月的十五十六,都是文绣院放假的日子。一大清早,老三杨盼娘便打着牛车包袱款款的回来了,这会子姐妹两人正在前院厨房种韭菜。
是的,你没听错,在厨房种韭菜。
最近,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晚上已经开始下霜了,所以很多人家怕会上冻,都把地里留着的最后一茬的大葱挖了,也给家里的韭菜铲了,菜畦上盖上了厚厚的泥土和木屑保温,等待来年早点吃春韭。
老三杨盼娘是个在家呆不住的,回来没一会子,便去找保康门街找闺中密友张小娘玩儿,恰好张小娘家在挖大葱铲韭菜,便索性从她家买了一捆子大葱,人家又饶了她一篓子多余的韭菜根。
正好如今家里买的炭火充足,想着冬天厨房每日还要做饭,温度也能成,浪费了那些热乎气儿也怪可惜的,所以,姐妹两个便决定废物利用,索性雇了一辆牛车,去潘楼淘换了两个特大号的二手陶盆儿,将这些人家送的韭菜根都栽到陶盆儿里,放在厨房里养着。
“虽说等到了冬日里,街市上也有卖韭黄和勃荷的,但那价儿也忒贵了,一斤够夏天买十斤二十斤的,卖的都快赶上猪肉的价儿了。”
杨盼娘嘟囔着,铺好陶盆里的土,一边浇水,一边一脸兴奋的道:
“嘿嘿,大姐,这韭菜可是铲了一茬又一茬的,若是真能养的好,到了冬天隔三岔五的,可就能吃口青菜了!对了!还有豆芽儿,冬天还能吃豆芽儿!咱们得快点去买绿豆和黄豆,那东西到了落雪可是抢手货,都被那些酒楼食肆给买光了,想买还得加价。”
不等杨蔓娘回答,老三就跟连珠炮似的,一叠声儿催促起来:
“大姐你快换衣裳,咱们现在就去潘楼里买!”
这种情况,在杨家也是常态了。杨蔓娘和老二杨士林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平时二人呆在家里,大多时候都安安静静的。但每次老三杨盼娘这个气氛担当一回来,就不同了,她叽叽喳喳,风风火火的,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好似有一群人住着似的。
正说着话儿,敲门声儿再次响起。
杨盼娘去开了门。
老二杨世林扛着一个半满的口袋走了进来,将口袋放在八仙桌上,拿鸡毛掸子掸了掸身上的土,笑嘻嘻的打趣道:
“老三,你真的是去学绣花了嘛?我可在巷子口,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老三杨盼娘顿时翻了个白眼儿:
“我看你倒是比我像学绣花的,碎嘴子!”
大抵年纪相近的兄妹,就很难有世俗意义上的兄友妹恭,每次老三回来,两人都要互相斗嘴损一损彼此,大抵也算是一种联络感情的方式吧。
对此,杨蔓娘这个做大姐的,已经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了。
“二郎,这大半袋子,买的什么?”
“是黄豆,是报房老崔他女婿家里种的,价格也不贵,大伙儿都买了,我就也买了半袋子,正好冬天也能添个菜。”
杨士林,一边洗脸一边笑着道。
“巧了!刚才老三还要拉着我去买黄豆和绿豆呢!”
“天都黑了!绿豆我明儿个去瓦子里遇上了再买罢,大姐,你明儿的稿子写了吗?”
“额”
如今的老二杨士林,就跟当初写《霸道王爷心悦我》时候的老三杨盼娘一样,见天儿的催她写稿子,跟周扒皮似的。
“大姐,书里的那个白衣女子是谁啊?是芍药仙子吗?”
“啊?”
听了杨士林的问话,杨蔓娘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啊?”
“我看了好几遍,你不是写了她站在芍药花后面吗?还一个人出现在书院后山,不食人间烟火,又长得那么那么美,我想应该是仙女吧?”
“不是仙女!”
杨蔓娘木木的道。
“那她是谁家的姑娘啊?大姐,她是汴京人吗?”
说到最后,杨士林握拳咳嗽了一声,耳朵有点儿红。
“当然是汴京人啦!大姐都写了这是汴京的事情啦!二哥你该问大姐,她是不是住在太学后山才对!”
不等杨蔓娘回答,老三杨盼娘接过话茬儿,一脸打趣的道:
“哈哈!二哥,你是不是也想遇见那位白衣姑娘呀?如今好多人看了话本儿,都猜天宸书院其实就是太学呢!我听张小娘她们说,这两日好些汴京学子都跑去太学后山吹箫啦!肯定都盼着和十七郎一样,遇见那位白衣姑娘哩!”
杨盼娘打趣的自家二哥满脸通红。
末了,还是有些好奇:
“大姐,那白衣姑娘究竟是谁啊?”
“额明天看更新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