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第41章 神情里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舒图南一怔,因为伍梧桐全然的信赖和维护,心中似有丝丝暖流划过。

    眉间不耐松动,她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伍梧桐冷笑一声:“她就是欺软怕硬,被季绍警告后不敢再惹我,就去报复你。”

    舒图南只是被转移怒火的工具人,被牵连的倒霉蛋。

    伍梧桐眼中怒火燃烧,似灼灼烈日。

    作为三人中最冷静的人那个,罗然不太赞同她的观点。

    点进帖子又看了几眼,罗然沉吟片刻后道:“她不是临时起意。”

    伍梧桐扭头看她:“什么意思?”

    罗然将手机推到她们面前:“看这几张照片,明显是夏季衣物。”

    宿舍的衣柜小,一次放不下多少衣物,天气渐冷后舒图南便将夏季轻薄衣裳都收了起来,换成冬天的毛衣和大衣。

    可叶心童发出来的照片上,赫然还是夏天的衣裳。舒图南拿起手机翻到其中一张,放大看了一会儿,语气沉得要滴出水:“这是报道那天拍的。”

    伍梧桐大惊:“那么早她就开始谋划?也太恶心了吧!”

    罗然想了想问:“你和叶心童高中时候有过矛盾吗?”

    舒图南回忆片刻,确信道:“没有,我和她高中连话都没怎么说。”

    罗然又问:“你会不会无意得罪过她?”

    舒图南还未回答,伍梧桐便没好气打断:“我看就是叶心童单方面发疯。行了别分析了,找她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伍梧桐人脉广,没怎么费劲不一会儿就打探到叶心童行踪:她和季绍正在西区食堂二楼吃午饭。

    三人赶到西区食堂,才发现和叶心童一起吃饭的除了季绍外,还有美术学院另外两名学长。

    伍梧桐对他们有点印象,都是季绍的狗腿子,看季绍家庭条件好就特别舔他,指望哪天季绍发达能带他们一把。

    三对四,她们顿时成为劣势方。

    但伍梧桐完全不带怕的,上前一巴掌打掉叶心童筷子,在对方震惊的眼神里指着她的鼻子毫不留情开骂:“恶不恶心啊叶心童,不敢搞我就搞我的朋友是吧!”

    叶心童肩膀瑟缩一下,下意识看一眼季绍后立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表情:“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伍梧桐掏出手机举到她脸上:“还装傻,这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伍梧桐态度太激动,舒图南这个当事人反而冷静下来,轻轻拉一下她的衣角,舒图南低声道:“先回宿舍再说。”

    正值饭点四周学生不少,不少同学偷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她好言好语叶心童反而得寸进尺,将半个身子缩到季绍后面,十足白莲花模样:“我害怕,不想和你们回宿舍。”

    季绍看一眼她又看一眼伍梧桐,露出玩世不恭笑容:“梧桐妹妹,谁惹你生气啦?你说给哥哥听哥哥替你做主。”

    旁边两位学长也笑嘻嘻附和:“是呀,谁惹我们梧桐妹妹生气了?说出来我们替你教训他。”

    伍梧桐正在气头上没心思和他们嬉皮笑脸:“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和你们可不熟,也别给我装傻,我才不信你们不知道她做的好事。”

    季绍:“究竟是什么事呀?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舒图南上前一步冷冷道:“这是我和叶心童之间的事,和你们无关。”

    见到她季绍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你也是梧桐的舍友吗?先前好像没见过你。”

    舒图南不理他,径直对叶心童道:“你要是不想回宿舍,那我们就站在这里说。我知道帖子是你发的,你立刻将它删掉。”

    “什么帖子?”叶心童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舒图南双目牢牢盯着她,眼底不耐酝酿。“那些照片只有你能拍到。”

    叶心童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突然掩口惊讶道:“哎呀,我好像知道你说的帖子了,原来那个STN是你呀?我还没猜到呢。”

    舒图南眉头微蹙,静静看她表演。

    叶心童掩着嘴,眼睛睁得老大,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你怎么会怀疑是我发的帖子呢?我和你又无冤无仇。要我说,是伍梧……”

    她顿了下看一眼季绍眼色,见他眉毛微挑,立刻改口:“要我说呀……指不定是宿舍里其他人发的呢。”

    说的时候她的目光意有所指瞥向罗然,“我跟你还是高中同学呢,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我不确定我是否了解你。”舒图南冷冷道:“毕竟高中时我家境不好,和你们玩不到一块去。“

    “是啊,你家境不好。”叶心童露出伪善的笑,如同毒蛇缓缓露出獠牙,随时等待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元旦回家我偶然碰到高中老师和她聊了聊,知道你在宁大读书她特别开心,顺便还讲了下你家的事。”

    叶心童垂眸,很想装出同情的样子,唇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

    眼神和嘴角两种不同的情绪让她看上去怪怪的,像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听说你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后来借住在叔叔家。你叔叔也没什么本事,就连大学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幸亏有好心人资助。”她语带惋惜,眼底的恶意却怎么都遮不住:“就是不知道那些衣服和包包呢,也是好心人资助的吗?”

    她轻笑一声,轻蔑的眼神将舒图南从头打量到脚。

    “或者说,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呢?”

    她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在座没有蠢人,一下子就都明白她说的‘努力’是什么意思。

    站在她身旁的两名学长相视一笑,左边那人揶揄道:“还是做女人好,稍微努努力就能少奋斗二十年。”

    右边那人猥琐道:“你想的话还不是可以,不过也不是谁都能豁得出去陪老头。”

    伍梧桐听他们这样说,眼睛都气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去跟他们理论,被罗然拦住。

    被诬陷被中伤,舒图南本来有些生气。

    可是听叶心童说完那些话后,舒图南莫名冷静下来。

    她知道,叶心童是在嫉妒。

    她是很要面子的人,不管走到哪都要做中心,要做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个。

    高中虽然舒图南的成绩略好于她,但她默默无闻是班级边缘人,不会抢占她的风头,所以叶心童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大学再相见以后,她忽然变了。

    她不再穿洗得白发的校服,不再低调甚微,甚至会在叶心童邀请她一起吃饭时直截了当拒绝她。

    这让叶心童开始重新审视她,甚至向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成为她小团队的一员。

    如果舒图南没有拒绝的话,叶心童可能不会太将她放在心上。

    可是舒图南拒绝了。

    叶心童便开始窥探她,越窥探越妒忌,因为她拥有许多叶心童都未曾拥有的东西。

    舒图南突然了然,伍梧桐和叶心童的争吵只是一个导火索。即使没有伍梧桐,叶心童终有一天也会因为妒忌加害她。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舒图南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对叶心童这样的人,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有跟她对峙的功夫,还不如先找校园论坛管理员删掉帖子。

    舒图南记得与她同在图书馆兼职的学姐好像提过,论坛的管理者是计算机学院的学长。

    拉一下伍梧桐袖子喊她走,舒图南转身打开手机,准备给学姐发消息。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发信人是容思宁。她大概也看到那个帖子给她发消息让她别担心,她已经联络学长删帖了。

    学长动作挺快的,舒图南再次刷新的时候就已经显示“您浏览的帖子已走失”。

    回复容思宁一个谢谢,舒图南心里思忖这件事还是要报备给辅导员好,免得叶心童又使下三滥手段,让事态升级发酵。

    不过——

    回想方才食堂里窃窃私语的同学,舒图南有些头痛,恐怕这事已经闹大了呢。

    但舒图南也没有太担心,毕竟她没做过不心虚,学校不可能光靠叶心童的捕风捉影就处分她。

    刚刚安慰完自己,舒图南就接到辅导员来电。

    “喂,舒图南吗?你现在立刻到院长办公室来一趟。”

    几乎同一时间,叶心童等几人也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通知她们立刻到院长办公室。

    宁城大学底下分好几个学院,每个学院有自己的分管院长。除了不太露面的校长外,各学院院长是学生们平时能接触到权力最大的人。

    赶到珠宝学院院长办公室时,舒图南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院长、辅导员、院学工办主任外,还有三四个她不认识的人。

    伍梧桐和罗然也跟她一起来的,说是怕她一个人过来会害怕。见到那几个人伍梧桐扯了下她的袖子,小声告诉她:“那个是美术学院的院长、副书记,还有学工办主任和老师。”

    季绍和两名学长跟在她们身后走进来,一进门就垂下头乖乖喊老师,原本脸上的趾高气昂尽数消失,乖得像鹌鹑。

    她们走进办公室后又坐了一会儿,门外才有一人姗姗来迟。

    来人身穿着驼色大衣,里面是浅灰色西装,手上拎着个喜马拉雅白birkin。

    她的长发挽起,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职业干练又精致,跟电视里走出来似的。

    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环顾一周,目光在舒图南脸上停顿片刻,微不可察笑了笑。

    “抱歉,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她嘴上这样说,神情里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美术学院的院长立刻起身,走上前与她握手。

    林漾月神色冷淡矜持,只让对方浅浅握到指尖便主动松开。

    她走进办公室在主位上坐下来,脸上依旧没有露出分毫热切,整个人冷淡又自信,有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琛玉的林漾月,同时也是舒图南同学的资助人,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两件事,一是我听说学校里近期针对舒图南同学有些不好的传闻,我希望能有人给我一个解释。”

    第42章 简直可以横着走

    珠宝学院院长没和林漾月打过交道,只知道她是琛玉集团校企合作方代表,还知道她资助了一个珠宝学院新生。

    他疑惑的目光刚落在辅导员身上,辅导员就适时递上一沓提前打印好的A4纸,舒图南靠得近,不经意瞥见纸上内容,正是那个被删掉的帖子。

    大致看完纸上内容,院长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和悦与林漾月商量:“事关学院学生名誉,我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学生一个交代。要不现在先谈谈第二件事?”

    林漾月淡淡道:“我不想等这么久。”

    此言一出,所有老师面面相觑。

    美术学院院长从前带过林漾月,对她比其他人都熟一些。见她摆出来者不善架势,推了下眼镜转头问学工办主任:“怎么回事?这件事也牵扯到美术学院吗?”

    等待林漾月的时候,美术学院学工办主任和辅导员就已经搞清楚事情起末,也通过校园网运维拿到后台数据。

    明明已是深冬,学工办主任额头上却冒着汗:“…算是跟我们系有点干系。”

    他不安地搓了搓手:“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发帖ID的实名者是我们学院的秦昊,刚好秦昊同学也在这,让他自己跟院长说说。”

    秦昊正是季绍的两个狗腿之一,听到主任点他的名字,他战战兢兢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我。”

    林漾月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如薄刀一般。

    当众被质疑,学工办主任立刻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搞错了?我这可是从后台调取的数据。明明白白写着姓名和学号!”

    秦昊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季绍,季绍阴沉和他对视,眼中威胁之意若昭。

    咽了咽口水,秦昊颤抖着挪开视线,目光落在叶心童身上。

    叶心童坐在季绍旁边,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心底拼命祈祷秦昊不要把她供出来。

    她心里害怕,身体下意识往季绍那边倒寻找依靠。季绍却嫌恶似的按着她的手臂推开她,仿佛不愿跟她扯上任何联系。

    此时季绍心里也有点后悔,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连学工办主任和校长都惊动。

    眼见自己陷入孤立无援处境,没有人愿意替他说句话。秦昊眼一闭牙一咬,指着叶心童恶狠狠道:“是她,那个帖子是她发的。”

    叶心童在珠宝学院算小有名气,学工办主任也对她有些印象。看一眼外表甜美可爱的叶心童,再看一眼美术学院的黄毛,主任严厉道:“这位同学,你可别乱说。”

    “我没乱说。我的账号应该还登在叶心童的手机上,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在院长们的眼神示意下,两位辅导员相视一眼,走到叶心童面前不顾她反对拿走她的手机。

    秦昊的论坛账号果然还登录在叶心童的手机上,这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学工办主任刚刚才替她说过话,瞬间就被打脸,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他内心叹一口气语气变得严厉,对身旁的辅导员道:“叶心童在网上发表不当言论,造谣诋毁同学造成恶劣影响,走院里流程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吧。”

    话一落地,叶心童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在当场。

    她原以为院里最多给她记个警告,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要处分她。

    凭什么给她记处分!

    内心不忿与愤怒压过对老师的惧怕,叶心童猛然站起身,身下椅子发出吱呀刺响。

    “我最多言论不当,哪里造谣了?帖子里每一个字都属实。”

    她忽然扭头眼神怨毒地盯着舒图南:“我说错了吗!为了几万块钱你都差点被你家人卖了,怎么会有钱买奢侈品?难道不是别人送给你的?”

    舒图南坐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她,眼神冰冷与林漾月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在等她解释,她却出奇沉默。

    良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这声轻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却没有一人敢质疑。

    只因那人是林漾月。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林漾月身上,林漾月掩唇又笑了一下,好看的狐狸眼微微弯起,身周寒冷顿时消散,如冰雪消融。

    在场人眼中无不露出惊艳之色,林漾月却浑然不在意。

    她笑,是因为她心情愉悦。

    她了解舒图南,小狗选择沉默是出于对她的维护。哪怕处于困境,小狗都不愿意为她带来一点点困扰。

    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林漾月跷起腿,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

    “她当然买不起,那些东西是别人送给她的。”

    以为林漾月要替自己说话,叶心童眼光骤亮。

    才亮了一秒,就被她接下来的话语毫不留情泼灭:“都是我送给她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叶心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漾月歪头看她,眼底不耐浮现。“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同样的眼神,不久前叶心童刚从舒图南眼睛里看到过。

    林漾月的目光极具压迫性,让人很难提起勇气对视。叶心童心脏慌张乱跳,怎么压也压不下来,再开口时就连气势都弱了很多:“那…那酒店呢…”

    她仿佛揪住舒图南错处,迫不及待想在林漾月面前揭穿她:“我亲眼看到她和一个老男人走进酒店!我手机里还有她们露脸的照片,绝对不会搞错!”

    林漾月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出手,翻了翻桌面一沓纸,准确找出其中一张。

    她目露嘲讽:“你只是偶然看见她和陌生人同乘一个电梯就脑补出这么多故事,想象力挺不错的,不去做编剧可惜了。”

    她的目光轻飘飘从舒图南脸上扫过,刚好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她明白舒图南的顾虑,却忍不住为小狗正名:“那天和舒图南一起去酒店的人,是我。”

    明明是一件暧昧的事,从林漾月口中说出来却那么理所当然:“平安夜那晚我和她在外面吃饭,我喝了些酒不方便开车,就在餐厅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她向来不喜他人窥探隐私,解释也点到为止。

    “其实这是我们的私事”她将重音放在“我”上面,暗示性十足。

    “本没必要向你们汇报。但是我不希望学校里以后再出现类似的谣言,所以觉得还是澄清一下好。”

    不再看两位院长尴尬的神色,林漾月又转头对两位辅导员及两位主任道:“学生在网上发表不当言论引发的舆情危机事件,属于学校老师日常事务管理和网络思想政治的工作范畴。可是今天这件事却是我比各位先知道,该说不说,这是学校老师工作的失职。”

    “是的是的。”老师们尴尬赔笑:“以后我们一定加强管理,在第一时间控制谣言,避免事态扩散。同时我们也会在学生们日常的学习和生活中加强教导,让大家认识网络谣言的危害性,做好学生的思想引导。”

    对这番回答比较满意,林漾月唇角笑容真挚几分,她将目光转回叶心童身上,无视对方惨白的脸色,毫不留情道:“接下来各位可以讨论一下,对于叶心童及旁边几位同学应该给予怎样的处分。还有在本次事故中身心受到伤害的舒图南同学,学校会给予怎样的补偿。”

    面对众老师脸上的难色,林漾月手指轻叩台面,轻描淡写道:“这件事讨论出结果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谈第二件事了。”

    在学生面前讨论处分,对当事人而言实在是种残忍。

    本着为了学生身心健康的原则,辅导员将舒图南及叶心童一行人“请”出了办公室。

    宛如等待宣判死亡的犯人,叶心童两条腿软得站都站不住,只得牢牢抓住季绍的手臂,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她抓住季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季学长,怎么办?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想被学校处分呀。”

    就算心思再恶毒,她也不过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生。骤然得知自己将面临处分,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眼泪哗啦啦地掉。

    季绍冷着脸甩开她的手,语气颇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你当时不是说你要搞的人是个穷鬼,没什么后台吗?怎么把林漾月都弄出来了。”

    “林漾月又怎样。”叶心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季学长你家里那么厉害,难不成还怕她?”

    季绍冷笑:“我?我家里厉害个屁!你平时总缠着我给你买包,你看到她手上那个包了吗?比老子的车还贵!”

    叶心童难以接受舒图南的后台比自己的更硬更好,当即发疯道:“再有钱又怎么样,她不过就是琛玉里一个打工的。”

    “打工的?”季绍有些狐疑:“叶心童你家里不是珠宝生意做得挺大的吗?不会不知道林漾月是琛玉集团千金吧。”

    叶心童彻底傻眼:“啊?”

    季绍也抓狂:“连这都不知道,真是乡里来的土包子!我真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

    他气上头猛地往叶心童身旁墙上踹一脚,吓得叶心童瑟瑟发抖。

    舒图南和伍梧桐、夏然三人站在另一侧,冷眼看他们争吵的样子,并不觉得叶心童可怜,只觉恶有恶报。

    这件事并未闹得太大,也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校领导不太可能会因此开除叶心童,顶多给她记过处分。与她在网络上给舒图南造黄谣,试图引导网友人肉网曝相比,这个处分不算太轻也不算太重。

    伍梧桐津津有味看完闹剧,心中一口恶气消散。回头用手肘撞一下舒图南,伍梧桐小声对她道:“好你个舒图南,有这么硬的后台居然不告诉我,害我白替你担心一场。”

    舒图南心情颇好,笑眼眯眯道:“谢谢梧桐,你对我真好。”

    摆摆手,伍梧桐认真道:“不开玩笑,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我真的挺担心你的。你没经历过,不知道网暴的厉害…”

    她话说到一半便收住,神色变得有些伤感。

    罗然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向舒图南解释:“我们高中学校有个学姐被人造黄谣网暴,承受不住压力高考前跳楼了…”

    难怪伍梧桐比她还激动。

    舒图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干巴巴道:“你放心,我不会那样的…”

    伍梧桐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恢复成往常开朗模样:“你当然不会,你可是有林漾月罩着。我听说琛玉有意向给宁大捐楼,哇靠!这事要是成了,你以后在学校简直可以横着走。”

    第43章 比漂亮姐姐更让人无法抵抗的是什么?

    屋内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两位辅导员出来告知她们讨论结果。

    叶心童在网络上散播不当言论,给同学带来恶劣影响,给予留校察看处分一次。

    秦昊作为账号实际持有者,管理账号不当纵容他人恶意造谣,给予记过处分一次。

    季绍和另外一名男同学知情不报,导致事态扩散升级,均记严重警告处分一次。

    叶心童听到结果就忍不住呜呜哭出声,辅导员看她哭得可怜忍不住安慰:“没被劝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以后你要虚心改正,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没想到自己也背了处分,季绍额角跳了跳,想进去找院长求情却被他的辅导员拦阻:“这件事好不容易翻篇,不要再闹了。真闹大了谁都护不住你。”

    季绍紧紧握住拳,眼珠因为不忿而通红,他深深呼吸两口气按捺住闯进去的冲动,咬牙对辅导员道:“我知道了。”

    安抚完叶心童,辅导员走到舒图南面前,对她道:“经院内领导商议,决定补偿你所受到的伤害。名誉上,校方会立刻出一个通告,说明事件始末还你清白。经济上,考虑到你的家庭情况,学校会为你申请特殊补助,奖学金评定也会给你优先。还有,考虑到你的身心健康,明天起叶心童同学将会调转至其他专业,同时她也会从你们宿舍中搬出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伍梧桐忍不住欢呼道:“老师们真的!太替学生着想了。”

    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辅导员一个大大的赞:“原本我还担心,叶心童会不会对我们怀恨在心,偷偷在宿舍里给我们下毒呢!学校这样处理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啦,老师万岁!”

    她们这边恨不得锣鼓喧天,叶心童那则愁云惨淡。

    留校察看处分会进入档案跟随她一生,以后深造和找工作都会受影响。代表着她这一生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对叶心童而言,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但她这样自私又恶毒的人也最惜命,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选择轻生。

    送走辅导员们,舒图南回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继续等待,伍梧桐和夏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走,站在她身边陪她一块儿等。

    办公室内谈论的正事进展很顺利,琛玉有捐建的意向,林漾月很快就和两位院长初步敲定捐建方案。

    后面的细节会有专人对接,无需林漾月亲自操心。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除了谈正事之外,更多的是为舒图南撑场。

    不到一个小时,办公室大门再次打开,两位院长送林漾月出来。

    林漾月拎着价值高达七位数的包,神情冷淡又矜持,“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哎呀,我们送送你。”美术学院院长往前两步靠近,想借着送她的机会再套套近乎,却被林漾月毫不留情拒绝:“不用,她们送我就可以。”

    院长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伍梧桐龇着牙跟他笑。

    林漾月也没想到门外会有这么多人等她,怔了一下后她对舒图南点点头,温柔道:“走吧。”

    舒图南小跑到她身旁,又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压抑里带着激动问她:“姐姐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林漾月伸手戳她的额头,“今天我要是不来,你不得被人家欺负死,发生这种事也不告诉我。”

    舒图南有些委屈:“我也是今天才看到那个帖子。”

    林漾月无奈:“你也太迟钝了吧。”

    舒图南小声辩解:“不是迟钝,是最近真的好忙…”

    “好啦知道你忙。”林漾月口气宠溺:“那你今天有没有空回家呢?”

    冰山美人突然变得柔情似水,伍梧桐和罗然惊得睁大眼睛。

    林漾月注意到她们二人,对她们笑了笑,问:“你们是舒图南的同学吗?”

    伍梧桐连连点头:“是的,我们还是她的舍友。”

    “哦,伍梧桐和罗然是吗?我听她提起过,听说你们很照顾她。”

    林漾月对待她们的态度比对待叶心童温和一万倍,前后反差强烈得让伍梧桐怀疑,先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高冷姐姐是幻象。

    面对陷入呆愣的两人,林漾月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小同学,我今天可以带舒图南同学走吗?”林漾月很有礼貌地征求她们的意见,嗓音又轻又温柔。

    比漂亮姐姐更让人没有抵抗力的是什么?是一个很温柔的漂亮姐姐!

    伍梧桐简直要溺毙在林漾月唇角的笑容中,整个人飘飘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傻笑。

    别说是带舒图南走,就算林漾月现在要她捅舒图南一刀,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照做。

    罗然对她的没出息见怪不怪,摇头轻叹口气,扯着她向林漾月和舒图南道别。

    宁城进入一月后多雨雪,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雾霭消散太阳高悬,就连人身上都仿佛松快一些。

    林漾月走在楼梯上,阳光将她的影子拖在身后,不长不短刚好两个台阶,舒图南靠近一点就能踩到它。

    舒图南没有踩它,而是伸出手,让自己的影子虚虚拉着她。这种举动有点幼稚,她却乐此不疲。

    往下走了几步,林漾月突然扭头看她,舒图南躲避不及被她抓个正着,林漾月盯着她伸出来的手看了两秒,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可是在学校里。”

    舒图南反应极快立刻问她:“那回家就可以牵吗?”

    “其他事情上怎么没看你这么机灵。”林漾月有点好笑:“发生这种事如果我没有帮你,你打算怎么办?”

    舒图南想了想:“我应该会先找老师删帖,再想办法找到叶心童发帖的证据。”

    林漾月:“然后呢?”

    舒图南:“…让叶心童给我道歉。”

    林漾月:“这样就结束了?”

    舒图南点点头。

    林漾月挑眉:“你也太善良了吧,受到伤害后只要道歉就可以原谅,对方也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

    舒图南神色很认真:“她没有伤害到我。”

    怕林漾月误会,她换了一个说法:“叶心童伤害不了我的。”

    她言之凿凿,让林漾月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舒图南:“因为我不在乎她。”

    人只会被在乎的人伤害,不在乎的人即使说她一万句坏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林漾月沿着台阶往下又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问她:“那我呢,我能伤害到你吗?”

    她就站在台阶底下,仰着脸看她。

    她今天化了全套的妆,眉毛画得凌厉,眼线和口红也很有攻击性,与平时不太一样。

    可在舒图南心里,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

    她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她的目光真挚,充满信赖:“姐姐不会伤害我的。”

    林漾月对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却没有步步紧逼。她很轻地笑了一下:“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还没有走出行政楼,舒图南就迎面撞见个熟人。

    容思宁埋着头往楼梯上走,与她擦肩而过几步后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她:“舒图南?”

    她快步走到她面前,语气有些焦急:“我听说你被辅导员叫过来了,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舒图南还未开口,林漾月便替她答道:“已经解决了。”

    对着容思宁她又换上那副高冷模样。不知是不是舒图南的错觉,她觉得林漾月的声音比方才在办公室里还要冷几分。

    容思宁这才发现林漾月也在,目光在舒图南和林漾月之间流转,她语气中带上些许苦涩:“林小姐也在…是林小姐协助解决的吗?”

    林漾月微微点头不再看她,头侧了侧对着舒图南道:“走吧。”

    舒图南明显想跟上去,又觉得这样抛下容思宁不好,毕竟容思宁才帮过她的忙——那个帖子还是容思宁帮忙找人删掉的呢。

    抱歉地对容思宁笑了笑,舒图南问她:“容学姐还有什么事吗?”

    话虽这样问,但她脚尖从始至终都朝着林漾月方向,好似随时做好准备跟上去

    在她和林漾月之间,舒图南从来没有犹豫。

    容思宁心中苦涩更添一分,声音也有些沙哑:“没什么事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舒图南点点头,扭头就要走。忽然又听见她在身后道:“抱歉…我没帮上什么忙。”

    舒图南回头,撞入她失魂落魄的眼。眼底的情愫舒图南不懂,也下意识不想懂。

    林漾月已经走出半层楼,听脚步没有等她,舒图南匆匆与容思宁说了句抱歉就拔腿往下跑。

    林漾月走得极快,明明穿着高跟鞋却不停歇地“登登登”往下走,舒图南差点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赶在她关车门的同时钻进副驾,舒图南吁一口气,不解地问她:“姐姐,怎么了?”

    “没怎么。”林漾月点活启动挂挡,白色轿车立刻如离弦的箭冲出去,让校园内学生为之侧目。

    舒图南赶紧扣好安全带抓住右侧扶手,再次体验一把“飞翔的感觉”。

    林漾月心情不好车也开得飞快,幸好她还维持着理智,记得在红灯时停下。

    余光瞥见舒图南紧紧抓着扶手,林漾月轻哼一声:“放寒假赶紧把驾照拿了,我不想每次都是我开车。”

    舒图南点头如捣蒜:“好的姐姐,没问题姐姐。”

    林漾月没再说话,这个红灯格外漫长。倒数结束的时候舒图南手机突然响起,姜予乐打来电话。

    接通电话时她的手机莫名其妙连上车载蓝牙,舒图南还没反应过来,姜予乐的声音就回荡在整个车厢:“我下午在复习,刚刚看手机才发现容学姐给我打了好多电话,还发信息问我你在哪里。你待会儿给她回个电话哦,人家挺关心你的。”

    舒图南心猛地一跳,心底暗叹不好。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林漾月淬了冰的声音:“哦,是吗?我替舒图南谢谢她关心。”

    第44章 这个吻略带惩罚的意味

    电话那头姜予乐沉默三秒,磕磕绊绊道:“您是…是舒图南家那位姐姐吗?”

    她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罕见用上尊称。

    林漾月:“是。”

    “哦哦哦姐姐好!我没有其他事,先挂了!”

    姜予乐打个哈哈,快速挂断电话,留下舒图南一人独自面对危险局面。

    她甚至都没有替舒图南辩解一句。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舒图南刚在心里替自己点一根蜡烛,耳边就传来林漾月凉凉的声音:“你在学校人缘挺不错的,那么多人关心你。”

    舒图南干巴巴笑两声:“没有。”

    林漾月有点阴阳怪气:“人家都追到行政楼去了,还说没有。”

    舒图南假装冷静:“容学姐也不一定是去找我的呀,说不定她有其他事呢。”

    林漾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最好的进攻是防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再让姐姐问下去,今天这篇就翻不过啦!

    舒图南往左右看了看,装模作样调了下空调出风口,貌似不经意地问:“那姐姐呢?今天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不是。”林漾月推了下眼镜,语气淡淡。

    车辆平稳行驶,她双目注视前方,左手手肘随意搁在车窗上,右手握方向盘,露出一截戴着金丝镯的皓白细腕,赏心悦目地漂亮。

    “我不信,姐姐最关心我了。”

    舒图南将安全带拉松,身子向林漾月那边侧,脸上带着讨巧地笑,“不然怎么我一出事,姐姐就来了。”

    “坐好。”变道的间隙林漾月瞥一眼她,“琛玉有意与高校合作试点定向培养,我今天来是来沟通前期工作。”

    舒图南老实坐好,歪头看她:“不是来捐楼的吗?”

    林漾月:“捐建也是前期工作之一,还要达成校企合作,以后让宁大的优秀毕业生直接进入琛玉实习。珠宝学院和美术学院是本次合作重点院系,我前几天就和两位院长定好见面时间,碰上你只是凑巧。”

    “这样啊。”听到林漾月不是特意为她来的,舒图南有点失落,整个人也像缺水的花一样蔫下去。

    林漾月又推了下眼镜:“不过,把日子定在周五,是刻意的。”

    轻飘飘一句话,舒图南整个人立刻焕发光彩。

    她揉揉脸,将脸上浮现的笑容压下去,得寸进尺问她:“为什么定在周五呢?”

    白色轿车滑进长长的地下通道光线骤然变暗,舒图南才发现林漾月将车开到了公寓附近的超市底下。

    将车停入停车位,林漾月挂上P档,按下开关,松开安全带斜眼看她。

    开车前她松开了发夹,长长的卷发随意披在肩膀上,不显凌乱只觉妩媚。她将脸旁的碎发夹在耳后,露出精致的下颌线和白玉似的耳垂,问她:“你说是为什么呢?”

    舒图南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眨了一下眼睛,唇边弧度扩散:“我也很想你。”

    林漾月莞尔,眼里笑意浮现。

    白色轿车停车的位置很隐蔽,两边都有柱子遮挡,车尾正后方是一堵白墙。

    舒图南敢打赌,林漾月是故意将车停在这里的。

    林漾月这人好坏,心里想什么从来不直说,老是让人猜。

    可舒图南好喜欢她的「坏」,简直无法抵挡。

    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舒图南羞赧道:“前排好像不是特别隐蔽,要去后面吗?”

    林漾月没有回答她,却帮她解开安全带扣。

    车门打开又关上,舒图南主动跑到驾驶侧拉开车门。林漾月才坐进后排,她就迫不及待贴着林漾月挤进来。

    车门关上的同时,她的手已经揽住林漾月的腰,嘴唇也立刻凑上去。

    舒图南觉得自己似乎变贪心了,她现在除了想和林漾月接吻之外,还想亲一下她的耳垂。

    她觊觎那块白玉很久了,心里蠢蠢欲动好几次,又不敢。

    没想到林漾月用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靠近。

    舒图南傻眼:“啊?”

    林漾月抬手,将她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解开:“先把围巾取下来,否则…”

    她的眼睛危险眯起,眼尾上扬像狐狸一样:“我怕你待会儿会喘不过气。”

    抓着她的围巾用力一扯,舒图南便半倒在她身上,立刻失去主动权。

    仿佛为了发泄心里的不满,这个吻略带惩罚的意味。

    林漾月一只手抬起舒图南下颌,逼迫她仰起头迎合。她的镜框凉凉贴在脸上,下唇被吮住重重厮磨,舒图南喉咙里短促「呓」了一声,被林漾月堵着唇逼着咽下去。

    修长的手探入她的大衣,隔着薄薄毛衣抚/弄她的腰肢。

    舒图南的腰很细,还带着年轻人独有的韧性,让人很轻易就能掐住。林漾月的指甲隔着毛衣陷入她腰间,强势意味不容忽视。

    多数时候林漾月都表现得温柔,甚少露出强势和霸道的一面,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柔弱的女人,她只是习惯伪装而已。

    她会在必要的时候摘下面具露出獠牙,释放自己骨子里强势的天性。

    每当她流露出这一面的时候,总能迷得舒图南浑身发软。

    就如同现在,舒图南被她半拥在怀里,虽然只是接吻,身子却软绵绵使不上力,似踩在云端。

    隐秘的欲/望在滋生,舒图南环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往里伸,直到触到柔滑的衬衣,才摊开掌心温温贴上去。

    车前不断有车开过,灯光远了又近。推着超市手推车的一家三口从车前经过,谁都没有注意到车里两个女人吻得动情。

    林漾月的吻技很好,舒图南被她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一吻完毕她都没能从激情中回过神,双眼迷蒙背倚靠在车门上轻轻喘息。

    林漾月将被她扯乱的衣裳理好,又拢了拢头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神情餍足得像刚刚吸足人精气的狐狸。

    车内灯光昏暗,两人下车后舒图南才发现林漾月的口脂花了,浓烈的红从嘴唇边缘晕出去。

    将她推回车里,舒图南扶着座椅探身,从副驾驶座上拿来她的包,熟练打开后拿出纸巾,细细替她捻去晕开的口脂。

    “惩罚”过小狗的主人恢复成往常懒洋洋的样子:“都怪你。”

    她的抱怨软绵绵的:“我的口红都花了。”

    “是是是,都怪我。”舒图南轻轻抬着她的下巴,心里软极了。“我帮你重新涂。”

    “谁要你涂。”林漾月想推她,只是她的手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很轻易就被舒图南握住。

    林漾月瞪她一眼,眼神含娇带嗔,舒图南立刻从头皮麻到尾椎,宛如被弱电流击中。

    嘴上不情愿,舒图南真将口红拿出来的时候,林漾月还是乖乖让她涂。舒图南没化过妆——不管是给自己化还是给别人化都没化过,拿着口红有些犯难。

    平时看林漾月化妆觉得很简单,自己拿在手里怎么这么困难。

    半天等不来她的动作,林漾月忍不住出言指导:“用平滑的那面沿着唇线涂抹内侧,不要太轻,也不要太重。”

    舒图南依言小心翼翼给她涂上口红,她不太熟练画出来的线条僵硬,颜色也涂得不太均匀。

    林漾月拉下镜子,看一眼就叹气:“算了就这样吧,以后再慢慢教你。”

    在超市买了菜回公寓,林漾月卸妆换上家居服,靠在厨房门边看舒图南做饭。

    舒图南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就备好菜准备开炒。林漾月食量不大所以她也备得不多,一荤一素一个汤。

    汤已经在罐子里咕噜咕噜,散发诱人香气。

    回头看一眼林漾月,舒图南示意她关上厨房的门:“油烟会跑出去。”

    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疑惑:“所以?”

    舒图南:“…会弄脏家里。”

    林漾月:“打扫不就好了。”

    舒图南:“还会对皮肤不好。”

    林漾月不为所动:“你怎么不怕?”

    舒图南:“我和你不一样。”

    林漾月扬眉,似是不接受这个解释,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以为她饿了,舒图南又问她要不要先吃一点零食。

    林漾月瞪大眼睛:“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呀还吃零食。”

    好不容易将她哄出厨房,舒图南拉开橱柜,将许久不用的调料瓶一一拿出来。

    不经意看见橱柜里下午才买的满满零食,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林漾月不想吃的话为什么还要买这么多呢?

    恰巧此时姜予乐发来消息。

    【姐妹你还好吗?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回忆起车里惩罚性的热吻舒图南嘴角上扬,很快又压下去。

    【手脚健全,一切都好。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姜予乐:【滑跪.jpg/太突然了,我也没有想到嘛!】

    等待锅热的功夫,舒图南顺便问姜予乐她家姐姐是不是也喜欢买零食囤在家里。

    她很认真想要与她探讨姐姐们的*心思,试图从中分析出适用于林漾月的共性,让她能多了解林漾月一些。

    姜予乐对好友的迟钝简直无语,回复得超快:【你这个笨蛋,她是买给你吃的】

    舒图南:【啊?可我没说要吃】

    姜予乐:【你可以理解为她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舒图南沉思,莫名想起今天下午在院长办公室里叶心童攻击她的话。

    她说为了几万块钱,她家里人都差点把她卖了。

    所以…林漾月给她买这些…是想安慰她?

    舒图南关掉炉火拿起手机,回头做贼一样看一眼外面。

    林漾月已经到客厅看电视,厨房外面空无一人。

    舒图南咬了咬唇,说出心底纠结很久的事:【我应该…这段时间就会告诉她】

    【告诉她…我喜欢她】

    第45章 所愿皆得

    漫长的考试周结束之后,舒图南骤然清闲下来。

    没有了早八,不需要上课,社团活动也暂时停止。

    除了图书馆兼职需要每天去之外,她好像几乎没有其他事。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原本属于叶心童的桌子和床铺已经清空。听说她转去了经管学院工商管理系,转系的第二天她母亲就来学校帮她收拾了东西。

    叶心童母亲来的那天舒图南三人正在考试,是辅导员带着她上去的。听隔壁宿舍的女生说她母亲那天在走廊里哭了好久,求辅导员撤销学校对她女儿的处分。

    叶心童大概觉得没脸见人,直至期末结束都没再出现过。

    伍梧桐和夏然家在宁城本地,考完试就迫不及待收拾了行李回家。

    舒图南没有搬回公寓,一是因为林漾月最近升职变得比从前更加忙碌,她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待着。二是因为学校里有人留校考研,图书馆要开放到一月末。老师提前给她排了班,特意提醒她不要太早离校。

    舒图南每天在图书馆上半天班,剩余半天时间约着姜予乐一块儿学车。

    桑沅实验室任务重,导师要求下学期前必须出结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只有春节那几天会放假。

    姜予乐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索性留在学校陪她。

    进入寒假后校园顿时变得冷清,就连食堂都关了好几个。舒图南懒得纠结每天吃什么,干脆跟姜予乐一起蹭桑沅的研究生食堂。

    对于舒图南喜欢女生这件事,姜予乐没有表现得特别吃惊。仿佛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毕竟谁能抗拒林漾月的魅力呢?

    对于舒图南想向林漾月表白这件事她也特别支持,还替舒图南出谋划策拟了好几个方案。只是她的方案太过浮夸,实用性基本为零。

    不管怎样,在好友的支持下舒图南还是很快下定决心,准备在情人节当天向林漾月表白。

    舒图南长这么大没向人表白过也没被人表白过,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准备。

    她上网查了一下,网上各种方案都有。

    有说到对方家楼下摆心形蜡烛送鲜花的,有说约她去浪漫餐厅吃到一半掏戒指的,还有说直接去她公司楼下壁咚她的…

    看得舒图南连连摇头,光是在脑中设想一下,她都仿佛能感受到林漾月嫌弃的目光。

    独自纠结了好几天,舒图南依旧没有一丁点儿头绪。

    某天和桑沅一块儿吃饭她突然灵光乍现,面前就有一位和林漾月年纪相仿的姐姐,她干嘛不直接向她请教。

    桑沅是端方自持的人,怕被她知道自己是女同会吓到她,舒图南犹豫几秒后编出个新身份:“桑沅姐…我有个朋友,她最近想跟一个学姐表白,但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成功率会更高。你能给她一些建议吗?”

    桑沅推了下眼镜看过来,眼神有些不解,似乎有些疑惑舒图南怎么会问她。

    舒图南硬着头皮解释:“她想表白的学姐…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桑沅想了想,直白道:“你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只有「接受」or「拒绝」两个选项。”

    桑沅是理科生,解释起来也非常简明扼要:“喜欢就会接受,不喜欢就会拒绝。感情不是做实验,没有提升成功率的方法。

    对方喜欢你的朋友的话,无论她用什么表白都会成功,反之亦然。”

    听她这么一说,舒图南心里更没有底了。

    林漾月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

    春节前一周,林漾月终于放了假。

    林光震是个守旧的人,在林家春节向来备受重视。每年这个时候无论小辈身在何方,都必须回祖宅陪林光震一起吃年饭。

    小年之前,林家的佣人就将林家各个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久无人住的房子也是。

    这是林光震的授意,他坚信扫尘可以将一切穷运、晦气扫除家门。

    往年公寓的扫尘是华姨负责,但今年有舒图南,她就顺理成章偷了个懒。

    舒图南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将公寓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绿植的每片叶子都不放过,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漾月觉得她勤劳得有些过分,心安理得享受她劳动成果的同时有一些好奇:“容美镇不过春节吗?”

    不然她怎么这么兴奋。

    舒图南想了想:“过的,而且很热闹。镇上会组织庙会,还有舞龙舞狮。”

    她小时候每逢过年都会特别开心,因为过年代表着可以吃好吃的食物和穿新衣裳。

    每到大年三十那天,父母会给她换上新衣裳,带她到奶奶家吃年夜饭。那时候叔叔还没和彭秀英结婚,常年在外打工只有过年时会回集仁村。每一次他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好吃的糖果和巧克力,还会给她压岁钱。

    后来父母去世她跟着奶奶生活,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

    奶奶腿脚不好,没法带她去镇上庙会玩,但会给她一两块零花钱,让她和村子里其他小孩一起去买糖吃。

    “那时候庙会上最受小孩欢迎的就是糖画了,你在城里长大应该没有见过。卖糖画的师傅有一个罗盘,两块钱就可以转一次,转到什么他就画什么。我的小伙伴都转到花篮或者孔雀,就我转到月亮。”

    听出她语气中的惋惜,林漾月扬眉,似有不满:“怎么,转到月亮不好吗?”

    “不是。”舒图南摇头解释:“越复杂的图案做出来越大,需要的麦芽糖就越多。那时候年纪小哪懂那么多,只希望糖越多越好。”

    月亮的图案太简单,寥寥两笔就能画完,连一勺糖的五分之一都不要,价格却和其他图案一样。

    为此舒图南介意了好久。

    林漾月支着下巴想了想,对她道:“容美镇现在还办庙会么?办的话初一之后我们就过去住两天,圆一圆你儿童时的梦。”

    舒图南有点犹豫:“可是容美镇好远,开车要好久。”

    林漾月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已经拿到驾照了吗?这一趟路程你来开,就当练手了。”

    年后的时间要留给舒图南,年前几天林漾月就不可避免忙起来。

    她和好友见了一面,参加了两场圈内聚会和酒会,还参加了一场婚礼。

    连续几天聚少离多,公寓里空空的一点儿热闹气氛都没有,就连舒图南特意买回来的对联和窗花都显得格外孤寂。

    除夕这天林漾月一大早就离开,回祖宅陪林光震过年。

    和并不亲密的亲人一块儿过年,并不是件会令人感到轻松的事。

    即使是传统意义上阖家团聚的日子,看不见的硝烟依然弥漫在除了林光震以外所有人之间。

    林漾月这一天过得充实又无聊,陪着林光震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打回伯伯婶婶的明枪暗箭,同哥哥们坐在一块儿相互冷嘲热讽,吃完晚上的团年饭,和所有讨厌的不讨厌的「亲人」坐在一起守夜,她突然想起她的小狗。

    小狗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公寓里。

    这么重要的日子将小狗抛下,林漾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一个不称职的主人。

    借着身体的遮挡,林漾月拿出手机给小狗发信息:【吃了吗?】

    很烂俗的开场白,但此时才八点,暂时没有更合适的问候语。

    小狗大概正拿着手机,因为她回复得很快:【正在吃呢】

    后面跟着一张图,她吃的是麦当劳。

    除夕夜的晚上大部分饭店都关了门,麦当劳是她为数不多的选择。

    哇,好可怜。

    林漾月又问:【待会儿准备做什么】

    舒图南又发来一张图片,电视上正在播放春节联欢会,屏幕上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妆容精致的女主持和温文尔雅的男主持正在念开场词。

    她应该是坐在沙发上拍的,因为除了电视屏幕以外她还拍到小半个客厅。

    寂寥又空荡。

    哇,好像显得更可怜了。

    林漾月在心底怜爱小狗三秒,切换页面给舒图南银行卡上转过去十万块钱,附言:压岁钱。

    莫名收到一笔巨款的舒图南:???

    其实她没有觉得自己很惨。

    有麦当劳吃,有暖气不用挨冻,有窗明几亮的屋子,她就已经很幸福了。

    以前在集仁村没有娱乐活动,大家吃完饭后会凑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会。不用担心学业和家务,彭秀英也不会在除夕当天骂她,已经是她一年中最幸福的一天。

    现在坐在宽阔公寓的柔软沙发上,难过的日子已经离她远去,舒图南简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唯一的不足是,林漾月不在。

    舒图南觉得自己好贪心,明明已经拥有很多了,却还是忍不住希望这个时候身边能有林漾月陪着自己。

    「喜欢」会让人变贪心。

    克制方能长久。

    窗外是万家灯火,舒图南偏过头看到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好吧,她好像也没有这么幸福。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舒图南发消息,还未到十二点林漾月便有些昏昏欲睡。她让舒图南早些睡,舒图南也与她回了晚安。

    长辈都已经去休息,只有她们这些小辈还在守夜。

    电视屏幕上倒数的钟声敲响,主持人与演出嘉宾共同倒数:五、四、三、二、一。

    手机时间跳到00:00的那一刻,显示收到新信息。

    第一个给她发送祝福的是她的小狗。

    她的祝福只有八个字:

    平安喜乐,所愿皆得

    第46章 她因这种感觉而着迷

    从宁城开车到容美镇需要两个半小时。

    旧地重游林漾月没有带司机,放心地将车钥匙交给舒图南。

    这是舒图南拿到驾照以后第一次开车,从僵硬的表情和身体姿势来看,她应该很紧张。

    “放松,将头靠在椅背上,开车很累所以要选一个舒适的姿势。”林漾月指导舒图南将车椅调整成合适角度,才不慌不忙系上安全带。

    舒图南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有些没自信:“…我真的可以吗?”

    林漾月温声道:“你可以。”

    舒图南声音颤抖:“要不还是姐姐开吧…”

    帮她按下行车档,林漾月宽慰道:“不要有心理压力,刮蹭到车也没有关系,我保险买得蛮高的。”

    林漾月已经做好危险预案,这让舒图南紧绷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缓缓松开油门,她慢慢转动方向盘,控制车辆朝导航指引的方向前进。

    初时提心吊胆,出城上了高速以后感受着钢铁机器在她的操控下前行,舒图南慢慢体会到驾驶的乐趣。

    前面有车开得很慢,舒图南跟了几百米后果断打灯超车,不一会儿就将它那辆车甩得远远的。

    她脸上笑容扩大,眼睛也越来越亮,整个人从刚上车的小心翼翼变得充满自信。

    看她状态转变,林漾月才笑着问她:“很有意思吧。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自由的感觉,觉得自己哪儿都可以去。好像一切都在操控之中。”

    舒图南抿唇,有几分被看透心思的羞涩:“有的,姐姐开车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林漾月摇头:“刚开始的时候会,等新鲜劲过了就不会了。还会觉得开车很累,没什么意思。”

    舒图南:“…我不会这样。”

    林漾月侧目:“不会怎样。”

    舒图南:“不会觉得开车没意思。”

    她认真解释给林漾月听:“我第一次开车就有姐姐坐在身边,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无论以后开多少次车行驶多远的路,我都会永远记得这一次。”

    “小嘴好甜,是不是抹了蜜。”林漾月托着腮冲她笑,眼睛弯弯地:“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是甜的。”

    虽然已经接过好几次吻,但舒图南仍然习惯不了她这样调笑。

    立刻就有粉霞从耳根向脸颊弥漫,藏都藏不住。

    从宁城往容美镇的道路两旁是一模一样的青山绿树,看久了其实很容易视觉疲劳。但或许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的缘故,车程过半舒图南仍精神十足,脸上丝毫不显疲态。

    “这条路其实挺漂亮的。”开车间隙她与林漾月回忆道:“去年从容美镇出来时太阳都落山了,车窗外都是黑漆漆一片连路灯都看不到,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看的风景。”

    这会儿天光大亮晴空万里,她才发现沿途风景挺漂亮的。

    虽然还没有到春天,但山上种的都是常青木,放眼望去满山苍翠,并不会因为季节而显得格外萧瑟。

    “路上的风景都是差不多的。”林漾月扭头往窗外望,又兴致缺缺将脸转回来,打趣她道:“是你心境不同往日,才觉一路上风景格外美好。”

    舒图南的心情是挺好的,她这次回容美镇,颇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

    大年初一那天她接到高校长电话,高校长说廖依非常感激她和林漾月,想趁着放假到宁城当面向她们致谢。

    舒图南婉拒,并告诉高校长她很快就会回容美镇探望她,还会带上林漾月一起。

    得知这个消息高校长开心极了,今天一大早就给舒图南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好去买菜做饭招待她们,还说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她们如果愿意的话今晚可以住在她家里。

    去高校长家吃饭林漾月没什么意见,但她拒绝了留宿,因为觉得住在别人家里不太自在。

    不过问题不大,容美镇这两年旅游发展得不错,镇上开了好几个度假酒店。舒图南精挑细选了其中评价最好的那家,定了酒店的豪华套间。

    波澜不惊行驶至容美镇,高校长和廖依已经在家里等她们。

    踏进高校长的家,舒图南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便进厨房帮高校长做事,林漾月则四处参观。

    高校长住的房子是很多年前学校分的,面积不大是个小两室一厅。

    高校长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简单刮白的墙面已经斑驳,屋子到处都有岁月的痕迹,但是收拾得很整洁干净,能看出来屋子的主人很爱惜。

    客厅墙上挂着荣誉教师荣誉校长的表彰,还有各种各样的奖状。奖状下方斗柜上摆满高校长和学生们的合照,看背影都是夏天的时候拍的,几乎人人都穿着夏季校服。

    每张照片高校长都站在中间,手臂被同学亲热挽着,周围围满稚嫩的脸庞。

    廖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有些拘谨。她原本也想进厨房帮忙,被舒图南以她年纪小拒绝了。

    这是林漾月第一次见到廖依,她看上去和她想象的差不多,瘦瘦高高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听高校长说廖依原本性子比较活泼,家里出事后才陡然成熟起来,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第一次见到恩人廖依也很紧张,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搓膝盖。见林漾月盯着那几张照片看,她做了好久心理准备才站起身替她做起向导。

    “这些都是毕业的时候拍的,每年六月学校会请人来拍毕业照。”

    林漾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转回去看照片,看了一圈没在里面看到舒图南身影才作罢。

    高校长家里可参观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看一眼厨房里两人忙碌的身影,林漾月问廖依:“高校长一直是一个人住吗?”

    廖依:“是的,高校长没有结过婚。”

    她想了想,又补充:“但偶尔会有同学来这里过夜。”

    容美初中学生不少,总有些人家庭情况特殊,高校长的家就成为孩子们最后的避风港。

    吃完饭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二月天黑得早,眼看日暮西斜,两人主动与高校长道别。

    从高校长家出来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林漾月突然开口:“照片里好像没看到你。”

    舒图南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高校长家里摆着的照片。

    舒图南笑:“高校长在学生里很受欢迎的,跟她合照要靠抢。我那时候朋友不多胆子又小,哪能轮到我。”

    “哦,是吗?”林漾月忆起近几次得寸进尺的吻,不禁笑了笑:“我看你现在胆子挺大的。”

    舒图南回过头去看林漾月,神情里有小小得意:“是吧,我也觉得我的性子变了不少。”

    性格发生改变是正常的。从前她寄人篱下过得小心翼翼,每天都要担忧叔叔婶婶会不让她读书,日日如行走在泥沼中,脚下虚得发慌,身后也没有任何依靠。

    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做的最大胆的决定就是给林漾月打了那个电话,恳求她救救自己。

    跟随林漾月去宁城之后她对她很好,给她底气成为她的依靠,舒图南这才渐渐开朗,不复从前胆小慎微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忍不住去勾林漾月的手。林漾月没有拒绝,只是歪着头对她笑。

    舒图南订的度假酒店在城外,出城后还要再开一刻钟的车。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工作人员看到是两个女生办入住,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笑容。

    “不好意思啊二位,我们擅自对房间做了一些布置,不知道二位介不介意。”

    舒图南:“什么布置?”

    工作人员:“这…快到情人节了嘛,为了帮助客人更加浪漫和愉悦地度过一个难忘的节日,酒店擅自给套房都做了蜜月布置。准备了鲜花、红酒还有蛋糕。”

    她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如果二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升级成其他房型。”

    舒图南将二人的身份证递过去:“不用,我们原本订的就行。”

    工作人员说蜜月布置,舒图南原本以为只是单纯赠送了鲜花和食物。

    打开房门以后她才发觉,酒店花费心思做了很浪漫的布置。

    气球,灯带,随处可见的爱心元素。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卧室的大床上毛巾折成的交颈的天鹅。

    还用玫瑰花瓣摆了一个爱心将天鹅围起来,顶端用树叶摆出“ILOVEYOU”。

    就还真的…挺浪漫的。

    难怪住过的客人都评价酒店服务很不错。

    也难怪前台会露出尴尬的表情。

    忍着羞耻将天鹅和玫瑰花瓣拿走,舒图南一回头看到林漾月正在端详那束玫瑰花。

    “姐姐喜欢玫瑰?”舒图南问,语气有点紧张。

    “不喜欢。”林漾月神情有些嫌弃:“现在谁还送玫瑰啊,土死了。”

    偷偷找花店老板定好玫瑰的舒图南: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将整个房间转了一圈,舒图南才发现阳台上竟然还有个温泉泡池。方形的泡池不是很深,一次可以容纳两个人进去。

    可是她们没有提前准备泳衣。

    舒图南有些沮丧:“应该提前在网上做好功课的。”

    她怎么就忘了,容美镇前几年发现了地热温泉,温泉才是这些度假酒店最大的卖点。亏她还是容美镇的人呢,对自己的家乡一点儿都不熟悉。

    对她的小小失误林漾月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还安慰道:“从前你眼里只有读书,不关注这些很正常。没有关系,我们下次再来就是。”

    她面色温柔地说下次,让舒图南有一种她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感觉。

    她因这种感觉而着迷。

    第47章 “我们维持现在这种关系,不好吗?”

    容美镇的新春庙会办得很热闹,场地开阔商家繁多规模更胜以往。除了舒图南印象里的食品区商品区以外,竟然还单独划了一片区域做花市。

    镇上的商家没有什么新鲜花样,花市摊贩上售卖的多是迎春花、梅花、富贵竹等广受欢迎又好养活的品种,除了这些外几乎每一家都摆着各色各样的玫瑰,高调向路人宣告情人节已经到来。

    舒图南领着林漾月在庙会里转了一圈,兴致高昂向她复述自己记忆中的热闹:“那里以前是个大戏台,过年会有戏班子在上面唱戏,下面围满一圈小孩。那里以前是个糖铺,可以买到便宜的牛奶糖和巧克力,也非常受小孩欢迎。”

    林漾月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带微笑温柔聆听。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驼色大衣,里面是杏色高领毛衣,底下是一条直筒牛仔裤,搭配棕色马丁靴。长长的卷发斜着编起,整个人看起来简约又美丽。

    舒图南原本在跟她讲话,一不留神就被她的美貌晃恍神,丝毫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万幸,为林漾月着迷的不止她一个。

    林漾月的容貌过于出众,不管走到哪都有人为之侧目。哪怕她今天穿着打扮非常低调,站在人群中都像遗世独立的鹤,不自觉地吸引别人目光。

    舒图南猛然闭嘴,觉得自己方才好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察觉到她的沉默,林漾月温柔看过来,问她:“怎么不说了?”

    舒图南抿一下唇,惴惴不安问:“小地方的新春活动就是这样,是不是有一点无聊。”

    林漾月:“还好,挺热闹的,很有过年氛围。”

    大多数时候,林漾月说话都比较委婉,让人很难分辨她的喜恶。

    舒图南有时候会想,有钱人家是不是都是这样,即使不感兴趣也不会直白说出来令人难堪。

    情商很高,很贴心。

    但又好像过于贴心,让人很难揣测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就像一个解密游戏,每一关都必须先选择planA或者planB之后才会出现下一线索,解谜者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道关卡,才能窥见她的一点点真心。

    舒图南试探着问她:“那要回酒店吗?”

    林漾月摇头,反问:“不是要找糖画吗?”

    舒图南有些犹豫:“我上次参加庙会是很小的时候,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画糖画的师傅已经不在了。”

    林漾月坚持:“再逛一下。”

    两人在庙会上又逛了一会儿,看了一些新春玩意儿,买了包炒板栗。

    舒图南将炒板栗抱在怀里,板栗余温隔着纸袋慢慢传递到她的胸口,暖暖的像揣了个暖壶在身上。

    板栗都炒开了口,散发香甜食物香气。

    舒图南手指灵巧拨了一颗递给林漾月,林漾月大概没怎么吃过小摊上的吃食,捏在手上有点犹豫,先闻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动作神态都像只小狐狸。

    并不是很惊艳的味道。

    她慢条斯理将板栗咽下去,作出评价:“和饭店里做得差不多。”

    舒图南也尝了一颗:“就是板栗的味道。”

    明明决心不做小麻雀,可她就是忍不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的分享欲格外旺盛:“以前冬天不上课的时候我还去山里敲过板栗。山里有很多没人要的野板栗,个头不大刺很多,用竹竿敲下来后拨开外面的刺煮了就能吃。”

    林漾月很认真地听她说话,末了才问她:“板栗还有刺吗?”

    舒图南的眼睛笑成月牙:“有的,板栗外面其实还有一层外壳,是绿色的尖尖的刺,剥开以后才是棕色的壳。有时不小心还会被尖刺扎破手指。”

    林漾月看着她,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跟着人群往前面又走了一段路,舒图南突然瞥见路旁有小孩手里正举着糖画。问清方向后她们有了目标,只是不知为何这一路上游人格外多。

    舒图南担心两人走失,主动伸手挽住林漾月手臂。

    林漾月很少在人前同她表现亲密,更多时候两人之间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处陌生地方,也不担心遇到熟人的缘故,她没有主动挣脱。

    嘴角笑容扩大,舒图南挽着她快步向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糖画摊子。

    时光荏苒,在庙会上摆摊的爷爷却没有变,依旧是舒图南曾见过的那位。

    不同的是他的摊子面前不再围满幼童,这个时代的小朋友们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不贫瘠,轻易就能找到很多比糖画更有乐趣的事情。

    走到摊子面前,舒图南停住笑嘻嘻指着罗盘问他:“爷爷,转一次多少钱?”

    对方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与自己搭话:“两块钱一次。”

    舒图南笑:“这么多年都没涨价呀。”

    “十几年都是这个价咯,童叟无欺。”

    林漾月突然出声:“十几年前两块可不便宜。”

    老爷爷笑得眼角挤出几条皱纹:“你这女娃一看就不是农村里的。以前糖是个稀罕物,买糖贵所以卖得贵。现在别人转一次五块,我只收两块,还不够便宜啊。我可不靠这个吃饭,在家闲着没事干才出来摆摊。”

    舒图南递上去五块钱,兴致勃勃就要去拨动罗盘上的指针。

    林漾月按住她的手:“不能直接选图案吗?”

    舒图南神情有些诧异:“但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呀。”

    林漾月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不确定性。

    但她没有再阻拦。

    她收回手神色淡淡:“那你试试吧。”

    舒图南轻轻拨动罗盘上的指针,指针立刻轻快转动起来。

    在舒图南期盼的目光中,指针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到左上方小小一枚月亮图案上。

    “哟,是个月亮。都好多年没人转到月亮了。”

    老爷爷抬锅烧糖,不一会儿就飞快画出一个月亮雏形。

    这是一弯上弦月,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

    用糖浆将月牙填满,黏上竹签用刮刀将月亮从石板上完整刮下来,老爷爷举起竹签递给舒图南:“你的月亮。”

    舒图南笑眯眯接过月亮。

    老爷爷感叹:“哎,还是你这般大的女娃好。以前有个小女娃也在我这里转到个月亮,瘪着嘴难过好久,差点没哭出来。”

    舒图南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说不定…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老爷爷抬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难怪看你有点面熟啊。你这女娃运气真不好,我都把月亮画得这么小了,怎么还被你转到。”

    他叹口气:“算了,你直接再选个图案吧,当我送你了。”

    林漾月突然开口:“我来试试。”

    在舒图南诧异的目光中,她伸手在罗盘上轻轻拨动了一下。指针立刻转得飞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持续转动十几秒后,指针渐渐慢下来,最后稳稳停在罗盘正下方的凤凰图案上。

    “姐姐运气真好!”舒图南激动得跳起来:“一下子就转中了凤凰!”

    “我一向运气好。”林漾月笑眯眯道:“你喜欢?那我跟你换。”

    “不换。”舒图南捏着自己的月亮连连摇头:“我觉得月亮挺好的,我不换。”

    对现在的她而言,月亮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含义,她才不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她不愿意分享林漾月的好运气。

    她希望林漾月永远好运,永远做明艳夺目的天之骄女。

    老爷爷原本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连着看了好几眼,确定林漾月转到的是凤凰。“你这女娃运气真好!打我摆摊以来,还没有谁转到凤凰过,你是头一个。”

    他对着林漾月比划个大拇指,迫不及待往锅里加糖块。糖块很快融化成黏稠的糖浆,飞快在锅里搅拌两下,他舀出大半勺糖在石板上作画。

    虽然很多年没有画过凤凰但手艺仍在,不一会儿白色石板上就出现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给凤凰黏上竹签,将勺里最后一点糖浆抹在凤凰眼睛上,他高喊一声:“凤凰点睛啰!”

    这声高喊顿时吸引不少人,没一会儿就有游客陆续围过来。舒图南不喜欢被人围观,拿起凤凰糖画拉着林漾月迅速从人群中挤出去。

    她一手牵着林漾月,另一只手握着着手握着糖画。林漾月转中的这个凤凰简直大到夸张,一路上不知招引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

    幸好现在天气冷,糖画不容易融化。否则她们还要赶在糖画融化前将它吃完,甜分摄入量简直不敢想象。

    逛完庙会天色已不早,林漾月说有些累舒图南便与她回酒店。

    在酒店用过晚餐后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工作人员贴心提醒晚上会有烟花秀,在房间阳台就能看得见。

    今天是情人节,酒店贴心给每间房都送了红酒和蛋糕。

    为林漾月倒一杯红酒替她放好洗澡水,趁着林漾月泡澡的工夫,舒图南飞快布置早已准备好的鲜花和道具。

    林漾月说她不喜欢玫瑰,舒图南便临时沟通花店更换花束,幸好情人节花店备品多,才能在今晚及时送到。

    她新挑的花束颜色淡雅,主花用的郁金香、蓝星花还有白色紫罗兰,辅材是雪柳叶和蓬莱松。

    舒图南对这束花很满意,光是抱着它就已经幻想林漾月答应自己表白的样子。

    浴室里有水声响起,林漾月将头发吹到半干,换上舒图南替她准备丝质睡裙。

    睡裙很短,是林漾月偏爱的样式,柔滑的布料贴着身体的同时可以彻底展露她又细又直的美腿。

    半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更衬得肌肤白皙。她美得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浑身散发莹润光芒。

    舒图南抱着花姿态紧绷,身后是她精心准备的告白现场。

    “姐姐…”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漾月目光划过整间房,最后落在她身上,扬眉。

    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

    明明是很简单的四个字,舒图南却说得好艰难。

    浑身血液都往头上涌,她的脸颊脖子耳根绯红,好不容易才说出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林漾月沉默半晌,轻轻叹一口气。

    从她沉默的时候开始,舒图南的心就开始飘忽不定。

    听见她叹气,舒图南的心仿佛被烟火烫开,碎了一个洞,冷风直往里灌。

    又等了好久,才听到林漾月轻轻道:“我们维持现在这种关系,不好吗?”

    “没有不好…”舒图南急切否定。

    “只是…”

    “既然没有不好。”林漾月打断,“那你…为什么想改变呢?”

    准点的钟声敲响,酒店外适时燃起烟火。

    砰的一声飞入空中,炸裂,而后陷落。

    就像舒图南的心一样。

    第48章 无人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

    无边夜幕中一线火花冲上天空,在高空中迸裂成金色的碎花。金线勾勒的花瓣层叠在一起,几秒后消失殆尽。

    酒店为客人准备的焰火漂亮华丽,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情去看。

    沉默良久,舒图南先开口:“我没有想改变,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她能说什么呢?说她想改变,想正大光明站在林漾月身边?

    她没有这种底气。

    林漾月注视她,神色依旧温柔,任谁都看不出她在几秒钟前刚刚拒绝过舒图南的表白。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过温柔,才会给舒图南一种可以肖想她的错觉。

    舒图南低头看脚尖,她有些无措还有些窘迫。怀里抱着的郁金香仿佛咧开嘴朝她笑,无情嘲笑她的天真与愚蠢。

    不是没有设想过被林漾月拒绝的场景,也不是没想过一旦拒绝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但这一刻真实发生时,舒图南依旧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瞬间舒图南突然想起很多事。她想起集仁村初见那一天林漾月优雅坐在车里,说她一直想要养一只小狗。想起林漾月和她定下的四年之约,说这四年里她要保证身心忠诚。想起她送她的项圈,想起她与她在车厢里的热吻…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无比亲密。

    舒图南的眼前突然起了雾,像秋天的深涧。

    她想起桑沅对她说的话:喜欢就会接受,不喜欢就会拒绝。

    林漾月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林漾月和桑沅学姐不是一类人,她不像桑沅学姐直白。她不喜欢也不会明着说拒绝,她只会委婉表达:暂时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发生变化。

    可她们…是什么关系呢?

    她们并非亲人,也绝非恋人。

    舒图南突然想起叶心童转系后曾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她说:【别以为你赢了我,不过是找了个好金主】

    那时她不以为意,现在回想起屏幕里的每个字都仿佛化作尖刀刺痛她的心,让她心头淌血。

    不过是找了个好金主。

    林漾月是她的……金主。

    是啊,很早前她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她用金钱买她四年。

    自己也贪心得可笑,明明都已经得到了很多钱,凭什么认为自己还能得到她平等的爱呢。仔细想想她从来只夸她可爱,未曾说过喜欢。她对她的温柔与包容不是出于爱意,而是上位者对下的包容。

    握着花束的手无力垂下,郁金香和紫罗兰掉在地上。舒图南想不管不顾逃离尴尬现场,理智却将她困在原地。

    “对不起。”她声音沙哑,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突如其来的告白应该给林漾月造成困扰了吧。她明明只想养一只小狗,自己却贪心地想要更多。

    舒图南抬起头想要勉强笑一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林漾月静静看着她,目光从容又温柔。“或许…你需要一点儿空间吗?我可以暂时先离开。”

    舒图南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快速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不用…”

    因为难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去阳台待一会儿。”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独处。

    不等林漾月答复,舒图南转身拉开阳台门走出去。

    二月的夜晚北风萧瑟,舒图南穿着毛衣坐在阳台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迅速被冷风吹得冰凉。

    外面的烟花还未停止,半边天都被燃成灿烈的金色。左右两边的客房阳台上都站了人,是如她一样的房客。

    与她不同的是那些人并非孤身一人,她们身旁有爱人、有家人陪伴。相互依偎在一起,亲密又热闹地欣赏夜幕上的烟火。再凛冽的寒风也不会使她们感受到寒冷。

    舒图南坐在椅子上,慢慢抱紧自己。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被风一吹变成冰冷的液体。

    身后阳台门忽然被拉开,一件带着暖香的大衣披在她的肩膀上。

    不想她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舒图南没有回头。

    “外面很冷。”林漾月说,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不要冻感冒了。”

    虽然她拒绝掉她的告白,但不可否认林漾月是一位无可挑剔的金主。她关心她的生活、她的学习、她的身体,事无巨细。

    她为她披上大衣便离开,细心地没有将阳台门全部关上。客房内的暖气顺着半开的门缓缓散出来,阳台的温度仿佛高了几分,寒风也仿佛变得不再凛冽。

    舒图南默默将大衣拢紧。

    燃放的烟火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响炸消失世界骤然沉寂。天空固定范围里开始小范围下“雪”,冷白的雪花尚未落地就消散不见。

    天气预报中情人节没有雪,这是酒店特意营造的浪漫。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今天过后便是春天。

    *

    情人节过去好几天舒图南仍沉浸在告白失败的尴尬中,不知该如何与林漾月自然相处。幸好林漾月已经结束假期开始上班,每天早出晚归。

    她和林漾月的关系仿佛回到她刚到宁城的时候,生疏又小心翼翼。即使林漾月在家里舒图南都会避免与她眼神交汇,就连原本晚餐以后的温馨时光她都避之不及,每天收拾完厨房就恨不得立刻躲回房间去。

    林漾月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宽容的主人,可以容忍小狗暂时地逃避。

    这几天舒图南过得很不好。

    周一至周五林漾月不在家时她把自己困在家里一步不出垂头丧气,谁约她都不想搭理。

    周末林漾月休息在家,她又仿佛化身交际狂魔不停骚扰姜予乐,非要和她在外面混一整个白天才肯回去。

    姜予乐不是宅女她喜欢丰富的社交生活,这不代表她能接受一整天和舒图南在奶茶店听她唉声叹气。

    正如现在,姜予乐不耐烦地用吸管戳杯里的奶冻,满脸无奈:“舒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呀?不会又要和我在这里坐一天吧?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不要啊——”

    舒图南第无数次叹气,幽幽重复:“我不想回去…”

    姜予乐烦躁地抓一把头发:“这么抗拒回家,家里是有精怪还是野兽?”

    舒图南一点儿都没get到她的幽默:“都没有,只有一个漂亮姐姐。”

    “有漂亮姐姐还不知足!”姜予乐愤愤不平。大年初四开始桑沅姐就被拉去实验室做苦力,留她一人独守空房,她今晚回家都只能面对冰冷的墙壁。

    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姜予乐不满:“看看我再看看你,真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

    舒图南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姜予乐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告白失败了吗,林漾月又没有要把你赶出去。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我和桑沅身上,估计一回家我就能看到门外堆着行李。”

    舒图南神情复杂:“…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她和林漾月之间牵扯太多,轻易没有办法分割。抛开被她包/养不谈,光那几次暧昧的吻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姜予乐放过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奶冻,好看的眉毛微蹙:“实在不行你来我家住几天,反正快开学了,等开学你就能回学校宿舍了。”

    舒图南犹豫几秒:“…算了。”

    那样太明显了,林漾月会以为她在闹别扭。

    姜予乐从未有过失恋的经验,无法感同身受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她两手托着下巴试图换个角度与她理性分析:“你跟林漾月告白之前,没想到过她会拒绝吗?”

    舒图南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想过的。”

    姜予乐眼珠子转了转,迅速抓住重点:“但你仍然选择告白,证明在你心里告白得到的结果并不重要。”

    舒图南啊了一声,有些懵懂。

    姜予乐又问:“你会因为她拒绝而不喜欢她吗?”

    这次舒图南回答得很坚决:“不会。”

    “那就对了。”姜予乐摊手:“你向她告白是为了传达你的心意,无论她接受与否你都会继续喜欢她。那么她的回答重要吗?”

    她伸出食指缓慢地摇了摇,自问自答道:“不重要。她也喜欢你当然更好,但哪怕她不喜欢你,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更何况——”

    她顿了顿,彻底挑起舒图南好奇心才继续道:“她说想跟你维持现在的关系,在我看来这并非完全拒绝的意思,顶多是从选择题变成填空题。”

    舒图南说喜欢她是希望她做出选择,yesorno林漾月都没有选,她将选择权紧紧握在手心。

    这才是林漾月。

    舒图南忽然觉得自己很笨,这些天都在庸人自扰。维持现状没有什么不好,她依旧可以喜欢林漾月,她们依旧可以亲密。

    或许林漾月不喜欢她,但林漾月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逃跑似的离开奶茶店,舒图南大步朝回家方向奔去。

    突然被抛弃的姜予乐怔了几秒,咬牙切齿:“真是重色轻友。”

    一路跑回公寓,扶着电梯喘气的时候舒图南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幼稚。

    即使从家里逃离,她也会下意识留在距离林漾月很近的地方,只要林漾月呼唤她,她五分钟就可以跑回去。

    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她虽然躲在房间里,却会注意林漾月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任何需要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去。

    她喜欢林漾月,她离不开林漾月,能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她应该感到满足了。

    她是凡尘人,她是天上月。

    无人能凭爱意将月亮私有。

    第49章 林漾月漫不经心述说让舒图南神魂颠倒的甜蜜

    公寓里林漾月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沓国际上最新的时尚杂志。了解时尚趋势是圈内人必做的功课之一,林漾月在这一方面从不懈怠。

    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侧头看过来一眼,又淡淡将目光收回去,平静得仿佛舒图南今天出门只是短暂丢了个垃圾,而非在外厮混一整天。

    因为在家的缘故她打扮得很休闲,宽松舒适的棉质家居服,长发用鲨鱼夹随意盘起露出好看的额头,随着她动作偶有发丝掉落下来又被她夹在耳后。

    舒图南坐到她身边,伸手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长发间,深呼吸她身上令人着迷的香气。

    “姐姐——”

    林漾月推了下眼镜,嗯了一声。没有问她态度为何突然转变,只是很平静地让她抱着。

    舒图南冲她撒娇:“我今天不想做晚饭,晚上我们就去外面吃好不好。”

    林漾月毫不迟疑:“可以。”

    舒图南又问:“开学后我就要选修法语,如果我跟不上老师进度的话姐姐教我好不好。”

    林漾月犹豫两秒:“可以。”

    舒图南轻蹭她的脖颈,睫毛从她娇嫩的皮肤上划过:“如果我能参加定向培养的话,实习就去琛玉好不好。”

    这次林漾月犹豫的时间更长了些。

    同意舒图南去琛玉学习,就得承担两人关系暴露的风险。但想起公司里那群蠢蛋,林漾月觉得风险程度她完全可以把控。

    于是她同意:“可以。”

    这样就够了。

    舒图南将她抱得更紧,紧得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

    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跟林漾月说,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她最想问的是:“姐姐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偏偏这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一滴泪珠从舒图南眼角滑落沁入林漾月的发丝消失不见,她仰起脸和林漾月亲密贴在一起。肌肤相贴的触感令她感到很安心,仿佛她们可以如她所愿永远在一起。

    *

    没过几天便要开学,纵然再不舍舒图南也乖乖到校报到。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安排很紧,除了选修课以外就连专业课都增加好几门。

    宿舍里原本属于叶心童的桌椅已经有了新主人,是从工程学院转专业到她们班的女孩子,名叫曾露。

    曾露是江浙一带的人,个子小巧性格安静,有着江南一带女子特有的绵软口音,性子也柔和好相处。

    她一来就和宿舍三人打成一片,舒图南她们都挺喜欢这位江南软妹。尤其是伍梧桐和她关系特别好,两人天天挽在一起出入成对,原本的宿舍“三人游”变成“四人行”。

    “四人行”没持续太久,很快曾露就从追求者中挑了一个做男朋友谈起甜蜜的恋爱,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和男朋友黏在一起,绝情将她们三个人“抛弃”。

    对此伍梧桐在宿舍夜聊环节表达了自己的愤愤不平:“凭什么?那小子凭什么能追到露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面!”

    对于她激烈的反应,罗然有些无奈:“曾露自己喜欢就可以,再说吴文也没有很差,起码长得斯文白净。”

    伍梧桐警觉:“你怎么替他说话,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啊!还是说你也春心萌动啦?”

    罗然给她一记白眼,言简意赅:“春心萌动个屁。”

    伍梧桐舒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宿舍要只剩我一个单身狗了呢。”

    曾露好奇地望过来:“舒图南也有男朋友吗,好像没听你提过呢。”

    舒图南垂眸与林漾月发消息,毫不在意回答:“我没有男朋友。”

    “真嘟假嘟?”伍梧桐语露怀疑,似是不相信她的话:“那你怎么一到周末就迫不及待回家?我还以为你在家里藏了秘密情人。”

    秘密情人四个字听得舒图南心里发苦,她勉强笑了笑对伍梧桐承诺道:“如果我谈恋爱的话一定告诉你。”

    如果有林漾月接受她的那一天的话。

    *

    时间一天天地过,舒图南盘旋在教室、图书馆、宿舍还有公寓之间,只觉这一学期过得格外快。

    校园里的树枝抽出新芽,南飞的大雁也已经回家。

    自己好像什么都还没做,一学期就要结束。

    六月底的时候,忽然有意想不到的人来学校找她。

    从辅导员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舒图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到了老师办公室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舒图南两只眉毛才慢慢拧起来,眼神也变得凌厉:“你来找我做什么。”

    来人是彭秀英,差点将她嫁给傻子、找林漾月要了八万块钱然后与她恩断义绝的婶婶。

    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舒图南默默打量她,试图分辨她的来意。

    彭秀英穿着一身花布衬衫,手腕上挽着个竹篮,篮上盖着蓝布,整个人看上去比从前憔悴很多。

    见到她彭秀英腾地站起来,原来想上前牵她,又在瞥见她身旁的辅导员后停在原地,挤出一副关心神情:“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不?”

    “出去说吧。”舒图南带她出办公室找了个楼梯拐角处,抱着手神色淡淡重复:“你来找我做什么?”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舒图南不会单纯到以为彭秀英突然来宁城找她是良心发现,来关心她离开那个家后过得好不好。

    果然彭秀英收起脸上关心神情,开始装模作样抹眼泪向她诉苦:“自从你离开家,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叔每天在家怪我,怪我不该收人家钱。宏宇也不待见我,总是哭着闹着要姐姐。”

    舒图南冷笑一声,似是觉得荒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商量卖我的时候你们三个人可都在场。”

    似是没想到舒图南说话如此尖锐,彭秀英怔了一下。但她脑子活络嘴巴比什么都厉害,下一秒就开始怪她:“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舒图南神色渐冷,眼底不耐聚集:“我只是陈述事实。”

    “唉…”彭秀英长叹一口气,仿佛做那个决定是身不由己:“我们也很后悔,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她掀开竹篮上的蓝布,露出底下的鸡蛋:“你看,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鸡蛋了,这次来看你还特意带了鸡蛋呢。”

    她絮絮叨叨抱怨:“你可不知道从集仁来一趟宁城有多远,我坐的大巴车晃死个人!腰都震麻了。”

    舒图南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后悔的话可以将八万块钱还给我。还有你记错了,爱吃鸡蛋的是舒宏宇不是我,以前你从来不许我吃鸡蛋。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以后不要来学校找我。”

    她抬腿就要走,生生被彭秀英拦住。不知是因为提到八万块钱还是她软硬不吃的态度,彭秀英也发恼:“你这娃怎么这样!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要不是我们你能长到这么大吗?”

    舒图南简直被她的无耻气笑:“要不是你们我应该会过得更好。”

    彭秀英眼珠子左右瞟了瞟,瞧着四周没人靠近道出她的来意:“听说你在宁城过得很不错…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借点钱。宏宇不是刚刚中考完嘛,估计考得不咋地。我就托我娘家兄弟找了容高那边的路子,需要点钱去打点…”

    舒图南嫌恶地后退一步:“别找我我没有钱,再说当初就已经说好了,我们以后再无关系。”

    彭秀英立刻急了,去扯舒图南的手臂:“瞧你这话怎么说的,血浓于水!你叔和宏宇可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舒图南狠狠甩开她,眼底怒火压抑:“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亲人了!”

    彭秀英来找她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说过,不知怎么还是被林漾月知道。晚上两人照例通话时林漾月突然问她:“彭秀英是不是去学校找过你。”

    舒图南诧异:“姐姐怎么知道。”

    林漾月:“来找你借钱?”

    舒图南:“姐姐料事如神!她来找我借钱但是我没借给她,姐姐去年给了她八万呢,她太贪心了。”

    林漾月似乎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道:“那八万应该已经被舒鹏输掉了。”!!!

    舒图南知道舒鹏平时爱打牌,彭秀英因为这没少跟他吵架。但舒鹏一向玩得不大,怎么会不到一年就把八万都输掉呢!

    那可是八万块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漾月怎么会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事!

    林漾月:“从年后开始舒鹏就在镇上打牌,欠了十来万赌资还不上人家要打断他的腿。他以和人合伙做生意的名义找彭秀英拿了八万,这会儿彭秀英应该还蒙在鼓里。”

    舒图南:“姐姐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林漾月轻笑一声:“小笨蛋。”

    舒图南才不笨,相反只要是与林漾月有关的事,她的反应都特别快。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叔叔的债主…不会是姐姐吧?”

    林漾月笑:“你猜。”

    舒图南又问:“婶婶找的那个关系,不会也是…”

    “那跟我没有关系。”隔着听筒林漾月的声音格外慵懒:“我只把拿出去的钱收了回来。”

    “姐姐为什么这样费心呢?”舒图南不懂。

    以林漾月的财力而言,区区八万她应该不放在眼里。毕竟她连压岁钱都给她打了十万。

    “赚钱很难的,我又不是慈善家。”

    林漾月漫不经心述说让舒图南神魂颠倒的甜蜜,完全不知道这对小狗的冲击力有多大:“我只会对你大方。”

    第50章 你想试试吗

    那天拒绝之后,舒图南原以为彭秀英会就此放弃,没想到她低估了她不要脸的决心。

    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舒图南的宿舍楼号,第二天又挎着那篮鸡蛋跑到宿舍楼下等她,而且特意挑了十二点学生最多的时候。

    舒图南上午才考完一门课,拎着午饭和伍梧桐夏然一起回宿舍。瞧见宿舍楼门口站着的彭秀英她脸色一沉,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呵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彭秀英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甩在地上,说话带着浓重口音:“等你撒。”

    天气太热,彭秀英原本发黄的皮肤被蒸得通红。她毫不顾忌地扯了下内衣下摆让汗漏下来,又拿手扇了扇风,抱怨道:“我本来想进去等你,里面那女人不愿意,要我在门口等。呸,她就是个看门狗,凭什么瞧不起人。”

    她嘴里的“里面那女人”指的应该是宿管阿姨,宁城大学女生宿舍管理严格,除了新生报到那两天之外都不许外人进去。

    说话的功夫伍梧桐和夏然也靠近过来,伍梧桐好奇的目光打量彭秀英:“她是谁啊?是你的亲戚吗?”

    舒图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径直对她们道:“你们先上去。”

    目送两位舍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舒图南才扭过头神色不虞道:“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钱借给你。”

    彭秀英仿佛听不见一般:“要不是实在困难我也不会来找你开口,你叔在镇上做生意,家里所有钱都被他拿去。宏宇脑袋没你灵光,不拿钱出去就没书读。我借得不多就五万块钱,等年底你叔赚了钱就还给你。”

    舒图南不想与她纠缠,毫不迟疑拒绝道:“我没有五万块钱。”

    她顿了顿,眼里露出嘲讽:“你们两个大人攒了十几年都拿不出五万块钱,我一个学生哪里会有。”

    彭秀英缠着她的手不松:“你就帮婶婶想想办法…”

    “你疯了吧!”舒图南用力甩开手,神色冷冷道:“我都说了我没有。”

    彭秀英被她甩得踉跄一下,幸好及时扶住墙才没有摔倒。扶着墙站稳,她抬起头目光怨毒盯着舒图南看了几秒,收起脸上虚伪的示好冷笑道:“你不是在大城市跟了个有钱人吗?怎么可能几万块钱都没有。”

    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舒图南背上汗毛瞬间立起。她的目光牢牢盯着彭秀英,语气冷冽:“你听谁说的?”

    以为捏住她的软肋,彭秀英眼里露出得意:“别管我听谁说的,你是不是以为没人知道?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本事,果然一到大城市就学坏了。”

    赌舒图南不敢在学校将丑事闹大,彭秀英简直肆无忌惮:“那个男人是干嘛的?做生意的老板?他包养你每月要给不少钱吧。”

    男人?

    舒图南眸光微动。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彭秀英从未来过宁大,她是怎么准确找到辅导员的办公室,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宿舍楼号的呢?

    她在村里并无好友,上大学后除了高校长以外也几乎没和以前同学联系过。高校长对彭秀英心有芥蒂,肯定不会将她的近况告诉她。

    而其他了解她近况的人,能知道她就读专业、辅导员姓名、宿舍楼号、“包养”的事,并且可能会和彭秀英产生交集的人就只有一个人。

    叶心童。

    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舒图南骤然冷静下来。叶心童没有能证明她和林漾月关系的实质证据,又有过造谣打脸处分的先例,无论她想再掀起什么风波,都注定不会成功。

    可笑的是不知是彭秀英理解错误,还是叶心童觉得跟彭秀英说她被女人包养荒谬故意含糊。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彭秀英还是叶心童,都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舒图南紧锁的眉头放松,神态变得从容:“叶心童去找过你?”

    虽然是疑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提到这个名字,彭秀英口气明显慌乱:“什么叶心童?我不认识这个人。”

    冷笑一声,舒图南无视她的谎言:“我没被男人包养,我也不会借钱给你。以前我唯唯诺诺任你欺负,是因为我没有反抗的能力。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别妄想继续用过去那套对付我。”

    她的目光不躲不闪与她对视,态度强势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彭秀英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见舒图南态度强硬她内心也发怵,笑了两下试图打感情牌缓和关系:“哎呀你别激动撒,我也不信你那同学说的话,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肯定最了解你。我急匆匆赶来也是怕你上当受骗,哎呀你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坏男人啊就喜欢盯着女大学生…”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舒图南打断她,一字一句不留任何情面道:“我和你,和舒鹏,和舒宏宇,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来学校纠缠我,我会请校园安保将你赶出去。”

    在她面前讨不到好,彭秀英灰溜溜离开。

    舒图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至她身影消失不见,才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转身将身体倚靠在墙上。

    伸手按住跳动过快的心脏,她忽然感到精竭力疲。

    和彭秀英对峙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和她共同生活太久,青春期寄人篱下的经历几乎将顺从和忍让刻进她的骨子里。漠视和反抗在一年前的她看来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不过,她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舒图南垂眸,看到自己灰色阔腿裤下面露出一点点白色鞋尖,莫名其妙抬起右手,在鼻梁侧边推了推。

    就好像她脸上正戴着一副看不见的眼镜。

    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点奇怪,舒图南怔了一下,笑了笑。

    这会儿回想起来,方才面对彭秀英的时候,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好像林漾月。

    这可真奇怪。

    因为喜欢她,所以会下意识地模仿她?

    还是因为她从心底向往成为林漾月那样优雅又从容的大人,所以才不自觉向她靠近?

    舒图南自己内心也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出名为“过去”的泥沼,这让她感到开心。

    周五回家的时候,她就向林漾月分享了这个好消息——虽然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对舒图南来说光是“拒绝彭秀英”就足够意义非凡。

    林漾月很擅长给予别人情绪价值,小狗期待表扬,她就认真地夸赞她。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林漾月与她闪着光的眸子对视:“做得很好,那家人以后不会再敢轻易骚扰你。”

    得到主人夸奖,心满意足之余小狗又有些忐忑:“我会不会表现得太无情?”

    她不希望林漾月觉得她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不会。”林漾月摇头,浅色的瞳孔中满是对她的肯定:“你会这样担忧,是因为你从前被规训得太温顺。”

    温顺不好吗?

    舒图南不明白。

    她还没有继续问下去,林漾月的手指就落到她的耳朵上,不轻不重捏她耳上的软骨。

    舒图南立刻感到全身酥麻,简直从头麻到尾椎。身后仿佛快要长出小尾巴,左摇右晃表达主人的欢喜。

    怎么会这样?她羞得恨不得躲起来冷静一下才好。

    偏偏两人正亲昵地坐在沙发上,林漾月就贴着她坐在她腿边,两个下陷的弧度并成一个,舒图南连躲都没地方躲。

    距离太近了,鼻吸之间都是对方身上诱人的香气。身体变得敏感,舒图南所有的触觉仿佛都集中到耳朵上,就连注意力都被她的手指全部夺走。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舒图南就发现林漾月的手很漂亮。手掌细腻手指纤长嫩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跟她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这双手,会点燃她体内的火苗。咬牙忍耐身体里乱窜的异样,舒图南默默挪动想离林漾月远一些,好逃离这叫人难耐的折磨,又被她牵着耳朵拉回去。

    “你躲什么——”林漾月笑得好坏,明知故问:“耳朵这么敏感吗?”

    舒图南犹豫了半秒,点点头。

    林漾月似乎对她的无声回答不太满意,不仅没有放开她红得滴血的耳朵,还变本加厉用指腹揉/弄她的耳廓

    “怎么不说话。”

    舒图南浑身一颤差点嘤宁出声,意识仿佛变成一团浆糊,又变成轻飘飘的云雾,声音也软得不可思议:“我的耳朵…好像有点敏感。”

    “只是有点吗?”林漾月唇角的笑意指引着她将目光落到她的唇畔,唇珠饱满圆润,颜色粉得很好看。

    接吻的时候也很软。

    舒图南脑海里才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就比意识更快一步圈住她的肩膀。

    林漾月唇畔笑意更深:“听说接吻的时候捂住耳朵感觉会很不一样,你想试试吗?”

    舒图南嗓音微哑:“想。”

    捂住耳朵以后外界的声音会变得模糊,加速的心跳、微微的喘气、唇齿相依细密的水声都变得明晰。

    暧昧气氛环绕,氧气被剥离,这个吻比平时更久。

    一吻毕,两人眼底都氤氲水色,唇上也有暧/昧水光……

    抓住她衣摆的手指松开又收紧,舒图南听到林漾月说:“我好像应该…买一点东西。”

    林漾月没明说她要买什么东西,但是她既然在这种时候提起,舒图南猜测要买的大概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将脸埋进她的发间作鸵鸟状,舒图南声音细得低不可闻,语气也像撒娇:“姐姐要买就买,跟我说做什么?”
图片
新书推荐: 谁先动心谁是狗 [综英美]我女朋友不可能毁灭世界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西游]哪吒善良,但素质不详 龙傲天救赎美强惨后 小满的人间 兄长过来 心机美人上位后,玉郎他自我攻略了 和假嫂子疯狂互演 大宋第一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