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情沸腾,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而这个时候,叶鹰在她自己的家里,又见到了这位大姐。
她兴奋的站起身来,“大姐——”
桐桐笑了笑,“现在可以出手了!一个个的正乱着呢,群龙无首!你呢,有你爹手里的一个小道,你家还有积攒的钱财……但是,你不必将你家的钱财拿出来用了,攒着吧。”说着,就摸出一根金条来,“你呢,把你这条小道先经营好。怎么算是经营好呢?第一,不要盘剥人工。每个掏粪工能负责多少户,你要问清楚。所得的银钱里,你取三,剩下的七成,得交给掏粪工自己,叫他们能维持生活。”
懂了!杀了那人的人,就永远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第二,置办一些物品,用我给你的银钱,置办统一制式的衣裳,提供手套口罩,便是粪桶粪筐,一律加盖。保证不叫气味溢散出来,影响大家的生活。”
嗯!应该的!若是如此,也不会人人见了掏粪的人都避如蛇蝎了。
“第三,调整他们的干活时间。早上九点之前,所有的秽物必须运到城外。若是有些人家晚起,那就得晚上提前清理了,做好掩盖,早起一起送出城去。”
不能随时随地都能在大街上看到送粪的,明白。
“你先做好这三点,就足够了。以后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
叶鹰急忙问:“大姐,我能上哪找你去?”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来了。”
叶鹰:“……”不等她再说话,大姐已经走了,她只能点头,“好吧!”
叶鹰觉得这个大姐相当的神通广大,她找了粪工来把要求一说,但只给的那么些工钱,大家有什么不乐意的吗?满京城看去,哪家有这条件呀?
不愿意?
不愿意也不成呀!这叶鹰手里有他爹的条子,这一条道儿就是她爹拿她换来的,谁敢抢,就是要她的命。再说了,人家说了:“我能引来玉面罗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别想着欺负她!
说到底要是有本事的人,谁干这个活呀?这不是没法子吗?敢打人杀人的,不过是欺负欺负不如他们的人就罢了!反正觉得叶鹰这姑娘挺狠的,给的又优厚,那就这么着吧。
于是,桐桐见到来家里干活的王甲那一身装扮,就满意的点头。
满意的结果就是,想法子叫了记者来拍照了:看看!什么才是值得提倡的,什么才是文明。这不,叶鹰刚接手三天,各打报纸就给刊登了消息。
我们许是贫穷,许是落后,但这不等于不文明,不卫生,对吧?
这么一个能叫整个城市变的清洁的事业,它是文明的。不文明的只是那些恶霸!那么,我们该支持什么样的人来做这件事呢?
叶鹰是女子,在呼吁男女平等的这个契机上,这么一个挣脱了桎梏的姑娘,把事情做的这么人性,这么漂亮,难道不够典型吗?
我们不支持她,难道还要把这样的事交托给下一个跟于大度一样的人吗?他们为了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呢?为了抢地盘,相互陷害,把粪扔到对方的地盘,要叫对方经营不下去。可他们考虑过大家的感受吗?
这个城市的卫生,不是他们说的算了,是每个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说了算的。
于是,报纸上各种的人都写文章,认为这个行业改纳入市政府的管辖,便是有行业协会,也应该把像是叶鹰女士这样的女子推上这样的位置,还大家一个干净的环境。
就在报纸上都在刊登的时候,桐桐又一次找叶鹰,告诉她:“若是有人找你,你就告诉对方你的打算。限定工作时间是一点,还有一点,将粪场搬离整合,让它距离市区更远一些。还有粪场的经营,坚决不能给积肥的粪堆里加东西,要卖给农民诚信肥。另外,也应该欢迎更多的有农业知识的人,给予建议意见。怎么样能保证肥力,提高肥力,都是你要关注的问题。在国外有农业化肥的情况下,我们已经落后了。你可以说,你不知道农业的路在哪里,但你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农业。这不仅仅是城市的卫生,还关系到农业这般的大事。”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不住也会背下来的。
叶鹰自己都觉得,本来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东西,叫大姐这么一说,变得这么的不一样。好似我手里攥着的,就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而我也成了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桐桐就笑,“你不仅要这么说,以后也应该这么去想。不要去琢磨,你从中得到了多少钱,你要知道,钱在如今,是最不值钱的。在能保证生活的情况下,得想想,你做的事,是有益于谁的。只有如此,你收获的便是尊重。有了别人的尊重,你的路就宽了,以后你的人生,最不用关注的就是钱这种东西了。可懂?”
我努力想想,会懂的。
那就行了!趁着下面的那些人都怕玉面罗刹割脑袋,这个时候你整合是最好的。拉拢一些人,排挤一些人。而后观察他们,谁可用,谁不可用。等拉拢的这些人把事情理顺了,你就可以培植绝对听话的亲信了。这得你一步一步的来!
叶鹰咬牙,“我自从用砍刀砍了人之后,我就没什么怕的了。”
桐桐就笑,“那些常在报纸上出现的女子,我希望以后多一个你。”
叶鹰攥着报纸,报纸上有自己的照片。以为不敢叫人知道的过往,到了如今,都成了自己了不起的垫脚石。她狠狠的咬牙,“我行!我肯定行!”
就那么三下五除二的,处理完了。剩下的事得叶鹰去做,只有她亲自去整合了,那地方才是它的,用起来才能顺手。
而桐桐,通过此人的手,如今能把触角伸到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
他们许是不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但想知道哪里的大致情况,却是很容易的。
若是战时,这些人要真的去埋炸弹,说实话,不说能全炸平吧,可毁掉三分之一是轻而易举的。只看什么人怎么去用了!
一万多人呀,分散起来,多可怕!
只是因为他们太松散,才不可用而已。
至于什么时候叫叶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个不能着急的!自己也得再看看叶鹰,是不是完全的值得信任。反正,自己现在是金太太了,至于玉面罗刹,呵呵!就是悬在一些人头顶的一把剑,一个个的都怕着呢。
有些人还给报社写信,说他的不平遭遇,反正是被恶人欺负了呗。
报社肯定不给刊登的,给直接送到警署。你们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事,要是有,你们就管。要是没有,那就不管。至于会不会包庇……呵呵!包庇吧,别叫玉面罗刹知道了,然后砍了你的头。
就连明庭过来跟林雨桐说起的时候,也说这个事,“肯定是革命党的,他们可真胆大!孤胆英雄呀!现在有话剧社正在排演话剧,你都不知道有多火。话剧还没排出来呢,票都卖完了,半个月的票都卖完了。”
林雨桐就笑,“什么玉面罗刹,必是鸳鸯蝴蝶那一派的给取的诨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武侠小说上走出来的。”
明庭哈哈就笑,还真就是这样。这个诨号当时就是那一拨人在报纸上先叫出来的。
桐桐就说,“也没一个人看见过人家的脸,怎么就玉面了呢?不过是臆想罢了。”
明庭深觉有道理,“你说能一夜杀七人,割了头颅还得夜探警署,那这得是什么样的身手呀?此人必是打小习武,能飞檐走壁之人。”
是啊!很有道理。
然后明庭走了,嗣谒就说,“你得再造一个身份,将真身隐下。”要不然,很快就会被揭穿的。
是啊!能飞檐走壁,而恰好,在某个小县城,出现过一个侠盗,也是这般的神通广大,本领高强。
可巧了,自家就是那个县里出来的。若是跟叶鹰她们太亲近,这个身份迟早会露馅的。
虽然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但能藏一天是一天吧。
大概真是这个名字的名声大了,桐桐一直没动,可京城里,还是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玉面罗刹。
有一个失手打死老婆的,被人捆了半夜扔到了警署门口,落款是‘玉面罗刹’。
转天又有一个霸占人家家产的,逼死人命的,被人套了麻袋,扔到了警署门口,落款还是‘玉面罗刹’。
好似转眼之间,玉面罗刹遍地开花了。
桐桐知道的消息的时候都有点发蒙,跟四爷道:“……也不知道我现在出去说我是玉面罗刹,有没有人信?”
嗣谒摇头,既是觉得可笑,又觉得沉重:如果一个国家,得需要侠客来伸张正义,那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着一种制度的崩坏!
因而,冒出这么多侠客来,可喜乎?可悲乎?
那点可笑的笑最终只能僵在嘴角,剩下的只能是沉重。他看着桐桐,真心实意的道:“你以后可以撒欢了,不拦着你!”
真的呀?
真的!你能可劲的浪了!
第282章 重踏征程(27)
天慢慢的热了,上家里来清扫的王甲没再来,而换了个人。应该是叶鹰把王甲给挑走了。这小伙子属于有点小机灵,不敢反抗,但也良心还在的人。
桐桐很少主动去找叶鹰,她平时深居简出,等着叶鹰什么时候能把她手里的事整合完。
这几个月,因为官方的配合,因着到处的‘玉面罗刹’都在找那个欺压良善的混蛋,所以叶鹰处理的很顺利。
今晚上桐桐打算再去找叶鹰,得小心有些人阳奉阴违。这是需要一些手段的!竖起一块牌子不容易,可砸了一块牌子就容易的多了。
可去找叶鹰的时候,才发现叶鹰好似被人盯上了。对方的手段并不高明,就像是谁家的护院打手,反正不远不近的盯着叶鹰住的地方。
是叶鹰最近太高调了被人盯上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绕过盯梢的,去找叶鹰,“……这一摊子鱼龙混杂,你得学会应对。”
可我并不会应对。叶鹰低声道:“大姐,我如今就是能找几个跟我亲近的,大家一起抱团。但其他的,我也不懂,我也不会。现在都在传,玉面罗刹压根就不是一个人。可我知道,玉面罗刹从头到尾都是您一个人……”
桐桐失笑,“他们为什么坚定的觉得,玉面罗刹不是一个人?因为陆续有一些恶人被送到警署门口?”
是!也不全是。
“有些没脑子的,觉得是这样。可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那些玉面罗刹手段太低,跟第一次出现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要不是警署怕闹的民怨沸腾,他们那样的警署若是想逮早逮住了。而且,做事的风格跟您也不一样的。要是您,这人若不该杀,您不会给扔门口,会直接给送牢里去。”
这话说的,桐桐一下子就笑了,“那聪明人呢?他们是怎么断定玉面罗刹不是一个人的。”
叶鹰低声道:“因为一晚上七个,怎么杀的?在哪杀的?杀完人头送进了警署,谁来处理杀人的现场?”便是一把火烧了,总有痕迹的吧?
所以,他们推断,这压根就不是一个人一晚上能干完的,必是有一群人合作的。
桐桐摇摇头,“所以才说,杀人不是蛮力能干的,杀人,悄无声息的杀人,靠的是脑子。”
可是再靠脑子,“也不可能七个人的家里人都只是觉得他们出门了,然后再没有一点消息……这些人的随从,一夜之间离了京城,有人说看见他们上了去沪市的火车,除了这个,这个案子再没有别的细节……”
所以,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一群人才能做到的事的。
这话问的!桐桐沉吟了一瞬,而后看了她一眼才道,“知道那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那就必然是一群人完成的。”
什么?
桐桐坐下,跟她解释,“有些事可以找同路者合作,这是主动的合作者。也有一种,你可以选择她作为你的被动合作者。就是她不替你处理,都不行。”
叶鹰愣了一下,而后有点明白了:“您找了被动合作者?”
桐桐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敲着桌面,而后问说:“你就不想想,我怎么那么巧就知道你的事?”
叶鹰想到了老黄三人被吊了几天的事,“您从她们嘴里知道的?”
不全是:“我打听他们三个的时候,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叶鹰慢慢的点头,真要是从这三个人嘴里打听了,那不得把这三个小人物的事跟被杀的七个联系了起来吗?所以,必然不能跟他们打听,“您从别人那里零散打听消息,其中就有我爹,然后就知道了我,还顺带的知道了这一行里的许多事许多人……”
对!要不然怎么选的那么精准呢,“然后我就去了醉仙楼……”
救我?
“救是要救的,但也得看你是个什么性情的人。若是性子软,是一种办法。若是性子硬,又是另外一种办法。”
叶鹰若有所思,“我若性子软,您只跟我打听点关于于大度府里的事,就会给点钱,叫我离开。”
桐桐点头,是这样的。
叶鹰才要笑,紧跟着顿住了,“不对!您去醉香楼,绝对不只是赎出我那么简单。因为自打里面出来,咱们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唯一分开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您做其他安排。所以,在您跟香姐谈怎么赎我的时候,一定做了别的安排。”说着眼睛一亮,“我明白了,香姐就是您选的合伙人。我猜除了于大度,其他六个人都死在醉香楼。香姐发现的时候,人都死了,现场一定可怖的很!一夜六个人被杀,现场那么可怖,若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她们本也不是什么正当的营生,哪一年不糊里糊涂的死几个姑娘,她是顺手就把后序处理了!甚至把消息都藏的严严实实的!至于这几个人是怎么同时去的醉香楼,也简单呀!您拿了醉香楼的帖子,花几个钱叫人跑腿送到那几个人手里,只说于大度有请就行了。”
于大度本也有夜里打牌宴请的习惯,谁都没有防备。便是到了地方不见于大度,他们也会耐心的等的。
这位大姐闹不好就没有折腾什么翻墙不翻墙的戏码,很可能就是以替于大度给这六个送话的借口进去的。然后收了人命,而后瞧瞧离开的。
想到了这一点,叶鹰眼睛一亮:“我猜对了几成?”
桐桐笑了笑,不置可否,而后才道:“醉香楼的背景深!有多深呢?跟直系总统府有些瓜葛。她们帮着处理了,不仅是因为怕耽搁生意,还怕丢人。”
叫革命党摸到眼皮子下面来,闹笑话嘛不是?
悬案总比这事传出去强!
于是,悬案就越发的悬了!叶鹰觉得需要学的且多着呢,“尤其是消息的搜集……许是一句闲话,就是一个消息。”
是的!醉香楼的根子那么深,桐桐还是偶遇那位鲁小姐的时候,她言语里带了那么一句,要不然,自己上哪知道这些消息去。说透了,就不神奇了!你得把所有的消息归拢,然后整合,拿出最优的方案,不拖泥带水的执行它,就这么简单。桐桐提醒她:“出事的人是你们这一道上的,你突然冒出来,也是这一道上的。那么那几个人的死跟你再无关,也会有人心里犯嘀咕。因此,盯着你的人,八成是醉香楼的。你小心为上。”
耽搁了一会子,但还是借着月色,换了妆容,戴上口罩,去了醉香楼。
这个香姐怕是不简单,她得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她没搞那么神秘,只在香姐的房里等着她,对方一推门吓了一跳,可还是稳住了,“……怎么女侠来了这里了?”
“听说姐姐在找我,我就来了。”桐桐起身,靠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姐姐找我有事?”
香姐心虚了一下,“没有……怎么会?”这么说完,就小心的看桐桐,而后才道:“我是觉得女侠跟叶莺是有些关联的……还有,女侠身上有一股子香味……不是任何一种熏香和香水的味道,我自问见识是有的,却从未闻见过这种味道……”
所以自信能找出自己。
桐桐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干这一行的,不能留下任何线索,声音做了伪装,甚至于身上的味道。可自己保证,自己没用任何东西,怎么会有香味呢?她自己闻过自己,嗣谒的鼻子也很好使呀,怎么就没说闻到过什么味道呢?
香姐在脂粉堆里打转,从味道入手,这还真是自己从没想过的方向。
幸而今晚来了,若不然压根就不会想到,自己身上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她轻笑了一声,“姐姐也是在江湖上讨饭吃的,规矩该懂的。你要刨底,也得知道人家露给你的底是不是到底真不真。”
那是!那是!这容易招祸的。她立马眼里就有了泪,“……同是天涯沦落人,凡是来我这里的,哪个肚子里不是一肚子的悲苦。像是叶莺被卖了来,她没想通的时候我也好茶好饭的伺候着,并不曾逼迫。若是想赎身,有人肯给赎身,我可曾为难过?外面的大事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懂,但就是……还请女侠高抬贵手,这里是姐妹们吃饭的地方。若是脏了这里,咱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成!那咱就君子协定,江湖再见吧。
晚上回去,今晚也不算是白跑了。一回去她就洗澡,不用什么香胰子,就是泡水里洗了,然后出来就凑嗣谒边上,“你闻闻我。”
嗣谒看她,“去哪了?粪场?”他闻了闻,“洗干净了,没味道了。”
不是!不是粪场,“我去醉香楼了。”
醉香楼?哟!爷都没去过那地方,您都去了?玩的可愉快呀?
哎呀!这人,是正事,真的!她再凑过去,“再闻闻。”
嗣谒鼻子动了动,“没有别的乌七八糟的香水味,干干净净的,没味道了。”
桐桐自己抬起胳膊,甚至低头想闻闻腋窝,真的没味道呀!从床上挑下来,把今儿穿的衣服都拿出来叫嗣谒闻,“闻出什么来了?”
嗣谒一闻,就打了个喷嚏,“像是桃花香,味道很浓。”
没错,香姐那屋里熏的就是桃花香。嗣谒的鼻子也确实是很好使。
桐桐就费解了,“你说,咱们都闻不出来这个味道,这个香姐也是奇人,人家就能闻出来。”
嗣谒手一顿,“那倒也不一定!咱们闻不出来,许是因为咱们闻惯了。”
久在芝兰之室不闻其香吗?
桐桐也怔愣住了,“人不同,体味不同,对吧?”
对!嗣谒把书合上,桐桐还会给他熏衣服,调整身上的味道,可她自己却从来没有。若是自己没觉得味道有变,那就是一直没变。
所以,闹不好——她一直就是这个味道。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身上有什么是跟自己不同的?!
第283章 重踏征程(28)
桐桐再低头闻了闻:“许是这人的鼻子特别灵?”不过这给自己提了醒了,有些药得备着的。这是没用狗追,要是用狗找人的话,拿什么阻隔这个味道呢?
嗣谒却想的不是这个,而是道:“也许并不是对方鼻子灵,而是她对味道敏感。一般人跟人交往,或者是偶遇的擦肩而过,谁又会刻意的留意对方身上是什么味道,这个味道是否闻过?”几乎没人关注这个!
能关注一下什么样的衣裳什么样的鞋就算是不错了。
也不过是这个香姐属于那个行当的,干的就是取悦人的差事。看女人是看脸看身材看打扮看首饰看味道,看男人只一个标准,那就是看有钱没钱。
所以,你便是换了男装从跟她擦肩而过,她就不知道你是女人了?她就记不住你的味道了?
不是她的嗅觉比别人敏锐,而是,她习惯于去关注味道,而你身上的味道又足够特别。
所以,以后别仗着艺高人胆大,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桐桐嗯嗯嗯的点头,一扭脸,就瞅见嗣谒一脸沉思的靠在床头,这是又想什么呢?
想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是跟我不一样的。
男女之别吗?
这是扯淡。
可从哪找这种区别呢?只能从不可能的方向去找!因为两人的存在本就不符合常理的。所以,越是玄之又玄的方向,可能才越接近真相。
若是这么想的话,什么东西能藏起来呢?
嗣谒低声问桐桐:“你可听过‘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里煮江山’的话?”
听过!这个说的跟佛家的须弥芥子和道家的袖里乾坤差不多是一样的。
嗣谒点头,然后看着桐桐就不说话了。
桐桐先开始没懂什么意思,直到嗣谒拿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直追着自己,她才反应过来了,然后抬手指了指她自己,“你怀疑我带着芥子一样的东西?”
那要不然呢?总不能是你的灵魂是香的?
灵魂这种东西,对于咱俩来说,应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开的。相互熏染的早就分不清楚你我才对,怎么可能只你有味道,我没有呢?
所以,自己的这种玄幻的猜测,可能性更大些。
桐桐没言语,深吸了一口气:这要是我有个芥子,它在哪?是什么样的?
嗣谒摇头,“要是有,它一定不具象,得靠意念才能找到。”当然了,也许有,也许没有,猜错了也不一定。但这确实是一个方向,你别大意了。万一就像是故事里那些变戏法的,平白把什么给装‘袖子’里,在家里还无所谓,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真出这样的事了,那这事的结局肯定不会跟故事的结局似得,高人翩然远走这么简单了。
还真把桐桐给说的发毛了,于是,她最近倒是不出门了,在家老实的呆着。该翻译还翻译,该干嘛还干嘛,得空了就找寻那见鬼的‘芥子’到底在哪。
可惜,一直也没摸到这玩意的痕迹。
嗣谒看的可乐的不行,瞧着她常不常的摸着桌子凳子嘴里念念有词,或者是剥葱剥蒜的时候嘴里嘟囔着什么,更有甚者,家里没生姜了,她伸着手凭空在那抓:“姜姜姜,姜出来……”然而并没有姜!
折腾了得有小一个月了,嘛玩意没折腾出来。
“你是不是想错了?”她就问。
嗣谒摇头,“不知道!但我想着,这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摸到边的。以我们的性格,那你说,真要有这东西,那里面能不放点什么?这要是放了,除了物资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一切值得留恋的东西!
是啊!所以,找出来并没有那么容易。你没找见,就证明时机不到。所以,该干嘛就干嘛去吧。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桐桐是没有这种心态的,嗣谒是守着金山他都能恍若无这一物,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但她呢?她属于守着金山,我可以不用金山,但你总得叫我能瞧的见摸的着才行吧。这么着我安稳。这就导致了,没找到一点线索,嗣谒一点不受影响,而桐桐呢,颓了好长时间。
直到卢太太递了帖子前来拜访,才把桐桐从不切实际中拉回了现实,“最近都干了个啥?什么正经事都没做。”
什么芥子不芥子的,没有你我还不活了?你爱出来不出来,不出来拉倒!
有点烦了,不想搭理那种猜测。
特别积极的接了卢太太的帖子,跟她家的下人说,“只管叫你们太太来,我一般都在家呢。”
然后卢太太就来家了,带了不少的东西。
“干嘛这么客气。”她接了卢太太,往家里带。
卢太太就笑,“没事,好久不见你了,明庭只说你忙,特别忙,我也不好来打搅。”
“她来我是忙的,卢太太来我可不忙。”林雨桐笑道,“她来了,不是拉着我要去看话剧,就是要组织什么妇女活动,我是真懒的出门。”
进了家里,分宾主坐了,卢太太才道:“我这次来,也是有事请托的。”
哦?“有事尽管言语,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卢太太低声道:“我知道你跟鲁小姐有些来往……”
单方面的,不算是很熟。
卢太太低头有些难堪,“我家那位,正跟家里犟着,要跟我离婚。”
林雨桐愣了一下,皱眉问说,“是要跟鲁小姐结婚吗?”
卢太太摇头苦笑,“不是!是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学生。”
既然不是鲁小姐,那你找她是想干嘛?这两者之间有瓜葛吗?
卢太太没言语,面上有些尴尬,觉得很难堪一样,好长时间才道:“我若是能容鲁小姐进门呢?”
什么?
卢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答应我先生,允许他娶鲁小姐做二房……”
桐桐皱眉,“你先生怎么说的?”她相信她会答应,但她不信鲁小姐会答应。
结果卢太太摇头,“他甩门出去了,两天都没回家了。”
林雨桐就缓缓收回了手,“这事我办不了!一则,你先生是个洋派的人,提了离婚,那就是他压根就没想过纳二房,他在一夫一妻的事上,是有坚持的。二则,你又怎么笃定鲁小姐愿意做二房呢?她若不结婚,她就一直是受男人追捧的鲁小姐。以她正当年的年纪,为何要跟了你先生,去做二房呢?”
你先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不就是家里有些家资,读书读迂了的人吗?
鲁小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找男人那是相当挑剔的。不找一个一时俊杰,也得找一个能庇护她的。
而卢先生有什么呢?
林雨桐强忍着没露出别的神色来,这才接着道,“撇开两个当事人的意愿,只说卢太太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呢?其实,我觉得你是可以和明庭她们多交往一二,听听她们的所思所想,许是不是她们太离经叛道,而是你困在笼子里久了,不是没能力走出来,而是不敢走出来。至于离婚这个事,恕我直言。虽说一直以来都是劝和不劝离。但和若是过不好,那和的意义在哪呢?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叫自己过的畅快的。若是心里不畅快,每日里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心头就跟压着千斤重担似得,那这个过的意义在哪呢?他未必是你钟爱之人,看见他你心头不喜,反添了许多的烦忧,那此人为良人乎?若是他不在家,不回来,你还畅快一些。可一见面,就觉得哽在喉间万般不畅快,那这么着,会比一个人过活更舒服自在吗?”
卢太太愕然,没想到这又是一个赞成她离婚的人。
她有些慌乱,“我跟明庭提过,明庭拒绝了,我以为她年轻,不懂这里面的事……”
这跟是否结婚其实没关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鲁小姐是不会去做二房的。她哪怕在外面做谁的情人,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什么名分,去做什么二房。所以,你求我的事,压根就办不到。”
卢太太好似不能理解,“给了名分,卢家就会管她……”
林雨桐就笑,“若是她只是为了名分,那能给她名分的人多了,为何得是卢先生呢?她认识的政要名人多了,只一个二房的名分而已,能给她这个的男人多到你想不到。所以,拖谁去说也不成,反倒可能惹恼了她,受奚落是小,真给传出去了,不管是你还是你先生,包括卢家和你娘家,都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有些得不偿失的。”
卢太太这才惶恐起来,“得亏先来找了你,不好意思,是我进退失据了。”
反正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卢女士,林雨桐就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如今男女离婚,跟旧式的婚姻告别,好似是一件特别时髦的事。可这里面多少是夫妻不合?多少是喜新厌旧呢?
想写一篇东西,对如今有些男人的行为抨击一下。就像是卢先生,你有种反抗,那你早反抗呀!不乐意,当初你别娶呀!娶回家了,耽搁了人家一辈子了,回头你敢抗争了!为什么?不外乎欺软怕硬罢了。
反抗父母,这叫不孝。
跟原配离婚,却能打着婚姻自由的旗号。
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孬种懦夫罢了。
她不要稿酬,只要文章刊登了就行。可就是奇了,这文章寄出去给几大报刊,人家直接给退回来了。
林雨桐自问,文章还是写的极为不错的,怎么就被退了?
嗣谒就笑:“你触碰到了男性群体的痛了!”
所以就不给我登了?呵!惹急了我,我花钱投资这些摇笔杆子的。报刊再如何,不也得需要钱吗?我花钱养着报刊,总会给我几分面子吧?
嗣谒翻着手里的书,问说,“你有钱吗?”
桐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至少养报社的钱是没有的。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她贼贼的凑过去,声音小小的,“叶鹰得了个消息,说是后天晚上,有一车烟土就运到了……”
嗣谒扭脸看桐桐,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惊诧“你要去抢?”
干嘛一惊一乍的,我弄了不卖了害人,就留着作药用的,你要知道,这玩意用量合适,是止疼的好东西。药品储备也很要紧的!
嗣谒点了点桐桐,“那你知道京城的这些东西,货源从哪来吗?”
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就敢打这个东西的主意?嗣谒这才告诉她:“这东西有三个来源,第一,是东三省来的,人称东土。第二,是口外来的,人称北土。第三,是晋中来的,人称西土。但不管是哪边来的,这都是军界包销的。”
军界包销?
“是张、姜、阎他们在贩卖的?”
那你以为呢?你打主意的这个东西,人家有三家军阀的背景。谁不知道那玩意进出就是钱呀,可谁敢动呀?没人动就证明动不了,那三家连直系都不敢招惹。
而今,你说你要去!
你一个人招惹三家?好大的能耐!我不怀疑你能抢来,但你要弄清楚,你抢来了藏哪?把桐桐给问住了。
好半晌不见桐桐回话,嗣谒就朝桐桐看过去,谁知桐桐一脸的冷笑,“我抢了没地方藏,那我还不能想办法给毁了吗?”
毁了?然后呢?
然后没货了,自然就贵了。贵了,抽不起的人不抽了,说不定忍一忍就扛过去了。
嗣谒摇头,“可更可能的是,卖儿卖女卖媳妇的更多了!抽了那玩意的,半人半鬼,哪里还算的上是人。”
所以,你以为的以为,只是你以为。结果可能跟你期望的,正好相反。
这东西已经是一个商品了,你突然叫这里少了货了,市场会比你想的乱的多,得到的结果未必是你乐意看到的。
桐桐觉得讽刺的不行,这些人整天颁布条令,禁烟禁烟。可背后呢,谁他娘的当真。靠这个收拢钱财,一个比一个干的利索。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呀!知道的越多,眼前越黑,恨不能拿出一把剑,辟出一条道儿。
枕头下的手表哒哒哒的走着,在夜里那个声音特别清晰。桐桐伸手摸出来看了,都快十二点了。她知道嗣谒没睡着,也没翻身去看他,只面对着墙,低声道:“我还是打算去干一票……”
嗣谒一下子就睁开眼:你太能干了,一个人挑衅三家军阀。我得随时准备着跟你亡命天涯!
第284章 重踏征程(29)
桐桐转过身来,“我有两个原因,其一,我想把那东西藏起来。你说的对,那东西没地方可藏的。可我又觉得这大笔的能做止疼药的东西损了可惜,那一车的价值少说得数百万大洋。从哪弄这么些钱,又从哪能弄来这东西存着将来好作药呢?到时候我这一着急……芥子说不定就出来了呢。我也不是要拿那东西去换钱,单纯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
叫我用,是积德!不叫我用,没错也成了错,因为那是变相的造了杀孽。
横竖我都没有损失,我为什么不去。
“其二,可用便罢了。不可用,我便毁了!毁了好啊!毁了就是告诉某些人,别太猖狂了,作恶的人暗处都有人盯着呢。玉面罗刹这把剑还得悬着。她若是老不动,也就没有威慑力了。”
嗣谒这才转过身来,暗夜里桐桐的眼睛亮的像是星星,但他还是得提醒她:“那个东西,你不要总是念着。有了,别依靠。要真没有,是咱们想错了,你也别失望。有没有的,真没那么重要?”你就是有,能用不能用的,你不也没法控制吗?
那倒也是!但就是想试试。
嗣谒就问她,“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长远的打算过?”
不是!长远这个东西——如今这世道变的,压根就没法长远的打算。我想好好的翻译,事实上我也没耽搁干活。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平事,我看见了心里就刺挠的不行,“咱们也不是没接触个疑似革命党的人,他们的很多理念,咱们都是认同的,对吧?”
对!
桐桐叹气,“可我总感觉,他们还太稚嫩。”
人是,他们的组织也是!
桐桐低声道:“明庭上次跟我谈了他们活动的经费问题。”
你想帮他们?
桐桐‘嗯’了一声,“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就是觉得她们是对的,虽然前面的路不好走……但我还是想干点什么。咱家还有点银钱,我想用它做药。但这个得缓几年,得叫我把医科这些东西都翻译完了之后,我想做药。把制药所得的利润全都拿出来……”
这话很俗,但这却是最实际的困难。
嗣谒一下一下的拍着桐桐,就笑了。所以,这才是桐桐!觉得应该做的,便义无反顾。
他没说反对的话,可第二天出门后,回来带了一样东西,被切割成小块的钢板。
“要这个干嘛?”
“给你做一个护心镜。”
桐桐:“……”这个东西鸡肋的很!真正的高手是往眉心打的,侧面太阳穴也行。横不能在这个三个位置都套上东西吧?再说了,近距离动手的话,拿什么防身都没用的。
其实,她真正缺的是枪。
现在只有一把是来自于大度的左轮,里面只能装六颗子弹。家伙不错,但就是没东西给填装了。这玩意打一颗少一颗。
当然了,这东西是能不用尽量不用,用的时候已经是到了特别危急的时候了。
不过,等闲也遇不到特别危急的时候!就像是这次,知道大概时间,知道必走这一路的。然后在路上等着,卡车运输,特别显眼,必是能等到的。
但是提前选位置很要紧,得在他们半路可能停下来吃饭的镇子外等着。这得估算他们的时间呀!
叶鹰打听来的,说是这些人每次运这些东西进城,都是将黑未黑的时候,既不像是偷偷摸摸,也没那么光明正大。
要是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的话,那么他们中间打尖吃饭的地方就好选了。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一下,而后跟嗣谒道:“若是停车,非这个地方不可。”
嗣谒点头,看的出来,她干这个是行家里手。
“要我跟着吗?”配合配合你。
别!我一个人想干嘛都容易,带着你太累赘了。
桐桐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嗣谒醒来就不见她人了,几时走的他都不知道。
而桐桐此事就猫在路边的一颗树上,百无聊赖的等着。远远的,看见车过来了。如今这卡车可不多见,一般都是军车。
这辆卡车上棚着帆布,帆布上用红漆写着‘某军用品’这样的字样。从开车的司机,到随车的人员,看的出来,那都是带着家伙出来的。但凡敢靠近,家伙就上了。所以,这么值钱的东西,谁敢靠近?谁敢打歪主意。
怪不得于大度一听有门路能弄来烟土,哪怕是一成的可能他也信呢。因为确实是被这三家垄断之后,别的货不好进来。这里跟沪市不一样呀,沪市那边来货广,且听闻是一个叫桂姐的女人头目,在做这一行的买卖。
具体的咱也不知道,但在路上一瞧那样子,桐桐就知道,要动手比较难。
前面就是镇子,要吃饭必在前面。她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弄坏车辆,车在半路上趴窝,然后借机行事。
可青天白日的,想避开人靠近车子也很难呀。
桐桐疾步追,人追车是没戏的,哪怕她特意选小路,有几处甚至从十几米土崖上往下翻,那也不可能比车更快。她追到镇上,对方已经差不多吃完饭了。幸而对方得分两拨去吃饭,外面总得有一拨人守着车。如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叫自己撵上了对方。
镇子上人来人往,人人见了这车都会躲着。想这么靠过去,没戏。
桐桐把香都拿出来准备点起来扔车舱里,可猛然间,听到司机在喊:“老板,拎两桶水来……”
该给车加水了!
另一个一边抽烟,还一边道:“他娘的,早起才加了,扛不到进城?”
“再加点保险。”说着,就把车前盖打开了,站在车边嘴里噗噗的朝外吐着茶叶沫子。
林雨桐绕过去,直接进小饭馆,“老板,来碗面。”
老板正忙着呢,“您稍微等等,马上来!马上来。”
说着话,就拎着两桶水往出走。
林雨桐给拦了,“我看一位兵爷手里拎着茶壶……”
老板低声道:“不是,是先叫我给车加水。茶壶,也得加吧!娘的,茶壶还是我店里的……”
是拿了人家店了茶壶装水路上喝的吧。
林雨桐就劝,“这些人来来去去的,总也路过,别得罪人家。弄点热水给人家添上吧。”
可不得这么着嘛,娘的,咱也惹不起呀!
见人一出去,简陋的小饭馆,撩开帘子进去就是后厨。厨房里前面的锅里做饭,后面的小锅里,有小半锅的开水,热气正冒着呢。
桐桐给里面点了药,就利索的出来了。
那边老板出去就跟人点头哈腰的,把水放地上叫他们自己给车加水,他回来就拿了水瓢,从锅里舀了一瓢开水出去给人家加茶壶里了。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见一个个的都在喝茶,且不急着走,茶确实是喝了。她就喊老板,“我急着赶路,买两馒头得了。”
成!
老板进去取馒头,林雨桐跟着进去,看见小锅里的水就不多了。她顺手给把水舀出来,倒在边上的泔水桶里,而后从瓮里给加了两瓢水,别叫谁误喝了才好。
人家老板听见声了,就不好意思,“别别别,您放着……”
桐桐小声道:“瞧见房上的黑灰掉锅里了,赶紧给倒了,怕叫外面那些给瞧见了。”
那是!那是!叫人瞧见了还以为咱故意的呢。
老板也没多想,道了谢,把馒头塞过来。林雨桐问多少钱,人家还不好意思说!她按照京城的价儿把钱给了,揣了馒头就走。
桐桐走的很急,在店里下药了,但不能把店家给拖累进去。万一将来查证起来,这半路吃喝的地方,肯定得细查的。所以,得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给这些人一点错误的诱导!比如,沿线一路,她准备多点几个火堆,放点湿柴上去,肯定是烟气缭绕。
她一路走一路算着时间,迷药上劲的时间,得跟这些人开车穿过火堆的时间差不多才行。
于是,这些人开着车从镇子出来,也就有个二里地,前面就碰到一个火堆,点在大路中间。那烟气熏人的很!
这是干嘛呢?
司机一边眯眼看前面,一边轻咳:“怕是哪个村里死人了,点火驱邪祟。他娘的,呛死人。”
哦!也有可能。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嘛,许是有呢。
然后就是一段一个火堆,冒的那个浓烟呀,前面的路都快看不清楚了。
而且,这火堆是不是太密集了,隔上十来步就一个火堆,不见火,只冒烟,连着过了七八个了,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司机,怎么感觉晕晕乎乎的。眼前的路也变的模糊了,手也抓不住方向盘了。
边上坐着的那个不知道啥缘故,不等司机迷过去,脑袋一歪,直接就倒在司机身上了。
完了!
这司机真就是凭着最后的一点毅力踩了刹车,可饶是如此,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是听到砰的一声,这是给撞树上了吧。
当时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可别漏油了!距离火堆太近,油漏了真能给炸飞了!
等彻底没了动静了,桐桐这才从林子里走出来,人都没事,但每个都晕过去了。
卸了他们的枪,连同身上的子弹一起,收拢到一块。放在车厢那摞起来的箱子上。
她左右看看,天还不算全黑,路上也不会全没有人。再有不大工夫,天再暗一点,有人就得下晌回家。碰上了可就糟了。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驴车慢悠悠的走过来,这要是碰上了,就真白忙了。
心里一急,她就嘟囔了一声,“赶紧收呀!”
要不然怎么办?就是自己想办法给毁了,可这么多呢,这不能马上就操办,地方不对,路上没河没池塘的,难道今儿得这么放过去?
才这么一想,车厢里顿时就空了。
就这么在眼前……然后车厢里的东西就没有了。
她愕然了一瞬,然后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幸而是只车厢里的东西没了,要是连车都收了,可不得完蛋。
那驴车眼看就到跟前了!差点在别人面前玩一出灵异事件!
她被这变故惊的有点心慌,好容易稳住了,却听到挂在驴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也没发呆的时间了。赶紧蹲下就地一滚,人转眼进了林子。林子里光线暗,她先窜到树上,看驴车会怎么反应。
谁知道牵着驴车的汉子一瞧这情况,直接调头,顺着前面不远处的小路拐了进去。她这边才说松了一口气,结果驴车停下来了,那汉子又返回来了。回来却没干别的,捡了路边的树枝,在地面上不停的扫啊扫的。
林雨桐瞬间就懂了:哦!人家怕惹麻烦上身,直接把驴车路过的痕迹都清理了。
如今这世道,平头老百姓,没人愿意招惹麻烦。
直到驴车走远,桐桐才下来,然后从小路快速的离开。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了,嗣谒在屋里书也看不进去,活也干不了。直到门被推开,看到站在面前的人,心在落到实处了。
今儿的桐桐回来带着几分亢奋,就那么咧着嘴朝他笑。
干成了?
何止是成了,她嘿嘿嘿直乐,“我果然是仙女!”
嗣谒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问说“真有那东西?”
嗯呢!
嗣谒伸出手,“拿个东西出来看看。”
桐桐左右瞧瞧,“屋里太小,咱去院子里吧。”一卡车东西呢,别把屋里的东西给毁了。
嗣谒拉着她直接出屋子,甚至把院子里的桌椅都搬开,“拿吧!”没事,半夜,没邻居看见。
桐桐朝后一退,然后蹲在地上,万一掉东西出来的时候动静大呢。
嗣谒就见她蹲下,伸出手,念叨了一句:“出来!”
结果没出来。嗣谒:“……”感觉不是很靠谱!
桐桐皱眉,特别郑重,“请快出来!”
还是没动静。
嗣谒:“……”跟请大神一个操作?那边桐桐稍微急躁了:“麻溜的出来!”
依旧是没动静!
嗣谒:“……”像是再不出来她就暴躁了!但是,你确定你收了,不是幻觉。
肯定的呀!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桐桐也傻眼,看嗣谒:“这玩意怎么是个貔貅,只进不出呢?”早知道这样,我收的那些长枪我就想办法埋起来了,干啥一块叫收进去了呢?
这玩意时灵时不灵的,敢用吗?
嗣谒:“……”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一句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话:“算了,洗洗睡吧。你要真是仙女……那么你被贬谪入凡间,现在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桐桐:“……”嘛意思?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第285章 重踏征程(30)
京城又出一件悬案。
警察直隶总署说那案子发在距京城还有半日路程的地方,不归他们管。
那边呢,不敢说不归他们管,但就是叫苦:咱没能耐管。手底下就这几个混饭吃的家伙,查这种案子,我查的清吗?
然后总署署长就接到最上面的电话:“……怎么搞的?警察署本就有巡防捕盗之责,如此大案,搪塞推责,向保光啊向保光,你就说你能不能干?”
向保光举着电话,制服的领口解开了扣子,光秃秃的大脑袋他不停的用手挠着,话到了这份上了,他知道,再不应承就得完蛋。于是,站端正,语气铿锵有力,“您放心,卑职这就亲自督办此案,尽快给您结论。”
那边哐的一声把电话给撂了。
向保光拿着电话听了半晌,好似真的确保那边挂了电话,这才轻轻的把电话放回去。一放回去,他抬脚就把椅子给踹倒了:“娘的!倒霉事怎么摊到老子身上了。”
插着腰在办公室来回的徘徊,好半晌才又拿起电话,拨了两下,这才对着话筒道:“……给我接营务处……”
警署分三大处,分别为文案处、营务处、发审处。这三大处之下才又细分,什么巡警呀,帮办呀,细则多了,多达十多种。
但警务外责,都归营务处。
电话接通了,他就直接吩咐,“周一鸣呢?叫周一鸣马上滚过来。”周一鸣才安排了巡警,加强城里夜里巡逻,要不然再出大案子,自己没法交代了。
上面一叫,他立马就去,去了也不敢坐,站的端端正正的,小心的觑着署长的面色。
向保光看了对方一眼,“别告诉老子,你下面养的全是一群吃闲饭的。”
那不会!钻营归钻营,但在这一行里,要真是一点本事都没有,那也是不成的。手底下怎么说也有一半是有些真本事的,“……但这个案子不一样。卑职打发老白带人去勘察过了,老白回来说,这个案子就没有合理的地方。”
向保光面色缓和了起来,指了指边上的沙发,“坐!坐下说。”
周一鸣见对方不是恼了,这才道:“卑职一知道丢的什么,就知道这事闹大了。”买卖的这东西是人家私下创收养兵的军饷,这一完蛋,上面得炸了!果然,人家急了吧!
那玩意,跟黄金是等价的。
只要这么一想,就知道丢了多少了。
这么大的案子,谁管你哪里负责的,上面震怒,下面吃不了兜着走的。
向保光敲了敲沙发扶手,催他,“说正事!”上面怎么震怒的,你不用知道。
周一鸣就道,“当时就派人去了,老白说这案子他想不通。”
哪里想不通?
周一鸣低声道:“从痕迹上来说,那东西完全没有运送的痕迹,就是那么平白的消失了。”
平白的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周一鸣点头,“您知道老白的,在这一行里那也是干老了的,是资历最老的探长了。可是呢,他回来说,完全不合常理,都不像是人干的。”
向保光‘嗯’了一声,“详细点。”
“首先,一卡车的东西,怎么处理?”周一鸣就道,“第一,运走。第二,就近掩埋。第三,毁了。咱先说第三点,这玩意毁了不能用火烧,最简单的方向也得用水和石灰浸泡。周围没有符合条件的河流和池塘,所以,这第三条不可能。再说掩埋,选择掩埋得是达不到运输条件才这么选,对吧?”
嗯!“你排查过了?”“还没有!您如果说得查,那咱们就地毯式的往过排查。但卑职以为,并不乐观。”
为什么?
周一鸣就道:“没有痕迹!便是掩埋,那也得有先决条件的。说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你先得有充足的时间,对吧?光是把货卸下来,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假设参与的人少,那卸货掩埋就需要的时间长。可从周围走访和几个醒过来的士兵那里了解的情况,这中间的时间短的很,短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走不出二里路的那个时间。这个时间,卸货都不够,怎么掩埋。所以,这种假设不成立!那就只能假设,参与的人多。大家七手八脚的,转眼完成了。可要达到这个效果,人数得在五十之上,还得是精干的好手。这么多人,利索的把事干了,还没一点痕迹,可能吗?再加上走访,周围没出现过这么多人。那就是这种可能也排除了。”
掩埋的先天条件不存在,那自然就不可能是掩埋了。
“如果是当地的百姓,以亲族为纽带,相互包庇呢?”
周一鸣摇头,“周围几个村子,都是历年逃难来京城附近定居的,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什么营生的人都有。一个村里彼此相互结仇的多了,不可能做到同声一气。”
哦!那就是这种可能完全排除了。
如此,就只剩下运走了。
“但要是想运,这大盗的脑子是不是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呢?您说,这押运的人都被他迷晕过去了。这个时候最简单最省时省事的办法就是把押运人员往林子里一塞,捆起来三天都未必有人发现。然后他只要开着车走就可以了!简单,省时,趁着夜色开远点,到了夜里,荒郊野外的,把货一卸,然后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一把火烧了,烧完的残骸往哪里的河里一扔,到时候怎么查。”
这么好的办法——不行吗?
太行了!可对方为什么不用呢?难道只是因为这贼觉得他不会开车?
可敢谋划这事的人,事先能不找个会开车的来?
嗣谒也这么说桐桐呢:“我说我跟着吧,你觉得我是拖累。”但其实未必吧,我觉得那种车我会开。
桐桐:“……”其实我也觉得我会开,但是吧,这玩意不试试我怎么敢轻易去尝试呢?其实最主要的是,当时被芥子给转移了注意力,一心想试试的,若不然逼急了自己,自己未必不会试着开着车跑了。
嗣谒就笑,“要是开车跑了,这还有个查找的方向。如今好了,怕是整个叫人摸不着头脑。”
是啊!向保光被说的也挠头了呢,下面的不是没用心,是用心了,才发现了这案子棘手的地方。他不停的抓着光溜溜的脑门,问说,“就没有可疑的人?”
周一鸣沉吟了一瞬,这才道:“有倒是有,但是实在是无从查证。”
怎么一个无从查证?
“这辆车是从出了镇子就出事的。当时在镇子上的一个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吃完饭还喝了一会子茶。饭馆的老板是本地人,小饭馆从祖上干,已经几代人了,他的话是可信的。我们把喝茶的茶壶茶杯都看了,他们本来是要带着茶壶走的,后来蓄茶之后,都喝饱了,也就没带。我们给看了,甚至茶壶里的茶水都喝了,没发现异样。”“是不是药物的时间太长之后,就失效了。”
周一鸣摇头,“问过留洋回来的大夫,他说没听过有这种药物。”
哦!然后呢?“是有人放迷烟,那这人是谁呢?”
“当时跟这伙人一前一后进饭馆吃饭的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周一鸣就道,“老白带了人根据老板说的样子画了肖像出来,可拿着画像再去问那几个押运的兵,结果他们对此人没有印象。非要一提醒的话,他们有些印象,但是他们每个人都觉得画的不像……但他们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像。可老板坚持认为有八成像……所以,这肖像是不是真是动手的人也无法确认。便是真是,靠这画像好似也难找到人。”
向保光皱眉:“不要考虑那么多,也不管有几成像,把画像发下去,满城张贴!”好歹叫上面的人知道,咱们不是什么也没干。再者,根据画像找到这个人了,说不定能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线索。可若是根据画像找不到人,那至少说明,此人八成是参与这个案子了。也不算是冤枉了谁!
他沉吟了一瞬,就又道:“然后再去地毯式的在事发周围搜索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痕迹没有……若是还没有,就问问下面各行省,看看哪里出过类似的案子。我就不信了,京城这地界,能好端端的就冒出个神出鬼没的大盗来。”
周一鸣一愣,低声问说,“署长,您说这个大道,跟一夜杀七人那个……是不是同一个?”
说不好!不好说的!
“那位杀人,这位盗东西。”
周一鸣却道:“杀人杀的是恶人,这贩卖烟土,百姓们又不知道这背后的东家是谁。只知道这是违法的勾当。那您说,这玉面罗刹,会不会是因为这东西为恶,所以才下的手。”
向保光‘嘶’了一声,而后低声道:“你先查,不管查的结果怎么样,最后的结论,都只能是玉面罗刹干的。”
周一鸣摇头,不懂这个意思。
向保光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严实了,这才小声道:“笨呀!盗贼干的,那找到盗贼,失主会跟咱们讨要赃物或者赃款的!可要是玉面罗刹干的,此人惩恶扬善,能留着那为恶的东西吗?必然不会呀!到时候一推……”
跟失主说货已经没了,便是找到赃物活赃款,也是咱们的了。
向保光这才点头,一幅孺子可教的样子。
周一鸣咬牙,“回头卑职就叫人偷偷的打探,看哪里有冒出来的货……”
对!这才是最要紧的!找货比抓贼要紧!
第286章 重踏征途(31)
第三天一早,桐桐拎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去呢,就看到乌泱泱好多人都围着呢。
她也没凑热闹,先去买菜吧。如今天热了,鲜菜陆陆续续的下来了。别的没有,像是这绿油油的小油菜苗,瞧着就嫩的很,挑了两把够今儿吃的。又去边上的豆腐摊子上挑了豆腐,“一斤就成。”
卖豆腐的利索的很,直接给切了,“太太,您瞧,切的多了……”
这是故意的,看见好说话脸皮嫩的小媳妇,故意给人家切多了,为了走货快的。这要是天热豆腐卖不完,就不好处理了。桐桐也没言语,看起来面瓜的很,看着得有三四斤的豆腐块点点头,然后付钱。
这玩意回去做豆腐干,豆腐乳都行,懒的掰扯了。反正菜的样数少,有一样算一样吧。
都给放篮子里了,又瞧见才下来的杏子鲜亮,“大叔,我都要了,能给我挑家里去不?”
能呢!咋不能呢?
结果这大叔还没起身呢,后面就有人喊住了,“金太太,我给您送家去吧。”
栓子?
栓子咧嘴笑,把小褂子撩起来擦了一把汗,“我在菜市场搬货呢,这会子活少了,我正要家去呢。”然后跟那大叔说,“您认识我,明儿我把筐子给您捎带来。”那大叔也笑,显见是认识的,“那你就跑一回。”
栓子挑着担子,跟桐桐并排走着。到了人多的地方,桐桐还问呢:“都看什么呢?”
“说是个江洋大盗,我瞧了,生面孔。”
桐桐惦着脚尖瞧了一眼,然后面无异色:“果然是生面孔。”她自己都觉得面生,因为老板就没瞧见过她乔装过的正脸。
但不得不说,警察署,人家是有不吃闲饭的人的。真要拿人家当草包,那真得完蛋!
桐桐跟栓子一路走着,一路说闲话,“你奶奶呢?最近怎么不见?”
“天天的出去找我爹,这又有半月没回家了。”
说着走着,距离家近了,一路都是周围的人。这个大娘那个大娘的,如今也都认识了。这些人有个小毛病爱到家里叫桐桐给开方子,一来二去的,都挺熟稔的。
桐桐就招呼,“杏子不错,都尝尝。”
没人真好意思拿多少,小小个的,拿一个尝尝就得了。
就有大娘说那通缉令,“……说是偷了大烟了还是什么的,叫我说,这事就得这么干,那玩意害了多少人。”
是啊!栓子爹的例子不就是明晃晃的吗?
那个又说,“看那画像,年轻的很,谁家的小子呀?这么大点的年龄能干成这个事,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那谁知道是不是上面又乱抓人了。
桐桐也加入讨论,“只要人家不偷咱小老百姓的,爱谁谁去!”
那是!咱也没啥叫人偷的,咱也做不了大恶。
说说笑笑的,然后回家了。
果子筐放院子里,嗣谒才从屋里出来了,“买什么了?”
杏!等我洗了你吃呀!
桐桐说着话,就拉了栓子,“等会子,给你带些。”
不用!栓子要走,脸都红了,“我帮您不应该的吗?我这命还是您和金先生给救回来的。”
嗣谒就笑,“拿着吧,回头菜市场还有这样的鲜货,都拿来,这边都要的。”
桐桐赶紧塞了一大碗杏子过去,“我爱吃这个,也就这个季节能吃到。要是碰上了,都带来,我好做果干。”
栓子这才应了!
等把人送出去,桐桐才端了洗好的杏进去叫嗣谒尝,“ ……应该是饭馆那边得来的肖像,那像画的,鬼认识呀!”
伪装真是一门学问,桐桐能伪装的身形都不像是她,也算是一种本事。
但嗣谒还是提醒她:“这人没有平白冒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若是铺排来,大范围的找这种奇人异事呢?”
跟老家那边联系起来是迟早的事。
桐桐咬了一口杏子,酸甜的汁水叫她满意的吸了一口气,“那就叫他们联系呗!”
说的容易!
嗣谒叹气:“得尽快成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行啊!”
如此,才不会将咱们跟那些事联系起来。
正说着话呢,外面喧腾起来了,远远的能听见跟野兽怒吼的声音似得吼声。
这是怎么的了?
正说出去看呢,就听到有人拍门:“金先生!金先生在不在……帮个忙吧……”
在呢!在呢!
两人从屋里出去,结果是隔壁的大叔,拄着拐朝巷子的另一边指,“我这不方便,赶紧的,柱子爹回来了,闹腾开了,大小伙子都出工去了,没别人呀!赶紧的,柱子都快被掐死了……”
两人赶紧就往过跑,一群人七手八脚的,老烟鬼的手干瘦枯黄,指甲黑皴皴的,就这么掐着柱子的脖子,“给钱……给钱……给老子买烟泡抽……你给不给钱,给不给钱……老子要买烟泡抽……”
这种人已经没有理智了,全凭着一股子蛮力。
这么多人上手,衣服都撕破了,愣是把人拉扯不开。
老太太被推搡了,胳膊扭着,腿应该也伤着了,起不了身,干着急没法子呀:“我就不该找你……你就该死在外头……你去死去呀!你去死去!”
桐桐来一瞧,这不是办法呀!
她顺手拿了靠在边上的烧炕用的粗木棍,对着这老烟鬼就是一棍子。
然后都停手了,包括老烟鬼在内的人都扭脸看她,她一脸的无辜,“再拉扯不开,栓子都得掐死。”
可不!栓子呼哧呼哧喘着,好半晌才算咳嗽出声了。
那老烟鬼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老太太也不哭了:“该!打死都不心疼的玩意。”
栓子那是皮外伤,不用管也会慢慢好的。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这胳膊给固定好,“得养着,三个月都不能动,上了年纪了,不好长了。”
嗳!知道!知道!
老太太央求人:“帮我把那畜生绑起来,扔后头那屋子。”又喊栓子,“找家伙,把窗户钉死了!门也锁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要死就死家里吧!”
说的人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了!哪个亲娘舍得这么对亲儿子,可这不是没法子吗?
桐桐出来的时候,巷子里的人还没散呢,她一出来就招手叫她,“……得商量商量,要是看护的死还罢了,要不是……那咱这进进出出的可得小心了。谁知道会不会跑出来伤了人。”
瞧着,应该是下狠心要狠管的。
边上的一老人就叹气,“当年栓子爹也是个好孩子呢,人又争气又孝顺,家里有铺子的,人活泛的很,生意做的也好,那一手算盘打的,少有人比的上的。对媳妇也好,两口子成亲一年就生了栓子,正是好日子的时候。还不是老王家那缺德冒烟的,他家卖大烟的,嫌弃铺面小,要买下栓子家的铺子,可人家生意好好的,干啥要卖?那王家人就跟栓子爹套近乎,给旱烟袋里塞了那害人的玩意,不小心给染上的。这一染上,就坏了,没两年铺子白搭给人家了。回头还嚷着要卖了栓子娘,那时候栓子娘还怀了一个,结果都六个多月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小产了,而后人就病病歪歪的,紧跟着就病死了。这混蛋越发不是东西了!要不是他娘看的紧,真能把栓子给卖了。”
桐桐听的牙根痒痒,可像是王家这样的烟铺子就算是都烧完了,有用吗?
没有的!只要有利可图,是烧不完的。
等栓子过来给他奶奶拿药方的时候,桐桐又给开了个方子,“是给你爹的。”
他喝的什么药,没得糟践钱。
桐桐就道:“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
栓子一愣:“有事您吩咐,怎么还用上商量了?”
桐桐就道:“抽那个东西,其实从跟上说,它就是一种毒。我在想,是否有药能解了这个毒性呢?可到底行不行,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才试着研究药呢,这不好讲的。”
栓子明白了,“您想叫我爹试试。”
“是!”桐桐指了指椅子,叫这孩子坐了,“我是想着,能不能有一种药,解了这种药性。不仅能解了,还得叫人有一种反应……就是再一碰那东西,就恶心反胃……”
栓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能吗?”
不知道呀!这不是正要试呢吗?
“那就试!”栓子低垂了眼睑,“他活着也就那样了,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是吃死人了。死了就死了,这种人死了不可惜。这事先别跟我奶奶说,就咱俩知道就行。回头我就说请您给我爹开了安神的药,您看成吗?”
成!但这种药你未必会熬呀!
桐桐就道:“要不,你来我这里上工吧,每个月给你一个大洋。我想在家里弄些药材,不为赚钱的,就为配药不惹人注意的。”
栓子跪下就磕头,他家这情况,他一个人眼看是要养不起了。
都安排好了,桐桐才想起跟嗣谒说一声。嗣谒一愣:“你觉得你能叫有烟瘾的人断瘾?”
嗯!我觉得我能。
嗣谒缓缓的坐下,然后看桐桐,若真可以,那想杀桐桐的人可就太多了,个个来头都不会小。
但这又是特别要紧的事!单靠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
能依靠谁呢?
唯有一心求变的革命党而已!
第287章 重踏征途(32)
外面风风火火的查丢失的东西呢,暗地里那些小帮派,都被警署骚扰的够够的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这会子除了家里有钱的能高价买到货,还有谁能买到呢?
买不到了!有些穷哈哈的人这会子跟疯了一样,奔着大户人家就想抢,为这个今儿都打死两个了。
虽说这种东西打死了也不可惜,但这叫秩序搅和的一团乱。
桐桐哼笑,别急,你们先查着,更乱的还在后头呢。
很多事情还得嗣谒去办,比如说这药材,怎么采购呢?
嗣谒出去找李同行去了,他的路子广,认识药材商人,每样药都要了些,先把架子搭起来,之后再需要什么药材,分批从不同的药材商人手里拿才成。
栓子叫了几个木工,在家里打造柜子,能放药材的那种。
邻里还以为这是要在家里开铺子呢,桐桐就笑,“我是才学呢,得见的多些。买了放家里慢慢试试。”
那人家这是有学问的,看看书自己就会了!反正给大家开的方子吃了,也挺有用的。大部分情况都是三五样药材,花不了几个钱就把病给治了。
明庭还笑:“哪有你这样的,做翻译做的自己学进去了?按说你学的也是西医呀,怎么还朝中医摸上手了?”
“一样的症状表现,想看看中西医都是怎么说的,这不,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
明庭又笑,“那回头我帮你联系教会医院,跟着那里的洋大夫进几次手术室瞧瞧去。”
行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才半晌的时候,明庭就要回去,“不回去不行呀,现在外面有点乱。有人把东北来的烟给偷了……市面上都没货了,有那存货的,价钱翻了几番。不说别人,就说我表嫂的父亲,因为我表哥闹离婚的事,他专程来处理来的。可在这边因着买不到烟了,我表哥不知道怎么说的,今儿可算是吐口了,说是愿意叫离了……我舅舅家不好意思,给了我表嫂一大笔钱,说不得这几天就会搬出来了。最近她也不出门,你是没见,都瘦完了!我是恨毒了那东西了,疼爱女儿的父亲,因为少了那一口东西,那疼爱的心也都没有了……”
桐桐没言语,眼里却越发的坚定。这事不管多难,该做都得做。
药一回来,她就亲自熬药,然后叫栓子端回去,给他爹喂药。
桐桐会跟去给老太太换药,顺便看看栓子爹吃了药是什么反应。这药先开始吃的头两天,就是睡觉,昏睡,跟没精神似得,叫都叫不醒。
栓子觉得挺好的,“只要不大喊大叫,要死要活的撞墙,就是好的!哪怕一辈子这样,我……我不会少了他一口饭吃……”
是啊!对亲人来说,若是有一线希望,还是想救的。
趁着人昏睡了,桐桐再去诊脉,而后回来又调整方子,再喝了三天,这就有点精神了。饭也吃,老是不停的呻吟,但却没难受的有更过激的反应。
如此又五天,听不见呻吟声,人也倦怠的很,但给饭吃饭,给药吃药,给水喝水,栓子伺候他爹,一天天的,他不言语,他爹也不言语。他一直也没松开绑着他爹的绳子,就这么绑着。他爹也不挣扎,就那么躺着。
今儿照例的喂完药,他爹又闭眼了。他想问他爹感觉怎么样,但到底没问出口。只是走到门口了,又想起还没叫他起来上茅房呢,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他爹的眼泪顺着眼角默默的流,一声都没坑。
这一刻,他心里恍然了一下,这是人清醒了!
人清醒了,脑子正常了,他愧了,他悔了,所以,他的眼泪下来了。
他的手伸过去,用指头蘸了眼泪往嘴里就塞:是的!这眼泪是咸的。
他爹睁开眼,看着儿子,盯着儿子脖子上的青紫掐痕,哑着嗓子问了一句:“还……疼吗?”
这一句一问出来,栓子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扭头就往出跑。
桐桐正在家里配药呢,栓子一脸的泪跑进来了,她愣住了,看着这孩子了。
他咧着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良久才说了一声:“我爹……我爹他……”
怎么了?
“他问我……问我还疼不疼!”说着他就蹲下来,呜咽出声:“我记事以来,我爹就没问过我……”
桐桐被说的心里发酸,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栓子,“你先等等我……”嗯!
桐桐转身去了屋里,当初在县上的时候,就从乌宝贵那里弄来一块伪装成点心的烟土,她取了一点点,用纸包了,然后就往出走。
栓子在院子里等着呢,急切的问:“我爹这是好了吗?”不知道!试试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了栓子家。
栓子爹看着桐桐的眼神很温和,他慢慢清醒之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会子安静的没有动,由着大夫给诊脉。
桐桐诊完脉,说栓子:“给你爹解开。”
好了吗?
嗯!好了!
栓子给把人解开了,栓子爹起身只打晃,桐桐一把把人给扶住了,也把事给说了,“……要是担心吸了再复发,你可以选择拒绝……”
“不用!我来吧!”栓子爹就道,“不试好,我也不敢活着了。这东西难戒,今儿戒了,脑子清楚了。明儿要是再犯了怎么办?要是不能断根,我自己去死了,省的拖累了老娘和孩子……”
说着,就从桐桐手里接了药包。
跟往常一样点起来抽,可一口烟进肚,他‘呕’了一声,紧跟着就翻江倒海,肚子里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
栓子一喜,不确定的看桐桐:“这是……好了?”
是的!这就是好了。
吸这个东西是为了贪图那一时的销魂的畅快的,若是再吸带来的只能是痛苦,那谁碰它干嘛?
等栓子爹缓过来了,她才问说,“除了呕吐了,还有别的反应吗?”
“头晕,一晃悠都觉得恶心。”
那先躺着吧,看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结果难受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栓子爹起来了,自己烧水,把他自己清理干净。虽说骨瘦如柴面色枯黄,但家里的事能做的。悄悄的清理好之后,把他住的屋子都拾掇干净。瞧着天色亮了,屋里老太太不时的咳嗽一声,跟栓子低声说着什么。
他知道家里人都醒了,然后拿了扫把,先去后院,轻手轻脚的把后院扫干净了。
老太太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急了:“赶紧的,看看是不是进贼了。”
栓子心里有猜测,嘴上却道:“咱家这日子,谁不知道呀?谁来偷咱家干啥?”
说着话,出去的时候,这烟鬼爹果然起了,拿着扫把从后往前扫呢,这是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
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的,良久栓子才问说,“都好了?”说完,好似怕对方误会,赶紧道,“我替先生问的。”
“都好了!”栓子爹慢悠悠的扫着,“缓两天,我就出去找差事去。”
正说着呢,窗户推开了,老太太从窗口看儿子,又看孙子,“这是……戒了?”
栓子才进去把事说了,“……当时没敢跟奶奶说,怕您不舍得。我应承的,要是老那么不人不鬼的,还不如别活了!如今……先生说,没事了,彻底的好了,再不会去吸了。”
老太太好半晌才确认孙子说的都是真的,一时间之间除了哭,这情绪都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她放声大哭,多少绝望多少辛酸多少委屈,被这一嗓子都给哭出来了。
这大清早的,这个声音,听到的都还以为是栓子的烟鬼爹死了呢,街坊邻居的,赶紧过来瞧瞧吧。
嘿!这一瞧,不是好好的吗?
老太太坐着,儿子跪着,孙子站着,一家祖孙三代在这儿哭的不像个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太太是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他儿子好了,彻底的好了。
这事听的,不是大家不信呀,是从没听过。
栓子擦了眼泪,“真的!我叫先生拿我爹试的,结果成了!先生说了,一例好了不算好,要多点人试试就知道成不成了。谁家要有想瞧的,先生说,前五百人都不收钱的,带了人来就行!”然后还看巷子口那家的媳妇,“嫂子,您娘家哥哥不是也抽吗?”
可不!刚过年那阵差点没把才十二的亲闺女给卖了。
这人一再问:“真的能好呀?好了就再不犯了。”
栓子保证,“昨儿给我爹又抽了,抽了就吐,什么也吃不进去了喝不进去,昏沉了一天一夜,早起才好点的。要不,您找林先生去问问。”
这就去了!
桐桐这边才洗了脸,门就被拍响了,来了不少人,都在问这个事。
她不住的点头,“……对……是啊……不再是抓药,我制丸药,在这边直接吃了,吃完半个小时才能离开……吃几天?先吃吧,不会比栓子爹用的时间更长……”嗣谒看着这乱糟糟的院子,跟桐桐摆摆手就出去了。他得出去找几个有身份的人来试试,要不然影响力起不来。
没有影响力,是个小烟馆都敢来找麻烦!咱是不怕麻烦,但犯不上跟这样的人扯皮!
自己本想干点什么一鸣惊人的,但自己这还没能怎么着呢,她倒是一鸣惊人了!
如今呀,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他端的饭碗怕是有点软……
第288章 重踏征途(33)
权贵、文化名人,名伶,各式各样的,有着偌大名声的人,不知道什么原由,多少都染上些抽这种烟的毛病。
他们不知道抽这东西不好吗?不知道这耽搁事吗?
知道!太知道了!可要是能戒,这不就戒了吗?戒不了,这不是没法子吗?
嗣谒游说了一天,给桐桐找了三个人。
但人家是得桐桐上门的,愿意一试。
一位是大学的教授,姓严,报纸上经常见到他化名之后写的文章,笔锋犀利,品评时政往往一针见血。可谁能知道,他好这一口。
严教授一脸的惭愧,“当年入过大牢,在大牢里把胃给吃坏了,疼上来什么也干不成。结果一友人提议试着用这东西缓解痛苦,实在疼痛难忍,没有别的办法,试了试,结果病没好,这东西再也离不了了……”
桐桐号脉了,“先生吸的很克制,先把这东西戒了,之后可徐徐调养胃。”
她取出新制的丸药,外面蜜蜡裹着呢,直接就给递过去。对方捏破了,连多看一眼都没看,直接给服用了。
桐桐就等着,等半个小时,看看有没有别的不好的症状。
结果吃了之后,坐在这里谈笑有度,并没有不妥当。
一过半个小时,桐桐就告辞,至于是不是戒了,而后再说。临走叮嘱,“若有哪里不舒服,打发人叫我。”
好的!
严教授也不怎么在意,草药制的东西,想救人有点慢,想彻底的杀人却也不那么容易。所以说药性温和呢,只要不是犯冲,不是有毒的药草,是把人吃不坏的。
客人走了,他该忙还得忙。铺开稿纸,之前的文章还得修改。
可这一修改,就到了午间了。吃了午饭,太太就问说,“下午您出门吗?”
其实最好别出门,好歹是吃了那药了,要是有个什么反应在别人家也不好呀。
结果电话响了,有朋友邀约,不去不好。
太太没拦着,但要出门的时候到底问了一句:“精神还好?要不要抽点再出门……”
怕烟瘾犯了。
他只把小盒子拿了,“这回觉得尚可,我把这个带上,要是不行,吃一颗就是了。”
是一种跟绿豆大小似得直接服用的烟,便宜,方便携带。
可带着去了,带着回来了,一下午的聚会说的挺高兴的,一人喝了二两酒叫人微微有些兴奋,回来还一径跟太太说聚会的事,直到梳洗了睡下了,也没再提烟膏的事。
这太太心里暗喜,也不提,第二天起来再瞧,发现跟平时并无不同。
这才大喜,“……这可都一天一夜没碰了吧?”
啊?
严教授这才愣住了,面色逐渐严肃,而后要烟泡,“给我点起来……”
以前闻着就觉得香的东西,现在微微有些不适,才一吸,就直接扔了,只觉得肚子里翻腾的厉害,要吐了。
真就是缓了一天一夜,起来神清气爽,这就是彻底的戒了。
从床上起来,严教授赤足往出跑,边跑边喊:“……八千万人……八千万人呐!八千万人众有救了……”
“八千万?”桐桐都给吓了一跳,“有八千万?”
是!十年前说是统计过的人数是四点一个亿,可其中八千万就吸食这个东西。
八千万是个什么比例呢?有接近五分之一的人口吸食这个东西。要知道,这四点一个亿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吸食这个东西的,男人到底占的比重大些。这么一算,这男子吸食者,在青壮年中占据了多大的份额呢?
这都多少年了,都嚷着这个东西得禁,可是禁了吗?
嗣谒还找了一位,是京剧圈里的名伶,追捧者不知凡几。他是拿这个东西当亢奋剂在用,演出之前,小吸一点,保持那个亢奋的状态。然后成名了,想戒掉了,戒不掉了。
嗣谒又带着桐桐跑了一趟,这位曲老板是江湖上讨饭吃的,当真是客气的很,人又卑谦,“林先生,您放心。只要真能戒了,以后我演出所得的一半都拿出来,免费给想戒烟的戒烟。您这是功德无量呀!”
人家未必真就信,不过是好话多说几句罢了。
第三位,却真叫桐桐没想到,是警察署署长向保光的老爹。都快到地方了,桐桐才知道的。她就扭脸看嗣谒:啥意思呀?耗子成了老猫的座上宾了?
向保光哈哈笑着迎出来,“金先生呀,久闻大名了。”
嗣谒跟他寒暄,“也是才听周局长提了一句,知道向署长大孝,这不,送上门来了。”
好好好!
向保光又跟林雨桐寒暄,“听闻成了一例,这不,老娘在家里就坐不住了。老太太一声令下,不敢不从呀!”说着,就低声道,“林先生,您得给句准话,对老爷子的身子可有损?”
“放心好了!”林雨桐就道,“才从严教授和曲老板那里来,不把稳的事怎敢上门?”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老爷子吃了,一切好好的。向保光内心复杂,一方面呢,作为儿子自然是希望这东西有效,老爷子少碰些,以后的寿数长些。可另一方面呢,心里也打鼓。叫这么搞下去,最赚钱的营生都无营生可做了。
断了大家的财路,那大家就是要断了她的活路的。
等把人送走了,他还摇头:可惜呀可惜!如此聪明上进的人,读书读迂了,可悲可叹呀!
他家老太太催他:“要是戒了,你得请先生来家里。”
好的!她能活到来家里再说。要是现在悄悄的,不要声张,只给一些权贵中需要的人戒断,那还罢了。可若是大笔的免费医治,她未必能活到我请她的。
但愿,这两口子是真正的聪明人吧。
可惜,到底是失望了,早起坐在办公室,报纸就放了一摞。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刊登了一位叫林雨桐的女士,自学中西医,研究出克制鸦片的药品,将造福八千万国人的消息。
他啧了一声,老爷子从昨儿到今早,就没想起要吸,可见是真的断了。东西真是好东西,人也真是好人,但是……唉!
他叫了周一鸣,“盯着这个林大夫家。”
为什么的?
看看谁要杀她!这人要是死了,社会舆论得沸腾的,到时候叫咱们交人怎么办?盯着,看看谁都要杀她。闲事咱不管,但要真闹起来了,咱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周一鸣扫了一眼报纸,然后摇头:“怕是不真吧!有些夸大。”
那你就等等,看看情况怎么样。
所有的人都一样,看到的时候不信呀!哪怕是免费的发放了五百粒,确实效果特别好,但总也少不了质疑的声音,谁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别的损害。
总也有一些人朝外面散布这么一些妄加揣测的消息。
可紧跟着,严教授登报声明,他愿意拿出一千大洋来,征集一千个愿意来试一试的人。只要按照规定吃了药了,就可以领取一个大洋。
上哪找这好事去?
当天,这条巷子就被人挤满了,就是来吃药领钱的。
紧跟着,曲老板在报纸上声明了,他愿意拿三千出来,只要试了,一人一个大洋。
这消息一出,一时间哗然。如果说严教授小老百姓还不知道是谁的话,那曲老板这样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人家唱一场堂会都是天价,那都得看是谁请,等闲还请不到这位。
如今这位都站出来了,那就是可信呀!
桐桐请了明庭,叫她们那些学生过来,帮着维持秩序。
但那话怎么说的,毕竟是断人家财路的,这不,小手段都出来了。
今儿都半晌了,一拨进来的五个人里,就又一个穿绸缎褂子的,一看就吊儿郎当的,这位接了药,往嘴里一塞,咽下去了,然后跟其他人一块,坐一排等着呢。
林雨桐冷笑一声,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一粒丸药直接从他手里掉出来了,刚才分明就是假吃药,还想瞒天过海?!“怎么着啊朋友?找茬的呀?”
这人一愣,抽手没抽开,其他几个人吓的朝边上让了让,不敢言语。
林雨桐放了对手的手腕,一把捏住这人的下巴,药丸直接塞嘴里,然后给把嘴巴合上。这人分明就感觉到,这药化了,然后苦涩的味道满眼的嘴里都是,唾液越分泌越多,只能咕咚一下给咽下去了。
这人抬着手,颤抖着指着林雨桐,这女人跟得来的消息上说的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他一边朝外退,一边拿叫嚷着:“……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边上这才有一个吃了药的小年轻,低声道:“先生……那是王家烟铺的少东家……”
哦?
王家烟铺的呀!玩这一手,不就是想说药不顶用嘛!或者他们是想闹一出吃了药再装病,说把他吃坏了。
还别说,王家今儿想玩但没玩成,那别得烟铺呢?是不是也等着跟自己玩这个把戏呢?或者下手更狠点,找个吃了自己药的弄死而后栽赃到自己头上?
有没有这个可能?有呢!太有了!
所以,自己得叫他们忙起来,顾头不顾腚才好呀!
于是,晚上桐桐凑到嗣谒的耳边,低声道:“……你说我把城里所有的烟馆都打劫了,像是王家铺子那种的,我给一把火烧了怎么样?”
等那些烟鬼买不到货,扛不住难受的时候,只能选择戒烟。
不是想杀我想算计我吗?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端了你的老巢呢?
她这么一说,嗣谒直挠头,你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其实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事!但是你现在的逻辑是冲着土匪强盗那一挂去的,且一去不回头了……
第289章 重踏征途(34)
嗣谒耐心的跟她讲这个道理:“这京城有多少烟铺?你一个人干的过来吗?便是你把手底下的人都动起来了,可事不密则为大害,这都是不可取之法。”
桐桐躺平听他念叨,他是黑了心肝的,那脑子一动就一个主意,这不,之前保证没想这事,自己提了一句,他这坏主意就跟排着队等着似得,立马就给蹦出来了。
嗣谒低声道:“这么多人解了毒了,他们身无所长,不仅自身深受其害,哪个身后牵扯的家庭不是鲜血淋淋。你说,当这些人都不再依赖这些烟铺,又急切的想要为肚子和体面着想的时候,会恨谁?一个人后面牵着着一个家呢,一个家庭少则两三人,多则十多人。于是,五千戒断的烟鬼,按照一人身后只三个家人算,光是家人就一万五千人。两者加起来便是两万。这些人若是闹起来,直接冲着烟馆,那你觉得烟馆的结局比你单个洗劫了会更好?更不要说,这里面肯定会有进步学生的支持,会有趁乱想占便宜之人夹在其中。便是那些帮会,你觉得他们不会想着趁火打劫捞一笔?这么多人手,谁管的过来?谁又能挡的住。关键是,这若是干成了,满京城的烟馆若是被这么着烧了,这是好事呀!这是给其他城市指明了方向了。你要做的,不是身先士卒,而是去点这么一把火,懂吗?”
桐桐侧脸看嗣谒:要么说,还是你坏呢!
怎么就我坏了呢?仇恨所致,利益所驱,人性而已。
桐桐就说,“那要是这么着……王家铺子就不能作为我的首个选择,我要去点这把火,就得选个大个的,容易引起轰动的。”
嗣谒:“……”合着这半天,我白说了!为什么不是你煽风点火,撺掇的别人去干呢!要了命了!
桐桐低声道:“关键是,别人未必有我利索。”
那你可太小看天下人了。桐桐:“……”你对我的实力确实是存在误解的!
算了,掰扯不明白。桐桐跳过这个话题,“你说选哪个烟铺好呢?”
嗣谒提醒她,“这事你得小心,烟铺子已然成了一个城市的支柱产业,税收很大比例从这里来,每个都是有牌照的,一旦露了行迹,会很麻烦……”
这不就是最叫人生气的地方吗?嘴上口号很响亮,可‘身体’却很诚实。只要能拿出钱来,人家不介意当个睁眼瞎。烟铺子要听话,银钱上供的足,他们就权当看不见。要是给的不够,那对不住,咱得照章办事。
规矩、律法,就跟松紧带似得,弹性大着呢。
桐桐脑子里转了一遍:“那就天和堂吧。”
嗣谒:“……”天和堂在哪?
“在前坊大街,好阔朗的门脸。”
哦!想起来了,路过过,但是不知道那里是干这个的,“怎么选哪儿了?”
“那里最大,也是帮会自己的营生,我不把最厉害的这个敲掉了,别人不敢动呀!他们自己开着馆子,但最主要是的是做批发。”
嗣谒:“……”那这必然是跟那三家军阀有密切关系的。你倒是真会挑,哪里硬你挑哪里,你就怕事闹的不大,对吧?
对的!就怕事不大!
连踩点都不用,这地方她贼上不是一天两天了。
事反正要办,她压根就没拖延。第二天白天,还在家里分发药丸子,可一等入夜,衣衫打扮一换,跟嗣谒摆摆手,这就要出门了。临走她还叮嘱:“你睡你的,不用等我。”
你是去逛街去吗?还叫我睡我的?你心大,别以为别人都没心没肺的。
嗣谒真得考虑好好的练练了,这身板不错,也确实坚持了,但是那有些东西真不是说想学就能学会的。
他这会子就想,回头还是得跟向保光多接触,保持良好的关系才成。
对方现在肯定不敢,他在等自己和桐桐什么时候被人给KO掉!但等闹起来了,方子公布了,危机就解除了。到那个时候再说这个事吧。
不是现在不肯公布方子,是时候不到!若不是实实在在的验证了这个方子切实可行,那别人就会有一百种办法宣扬这个方子不行。这是达不到预期效果的。
他心里摆弄着这些事,桐桐却想的简单多了,今晚干掉天和堂,这就完了。
天和堂从外面看,真像是一家旅馆。五间的的门脸,三层高的楼,那么一片铺排开,那是相当有气势的。这条街繁华的很,哪怕是入了夜了,打眼看去,那也是一串串红灯笼挂在门口。
天和堂两边的隔壁,都是妓馆,这倒是叫桐桐少了顾虑。这就是把两边都给烧了都不可惜。妓馆最是鱼龙混杂,前门后门都开着呢,从后门轻易的就能混进去。有些体面人,不愿意叫人知道,那走的可不就是后门吗?
进来的时候连有人问都没有。
进来打眼一瞧,很怀疑这妓馆跟隔壁的天和堂是一家,因为这花木是挨着墙栽种的,虽说都不高,有个半人高吧,但这绝对不是防贼的态度。她隐在角落,等着这边该走的客人都走了,大致安静下之后再说。
可安静下了,有人从墙头翻过来了,就是从天和堂,看起来熟门熟路的。
桐桐一下子懂了:这是偷着来找相好的姑娘的。
这倒是方便了!她直接将人给敲晕了,就塞在这个角落,而后借力一跃,就进了隔壁的院子。
院子后头的后罩房住着伙计吧,这会子里面灯黑着呢,却还有说笑声传来。
一个说,“小五被芍药把魂给勾去了,一日不去心里都发慌……”
另一个就道:“那要是芍药接了客怎么办?”
“自然是等着完事了,再进去……”
然后一伙子吭哧吭哧的笑,小声窃窃,不知道又在叨咕什么。
后院没人看管,证明后院没什么要紧的。她往前面去,前面楼里当真是不好进。连着推了几个窗户,窗户都是在里面卡死的。从这里根本就进不去!
门的话,只一小扇,门锁在楼里,一到点,门在里面就被锁死了,怕是后面再闹腾,前面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有人去管。
挺有意思的,整个就打造了一个密室,外人进不去。
那就对不住了,两边的隔壁,你们倒霉了,只能去两边放两把火了!
火一起,两边都是惊叫的女人,急着找衣服往出逃命的客人,机灵的就拿着铜盆敲的咚咚咚直响。
顿时,天和堂的后院乱了,“起火了!”
这些人全被封在后院,后墙高出不去,左右两边起火了,不敢过去。只剩下前面那扇门。这么些人一拥而上,将铁门拍的啪啪啪直响,“掌柜的……开门……起火了……”
桐桐去了后罩房,将里面的被褥点了,然后挤在这二十多个人后面,瞧着比谁都急。一会子,这烟味就弥漫出来了,他们已经分不清是隔壁的烟味,还是自家这边着火了。
再怎么都不开门,桐桐就喊了一声,“砸了窗户……总不能烧死在后面……”
对!砸了窗户!
乒铃乓啷,一通的声响,早已经分不轻谁是谁了?林雨桐混在里面,第一个从窗户进去,这会子掌柜的和守在里面的保镖,都集中在大堂,敢不敢开门,能不能开门,议论纷纷的。
库房在一楼,最里面那间,是几层的铁门,都是带锁的。
这个容易,一层一层的开了门,趁着混乱进去。里面存着烟土,但肯定是量也不多了,货没续上。全给没收了,这次没犯二,直接给塞布袋子里,拎着吧。另外,柜子里还嵌着一款保险柜,样式真是太熟悉了,别人打不开,我能呀!
里面有一半是上等的好烟,一半是黄金银元美钞。
得了!也全塞进去!其实拢共也没占多少地方。往腰上一挂,直接上了楼上,二楼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这地方是一个个的用木头隔开的小间,每个小间有两个小铺,面对面的,中间只一个一人宽的过道,放个小几子,隔间的木板上,订着挂衣服的东西,这客人一来,外衫一脱,衣服一挂,人往小铺上一躺,点上烟,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三楼更高级的雅间,帐幔陈列着,里面布置的极好,像是到了谁家的客房。书架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墙上的字画挂着,很有几分风雅。
她取了笔墨纸砚,开了窗户,踩在外面的窗台上,半悬挂着在墙面上写了两行字:贩卖鸦片者,当此下场。
而后把二楼三楼的房间逐个的点起来,之后从窗户出去,去了后院,后院这会子没人,她翻墙去了隔壁妓馆,火还在烧着,但烧不到这一片,有人在着急救火,端着水盆乱窜。也有人趁火打劫,从里面顺东西,这进进出出的,谁是谁都分不清,她混在其中,顺利的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天和堂被烧了,烧的只剩下墙体了。救不了,没法救的,二楼三楼里面都是木质结构,那么多个着火点,一起火就没法控制。倒是两边隔壁先着火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是起火的时间早,堂子里的姑娘睡的晚,压根就没伤到人。烧也没烧到住人的地方,不过是有人趁火打劫摸走了不少东西而已。等天和堂着起来了,人家有了防备,及时的灭火呢,损失还不算大。
但是天和堂,烧的那叫一个惨呀!
有人就说:“……那里整天都是火呀烟的,怕是哪个伙计不小心……”
可别扯了!个个房间的伙计都不小心呀?那就是有人故意烧的!
“这话可不敢瞎说!”
谁瞎说了?不信去外墙上看看去,虽然熏黑了,但那字还能看见,墙上写着呢,贩卖那害人的东西,就该是个那个下场。
啊?真的呀?谁干的?是那个玉面罗刹不?
那谁知道呢?
但向保光觉得是,早上还没起了,上面的电话就打来了:“……你还能不能干,这城里的治安成了什么样子了?杀人放火,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告诉你向保光,给你三天时间,限时给我个交代……”
没清醒呢,就被一通吼!
什么杀人放火?谁杀人放火了?
电话才放下,就又响了,给人吓的一个激灵。他利索的接起来,那边是周一鸣的声音,“署长,天和堂被烧了,烧了个彻底干净。”
啊?
啊!
向保光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你说的是那个天和堂?”
对!就是那个,“墙上还留下了字了!”
向保光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这是挑衅!这是蔑视!简直无法无天!”他拽着电话线,手插在腰里,在床边转圈圈:“一鸣呀,再没有动作,我和你一块,就得滚下去给人家腾地方了。”
是!是!卑职明白!“可您知道天和堂的情况,在那样的地方还给得手了……这除了玉面罗刹,也没别人了。”
那就查!把道上能叫的上名字的女人,都给查一遍。还就不信了,这个玉面罗刹能躲哪儿去,“还有,各地的奇人异事都搜集到位,一个一个的分析,还就不信了,找不出此人的尾巴来。”
是!
外面怎么议论的桐桐也不管,她是按时早起,按时开门,按时给门口排队的人发药。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说天和堂的事。说天和堂的墙上,留的那一行字。
桐桐就笑道:“……本也就是如此,这东西害人不浅,好好的家都给拆了,弄的家不成家。银子全叫他们赚去了,他们靠着吸大家伙的血过日子,活的人模狗样的,想想确实是可恨。”
是啊!不吸那东西了,可大家得活命呀!这身体还得养,活的不如狗,谁心里好受呀?!
凭什么呀?凭什么卖了家业把你们这些烟铺子养的膘肥体圆的?
嗣谒又叫了栓子,低声叮嘱了一番。这事得有人带头的,一个做成了,就会有数不清的人跟着效仿的。
栓子眼睛一亮,出去就拎了一把砍刀,“狗日的王家铺子,给我爹下套,害死了我娘和兄弟,害的我爹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害的我奶奶半辈子劳苦,伤透了心,害的我长这么大,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他们倒是霸占了我家的铺子……老子跟他们拼了……”
拼了!
于是,以天和堂被烧为导火索,以王家铺子被抢砸烧为开端,短时间内,数万人自发自愿的开始了一场反烟运动,不过三五天工夫,连带的一些顺带卖烟土澡堂子、妓馆都跟着被清洗了一遍。
这事来的异常的迅猛,没给人一点反应和准备的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从平民百姓老幼妇孺,到青年学生学者,再到那些地痞流氓,压根不一样的人,这会子联合起来了。学生学者发声,妇孺壮大声势,那些地痞流氓冲在最前面,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就在这时,报纸上刊登了那位林女士的一则声明。她将药方无条件公布,在家中自行灌药即可。但也得防止买到假药或是次等的药材。因此,她希望各地的青年进步组织可以积极的参与进来,进行监督和规范工作。
向保光慢慢的将报纸放下,眼睛眯了眯:火点起来了,她脱身了。
真是巧啊!
第290章 重踏征途(35)
外面纷纷扰扰,这条巷子的人挤人的场景也退去了。但是报纸上一片赞誉之声,百姓中像对林雨桐这样的人也颇为推崇。
人人见了她,都客气的喊她林先生。
几家医科学校发来邀请,她也都婉拒了,但却跟人家保持极好的关系。甚至于远在鹏城的中央政府,都公开在报纸上发声,赞誉这样的行为堪为楷模,说她是有功于国家。
就在这种时候,一个叫林雨桐没想到的人突然登门造访了,此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向保光。
此人带着两个人,一副便装打扮,身后的两人拎着不少东西。一开门,向保光就露出热情的笑来,“林先生,冒昧前来,打搅了。”
林雨桐矜持的笑,“是向署长呀,您可是贵客,请进。”
两人歉让了一番,才一前一后的进了这个小院。
周一鸣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除了干净整洁以外,跟别的小户人家并无不同。何以署长这般的郑重其事?
再看眼前这个小妇人,据说是小户人家出身,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陪读,自学自立,学完了高中的课程,翻译了几本书,后又因翻译医科教材学了中西医,顺便研究药理,机缘巧合,叫破了那个大烟的毒。
这样的人,要说不聪明,那肯定不是。
但这也就是个脑子聪明会念书的妇人而已。
许是从小地方出来也见了些世面,瞧着接人待物倒也大大方方的。她不是个老旧观念的女人,但也并不洋派。身上是一件素色的棉布旗袍,头发盘起一个小小的发髻,脚上是一双布鞋,跟大多数女学生脚上穿的是一样的。
至于长相,第一眼竟然没注意。
等进了客厅落座了,他着意打量了几眼才算是看分明了。这是个皮肤很白,眉目分明的女人。不施粉黛,不是过分的漂亮,但姿色绝对中上。
分宾主落座,上了茶,先言明她先生不在,一切都符合待客礼仪。
周一鸣当然知道她先生不在,事实上就是叫人盯着呢,知道她先生出门了,这才刻意上门的。
果然,就听署长道:“我上门来,就是专程为了感谢林先生的。”
林雨桐心说,信你就有鬼了。这两天出门买菜,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跟的明目张胆,不是警署的人,别人也摸到自己这里。
还有跟进来的两个,年轻的只打量自己,可年纪稍微长的这个,打量的可多了了,至少在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就着意留意了几眼。没错,那就是自己和四爷练气力的。搬动之下,当然会有痕迹了。
对方这么说了,她就客气的笑,“太客气了!是我该谢向老先生才是!若不是老先生德高望重,为我张目,我哪里就能这么轻易取信他人呢?在这事上若是论功,老先生当排在前面才是。是他肯信我这个小辈,才有了我的今天。您这一上门,可当真是羞煞人了。”
向保光心里纳罕,这般不要脸的吹捧手段,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的。他心里改了对此人的认知:这绝对不是一个读书读迂的人!
那这就更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人背后藏着事呢!
他哈哈大笑,“林先生这个话,老爷子听了不知道有多高兴。”林雨桐就趁机问了老爷子的身体,“上次诊脉,摸着老爷子似乎有些夜不能安枕,起夜稍微频繁了一些,还说哪天得空,过去请安的时候再给瞧瞧。”
这话说的多熨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世交。
周一鸣不由的侧目,自己不知道的事还不少呢。
正用余光看署长呢,就听署长一叹,紧跟着就道:“老爷子这几日到底如何,我还真不知道。都说我是孝子,这话真不敢当。最近这京城不太平,我这忙前忙后的,都没顾上回家。”
“向署长也是职责所在,自来忠孝便难两全。”这家伙不过是想把话往乱子上引,那就引吧。她一脸的好奇,“都在传烧了天和堂的人是玉面罗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一鸣打量她,她的表情那么真挚,他都有些恍然,觉得署长的猜测是不是有点荒诞。
向保光微微一愣,而后跟着笑,“林先生以为是……还是不是?”
桐桐就应道:“不管是不是,我都觉得,这人是办了一件好事。若不是这么神来一笔,这反鸦片的事,也不能这么顺利。您说呢?”
话倒是先叫她说了。
向保光眼睛微眯,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女人要么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要么就是什么都知道。
他脸上笑着,嘴上就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玉面罗刹,是个奇人。不过,如今这世上,奇人也多。林先生是从北省百营县来的,可对?”
对!
“听闻北省百营县这两年出过一个义盗,手段端是了得,不知道林先生听过没有?”
果然,只要联系起来,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林雨桐点头,“何止是听过,亲历的事还不少。被偷的乌宝贵也是警署的,我们跟此人打过交道。年底十来个大洋的辛苦费是必给的。不过,年前的一个晚上才被要了去,大年三十就被放在了家门口。向署长怎么问起他了?”
向保光盯着林雨桐的眼睛,问了一句:“林先生知不知道,在您和金先生离开的时候,也正是那位义盗离开的日子……您说,巧不巧?”
林雨桐哈哈便笑,“难不成向署长以为,这义盗是护送着我们夫妻离开的?”
这可保不齐!
向保光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到:“……叶鹰女士身边跟着的管事王甲,曾负责林先生家的卫生?”
对!这一片都归王甲负责。
那就是粪道那些事,并不是跟你没有交集的。
“如今在林先生这里当差的一个叫做栓子的小伙子,差点被淹死,而后害了这小伙子的三个人被吊了好几天,到现在身体还没好,要不是查的细,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码事。”
桐桐皱眉,“害人性命,此为大恶,杀了也不可惜。”
向保光点头,“是啊!是啊!这等大恶,杀了也不可惜。我就是感叹,这个栓子命好呀,几番死里逃生,都是先生所救。听闻那第一个被打砸的王家铺子,就是王家侵吞了他家的铺子才发展起来的。当日带头的就有他?”
桐桐一脸的戒备:“向署长这是要算旧账,为这些烟铺子翻案呀?”
向保光一噎,这女人好生难缠,眨眼就给自己好大一顶帽子!他哈哈一笑,“我就是觉得,每件事都跟林先生有交集,是不是太巧了?”
桐桐便笑了,“向署长今日来,所谓何事,我已然明白了。”
“哦?”向保光摆手,“林先生不要多心,在下就是单纯的来感谢先生,林先生不要误会才好。”
桐桐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向署长职责所在,自然是先公而后私了!如此大案要案放在那里,向署长连孝顺老爹的时间都没有,我何德何能,敢劳动向署长大驾呢?除非,向署长您是有公差在身。
自您进来,几番试探,所为何来?更是声称,所有的事端事由,都跟我有交集,这是想暗示什么吗?您觉得我是玉面罗刹?是江洋大盗?是一夜杀七人的杀人凶手?是青天白日偷盗走一车烟土的悍匪?还是一把火烧了天和堂的强盗?”说着,桐桐就笑,“向署长,您觉得我像吗?”
向保光没言语,只笑了笑,跟林雨桐对视了良久之后才道:“不好说,说不好,乱世出英豪!时代造就的,不能以常理揣度。”
桐桐就拍手,“那我就明白了!好一个‘时代造就,不能以常理揣度’,这当真是个好理由,好说辞!您这是把指控我是玉面罗刹的理由都想好了呀!所有不合逻辑的,都在不能以常理揣度的范围之内,可对?”说着,就一顿,“当然了,若是这个理由不能服众,您还可以说,我跟玉面罗刹有极深的关系,我哪怕不是她,可也能操控她,是否?”
那要不然呢?这桩桩件件,玉面罗刹其实打的都是配合。她若真不是你,也极有可能听令于你。你们的关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还真不是什么借口和措辞!
林雨桐嘴里啧啧有声:“我知道我干了一件断人财路的事,哪怕有利于天下,可伤了别人的利益,别人就得要我的命!我还心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哪里了,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我先生也有这个心理准备。可从没想过,人家是想叫我这么死的!准备给我一顶玉面罗刹的帽子,或者是给个和玉面罗刹勾结的罪名,这两个任何一条,都能光明正大的要了我的命!原来,向署长来,不是来感谢我的,是来替人家取我的命的。这手段,高啊!”说着,她就做了个请的姿势,“向署长,您请!我跟您回去,您立马对外公布,就说我是玉面罗刹!这个罪名我认了!但是,向署长,这个罪名我敢认,可您敢公布吗?”
向保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收了,而后站起身来,有些明白了!这人必然跟玉面罗刹有关,她也知道迟早会被拉扯进来。但她聪明就聪明在,选了这么个时间点,恰好把她扯进去了!
在那么多人想要她命的时候,去指认她是玉面罗刹或者是玉面罗刹的同伙?
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