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针,止血,命暂时先这么吊着。
如今看得把人安置在哪里才不会被搜出来。屋子打扫的太干净了,藏的人的地方都没有。
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这是已经来了。听那阵仗,这人惹下的绝对不是小事。
来不及了,桐桐扬起针,直接给刺了穴位下去,叫人晕厥过去,这才看向季长卿。
季长卿低声问:“中途醒来……怎么办?”
醒不了!只要应付完搜查,再给挪出来也行。
成!他利索的将晕过去的人先带去密室,然后利索的回来。前面柱子已经把门打开了,来搜查的可不是警察署的,而是哪个营出来的当兵的。
这些人横的很,应该是不知道这是谁家,反正是找来了,“咱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咱们。能买下这宅子,还新修葺过了,那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就是吃粮当兵听吆喝的,跟咱说什么不管用。咱们若是放一分,回头丢的是命,所以,您见谅见谅。咱们能来,那必然不是没原由的!去外面瞧瞧去,这才下了雨,脚印清着呢。您看,家里还有年轻的太太,这要是有什么人偷着进来了,对女眷也不好,对吧。”
外面的街道上有脚印应该是真的,自家门口是大青砖铺的地,踩了不会陷进去。就算是一路走来的泥脚把门口踩脏了,可栓子应该是清理过了。
桐桐就看栓子,栓子轻微的点头,自家门口肯定干干净净的。
至于家里的脚印,这就没法分辨了谁是谁的了,还不许我家白天来客人了?
所以,这只能证明人是跑到自家附近这一片消失的。
四爷让出位置,“搜吧,但就一点,别把什么损坏了。”
那肯定!到大户人家门口都小心着的,毕竟嘛,军饷还得从有钱人筹,对吧?咱也得罪不起。这么气派的宅子,里里外外的都看了,还真就是没有。
连厨房的水瓮,院子里的风水缸都瞧了,真真就没有。
带头的一摆手,撤吧。不在这里!
人一出去,栓子就关门。而后他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说:“……脚印就到那里,不见了。是不是顺着那小夹巷出去了?”
另一个道:“那后面是空旷的大街道,跑到后面是找死去吗?”
“可也架不住慌不择路呀!说不定就是奔着那边去了。”
……
再说什么就听不清楚了,只知道脚步声远了,这是真的走了。
他急忙往回跑,又去拿了草席子和被褥,把后罩房的炕给铺起来。
季长卿把人弄出来,血呼啦的衣服全扒拉的扔火盆里,给烧了个干净。桐桐这才上前看伤,身中三枪,幸而都不在要害上。一枪打在肩颈,一枪打在左臂,还有一枪,从腰腹侧面划过去了,带出好长一道子血口子。
又没有手术工具,就是刀子。先给止疼,再直接用刀子取子弹,而后也没有缝合的工具,就是得药止血生肌。这种生肌药,必须朝里面抹。用纱布将伤口攥干净,然后把药塞进去,这个过程便是靠针灸给麻醉了,也一样能感知到疼痛。
这不,皱皱眉,人有些清醒了。
纱布给包扎好,然后被喂了一颗药。桐桐这才问此人:“需要给胡木兰送消息吗?伤没大碍了,但你失血过多,需要休养。”
这人点头:“谢谢……”
那就是希望能通知胡木兰了。
“那你就歇着吧,这里很安全。”她也不多问,到底为什么被搜捕的,明儿就知道了。
季长卿使眼色,叫桐桐只管回去歇着,“我留下照看……”
家里有外人,他不放心,得在这里守着。
那桐桐就睡的更安心了,夜里是真的冷了,感觉可以烧炕了,也得准备棉衣了。
躺下了,桐桐才跟四爷偷声说,“其实刺杀这手段,以现在这乱局看,并不起太大的作用。”
看!这才是桐桐会说的话。四爷把灯给吹了,这才道:“这个时期乱就乱在这里了!什么方法都有人尝试。鹏城那边有一汪姓志士,如今颇得赏识。他是靠什么出道的?就是靠刺杀!他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胆敢孤身犯险的勇气,身边围了许多簇拥者。这手段既然可以出头,可以被那么多人认可,那这手段,谁又能指摘什么呢?”
于是,效仿者众,云集者从。
今晚上动了这般阵仗,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刺杀直系要人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还要将京城挨家挨户的搜寻一遍。另外就是医院、药铺,甚至于在家行医的郎中,都要搜查。
当然了,林雨桐这边再次来查的时候就走了个过场,对方知道住的是谁了,并没有过分。
原因呢,无非就是被刺杀的人没被伤着,刺杀行动失败了。既然失败了,这必然不是林三娘所为。林三娘没在京城杀人,那就是她没想跟上面交恶。既然没有交恶,那就不必要交恶了。
因着林三娘威名在外,人就这么藏匿在家里养伤,也并没有出纰漏。
直到第五天,胡木兰才到了。风尘仆仆,显的有些狼狈。
她进来也没解释,先去看后头那个伤员,前后半个小时,胡木兰就出来了,“我还有事要办,此人留下来继续修养,还得麻烦你。这样,这个人情先记着,等你需要的时候找我讨要。”
“这可是一条人命。”
胡木兰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我欠你一条命。”
桐桐这才朝后看了一眼,“这人这么要紧?”都能叫你欠我一条命了。
胡木兰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我们俩家是世交,他父亲跟我父亲不仅是好友,更是最早一起加入同盟会的生死之交。我父亲是捐出了家里所有的钱财和产业,支持革命。而他的父亲早年壮烈了!他在我家长大,我父亲待他如亲子。我不知道他跟我走的一条道,要不然早拦着了。”
你倒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此人呢?此人必你贵重?
“他父亲就他一根独苗。若真有个意外,我没法跟我父亲交代。”
桐桐就看她,“那你父亲知道你干这一行吗?”
胡木兰没有说话,只笑了一下,而后起身,“行了!欠你一条命,什么时候要我还,你说话便是了。人……我交给你……”
行!我喜欢跟爽快人做交易。
胡木兰就跟访友似得,转了一圈,走人了。而经此一事,的确给桐桐提了个醒,自己缺的东西太多了。在这个世道上想不出岔子,多备多少都是不够的。
栓子是行动派,他先找来了,“姐,咱给后院挖个菜窖吧。”
行!挖吧!类似的伤员以后放菜窖里。
“这事不能叫别人干,就咱自己。”
咱自己?不不不,我们都干不了,就你了!你慢慢来,大小没那么关系,能容多少是多少。
这件事促使桐桐下了一个决定,她跟四爷商量,“之前明庭还说帮我联系一家教会医院,我现在想旧事重提!以西医手术资料翻译咨询的名义,出去接触接触这方面的东西。”
我感觉我会,上辈子就瞧不上那些洋大夫的手艺,甚至觉得他们是有谬误的。如今翻译医书,依然有这种感觉,觉得其实对方错的还挺多的。但这不能无端去改,况且,什么是对的,自己也想不起来。
所以,还得走出去看看,“许是……跟别人接触的多了,我就能想起更多的人和事也不一定。”
四爷把手里的书放下,觉得好玩,“你到底是想想起什么?想起你在仙界悠游自在的日子?”
桐桐理直气壮,“当然了,谁对成仙不好奇呀?”
你想回天庭?
“不想!”但还是好奇!桐桐扭脸,转身拿了报纸翻看,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能再深入了。她催促四爷,“别老盯着我看,好好看书,别分心。”然后趴在床上,把小几上的油灯往床的方向挪了挪,又把报纸翻的噼里啪啦的响。
四爷扭脸一瞧,这是追连载的小说呢。小说的名字叫《鹰爪王》。
怪了,桐桐添了一个神奇的爱好,就是老找报纸上的武侠小说看!她以前都瞧不上这些的!
四爷觉得不能理解:你要是想消遣,那找那种谈个情说个爱的,瞧个热闹不挺好的,结果你看武侠?
这玩意好看吗?
桐桐点头:好看!
行!好看就看吧!四爷又找了其他的报纸,也有连载的,像是荒江女侠之类的,人家卖的也不错。给放在床头,当个睡前读物也成啊!
结果桐桐对这个什么女侠的小说翻了两眼就撂过手了,她不看!还是定时追鹰爪王。
是两本小说的作者风格不同?文笔悬殊大?
消遣的东西,很不必这么较真吧!等这天晚上,桐桐又把四爷给选的什么女侠扔一边,拿着新出的鹰爪王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困的坚持不住,趴着睡着了,四爷按捺不住,把这两部小说都拿过来,想看看差别在哪。
一看就明白了,这女侠讲的多是感情线,男女主一琴一剑,纵横江湖的故事。
可那个鹰爪王的叙事更注重描写‘技’,文字里大幅描写那一招一式的武术路子。
四爷把两摞报纸悄悄的放回原位,看着桐桐若有所思。
桐桐会那么蠢?会相信小说上写的一招一式能练成绝世神功?显然不可能!
不蠢的桐桐偏干出蠢事,原因呢?
四爷心里有几分明白了,他扭脸盯着桐桐不由的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会飞的仙女?呵!
仙女是吧?成!你就仙女吧,爷什么也不说,就看你还能给我编出什么花来!
第312章 重踏征程(57)
这一部的武侠小说还没追完呢,白菜长出来果然还没等包住了,降霜了,冬天呼啸着就来了。
不见雪,风却邪乎,干冷干冷的。
等把院子里的菜全收了,入了菜窖了,休养的伤员确实是养好了。谁也没问对方叫什么,栓子和不怎么说话的季长卿送饭的时候才去后头,桐桐是偶尔过去把脉,四爷基本就没怎么接触过此人。
这天冷了,暖炕也给烧了,炭盆也预备着,怕他无聊,报纸书刊一直也都给送去了。但这一入冬,一听说城门解禁了,他就提出告辞。
他是叫栓子过来说一声的,对方想致谢带告辞。
林雨桐在暖炕上坐着,手里的笔就没停。左手在抽屉里摸了一下,取了十几个大洋给栓子,“给对方送去,就说他不用谢我,这笔账胡木兰替他还了。”
栓子应承着,拿了钱直接去办事去了。
把人送走,栓子回来就道:“这客人说他心里承情,回头一定厚报。”
正说着话呢,四爷回来了,人都到后面了,才知道家里来人了。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这院子深,就这点不好,谁进来咱都未必知道。栓子要是老在前面,就被绑住手脚了,什么也干不了。”说着,就又不免嘀咕方云,“她也是,叫先住来,过了这个冬再说,结果非不来,直接给住到城外去了。”
两千亩地,以前是佃户种的。种什么,佃户自己做出。现在呢?得种药材。那大家肯定有顾虑,种了这玩意,咱们吃什么。方云就得提前做工作,意思是,咱以后就是种地的工人。地种好了,按月拿钱。但这得有一个过程呀!她这个冬天,主要去解决人工的问题。
一个姑娘家,那能放心吗?季长卿跟着去了。
两千亩地,都是大户人家的。人家有个小别院,跟周围个村子紧挨着呢。两人在那边收拾了两间屋子,直接住过去了。季长卿要来回沟通两边,他有时候不一定能回去,这不就是就把栓子的奶奶和他爹接过去了吗?
她奶奶能做饭,大家一块吃。算一份工钱。
栓子爹能算账,这以后就放到厂里做账房先生了。
连城里的宅子都租出去收租子去了,这就是彻底的安顿下来的意思。
只自家这边,就两口子带个栓子。人真是不够用的。
四爷摆手,“我正要说这个事呢,这不,老家的电报。”
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就愣住了,李伯民发来的电报,“他还没去沪市?”
有家有业的,去别的地方没那么容易。他那人有些故土情节,要不然也不会回县里办学了。嘴上说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可这里两个月,那里住三个月的,家眷到底是没彻底的从老家撤出来。
电报上的字数少,说不详细,但那意思是,两拨军阀怕是要开打了,老家少不了要受波及。
林雨桐就皱眉,“那把老家人都接来。”
四爷摇头,“人家不来!我今儿在电报局,顺便就发了叫问了。人家回了两个字给我,说是要回村。”
金家人和林家人都不来,“是有别的人要来?”
“学校显然是办不下去了,李伯民带着家眷,李同行已经在收拾屋子了!兵荒马乱的,住到一起安全。”四爷就道,“咱县城的院子,保不保得住都难说,留人也就用不上了。老赵也没地方去,就不如叫跟着李伯民一家上京城来,他依旧在门房住着。”
哦!这倒是也行。
李家这次进京很快,这说说了才没几天,李伯民带着太太上门来了,桐桐才知道了。当然了,老赵也给带来了。
这气派的宅子住着,很难把这两人跟两个乡下孩子联系起来。
老赵一脸的感激,“你看……我一个孤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赵其实没那么老,五十冒头,远不到老的份上。
桐桐就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如今这世道,能叫人安心的,也就故人了。”
这话说的李伯民颇为感慨,各种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就有点明白了,当年那个留下的字条,闹不好就是眼前这个小林留的。
他上下的打量,而后摆手,“我什么都不问,咱们能有这缘分,是我的福气。”
出门遇贵人,也是我们的福气。
李太太跟着桐桐把前后宅子都转了一遍,“我们那边也三进,但是没这边气派。”说着就拉了桐桐的手,“你说你这么个能干人,当时在县城,愣是没露出来。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们在县城都有耳闻。你还不知道吧,自打有人说你是玉面罗刹林三娘,那乌宝贵就跑了,不知道上哪去了,都说是怕你报复她。”
林雨桐只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李太太也没往下说,只道:“来之前呢,我们也上你们两家去了。他们说是离不了老家,只带了口信来,别的一概没提。”
林雨桐心里却知道,人家来之前,一定是留了厚重又实惠的礼给老家人安顿的。她一再致谢,“他们觉得守在村里安稳,那就在村里守着。他们在小镇子上呆了大半辈子了,心里是觉得外面兵荒马乱,哪里都不如家里安稳。”
这还真说着了。
李太太低声道:“现在那铁路工人闹的可邪性了,说是要罢工……我们这是运气好,刚好错开了,要不然,好家伙,那乱糟糟的,都没法说。咱也不知道这些工人是想要啥……反正那个闹腾的,看的人心里发慌。”
是啊!这个冬天,外面乱了!
这天早上,出去买菜,顺便再去买点点心,李家上京城来了,先来了自家,那自己和四爷于情于理,都该去一次的。
可是,街上买不到菜了。
界面上的铺子也都关门了。
林雨桐敲了敲铺子的门,里面就传来说话声,“后面……巷子后面……”
巷子后面是后门,伙计在后门口等着呢,“太太,您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怎么不开门做生意呀?
“罢市呢。”伙计朝外瞧了一眼,叹了一声,“不罢市也没法子,今年收的那个税呀,不能提。”
林雨桐朝里面看了一眼,因着要罢市,这点心也不是新做的,都放陈了。她还是买了几样,回头叫季长卿拿点给方云放着,他们在那边晚上太晚了好垫吧肚子。家里还有栓子这个半大的孩子。
至于做客去带的点心,这个不成的。
拎着篮子出门,除了点心,一块豆腐都没买到。
接了进了家门,方云跟着季长卿进城了,她哈哈就笑,“知道你什么也买不着。”说着,就指了指桌上的猪腿,“瞧瞧,我弄来了。别觉得乡下不好,乡下那当真是个好地方。”说着还示意桐桐看墙角,“一篮子鸡蛋,一袋子黄豆绿豆,留着吃吧。”
嘿!还真有办法,肯定是从农户家收来的。
“都给我们拿来了,你自己留了吗?”
方云就笑,“庄子里那么大的地方,利用上种什么不行呀?明年开春,养鸡鸭鹅都方便呢。咱以后的生活,也算是能自给自足了。这个我得列在账目上。”
行!这一板一眼的做派,也是没谁了。
林雨桐把点心拿出来,又去泡茶,这俩一起进城,怕是有什么大事。
季长卿低声道:“一位在京的领导……工人运动的同志,我们曾经见过,昨儿……我出城的时候,跟他遇见了。说了几句话,听他的意思,他们最近……是有大动作的……但是,我有些担心……”
四爷皱眉,“你当心当局的手段不会那么温和?”
季长卿点头,“先是被刺杀……刺客一直没找到……再是商人罢市……这是商会组织的……”
桐桐懂了他的意思,“他还得指望商人纳税,因此,不会跟商人结仇。但是,不给商人的颜色看看,这税怕是收不上来。于是,他想杀鸡儆猴。”
是的!杀鸡儆猴!
那些游行的学生,罢工的工人,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选他们来威慑上下,是他们极有可能采取的手段。
四爷问季长卿,“你没有将这个顾虑告诉对方?”
季长卿叹气,“说了!但是,他有些……盲目的乐观。我没能……说服对方!”
正说话着呢,栓子跑进来了,“姐,叶鹰姐来了。”
叶鹰来了?叫她进来吧。
叶鹰脚步匆匆,一进来就急忙道:“姐,有人找我,出大价钱雇佣我们的人……”雇佣你的人干什么?
叶鹰低声道:“叫我安排人,拿着粪桶粪勺这些东西,堵在那些大学的门口,见有学生要出来,就泼粪,用粪勺只管打,打死人命有人帮着处理……只要能把人拦在学校,愿意支付我十根金条……或者是,我有意要个更体面的身份,他们乐意给我安排!”季长卿就看四爷:“……被我料到了……”
话还没落下呢,就听到一阵枪响,密集的很。
桐桐面色一变,完了!这是对着手无寸铁的学生和工人开枪了……
第313章 重踏征程(58)
一阵枪响,十三条人命。
诉求的是什么呢?诉求的不过是按时发薪水,不被工头克扣。诉求的不过是不受打骂,出来做工活的像个人。
这个要求过分了吗?没有!
可十三条命搭进去了。
除了死了的工人,还有十多个受伤的学生。学生身上的倒不是枪伤,而是被棍棒所打的。这些是被同学救回来的,没被救回来的,都被关在大牢里。杀倒是没杀,不过是得通知家里去赎人罢了。
这些学生的伤,还不敢去医院诊所看,怕被逮住了直接给关起来。
然后明庭就找了,请林雨桐帮着去看伤,她附在林雨桐的耳边低声道,“我本来想给安排在教会医院,谁知道教会医院也被警署给盯上了。我想趁着夜里转移到城外去,可路上盘查的也严。刚好碰上那位鲁小姐,她跟巡警好似有些关系,借着她接送她的车,进出了三次,才把人给运出去了。如今人就安置在鲁小姐在城外的一处别院里。”
行!这就走吧。
鲁小姐的别院不知道是谁送的,反正鲁小姐在这边住着。后面有花房,人都安置在花房里。
知道林雨桐要来,她穿着大衣在门口迎接,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妖娆,一见林雨桐就笑,“本来认你做朋友,是想给你一些帮助。没想到,成了你的朋友,我却受益不少!那位明小姐跟你关系莫逆,碰上了,就搭把手,不用谢我的。”
林雨桐也不理她那腔调,只问说,“人呢?”
鲁小姐朝后指了指,“走吧!我带路。”
十多个青年人,聚在这里依旧是高谈阔论,谈的都是孙先生的三民主义。慷慨激昂起来,谁也不让谁。
这些人都认识林雨桐,一见她都笑着喊林先生。
而林雨桐一抬头,没想到在这十几个人里,还有一位是自己之前救过的,从家里离开没几天的那个伤者。
他脸上带着笑,头上还青紫了一块,而后像是第一次见到林雨桐一眼,跟他握手,“林先生,幸会,我叫廖俊山。”林雨桐跟他握手,查看伤情,别的也没多话。
这人伤的不轻,“是不是有点恶心,看什么都重影了?”
是!有点。
“有点?”林雨桐叹气,“头被打的重了点,最近不要挪动了,就在这里呆着静养吧。”
本事不大,挺爱扑腾。回回都挂彩,这是嫌弃死的慢吧。
给每个人留了药,她就往出走。鲁小姐低声道,“我给这么给而了,你就不能坐坐再走?”
成!坐坐就坐坐。
鲁小姐进去就叫下人泡茶,端来自己给林雨桐斟了,这才道:“……本来该去拜访你的,但想想我这身份,去了谁家都会惹是非,干脆就没去,还请你见谅。”
但是乔迁的贺礼,是送了的。
对于这个贴上来非要当自己朋友的人,桐桐怎么说呢?
她坐着没动,只叹了一声道:“既然你认我是朋友,那我也认下这一句朋友。是朋友,我就劝你一句。趁着人生正是好光景的时候,找个妥当人,好好的过日子。你这么着,终归不是长久的办法。”
鲁小姐便笑了,“你以为我不想嫁?”她摇头,“我想嫁的!可像是这样,养起我可以,娶我却没人肯。”说着,就看了一眼正进来的明庭,低声道,“其实,我挺羡慕明小姐这样的!”
“说我什么呢?”明庭笑着进来了,跟鲁小姐道谢,“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你帮了我!我知道你不是看我的面子,那不管谁的面子,得了好处的都是我,这一声谢总是要的。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给我家打电话,能帮上的我帮,帮不上的,我想办法都得帮。”
鲁小姐只笑,也不言语,似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送走了林雨桐和明庭,她回屋后还不免怅然:“一样是女人,人家就能活的肆意快活。张口闭口都是国家大事……谁不想那样的女人?”可咱也知道,咱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但这天晚上,她都躺下了,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摸枕头下的匕首就要喊叫,她还以为是引狼入室,那些青年学生里有人心怀不轨。可还没喊出来呢,就听到一个女声道:“别喊,不是男人。”
她抬眼一看,是个姑娘,二十上下的样儿。她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是谁?到我家干嘛?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这姑娘轻笑一声,坐在床边的一个沙发上,问她道:“真的想成为不一样的人?”
什么?
这姑娘却道:“我能叫你变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找个借口,只说出去转转,说去香江也行,说是两广也行,大概半年时间。半年之后,我叫你脱胎换骨,你可乐意?”
什么跟什么呀?就跟你去,还一去半年,叫我脱胎换骨?
她不想去,但这人不好惹,她只能道:“……我得考虑考虑,你总得叫我考虑考虑吧!”先把人忽悠走再说。
这人也只笑了一下,“那行,你要是想见我,就直接去找廖俊山,告诉他,你要找个姓胡的,他会带你见我的。”
然后灯啪的关上了,屋里又陷入黑暗。等她再打开灯,屋里早没人影了。她起身把窗户关上,卡死,吓的当真是睡不着了。
但这人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像不像林雨桐?
“林雨桐?”胡木兰将身上的装束脱下,就回身看屋里等着的男人,“不行,她不可能加入进来,供谁驱使的。”“可她是我见过的最锋利的刀。”这人坐在沙发手,手里捧着红酒,“木兰,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是我最出色的作品。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在有些事上,是有天赋的。”
胡木兰低着头没言语,好半晌才道:“先生,您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这人将手里的红酒递过去,轻声道:“你怎么会觉得我这是对你不满呢?你要知道,所有的危险任务都交给你,我这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希望有个人,来充当最锋利的刀。你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胡木兰这才抬头,“先生是在担心我?”
“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是关心你的。”他起身,在屋里转了转。一身长衫穿在他身上,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儒雅。一幅金丝镜框的眼镜后面藏着一双暗幽幽的眸子,叫人觉得特别的神秘。
胡木兰轻声问:“那我……改天给先生引荐林雨桐。”
这人摆手,“你以引荐,以她的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我是干嘛的?这事上,你最好不用麻烦!等她成了咱们的人,告知她也无妨。我本想先瞒着你接触他们,但又怕你多想,或者不小心说漏了嘴。因此上,提前告知你一声……”
“我不会坏了先生的事。”胡木兰说着,就又道,“但如果先生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打动对方,那这事就叫这么过去吧!她是我的朋友……是的!我知道我不该有朋友!但是,她这样的朋友不会是我的累赘!因此,她是我的朋友,也许是这一生我唯一的一个朋友。先生,您知道的,我父亲党内元老,我母亲早逝,我无兄弟姐妹,只一个一起长大的半拉子兄弟廖俊山,一个才结交没多久的朋友。”
“廖俊山的事情我跟你解释过了。”
胡木兰点头,“是的!我知道!我没有责怪先生的意思,但是这次,我希望您和我的朋友没有冲突的那一天,我不想左右为难。”
这人就笑,“你呀,把你家先生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去吧,早点去休息吧。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的朋友。当然了,我俩要是翻脸,我觉得她伤我的可能性更大!不是都说没有她杀不了的人吗?我是去交朋友的,又不是要跟谁结仇。你家先生有那么蠢吗?”
胡木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去屋去了。
这人的桌上摆着一个名字:林雨桐。
林雨桐的关系图谱里,第一个相关的便是她的丈夫,金嗣谒。
而金嗣谒在外交际,比较信任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李伯民。
李伯民吗?
那就李伯民吧。
李伯民来了京城,但不能没有营生做呀?他打算效仿沪市的百货大楼,也建一个百货公司。
他还找四爷跟四爷商量,“留美的时候,我在那里见到了一种电梯。不是直上直下的那种,而是阶梯一样踩上去缓缓上移,这个东西是很好的,我想找一家商行订货,给引进过来。”
他一描述这东西,四爷脑子就有东西闪过去,“这个……需要去国外订购?”
原理又不复杂,难道不能做吗?
原理是不复杂,但就工艺来说,当然还是国外的更安全一些。
行吧!懂这个意思了,就是想弄个噱头。
李伯民哈哈大笑,还非拉着四爷一块去找商行。可瞧了,在一家商行里,碰到一位要从国外订购留声机的客人,这个客人还带了一个朋友一起,而这个朋友,李伯民熟悉,四爷也认识。就是来京城的时候,李伯民给了地址和电话,托人家照顾四爷和桐桐,但人家不咋热情的翻译,叫白云山。
碰上了,不能装作不认识。
客气的说了几句话,白云山就再三邀请,“李兄,金老弟,这个薄而一定得给。早就说要登二位的门的,可我这不是脸上下不来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体面人在外面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怎么着呀?
不就是吃顿饭吗?
那就吃饭!
第314章 重踏征程(59)
酒店里好菜上着,白云山举起酒杯,连喝了三杯,“金老弟,老哥自罚三杯,都怨老哥哥有眼不识泰山,过去有得罪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说着,又看李伯民,“李兄,咱俩之间的交情,那可深了!同学嘛,你了解我,我了解你的。你是君子,我这自来也不敢自称是君子。我这人,鼠目寸光,看不远,也看不透,这一点上,那是死活也比不上老兄你的。”
李伯民把手盖在酒杯上,这就是拒绝的姿态,“云山,咱俩之间的事情,好说!我这个老弟呐,不是凡人。当然了,我等都是小地方出来的,不能入你的眼也是有的。”
“哎哟!我的老兄呀,我这可真是冤死了。”白云山起身作揖,“伯民呀,我要是有那等心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李伯民轻笑一声,手却没挪开。
四爷叹气,李伯民呀,当真是耿直君子。这人出门最容易吃亏!他不举杯,是要给自己找回场子。那自己怎么着呀?
只能端起杯子,“白翻译客气了,这一杯我提李兄喝了。李兄之于在下和内子,那是有大恩的。当然了,说恩情那是疏远了情分,这么说吧,李兄至于在下和内子,亦师亦兄,乃是异性至亲。李兄之事,便是我夫妻之事。今儿这杯酒,由在下代劳,可行?”
话都这么说了,怎么能说不行呢?
白云山就觉得李伯民这人真是好运道!这话句句可都是维护他的话!怕他耿直得罪人,把这一茬给接过去了。怕以后谁给他使绊子,连他家那疑似母夜叉的太太都搬出来了。那谁还说什么呢?谁还敢说什么呢?
而且,这姓金的小子,能走到今天,绝对不是只靠着她媳妇刷出来的名声。听听他这话说的,以李伯民性子,还不得真把他当成是异性骨肉呀!
真的!这是李伯民能干出来的事。
白云山跟人交好,也舍得下本钱了,“听闻金老弟在物理一科上颇有兴趣,但这一科,难就难在,有理论而难实践。很多视线器材不好买吧!这事我能办。”他大包大揽,“教会大学要采购一批仪器,金兄列一个采购单子,你放心,我把这事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李伯民这才端着杯子,把酒喝了。
白云山哈哈大笑,这两人,李伯民是嘴上说放下了,那心里一定是放下了!这一茬揭过去了就真的事揭过去了,回头跟过去一样,该怎么交往还会怎么交往。而这个金嗣谒呢,是知情识趣,只要自己有用处,他也会跟自己有来有往。
有这些,就足够了。
这一茬揭过去了,白云山才给两人介绍,“这是我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是一个南洋商人介绍来的。不算熟悉,但接触下来,就觉得这朋友人还不错……”
李伯民心说,你接触下来觉得不错的,那一定是收了人家不少的好处。
看过去的时候,跟对方对视了一眼,然后李伯民啥都懂了。这人也递名片,“我就是政府的一个小小的采购员……给大家采购一些私人物品。这留声机呢,要的人多。这个也要,那个也要,那我干脆说,咱就出来采购算了。”说着苦笑连连,“都以为这是肥差,可其实呢?到哪里我都得提心吊胆。可幸而咱也就是一小小的采购干事,这个大帅那个大帅的,也没人拿我当个正经的革命党。迄今为止呢,倒也还相安无事。”
说着就道,“今儿遇到二位,也是缘分。尤其是金先生,幸会幸会。改天还得容我登门拜访,我想求见林先生给我搭个线。沪市的桂姐,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从南洋走货,许多货都得从她手里拿!我这样的,可不够级别等人家的门。但有林先生就不一样了,桂姐谁的面子不卖,也一定会卖林先生的面子的。”
四爷接了名片,名片上是一家商行的经理,名叫谭中敏。
谭中敏尴尬的笑笑,“那个……跟各位不瞒着身份,但是对外,还是要遮掩遮掩的。”
初一接触,这就是个有点小精明但不乏诚恳的小人物罢了。
人家把姿态放的低,咱也客气的接着。白云山第一次见四爷没给面,回头人家是个人物,对吧?焉知这个谭中敏就不是个人物了?
李伯民就道:“能如实相告,可见谭兄待人之诚。如今这局势,乱的很。对政治我也关心,这个云山兄可以作证。可再是关心,许多事情我依旧是看不透的。我跟云山兄不同,云山兄是看不透但还愿意扑腾,我是看不透就缩着,干点我能干的……”
整顿饭都在谈生意经,这个谭中敏更是答应之后给李伯民拉线,“这进货渠道我能提供几个,李兄参详参详……”
就是很普通的一个饭局,四爷把饭吃了,吃了就忘了。
谁曾想没几天,老赵进来说,一位姓谭的先生来了,说是四爷的朋友。
四爷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他呀!”
谁呀?
四爷也没当大事,“偶尔碰见的,在政府里管采购的,出来替那些权贵私下干活来了。估计还想从南阳走货……再就是那边的药品,他估计也想插一脚。里面过谁的手咱也不知道,就是给沪市的那位桂姐搭句话,不是什么大事。”
事还当真不算是大事。
四爷干脆起身去迎了,林雨桐就泡了茶,客人进来了,她的茶也泡好端来了。
对方很斯文的长相,一身棉袍,戴着一副眼镜,不开口说话不露出卑谦的样儿的时候,真当是哪里的教书先生。
林雨桐给捧了茶,对方赶紧站起身来,一副拘谨的样子,“不敢当!不敢当!林先生于国有大功,在您这样的人面前,怎敢生受?”
“上门是客,您快坐。”桐桐让了座。
对方连声说着恭敬不如从命的话,这才坐了。
四爷先问人家生意的事谈的怎么样了,这人特别直接的道,“给的价钱只要合适,那生意哪有谈不成的?我也不是为了赚钱去的,能把交托的事办明白了,这就是我的价值。没个货人家多挣十个大洋,那肯定先紧着我供货了。”
这话说的,四爷不由的都笑,“谭兄嘴里的话,都是实话。”
谭中敏一脸的不好意思,又说起了鹏城的事,“卫生司两位干事把事给办坏了,对这事卫生司上上下下懊丧的很。这事说起来也不是那俩小干事的错,上面肯定是下了别的命令了,两人能不执行吗?”说着就跟林雨桐道,“您别见怪,咱这种小人物,就看得见小人物的难。替他们说句公道话!赶明有机会您再见到拿事的人,提那么一句半句的,到了下面都受用不尽呀!”
桐桐就笑,“回头我写封信给两人,也是我给他们添麻烦了。”
“哎哟!您这可真体恤了!”说了许多的闲话,顺利的把话题引到了沪市,“……麻烦您给引荐引荐,桂姐那生意做的,等闲人可登不了门。”
行!桐桐应承了,“回头我给拍一封电报吧,真不是大事。”这人起身千恩万谢的,并没有多留。留下一大堆的礼物,客气的提出告辞。
桐桐把礼物得收起来的,当然得一样一样过目。有些是吃的,这个不能放,放外面得了。她叫了栓子,“这几包点心,留一半放家里,剩下的一半你得空送城外。家里的这一半,你再分两份,一份你带到前头,你跟赵叔分着吃……”
那我不能要!栓子低声道,“好吃的都叫我吃了!我真不小了。姐,我奶说要是这宅子住着不好,就都去城外住。”
这宅子哪里不好?栓子红着脸,“反正是不好!”
桐桐左右看看,“你是觉得家里怎么了?”
“不是!”栓子一急,就顺嘴秃噜了,“我奶说姐你跟金大哥该有个孩子了。”
桐桐:“……”就说这个呀?你吓死我了!我还当怎么了呢?去去去!小孩子动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去,滚蛋!”
栓子嘿嘿笑着蹦跶着出去了。
桐桐没搭理他的话,继续收拾别的,有那么一大堆的毛线,这倒是好东西。单独留出来!
再翻看下去,竟然还有两匹呢子,“这人的路子可够野的,呢子这东西现在不好找。呢子大衣成品多,定做的地方都不好找。有呢子了,回头叫裁缝来,做大衣穿。”
行!怎么都行!一个政府采购的,那路子广很正常。
反倒最后都是女人用的化妆品之类的东西,桐桐一样样的看了,口红都有好几个色号!完了她随手拿了香水瓶,闻一闻什么味道。
味道很淡,淡到在沪市都没碰见过。
但是,她确定她闻见过这种味道。可在哪里闻到过呢?
四爷还以为她想起很遥远的事了,就问说,“是故人?”
桐桐摇头,“不是!”这个味道是近期闻到过。
香水嘛,可选择的也不多,遇到相同款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桐桐对着香水看了又看,心里却打上了问号。
四爷把香水接过去,皱眉,“你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不知道!之前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这瓶香水,那一丝闪过的熟悉,却叫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四爷不懂,像她这种人,应该都有一种东西,那就是——直觉!
第315章 重踏征程(60)
直觉吗?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他信桐桐的直觉。
可林雨桐不解的是,“要真是倭国派来的,都已经能登咱们的门,跟咱们近距离的坐在厅里,那他的包里随便放点炸药,就能无声无息的要了咱们的命。代价不过是同归于尽而已!我可不认为,倭国那些人里,会没有一个死士。”
这是说,这人不是倭国的人。
不是倭国,那就在国内。
国内的话,属于哪一方呢?一是国党,一是某一军阀。
会是后者吗?四爷摇头,一定不是。原因呢?说起来也不复杂,只看引荐人白云山就知道了。白云山此人,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不是很有眼光,只看得见眼前。前几年,一头扎进直系,做起了总统的翻译,很是威风得意了一段日子。可如今,眼看着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民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谓的总统府并不能把这四分五裂的国家怎么样的时候,他必然是意识到,这长久不了的。
他所搭乘的船开始摇摇欲坠了,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必然是找一艘稳妥的船——那就是革命党。
而革命党里主要分两党,一方实力颇大,一方呢,明显处于弱势。
此人是个投机主义、生存主义者,无所谓理想抱负,所以,他不可能选择弱势的一方。
知道这一点了,就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他现在是国党的一员。
但他自己投奔了别的阵营这个事,能公开吗?不能吧!至少现在公开对他是没有好处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带着谭中敏出行,绝不会招摇,除非必要,他都不会叫人知道他私下跟国党人员往来。他惜命呀!可这么一个惜命的人,大大方方的将谭中敏介绍给了自己和李伯民?
是白云山已经打算离开京城去鹏城了吗?
四爷没急着下结论,得闲跟李伯民碰面的时候侧面问了问,结果是白云山并没有要在这边辞职的打算,他不会离开京城。
这下四爷就笃定了,“谭中敏必为国党人士。”
那桐桐就更不懂了,“咱们表现出排斥那边了吗?没有吧!事实上之前还主动联络过,受卫生司邀请的。”这不是排斥的吧!虽然事赶事对他们的安排有些不满,但翻脸了吗?没有吧。
没翻脸,为什么要隐藏什么前来结交呢?
要真奔着这个方向想,那谭中敏上次主动提卫一华等人因这事受牵连,自己说要给发电报,这其实就是一次无声无息的试探,试探自己对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可这样的手段,绝不是一般政客的手段。
四爷在桌上写了个‘胡’字,然后看桐桐,“必有关联!”
桐桐抬手抹了,是!必有关联。可他所图是什么呢?
四爷轻笑一声,“无非两点,第一,图人;第二,图咱们手里的东西。这两点,说是两回事也行,说是一回事也可以。”
桐桐皱眉,“我去把他挖出来?”
挖出来干什么?大冷天的又是跟踪又是守着监视的,犯不上,“留着他,我有用。”
用这个人?这人的段位在胡木兰之上。
可四爷却摇头,“他最多就相当于一个粘杆处的统领,值得你为他费心思量?”正因为他有所图,不仅不会要咱们的命,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在保咱们的。知道这一点这就足够了,“只看‘利害’二字而已!暂时无害而有利,那就可用。”
桐桐点头,就跟年羹尧似得,你用他之前就想好怎么处置他。
那么此人呢?将来怎么处置?
好处置,但在处置之前,得把他身上的价值榨干净了!别的不提,药品生产你要全手工吗?国内制造没有技术,国外订购没有途径。很多零部件非官方途径是买不到的。
这种事是你任凭智计百出都没法子的事,就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
四爷跟桐桐说这个,也不无感慨,“……有血性的人很多,比比皆是,年轻人一腔的热血,都奔着他们认为对的方向使劲。可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事不会温情脉脉,那必定是要流血的。可这就跟孩子成长一样,你告诉他得小心,得谨慎,得如何如何,可不经历过,不真的吃亏了,又怎么成长呢?朝后多看几步,等着吧,那一步一步走的,留下必是血脚印。这个时候,热血的人不多一个你,也不多一个我……”
桐桐懂了四爷要说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同伴疼的时候,我们有药。在同伴需要的时候,我们有枪。”
四爷点头,“因此,你结交广泛,季长卿没有阻拦过。也正因为如此,五号给了咱们特别党员的身份。需要我们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以及能得到的一切。药厂是能赚钱,但钱有用吗?说到底,缺的是能养军队的物资。怎么把药变成钱,怎么把钱换成物资,怎么得不动声色的送到咱们想送的人手里,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冲上去很容易,可忍下来,却很难。
可恰恰,需要的就是你能忍下来,办成你要办的事。
桐桐又看四爷:“你一开始没死拦着我跟那些道上的人接触,原来是为了这个。”
四爷轻笑,所谓道上,最好的一点,莫过于‘自在’二字!自在,就是能不受各种规则的约束。
这个好处,你慢慢体会吧!
突然闯入了这么一个人,当然不能瞒着。既然发现了蹊跷,就叫了季长卿,把此人的情况一一都说了。
季长卿只提了一个要求,“你再见此人……必须带我一起……我不放心。”
桐桐也是这个意思,她再一次问季长卿,“需要刨这个人的根底吗?”
季长卿沉吟了许久,而后摇头,“你一动……他就警觉……我们之间……迄今为止……没有利益冲突……等冲突了……你不查,他也会找你……”林雨桐想着,此人跟自家摊牌,怎么也得一些年的?可却没想到,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时局骤然起了变化。
今年开春,第一批戒毒丸眼看就要投产了,结果很突然的,孙先生去世了。
这天一大早,桐桐才把早饭做好,栓子就取了报纸回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看,似乎在验证什么,几份报纸都看了一遍,嘴里嘀咕着,“不会是弄错了吧?”
事实上没有弄错,就是逝世了。
四爷缓缓的把报纸放下,而后早饭都没吃,就进了书房。书房里书桌上,四爷写了几个名字,然后一一划去,轻轻摇头,“……能执行遗命者,寥寥无几。”
他将这张纸点了,看着它化成灰烬,“不要心存侥幸了,寒冬……从现在起就开始了。”
桐桐看着地上的灰烬,低声问说,“一点联合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势不均,必然导致力不敌,“找巴哥来吧,如今,不只是咱们的人危险,就是亲近咱们的一些人士,也很危险。包括国党内部的亲共党一派,都该提个醒了。”
桐桐立马喊栓子,“快去!找巴哥来。”
这两年,药厂建起来了。药材呢,生长是有周期的。第一茬药材去年秋冬收了一茬,炮制也需要时间的。今年开春,厂房也勉强能用了,设备也安装了,才说能制药了,结果出了这个事了。
这两年,桐桐连带的方云和巴哥只忙了这一件事。
药材的种植,谁都没碰到过。桐桐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在田里,看看情况。方云呢?得做思想工作。尤其是跟药有关的,这里面牵扯的不仅仅是质量,还有保密等等。巴哥做保密安保,也负责跟四爷一起出门交际。
就像是这设备,当真就是主动跟谭中敏讨要的‘饵料’。
有来有往了一年多,才开的口。东西在苏国定的,运回来各种的耽搁,又是半年。回来组装试运行,时间紧的很。
生产,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得把东西真的用了。
四爷的设想是:“每个行省、每个城市,甚至都可以延伸到县里去……我们都应该有我们自己的铺子。可以跟商户合作,但这资格需要咱们来审核……”
季长卿一愣,继而眼睛一亮,原来他的设想是这样的。
这个每个铺子就是一个地下组织,将这么大的版图勾连了起来。
四爷说着,又看桐桐,“知道你所谓的道上的人怎么用了吗?”他点了点地图上的公路铁路,“各个地方,都有这样那样的壁垒。李大帅不叫张大帅的货过,王大帅扣押刘大帅的货。跟鹏城有联系,说你是革命党。可这革命党,又分两党。便是国党,也分好几派……相互掣肘的厉害!可只有一种力量,能游离了这些派别之外。谁都不正眼看,却谁都不想得罪!这种人,用用又何妨?”
方云冷哼一声,“一群地痞流氓……其实并非他们不可。”
季长卿拉了方云一把,然后摇头,“……用了这些人,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不黑不白……正好隐藏身份。况且,不黑不白……没有立场……我们行事更方便……要不然,这么多铺子……就是这么多个钉子……谁也容不下……”
四爷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他扭脸看桐桐,“所以,少不得借你玉面罗刹的名头一用……”
明白!
于是第二天,报纸上多了一个公告:林三娘的万众药厂要开业了,且诚招加盟商。
她要开万众药铺!
谭中敏放下报纸,点了点这个公告,然后递给胡木兰:“看见了吗?这才是此人真正的价值。”胡木兰轻笑一声,“她没这样的脑子,是她家那个先生,不显山不漏水的,谁知道连起来是这么一步棋。老师你,也成了人家棋盘上的子。”
谭中敏的手又放在棋盘上,“此人精于算计,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将凌乱的局想法子攒在一起,为他所用,这就不大容易了。这个局,从林三娘在京城一夜杀七人就开始了……将不利转为有利,一切为他所用。说实话,我对他的兴趣,比对林三娘更大!”
第316章 重踏征程(61)
胡木兰坐过去,将一个黑子轻轻落下,却没有说话。
谭中敏轻笑了一下,“可是不服气,觉得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在我见过的人中,唯老师见一而知十。”胡木兰轻笑一声,“老师三年前所预言的,而今都被验证了。你当年就说,若是孙先生身体好还罢了,若是不然,难说。果然,孙先生故去,立马便有人翻脸,不认遗命,公然背叛。对党内亲共之人,不甚友好。您现在去外面听听,各种谣言满天飞。好好的人被泼了一盆污水,手段之下作,世所罕见。”
谭中敏摆摆手,“多看看史书,这样的事在史书上多了,并不是我比谁更聪明。”
胡木兰撇嘴,“他这次算计了老师,那是先生觉得下这样的饵料值得,是甘心为他所用的。要说他比老十高明,那可未必见得。”
谭中敏摇摇头,“你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从容的放下一颗棋子,“从小小的镇上来,没正经的念过几天书,跑到县城,便跟李伯民相交莫逆。这是他出门遇贵人?还是处心积虑?你那个朋友林三娘,仗着艺高人胆大,在县城那么点地方玩了一把义盗,她是没想到外面比他们县城更乱,更忍不住她想出手。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人把她和那个盗贼联系到了一起。
说实话,若不是这个林雨桐的手段着实高明,我都不会在此人身上多看第二眼。前几年她行事,太过随心所欲。这个金嗣谒未必不是看出了这一点,于是,怎么将不利转为有利这局棋,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盘了。
杀了恶人,这叫惩恶!说实话,这事是搬不到台面上的!他得想办法消弭这个影响,那就是占着大义!什么是大义,对鸦片果断的出手,算不算大义?那一车丢失的货,去哪了?林雨桐是激情而动,可金嗣谒没拦着,那必然是在林雨桐要去做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了。而后紧跟着,一件事一件事的,叫人目不暇接。从卫生司、沪市的桂姐,乃至于我……人家把我们拽过去摆在棋盘上,那就是他的棋子。我算计他也好,他算计我也罢,如今的结果就是,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但你老师我,并没有得到我想到的。
那你说,这一局,谁输谁赢了呢?”
胡木兰看着摆在棋盘上的大龙,就笑道:“他会摆大龙,但是老师你——是那个会端走棋盘的人。”
摆的再好,不都得被你收缴,那当然还是老师你个你更厉害。
谭中敏哈哈就笑,“木兰啊木兰,你果然是天真的可爱!你老师我是想端棋盘,但得有端棋盘的实力呀!”
咱们之前没这个实力,而今还没这个实力吗?您的好友不是如今党内呼声最高的那位吗?
胡木兰一脸的笑意,“都说那位汪先生是个美男子,为人谦逊,淡薄名利,好些人都说,此人是道德完人。这样的人,不当选是没有道理的。他若当选,老师自当出山相助。彼时,端走一个小小的棋盘,小事耳!”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你现在也能看一而知十了。木兰呀,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胡木兰起身,“老师又来说这个话?我才不愿意出师呢!一辈子跟着老师才好!”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的鼻子,没有说话。起身对着窗户负手而立,良久才道:“看来,我得去见见我这位金老弟了。”
“您要跟他摊牌吗?”
谭中敏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打发她,“你忙你的去吧,这些事跟你不相干。”
胡木兰起身就要走,临出门的时候,她叮嘱了一句:“如果您非要端走棋盘,我希望您能给我朋友一个好的价钱。要不然……我以后没脸见她。”
谭中敏的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其实自己并不是很有把握,端走对方的棋盘。
因此,他沉吟了一瞬就道:“木兰呀,老师教过你,做猎人得有耐心!”
知道,你的意思是养肥了再宰呗!
胡木兰叹气,“你们聪明人的脑子我是跟不上的!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觉得还不肥?难道非要等遍地开花了,您再去摘过去。可是老师,学生提醒您。真要是叫他做的遍地开花了,他得是什么样的话语权呢?这样的人物,不是想抢就能抢的。”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所以说,要有心胸嘛!端走不是目的,目的是为我所用。只要他肯为我所用,那么我为什么要端走棋盘呢?”
胡木兰想了想,好似有些道理!将他变成你的人吗?好啊!我等着。她高兴的出去了,谭中敏的面色却沉重。这些话,不过是做老师的想保住自己的颜面,给办不到的事找个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将他变成自己的人?呵!
对方这两年多,不说大饵料,就那细细碎碎的小饵料吃了多少进去。我俩是谁吃谁呢,主次早颠倒了。
这次,他空手去拜访了。
出门迎接的老赵看见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热情的往里面请。
看!连看门的见到自己空手来,都有些不适应。这些年,这位看门的吃了自己的好处也不少,可也就是怪了,这嘴巴紧的,除了家常话,别的一句没有。
开春呢,都在院子里忙着呢。
四爷也不附庸风雅了,院子里种的都是菜。这会子栓子提水浇菜呢,他在一边用荆条编笼子呢,桐桐说想养鸡。如今这动不动的,就供应不上了。菜这东西,碰上了买点,碰不上了,就吃不上了。一家几缸咸菜,能吃一年。
谭中敏到的时候,都怔愣了一下。叫人闻风丧胆的林三娘穿着蓝花布的小衫,黑色的粗布裤子,跟谁家的小媳妇似得,蹲在地上。地上放着个篮子,篮子里面叽叽喳喳的,是一篮子的小鸡崽子。这个他觉得心中有大丘壑的金先生,跟地头的庄稼汉似得,编鸡窝呢。
两人见了他都一脸的高兴,一点也看不出别的来。桐桐起身洗了手,就笑道:“他才说跟我在这里掰扯这些种菜养鸡的事烦人呢,您就来了。赶紧的,你们说话。今儿别走了,菠菜面,您尝尝。”
谭中敏就看园子里的菠菜,“今年的菠菜扛过冬了?”
那看不!“您瞧瞧去,太阳一照,浇了两次,长的可疯了,叶子肥厚。”说着话,桐桐就泡了茶来,就真的拎了篮子拔菠菜去了。
谭中敏看玻璃壶中,不知道又泡了什么草根当茶喝,他笑着端了茶抿了一口,“金老弟,外面风云变幻,你倒是龟缩在院中,做起了田舍翁,真真是沉的住气。”
四爷放下手里的活,叫栓子舀了一瓢水过来给他冲了冲手,这才过去喝茶,“本就是乡野小子,改不了这习惯了!外面风云变幻……谭兄,这风云变幻就没停过,也不是今儿才开始变幻的。见怪不怪了!这还当真不是沉不住气,是压根咱跟这事也不挨着。过去倒是想挨着的,可卫生司也不干正事呀!我们两口子呀,别无所求,能救人,能积德,这就行!”说着,他就笑,“老兄莫不是来做说客的?若是说客,那就免开尊口。这两天呀,不知道被老赵拦了多少人。也就是你,没人当你是外人……”
谭中敏哈哈就笑,“这话我信!但是老弟呀,要是老哥我……真是做说客的呢?”
四爷放下杯子,轻笑一声,“老兄给哪位做说客?”
原本是想给我自己,但我这样的事驯服不了他的。因此,他临时改了主意,低声道:“汪先生,您听过吗?”
哦!是他呀!一听名字就觉得很反感的人。
四爷朝后一靠,面上的笑意也收了收,“老兄原来是此人的人。”
“我们曾经是同学。”谭中敏低声道,“此君谦谦君子之风,见之无有不赞的。我想,金兄必是听过此君之名的。今日我来游说,全是为了金兄呀!这自来从龙之功,潜邸之人,格外与众不同!在凤翔九天之前投入门下……好处不用我多言语。”说着就一顿,问了一句:“或许,金兄对汪先生有一些别的看法?”
四爷就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言:“谭兄,你今儿是把话往明白的说了,是吧?”
我不说,你也不早就知道我靠近你是有目的的吗?
四爷叹气,“谭兄,有句话我说了你怕是不信。”
老弟的话,老哥我全信。
四爷又叹气,“别管我对谁有什么看法,万众的主我做不得。”
什么?
四爷指了指桐桐,“我家凡是为难的,需要出力的,都归我管。但一切需要做决定的事,都由她管。您有什么要问的,问她。她说的,都算!”
谭中敏先是一笑,而后点着四爷,“老弟又给哥哥开玩笑!”
“没有!”桐桐拎着篮子过来了,把篮子塞给四爷,“择菜去!”然后霸占了四爷的位子,坐的端端正正的,对着谭中敏展颜一笑,“您想谈什么?我陪您谈。是说给谁谁谁效力的事是吗?我不管谁谁谁不谁谁谁的,你们的事太麻烦。麻烦不说,关键是束手束脚的。我是个江湖人,我爱江湖这一套!咱也看不懂那些弯弯绕,我们就是想在乱世里多救几个人,这总没错吧。”
是!这没错!
“不管谁上去,都不能说我们救人错了,是这个道理吧?”
是这个道理!
“那选了阵营就有错的可能,不选阵营我们就永远不会错,那你说,我为什么要选阵营呢?”
好有道理!
桐桐摊手,“看!多简单的道理!所以,有什么要谈的吗?没有!”说着,她就起身,拎着篮子又去厨房了。
四爷看谭中敏,带着几分赧然:“智计百出抵不过蛮力两均,无奈的很呐!”
谭中敏朝厨房看了一眼,这个林三娘,耿直的话里,却透漏出一个意思来:没有一定的代价,想靠谁的声望就叫她甘愿俯首,那是绝没有可能的。
第317章 重踏征程(62)
泛泛的谈了一次,自己没谈到实质的地方,但对方也没深入交流的意思。
谭中敏回来之后,就又出门了。胡木兰等到半晚上人才回来,“您上哪去了,这么晚?”
他倒是没应付,将包递给胡木兰,这才坐在沙发上摘了眼镜揉眉心,“去见了我那位老同学。”
嗯!他怎么说?
“他说,这才是正常的。”谭中敏睁开眼,“你也知道,我这位老同学,就是刺客的身份出身的……”
嗯!这样的人,喜欢这种手段,也喜欢能用这种手段的人。
林雨桐在刺客里少有人及,被另眼相看,也实属正常。
谭中敏叹气,“当然也仅仅是如此!这里面还牵扯到一点,那就是那夫妻两人觉得盘子太小,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就急切的投了阵营,手里的筹码太小,不足以换来他们想要的。”
哦!若是如此,那拒绝便是合理的。
胡木兰就问说,“那您的那位同学怎么说的?”
谭中敏担忧的就是这个,“合理的,未必是就是真的!我这老同学觉得可以慢慢养着,等养肥了再说……”
这不是跟您不谋而合了吗?
谭中敏嘴角勾了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也好,叫他们先铺排去!若是直接由咱们出面,那暗中使绊子的人就太多了。看好他们,第一,是看上他们这两个人了。第二,是看中药厂将来的财力。第三,是看中这药厂附带的其他好处。这个话说来就长了!我有兴趣说,你却未必有兴趣听。”他说完一顿,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你坐,有件事得你亲自去办。”
这是又有任务吧!
“您说!”胡木兰放下手里的东西,身姿笔挺的坐端正了。
谭中敏从身上取了一张纸递过去,“这是名单,在七月之前,了结了吧。”
胡木兰展开这张纸,从上看到下,“十七个,都了结了?”
嗯!
“又是倭国的间谍?”还真是无孔不入。
谭中敏朝后一靠,喉结滚动了两下,才一幅很疲惫的样子,含混的‘嗯’了一声。
胡木兰再看了一遍,确保全都记住了,然后点火,焚毁,“那我去忙了。”
嗯!
看着胡木兰转身出去了,谭中敏才睁开双眼,目送胡木兰除了院子,这才真的疲惫的闭上眼睛,“木兰呀,教你要怀疑一切,你怎么还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呢!傻姑娘呀!敢这一行,还想找个全新信任的人,岂不是笑话?”
桐桐是不知道胡木兰忙什么的,更不知道谭中敏在干嘛!她也没探究两者之间的关系。
谭中敏来了一次之后就再没来过,这人很聪明,一次试探不成,但发现自家没有更明确的立场的时候,他是不会将自己和四爷怎么着的。
她也没兴趣管这个人了,因为戒毒丸正式投产了。才开始,自己当然得盯着的。
第一批货直接往沪市去!沪市那边的铺子,是季长卿汇报之后才筹建起来了。这铺子名义上是一个南洋商人的,挂的是万众的招牌。
牌子一挂起来,贺喜的能拥堵半条街,给面子的道上人特别多。
好些人都疑惑,这最大的铺子怎么叫南洋商人给拿了呢?有人就说,林先生在起家之初,就是跟南洋商人合作的。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但大部分人都认为,东家跟林雨桐有些瓜葛。
药厂就是在这种没刻意宣扬,但也并没有低调的情况下开张了。
厂子里热火朝天,好似没干多少事了,天突然就热起来了。才说回城里拿换洗的衣服呢,叶鹰跑来了,“姐,您没出门?”没有啊!我这忙的跟什么似得!
她朝厂里的办公室去,还朝叶鹰招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你说话,再忙你的事总是要办的。”
叶鹰不是为这个的,她过来是,“您听说了吗?在悦来饭店,有三个人一夜被杀了。”
桐桐皱眉,“死的是什么人?”
“如今军阀也不在京城了,不都是革命党的人!”
到底是哪个党的,叶鹰却说不清楚。
桐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问说:“是不是都以为是我干的?”
是!有这样的声音。但是警署的人说了,不是玉面罗刹的手段。可这话说出来,信的人不多!有些人都觉得,他们是不敢得罪你。
桐桐没言语,只写了一行字,然后落款林三娘。把纸条给叶鹰,“替我跑一趟报社,叫他们刊登就是了。”
纸条上没有解释,只一句话:悦来饭店三人命案与本人无关。
这玩意被放在头版,字体大大的,占据了一个版面。但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林三娘杀人不屑隐瞒,声明无关那必然是无关了。可问题来了,既然不是林三娘杀的,那这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这个三个人?
把叶鹰打发了之后的林雨桐一开始以为是胡木兰那样的人在猎杀间谍,她跟季长卿提了一句,季长卿只道:“回头我去……打听。”
他端着碗,蹲到车间跟工人一块吃饭。以前大家都是季兄季兄的叫,后来跟种药材的庄稼汉接触的多了,年长的管季长卿叫结巴,年纪小的就巴哥巴哥的叫。
第一次听人叫季长卿巴哥的时候,林雨桐的脑子就嗡了一下。她脑子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就那么一闪而过。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敢露出来过!
孩子,在这个年月里,生孩子这是不敢想的事。
好在事一多,她也不会在这事上多去思量了。
结果季长卿出去一打听,回来的时候面色就沉重。方云急忙追问:“是我们的人……”
季长卿摇头,“不是……”
方云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季长卿沉声道:“……是国党内部,坚决执行……孙先生三大政策的一些朋友……”桐桐面色一变,这是说亲共的人士,被暗杀了。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四爷揉着眉心,“这是为某些人上位铺路呢,他们内部不整顿好,顾不上其他!不用太过于紧张。”
可这样的暗杀并没有停止,才两天,又有五条人命。
林雨桐主动找到了胡木兰,没有夜半去造访,而是大白天的,坐了黄包车,直接到了胡木兰的住所。
胡木兰来开门的时间有点久,这里应该不是她真正的居所。她真正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近,且能观察到这里的动静。
因此,门一开,她站在院子里朝高处一瞧,就收回了视线。只后面有一家人家盖着二层的绣楼,她应该住那儿。
胡木兰把这动作看在眼里,就叮嘱脚步,靠在游廊的柱子上,双手抱胸,“有没有说过你这个样子很讨厌!干这一行的被同类这么盯着,会浑身都不舒服。我从来没盯过你,麻烦你别盯着我成吗?”
一见面就刨开老巢,烦死了。自己又得换地方了!
林雨桐也站住脚,看她,“你最近又动手了?”
嗯!几个倭人而已,你还发个声明,“当起了实业家,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了是吧?”
林雨桐一把将她掼在柱子上,“你杀人前都不调查看看,你杀的是什么人!”
神经病!
胡木兰抬手将桐桐推开,“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单打独斗,我是有同伴的。我们分工明确,纪律严明!谁来确认目标,谁来锁定目标,谁助攻,谁辅助……我的任务就是攻!至于确认目标的事,有别人去做,我要做的只有执行。”
林雨桐冷笑,“那你可真是一把好刀!”说完,她转身就走!要是如此,压根就没有跟胡木兰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胡木兰一把拉住桐桐,“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我杀了……不该杀的人?”
林雨桐看她,“你当真不知?”
妈的,我像是知道吗?
林雨桐冷然一笑,“说起来,也是我多管闲事。你杀的都是你们的党内人士。”
什么?胡木兰白了他一眼,“那这隐藏的就更深了。”
“你杀的人里,有的人父母妻儿都在京城,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他们是倭人?”
许是后来投靠的!
“投靠来轰轰烈烈的帮你们搞革命!”林雨桐看着眼里已然有几分慌乱的胡木兰,“你手上沾染了自己人的血了!”
胡木兰低头看手,复又抬头,“给我名单的人,是个不会骗我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林雨桐愕然的看胡木兰,“你干这个的……竟然相信有人不会骗你?”她‘哈’一声,像是听到了多可笑的笑话。
胡木兰阴沉着脸没说话,良久之后才看林雨桐,“你确定,被杀的不是倭人,也不是投奔倭人的汉奸?”
是!我确定!
胡木兰看着桐桐的眼睛,试图找出她撒谎的痕迹。可是,她没有!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是真话。
她的嘴角僵硬的牵动了一下,拳头慢慢的攥紧,随即又缓缓的放下,看向林雨桐:“你有理想和信念吗?”不等桐桐说话,她又道:“我有!且坚信不疑!”
说完,扭身就走,脚步铿锵,只留给林雨桐四个字:慢走,不送!
第318章 重踏征程(63)
胡木兰会怎么选择,林雨桐不知道。
走在街道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她放缓了脚步。
路过一间当铺,进出当铺的,缩着肩膀低着脑袋,就怕叫人看出来。当铺的伙计在打扫门口,一个妇人牵着个孩子拎着个包裹瑟缩着要往里面去,小伙计看妇人的脚上的泥,然后直接给拦了,“当什么呀?”
妇人小心的把包裹往前递,磕磕巴巴的道,“……瞧病……当棉衣……”
打着补丁的棉衣,是她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吧。
小伙计一把将东西给打落了,“什么破衣烂衫都拿来!脚上的泥三尺厚,找个人清理你踩过的地面,都比你这个破衣烂衫贵……”
妇人不敢说话,孩子只缩在妇人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
桐桐一把扶住了捡衣服的女人,那伙计又打量林雨桐,而后露出谄媚的笑意,“太太,有什么能帮您的。”
林雨桐看这伙计,这人做人有问题,但他是恶人吗?他不是!杀恶人,却杀不得这样的坏人。她拉了那妇人去边上,摸了一块钱给她,“去吧!先去瞧病吧!若是有难处,就往万众药厂去,告诉看门的你有难处,然后找一位姓方的姑娘……”
这女人拿着钱,磕巴的想说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
桐桐拍了拍妇人的胳膊,摸出糖来塞了一块到孩子的嘴里,这才起身离开了。
路边有剃头的担子,剃头匠对着剃完头却只扔了一个铜子的黑皮警察敢怒不敢言。
往前走了几步,醪糟摊子的老夫妻热情的拉客,“太太,来一碗吧,凉醪糟,解渴。”
她顺势坐下,“那就来一碗吧。”
醪糟在木桶里,盛了一碗端过来。林雨桐瞟了一眼,很干净,清亮的白汤子里点缀着米粒,勺子一搅动米粒沉沉浮浮,汤桶里飘着几颗大红枣,作为点缀,瞧着确实挺好的。
她这边抿了一口,那边就有人拍了桌子,“你这是哄人呢!只见醪糟不见枣呀!”
那玩意本也就是点缀着好看的!一碗醪糟就这点价钱,还得搭上枣吗?
林雨桐看向那找茬的,此人膀大腰圆,光着膀子,脚上是草鞋。他不是有钱人,但他彪悍有力。老板不敢分辨,将桶里的枣子都捞给对方,对方将枣子捞出来塞兜里了,然后一口气将醪糟喝完了,扔下了钱起身就走。
老板娘在身后低声骂道:“该买药吃的王八蛋!”
边上停着等着拉客的力巴舔着干裂的嘴角,笑着搭话,“那是!肯定是要买药吃的,要不然拿枣子干嘛?不就是等着吃了药拿枣甜嘴的吗?”
老板娘哼笑一声,舀了一瓢凉水过去,递给力巴:“给!喝吧!”
力巴一口子给灌了,却也不走!只在一边呆着!
林雨桐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人大概觉得自己是个需要车也坐得起车的,在这里特意等着自己呢。
她三两口把碗里的醪糟喝了,直接上了车,“我得去城外。”
得!拉您去城外。林雨桐就道,“大热天的,别跑了,不着急,慢着些也没事。”
谢您体恤!
车子不快,拉着她一路朝前。路过妓馆,大白天的很冷清,只妈妈坐在门口,翘着个二郎腿。她的边上站着中年男人带着个十几岁的姑娘,那妈妈对着那姑娘指指点点,瞧着像是挑肥拣瘦。
她喊了一声,“停车。”
车停下来了!她朝妓馆里看,那妈妈也朝林雨桐看了一眼,然后白眼一翻,继续说那姑娘,“瞧那一双大脚,粗粗笨笨的……还有那手,瞧瞧,猫爪子瞅着都比她那手可人些……二十个大洋?二十个大洋我买两个这样的!”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革命之后,都这么说!
可是,如今还有一种关系,叫做‘送人收养’,卖不能叫卖,叫收养。拿的钱不是卖女儿的钱,是养父母给亲生父母的抚养费。把猫叫了个咪,实质的东西并没有改变!这买卖双方还可以定下年限,以四五年为期,在这期间,为娼为妓,全由对方做主。若是不够年限想赎回。那得加倍的偿还当日所给的抚养费。
林雨桐喊那父女二人,那妈妈撇嘴,也不拦着。只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是个读书读傻了的!”
傻吗?很傻吧!
林雨桐问那姑娘,“我给你找个干活的地方,你能养活你自己……”
这姑娘不说话,只看她爹。
她爹将她往后一拉,“太太家需要干活的人呀?我家闺女能干的很,三十个大洋,您领家去!什么活都会干!”
“我给找活,每月叫她拿钱回去……”
“那可不成!我卖了她,还打算给他兄弟说媳妇呢!”
林雨桐看这姑娘,“你还年轻,那脏地方进不得的!要不然,我借你些大洋,你先给你家用,回头从你的工钱扣一些慢慢还我……”
这姑娘摇头,“……我爹说送我去吃香的喝辣的……”
话没说完呢,那妈妈就靠在门边一边剔牙一边道:“这位太太,您是好心!但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呀!那愿意受穷的,卖进来也是寻死觅活死犟着不呆的。真遇上这样的,咱都不逼人家!早些年,那不能由着她们。但这两年,可不敢!那玉面罗刹杀人可不眨眼,真要是遇上了叶鹰那样的,把玉面罗刹招惹来了,咱不得倒霉吗?所以呀,来的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个咱都是事先说好的,不情愿的咱还不收呢!”
这姑娘撇下她爹,直接跪在那妈妈的脚边,抱住人家的大腿,“妈妈,您收下我吧!二十个大洋,我不用我爹赎的……四年不行,我可以卖给您八年……”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十七了!”
“八年后二十五了……成吧!八年,二十个大洋,我收了。”
然后人家三个一个挨着一个都往里面去了。
车夫就苦笑着跟林雨桐说,“太太,您是好心。可这人跟人总还是不一样的。”
桐桐只摆手,叫车夫继续走。
出了城,林雨桐才说去药厂,车夫就不时的扭脸瞧桐桐两眼。直到到了地方,他彻底停下来,才再看林雨桐,“您是……是林先生不?”
林雨桐笑了笑,摸了一个大洋递过去,然后说了一声辛苦就进去了!
进的只是厂区的外围,巴哥弄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四处巡查。
才检查完今天的换岗情况,就见林雨桐一脸严肃的从外面进来了。他停下脚步等着她,担忧的看她。
桐桐咧着嘴苦笑:“巴哥,恶能杀,可坏……却叫人无能为力。”
季长卿一愣,而后才道:“坏人多……是因为缺少秩序……缺少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缺少维护……秩序的规则……这不是杀能解决的!”
是!这不是杀能解决的!
桐桐停住脚步,跟季长卿汇报去见了胡木兰的事,“她并不知道所杀之人是什么身份,她被信任的人欺骗了!但她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有她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人就是这样……同路一段时间……有些人……注定是要散的……”季长卿指了指西边,“嗣谒在那边……你去吧……”
桐桐立马小跑了起来,她想找四爷。
等人跑远了,方云才从一架藤蔓后闪出来,低声问季长卿:“小林……没事吧?”
“太聪明……太有远见的人……才会越痛苦……”
为什么?
“因为看的太远……太深……知道残酷性……却无能为力……”季长卿说着就一顿,然后叹气道,“她身上……侠气重!看不得不平事……这种痛苦会比……正常人感知的更真切……”
方云当时没说话,转天却拿了两张电影票,“走走走!不是总叫我别在厂子里泡着吗?陪我去看电影吧!”
好端端的看什么电影呀!
“走吧!我把衣裳都换了!”说着就叫桐桐看,“瞧,这裙子还是你送我的,我一直没机会穿。难得的我连裙子都换上了,走吧!”
这大姐真是!
桐桐朝里跟四爷喊:“我跟方大姐出门了,你跟巴哥在灶上吃饭吧。”
不等里面应答,方云拉着桐桐就跑远了,“知道你们恩爱,很不必什么都得你操心。”
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了,你也会处处操心的。
要出门了,桐桐再一次道:“咱们需要一辆车!”
知道了!已经汇报了。方云挽着桐桐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路口,“那边有拉客的骡车进城,咱过去等吧。”
行!等吧!等了骡车,进了城,而后去电影院,看电影。
电影这东西……桐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默剧,没有一点声音。电影里也没几个人,她跟方云坐在角落里。方云磕了一把瓜子了,才盯着屏幕低声跟林雨桐说了一句:“小林呀,我得批评你。”
嗯?
林雨桐扭脸看方云,怎么好好的,上升到批评的高度了。
方云没看她,只道:“你得相信除了我和季长卿之外的其他同志,他们许是不强大,许是天真,许是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们跟咱们同路。你的焦虑,都是源于孤独。你看似强悍,但你却最缺乏安全感……”
大姐,我不是缺乏安全感,而是这个世道不安全。
方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道:“错了!有我们,你就是安全的。你擅长的东西那么多,你的价值和作用比我们任何人都大,我们谁都能出事,唯你们不行!不用总想着去庇护谁,帮助谁,要救谁。你得想着,你身边的人每天提心吊胆的,其实都是想庇护你,想帮助你,想在你需要的时候救你……你得相信我,有我们,你就是安全的。若真有子弹朝你飞来,我们每个人都有挡在你身前的勇气。胡木兰说你是单打独斗,她错了!你身后也有人,有一群也有理想和信念的人。且都分工明确,意志坚定。跟她不同的是,她的同伴会骗她,但我们不会骗你!告诉你的每句话我保证都是真的!所以,我请你给我们机会,叫我们证明,我们是值得依靠的!可以吗?”
第319章 重踏征程(64)
桐桐觉得,这一点上,自己做的就不如四爷。
她回来将她跟方云的谈话说给四爷听,四爷就说,“信任与依赖,是建立亲密关系的基础。”在这事上,人家说的是对的。他接了湿毛巾,帮桐桐擦脊背,然后才道,“至于安全感……你觉得爷不能保你有安生日子过?”
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怎么会这么想?”四爷摇头,“你呀,有什么事是能瞒住我的?”说着,他把桐桐的衣服都放下来,特别郑重,“我跟你保证,外面不管怎么风云变幻,我都能叫你稳若泰山。我的话,你还信吗?”
我当然信,且坚信不疑。
“那你慌什么?”四爷把毛巾扔进水盆里,“如今你也算意识到了,你再焦急,改变不了什么。这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个世道要变,非从根上动大根基不可。如今那些自以为高居庙堂的,听洋人说的什么资产革命……洋人的东西拿来,得换着法子用!”
怎么了这是?怎么从我说到这么些大事上了?
“汪当选了。”四爷这么说。
汪吗?这位的风评一向很好,呼声极高,当选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四爷坐在书桌前,“可之前,他屡次推辞,坚决不肯去参选的。”
那别人非要选,那也是人家的自由。这种被‘逼’着上位的事,从古至今,上演的还少了?
四爷轻笑一声,“可问题是,他全票当选了!”
桐桐嘴巴张成了O,这是玩脱了吧!全票当选的意思就是,他自己也选了他自己呗!先是推辞,谁说他都谦逊,坚决不肯要那个位子。可大选的时候又偷偷自己选自己。估计他自己都没敢想他会是全票当选吧。结果是可喜可贺的,但这个意外也是致命的。这将他自己的野心和虚伪给露出来了。
一直标榜道德完人的,现在呢?讽刺了吧?
林雨桐都想笑,“这有些事……大概真是天意。”
是啊!一直挑不出缺点的人,谁能想到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出了这么一场洋相。
四爷就摇头:“这样的人,能长久吗?”
长不了的!是啊!长不了的。
四爷这边说着话,但手底下不停,桐桐扭脸去看,写的是礼运大同篇。
桐桐若有所思,放下这个话不再提了。
天热了,城外要比城里凉快,四爷和桐桐顺势就住在了城外。
说是城外,但也没多远。关键是电力想使用,距离太远也用不上呀!
夜里这里没有加班,但凡加班,必然要采取自愿原则,加班坚决会给加班费。所以这里从来不缺人的。大夏天的,工人都是在户外睡的。简单的房舍外,一排排的人睡在草席上,鼾声四起。
方云拉着林雨桐看工人的状况,“工人所求不过是合理的待遇问题。我想,我们厂一定是做的最好的。”说着,她就看林雨桐,“也不知道你这个黑白道的身份,能庇护咱们厂子多久。只要知道咱们厂是怎么对工人的,就会有人意识到,你可能跟共党走的很近。这对你来说,也是尤其危险的。因此,跟胡木兰等人交往,你得慎之又慎。”
好!是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不能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就不去做。
方云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出去杀人,你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可在家里做这些事,风险同样不小。”
但家里现在做的事,好似更有意义。杀个别的人影响不了大局,但如今做的,却做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两人走在满是尘土的厂路上,方云低声道:“亲共党人士被暗杀的事,已经汇报上去了。曾经在公开场合发表过一些言论的朋友,咱们都做了通知。另外,也打算披露这件事情。”
林雨桐叹气,“我知道!我跟胡木兰会在有限的范围内接触,以获取第一手情报。”
嗯!
两人从外面转回来,季长卿和四爷正在院子里坐着呢。
见两人回来了,季长卿就招手,“开个碰头会。”
嗯!
季长卿看桐桐,“汪上台之后,跟你们……频繁接触的谭中敏,颇受重用。外面有传言,说此人便是……汪的高参。”
汪的高参?
季长卿点头,“权利不同……地位不同……做事的方式方法……必然不同。他之前客气……那是因为汪……对谁都很客气!所以,他就不得不客气!可如今……他不是非得……客客气气的时候,那他大概就不会那么客气。”说着就又看桐桐,“事得你出面更合适……但我担心你……沉不住气……”
“我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桐桐看了方云一眼,“我的一举一动,牵扯到那么多人的生死,你们想护着我,我也怕我一个不慎,不仅叫咱们的努力白费了,更会牵扯你们,我怎敢不慎?”
四爷没有说话,那个锐利的桐桐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到别人都害怕她沉不住气了!她需要个机会证明她不仅能放,还能收。
不仅能收,还能收的漂亮。
他就道:“那明儿我们就先回城里了。这次巴哥就不用跟了,捆绑的太紧,就太惹眼了。”
结巴却在想,从哪物色个身手好,人又可靠的放在嗣谒的身边。他说的对,走哪都绑在一起,太扎眼了。他得渐渐的退居幕后了,越不惹眼才越好。
许是跟方云谈的透了,说实话,桐桐心里轻了。这就跟你看见一块大石头拦路,你使劲想搬开,就是搬不动的时候,有人告诉你,这么多人使劲呢,还会有更多的人一起来使劲。这个时候什么感觉呢?
就是那种我可以拼尽全力,但不必把石头压在心上的感觉。因为那石头不仅是自己的,也是大家的!
说到底,是把包袱给扔掉了。
扔掉包袱的桐桐真就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好几天不归家没有见到的老赵,都像是年轻了。
她一下黄包车,就欢喜的喊‘赵叔’。
老赵从门房出来,笑吟吟的,“正热着呢,怎么不多住几天呀?”
“惦记着家里的甜瓜熟了没?”
“没呢!还早!就是小黄瓜我瞧着能吃了。”桐桐蹭蹭蹭的往里面跑,“那我换衣服,摘菜去!今儿吃蘸酱菜吧!”
老赵嘴上应着,却低声问四爷:“是有什么喜信了?”
没有!就是没担子压着了,活泼劲儿有冒出来了。
老赵跟着乐呵,“高高兴兴的、欢欢喜喜的多好!别整天苦大仇深的!”
桐桐提了篮子出来,在院子里念叨老赵,“您也真是的,鸡蛋肯定没舍得吃。这才几天,攒了一罐子。您整天的喂,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干啥呀?干嘛攒着呀?以后一天一个鸡蛋,这个不能少。”
老赵就嘀咕:“攒着吧!老了老了,吃什么鸡蛋呀!折寿。”
“夏天的蛋,不吃就坏了。”
“那就腌着!”老赵过来摘了被虫吃的菜叶又去喂鸡,“这要是有了孩子了,得给孩子吃的。”
念念不忘的就是催着两人生孩子。
桐桐打岔,“赵叔,瞧着天可阴沉了,怕是一场大雨要落下了。把鸡笼子搬到柴房吧。”
老赵应着,忙去了。
桐桐自己进去摘菜,把这几天要吃的菜都摘出来,怕雨太大,菜地里暂时进不了人。
正忙着呢,谭中敏来了。被栓子带着进院子的时候,桐桐嘴里正叼着小黄瓜啃呢,手里一把的嫩豆角。一见他来了,桐桐扬了扬手里的豆角,黄瓜也没拿出来,只冲着对方喊:“来的巧呀!今儿吃豆角鸡蛋馅儿的饺子。”
嘴里叼着黄瓜喊了啥谭中敏听的不是很清楚。
四爷迎出来就笑,“她说今儿不许走了,要吃豆角鸡蛋馅儿的饺子。”谭中敏哈哈大笑,“这是最近我听到的最质朴的留饭说辞了。”
栓子过去接了桐桐手里的菜,低声道:“姐,谭先生是坐着汽车来的,随从跟了四五个,很气派。”
身上还是那身长袍,脚上还是那双布鞋,戴着的还是那么一幅眼镜。但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了。
桐桐拍了拍栓子,“去薅两把香菜,葱就不用了!那玩意站在路上就能拔。”
栓子应着,桐桐在院子里的水桶里洗了手,去了大厅。一进去就问,“我去泡茶,喝点什么茶?”四爷摆手,“大热天的,凉茶解暑。”
桐桐顺势从水壶里倒出两杯,端了上去。
谭中敏笑着接了,喝了一口才看四爷:“金兄,我想跟您单独聊几句。”
背着我呀?行!桐桐起身,夸张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行!你们要私下谈,那我去做饭,今儿说什么也得尝尝我的手艺。”
谭中敏忙笑道:“林先生可别多想,就是点男人之间的事。”
才不管你们什么事呢?林雨桐笑着摆手,除了大厅。
谭中敏目送林雨桐离开,这才一脸严肃的看四爷,“金兄,我是诚恳的上门求贤才的!兄弟大才,只苦于无处施展。外人只知林先生在一些行业里,极有天赋。却不知道金兄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咱们接触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彼此是有了解的。我这人说话办事,从来不会信口开河。这次来,我也是带着诚意的!林先生想如何,那是你们夫妻的事!我就问金兄你,当真就不想闻达于诸侯?”
四爷沉吟了一瞬,扭脸这么问了谭中敏的一句:“谭兄的那位同学,可能服众?”
什么意思?
四爷又问:“谭兄读史,可读过帝王传记?”
读过!那又如何?
“谭兄就没想过,为何史书上所载的昏君,给定性的坏都是‘德’上的坏!从古至今,文人但凡褒贬帝王,只围着‘德’做文章。”四爷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戏词上骂帝王,怎么骂的?说那是无道昏君!何为道?何为德?道德道德,这道与德差别在哪?其道其德堪配其位否?谭兄,以史为鉴,你得三思呀!”
第320章 重踏征程(65)
谭中敏心里咯噔一下,这可算是点到了最要命的地方了。
他低声道:“那以金兄看来,棋局已到现在,该往何处走?”
四爷端了茶慢慢的喝了一口,“当然了,若是只想为君,却未必非得是一明君,那位置未必做不得了。史书上昏聩的帝王不少,不也稳稳的把位子守下来了吗?”
是啊!是啊!
谭中敏不住的点头,“把稳了位子,一切就还能补救。史书已然是后人所写,成王败寇而已。”
四爷心里叹气,虽说成王败寇。我倒是成了,但说我坏话的少了吗?
当然了,当时站住了位子,至于身后事,那就顾不得了!
因此谭中敏现在的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
谭中敏叹了一声就道:“大选的事,实属意外。很多人骂他伪君子,可咱们凭良心说一句,史书上那些帝王,哪个有不是一半小人一本君子呢?汪在品行上的这点瑕疵,比之那些帝王,如何呢?”别人做得,为何他就不行!
因此,在他看来,这事还有救!只要能把稳了位子,后续可以慢慢操作。
四爷缓缓点头,“谭兄所想,也不算是错了!能不能成,其实,这不是看谭兄你是否手段过人,而是看你那位同学的心性。”
此话怎讲?
“谭兄呀,不是任何人都能在被指责和谩骂的时候保持一个好的心境的。”四爷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他一直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堪为楷模。自来听到的便是恭维之词,这猛然间,攻讦之声哗然,敢问,此君心性可坚韧?”
是说唾而自干是否能做到?
谭中敏不说话了,此君……心性确实不怎么坚韧。他不仅心性上有缺陷,便是性格上,也有些叫人无法说的缺点。比如:耳根子软。
可也正是因为他耳根子软,能听的进人言,他才去做这个高参的。否则,极有主见的主子,是会累死身边人的。
如今有人点出,此人的性格不适合,这还真叫人没法接话了。
沉默了良久,谭中敏再问:“那以金兄之见,此局救是救不得了?”
四爷点头,“所以,我劝谭兄三思,不妨多给自己留条退路。”
谭中敏再次沉默了,连着喝了三杯茶,这才又问:“那金兄在国党中,看中拿一个?取代汪的人可能是谁?”
四爷哈哈就笑,“谭兄呀,你在试探我呀!”他起身给添了茶,这才道,“我就是一读了几本书的乡野小子,何德何能,跟你点评那般的风云人物呀!煮酒能论英雄的,那都是三分得天下的主儿。在家里,叙叙家常,莫谈政治,莫谈政治。若不是谭兄为好友,今儿这番犯忌讳的话,我是万万不会说的。”这话话音才落,谭中敏还要追问,栓子就进来了,“太太问,二位谈的如何了?要是谈好了,就请入席吧。”
四爷起身,“走走走!谭兄,今儿开一坛好酒,咱们好好喝几杯。”
直接把人给搓到餐厅了。
几样时蔬小菜,一盘饺子,二两的酒壶两个酒杯,三个人对坐,就是今儿的饭局。
简单朴素到了极致了。
谭中敏每样尝了一口,赞口不绝,“真看不出来,林先生这般的内秀。”
林雨桐就笑,“家常口味,不嫌弃才好。”
谭中敏连连摆手,“这般若是嫌弃,那就真没天理了!”他说着,就笑看林雨桐,“林先生的手艺那是首屈一指的,说实话,我是真想跟林先生做笔买卖。”
林雨桐心道,正题这是来了。她给四爷夹了饺子,这才笑道:“是想要药品吗?现在药品种类单一,只有戒毒丸。是新上台那位想推行仁政,政府打量的采购,强制性的要给瘾君子戒断吗?那这可是好事呀!真要是如此,谭兄放心,我就是亏着一半,也必满足你们的采购之需。您只要说,要多少货,什么时候要货,货分别得运到哪里……我绝对跟您办到!不仅药亏着一半,我就是用我的脸面去蹭,也能组织一批人手免费运送。”
说着话,她还主动给谭中敏倒了一杯酒,又举杯跟对方碰了一下,“这事上,我林雨桐要打个磕巴,您回头就砸了我的牌子。”
谭中敏一噎,此人说话,真可一语封喉。新君上位,施行仁政,无可厚非。人家真不是挤兑,按照逻辑来说,是该这样的。但是,如今那政府,权利是虚的。手里没有家伙,说谁谁听呀?
施行仁政?拿什么施行呢?
谭中敏摆手,“这个事情,如今还不到议程上……”
林雨桐就接话说,“这个事,上面想不到,谭兄你该想到了呀!钱的问题不是问题,运输所需的人力问题也不是问题。你也知道,我是想办成事,但我并不缺钱。这事上,若是谭兄肯出力帮我进一言,那之后的事,咱们都好说。”
直接把谭中敏要说的话给堵在嗓子眼了!林雨桐的意思就是:我说的事你要是肯出力帮我办成了,那剩下的事情咱们有的谈。可你若是不给我实心办事,我为什么要为你出力呢?
可林雨桐说的事,真不是那么简单的,说一句就能办成了,那汪又何必为难呢?
谭中敏这才认真的打量林雨桐,这可不是胡木兰说的没有心眼的样子。这位的心眼,多了去了!只怕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她都心知肚明。这套说辞,早就盘算好了,只等着我开口了。
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那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锋利的刀是没看错,可这把刀,人家有自己的意识,等闲谁都拿捏不了的。他举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猛然间,厅里亮了那么一瞬,紧跟着,一道亮光连着一道亮光,这是闪电!闪电还真闪着,远远的,雷声滚滚而来,轰隆隆的,低沉沉的传来,像是炸响在耳边。
林雨桐的脸在闪电里明明灭灭,叫人看不分明。
他缓缓的放下酒杯,轻笑一声,而后问林雨桐,“林先生,何时对我的身份起疑的?”
林雨桐摇头,“谭兄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起疑?谭兄是我们的朋友,对我们帮助良多。江湖上还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呢!打了一架的人都能成为朋友,更何况你我这样的。你便是存心,但也是职责所在。我这人,好交朋友,爱交朋友,也能交朋友。别人说起我来,都说我脚踏黑白两道,黑朋友我有,白朋友——谭兄你算一个。有谭兄这般身份的人在朝,我也有许多便利之处。谭兄,我不是政客,也做不了政客。我所求的,不过是广交朋友,不管城墙上王旗怎么变换,我都能屹立不倒。这翻心思,谭兄可明白?”
谭中敏不能分辨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林雨桐便笑了,笑声夹杂在雷声中,这笑声听着有些骇人。她倒是坦诚的很,直言道:“谭兄知道穷人乍富的心态吗?”
是说她本一无所有,如今有了一定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不会再舍得丢弃,这心态跟穷人乍富似得。
桐桐叹气,“是啊……穷怕了,被人下眼看怕了!爬上来了,就不想掉下去了。”
谭中敏缓缓的放下酒杯,今儿这酒是喝不成了,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想说的事,今儿没法说出口了。只能是来日方长了!
他起身,致歉道:“天公不作美,偏又下去了雨。要是以前呢,也就留下来了,天留人人留人,没有不留的道理。可现在身上担了公差了,想留也留不得了。”
四爷就起身,“案牍之累,甘之如饴呀!谭兄忙的是大事,那就不留了。”
于是,客气的将人送出去,看着他冒雨上了车。车子出了巷子,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四爷沿着回廊,没有淋雨的穿行回来了。桐桐就站在门厅门口,看着这雨幕,而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又是想到什么了?瞧把她给乐的。
他拉她:“赶紧的,吃饭了,饺子都凉了。”
桐桐兀自忍俊不禁,“我就是觉得,自诩聪明的男人,犯蠢的时候也挺可乐的。”
四爷心说,爷犯蠢的时候你想必也没少偷着乐。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问:“你还看出人家犯什么蠢了?!”
桐桐端了酒杯,又闷了一口,四爷在那边偷偷的把酒壶放远了,这才给她夹菜,听她说话。
“谭中敏自诩聪明……”桐桐悄声给四爷道,“可他应该没发现,他身边跟他关系及其亲密的女人,应该对他有了二心。”
何以见得?
“你没注意他的衣服。他以前的衣服,不管是春夏秋冬的,长袍的袍角都刚到脚踝。且袍子下面的针角,跟裁缝的截然不同。”这是几次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但今儿这身新夏袍,袍角比以往穿的长了半寸。我出来做饭的时候,弯腰拍灰尘,是特意看过的!袍角没被改动过!一个尺寸的改动,其实告诉裁缝就可以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一直有人坚持自己改呢?这应该是一种想亲近的表现。可这种亲近,从这件袍子开始,结束了!”
有意思吧?四爷叹气,“你就没想过,那个亲近的女人,可能是胡木兰!那个骗了胡木兰的人,应该就是谭中敏!”
他们有瓜葛,但是瓜葛多深,从没去查。不过如今两件事凑到一块,不难推断出,这两人的关系比想象的深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