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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1章 重踏征程(87)

    吃了饭槐子去就忙了,长平就后面不停的喊:“舅……舅……”

    舅舅忙着呢,回来带你玩!

    孩子在身后一喊,槐子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四爷才说,“我今儿不出门,要忙就忙去!”槐子扭身跟长平道:“舅舅回来给你买糖画,好不好?”

    好!

    槐子去找铜锤了,手里拎着两包月饼。本来是给佟婶的,但佟婶晚上也不回,自己顺手给铜锤送去,正好找铜锤有事。

    这家的大杂院跟自家的大杂院还不同,自家那边都是同族,这边是什么人都有。

    一到门口,就瞧见丁婶和红桃在门口坐着忙活针线活。他打了招呼,还问说,“丁先生不在?”

    “出去见同学去了。”丁婶起身,“家里坐坐。”

    “婶儿你忙吧,我也是见个朋友。”槐子朝里面指了指,再往巷子的另外一头指了指,“顺着那条巷子过去,转道弯儿,就是我家那一片了。咱离得不远,以后吧。”

    成!那你忙。

    丁婶瞧见槐子进去了,才想起来,“这忙忙叨叨的,还真把日子忘了。这都快中秋了!”说着就起身往屋里去,跟红桃道:“这么着……赶紧去买点坚果,回来剥好了,咱自己打月饼。我看你姐夫爱吃老口味,那边未必方便。东西不在贵贱,关键是心意足。”

    红桃应了一声,回屋拿了钱,就出门买去了。

    一会子工夫,把瓜子、松子、核桃、花生、芝麻这些都给买回来了。正开着门在家处理呢,风刮起了帘子,看见槐子已经离开了。

    丁婶若有所思,说红桃,“以后你得空了,该去你三姐那边转转,还得转转的。明儿做了月饼,你跟丁旺一起,过去一趟。我给长平做了几双鞋,一双比一双大一点,冬天的棉鞋也得了,你都给带去!”

    家里不缺孩子穿的!

    “缺不缺是人家的事。”丁婶就道,“孩子长的快,最费鞋子。鞋子在于舒服不舒服,不一定要精致。”

    行!我带着去。

    婆媳俩把坚果都处理好了,且都炒熟了,丁旺才回来。回来就坐炉子边上,“起风了,冷了。”

    丁婶就皱眉,“你能不冷吗?叫你把夹裤穿上,非不听。你那学生装,就一层单皮,你不冷谁冷,去屋里炕上坐着吧。”

    丁旺笑笑没动地方,“娘,我今儿找一个同学,他是在南洋长大,别的倒是罢了,就是这之乎者也的古文,读的费劲。她想学中医,可中医典籍都是文言文,没有功底单靠别人讲,是领悟不到精髓的。她的意思是想凭我给她做先生,一个月不多,也就三十块钱……”

    这婆媳俩惊喜的很,“三十呀!”

    红桃忙道:“一个小学教员,听说才二十四块。这三十……可不算少了。”

    “是!”丁旺就道,“但就是我得早出晚归!因为得卡着人家的时间。这学文跟别的不一样,就得在日常里一点一点的接触。”

    能理解!能理解!拿人家三十块钱,肯定不是那么好拿的。早出晚归算什么大事呀?忙点好!忙点有奔头。

    丁婶就道,“再忙,你先得抽时间,去一趟金公馆。”

    丁旺看看准备的东西,“做月饼呀!行,明儿我去。”

    “带着红桃,哪有上人家娘家人那里,不带媳妇的。”

    丁旺看了红桃一眼,而后就起身,“等我一会子,我马上就回来。”

    干什么呀?

    不大工夫,人回来了,带了一件旗袍,“前面裁缝店里卖的,不贵。都这么穿,你也早该换样子了!”

    丁婶跟着笑,“是呢!早该换个样子打扮了。之前是丁旺不在,现在男人回来了,就该打扮起来。”

    这……我穿着合适吗?

    合适!到底是姐妹,这个长的着实也不差。棉布旗袍穿着,脚上一双绣花的布鞋,头发编成辫子,盘起来用手帕绑个蝴蝶结,瞧着也像模像样的。

    丁旺换上母亲给做的靛蓝的长袍,两口子这么站在面前,丁婶满意的不得了,把装着月饼的篮子递过去,“快去快回。要是人家忙,留饭也别吃,只说有差事,不敢耽搁。要是人家不忙,留饭你们就得留。一家子亲戚,又帮了咱家大忙,亲香亲香才是,很不该客气。”

    是!都记下了。

    出了门,上了黄包车,红桃拽了拽身上的衣裳,有些羞怯,又是有几分自豪。

    丁旺就笑,“是在三姐家,看人家那日子过的,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吧?”

    那倒是没有!红桃摇头,“打我们还小的时候,我娘就说,我们姐妹几个,就只三姐最灵性。她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老天给的,将来我们姐妹嫁人了,落到哪里,将来过得是什么日子,都是自己的命,谁也不怨。”丁旺摇头,“姐呀,你是被家里给教坏了。”

    红桃只笑,“我却觉得如今这日子我知足,站在三姐跟前,我也荣耀着呢。”

    丁旺便笑,“姐,你待我的恩情我都记着呢,一辈子不敢忘。您呐,就是我亲姐,我得叫你跟咱娘都过上好日子。”

    嗳!我等着。

    坐着黄包车一路走着,红桃瞧着有人提着一篮子的桂花兜售,忙喊住车夫,“你等等,我问问……”她喊那卖桂花的,“你这多少钱呀?”问了又小声的跟丁旺道,“那个……我能买点吗?长平爱吃甜的,桂花糖我姐做的最好……怕是她稀罕桂花比稀罕咱家的月饼更甚……”

    那就买吧!

    红桃响亮的应了,拎着篮子上车。

    丁旺这才道:“要是你外甥爱吃,做小姨的碰上了,单给外甥买了,这是应该的。但要是为了讨好你姐姐,姐,我觉得没必要!别对着人家低头。”

    红桃愣了一下,就又低头,“……我……好的!我记住了。”

    于是,这么着两口子就来家了。

    一进来栓子就喊,“才说去哪找桂花呢,结果红桃姐就带来了。”

    “是要熬糖吗?”红桃就问,“这玩意难清洗,我来吧。”

    “哎哟!您是贵客,怎好叫您动手,您快里面请。”

    桐桐在门口等着,见了两人就客套,“很不必这么多礼,得闲了过来吃顿饭就得!我还想着你们正忙呢,怕耽搁你们。”红桃忙道:“是呢!是忙!但再忙也得来!您妹夫去做先生了,马上就要当差。以后要是不能常来,可别见怪。”

    不怪!不怪!

    林雨桐嘴上应着,心说丁旺必是不知道有人为他下套。人没掉下深坑前,拉一把,许是他就不往下掉了呢?

    于是,坐在了桐桐就旁交侧击的问,“在哪里做先生?是去哪个学校应聘了吗?”

    丁旺摇头,“那倒不是!是一个同学……”这么那么的,把事情说了。反正是为了学中医,要在文言文上下功夫,就这么点事。

    桐桐也不问对方是男是女,是笑道:“那你这同学是个有恒心之人呀!这学医确实很难。尤其是中医,讲究传承,这个你是知道的呀!人家有绝活,那都是家学,父传子,连女儿都不传。当然了,这是中医发展的弊病,但也说明,想入这一行,何其艰难。你这个同学,是家里给找好了师傅,还是才要拜师呀?这可当真不容易的。”

    丁旺怔愣住了,是啊!中医拜师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抬眼看了林雨桐一眼,心里一跳,随即又摇头:不可能!白雪不可能是处心积虑之人呀!

    红桃见丁旺没言语,就忙道:“看三姐说的,三姐这个例子在前,还不许人家有样学样呀!”

    林雨桐就笑,“要自学吗?那这可真了不起!是得有个先生学学古文,要不然,当真什么也不看不懂。”

    这个话题就岔过去了,因为林雨桐发现,这个丁旺真的很聪明。稍微一点拨,他其实就朝那方面想了。

    给他提醒了,怎么选,得看他的。

    后半程姐妹俩说话,丁旺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看这样,红桃就主动告辞,“姐,我改天再来,今儿先回去了……”

    “怎么不得吃了饭再走呀!”

    “这不是你妹夫的差事,只请了这么一会子假吗?”

    那就不好多留了!

    从金公馆出来,一上大路,丁旺给红桃拦了黄包车,“你先回!我确实得去一趟,这个中医的事,我得跟同学提一句。”

    行!那你……忙完尽快回家。

    知道了!丁旺送走红桃,自己拉了黄包车奔着白雪家而去。

    这里是一处联排的别墅,地方不大,下面是厅,上面是房,不如在沪市那么朗阔。被请进去的时候,白雪好似才睡了午觉,屋里暖和的很,她穿着雪白的丝绸睡衣,披散这头发,睡眼惺忪的端着一杯咖啡,“不是打发了跑腿的,告诉我说今儿不来吗?”

    忙完了,就来了!

    两人不知道,这家的门口路过了一个少年,记住了门牌号之后,迅速的离开了。

    晚饭的时候,桐桐就从槐子那里得了一个地址,并且槐子连这房子的情况都打听了,“……南洋商人聚集的地方,本来是住着一位南洋橡胶商的……”

    这样啊!“丁旺一从这里离开,就直奔这地方了?”

    是!

    桐桐就有点明白了,丁旺如此急切又不成熟的表现,若是再提了中医拜师难的事,对方怕是就会有点警觉。如此一来,她就得放缓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等一切顺理成章才成,绝对不会,也不能操之过急。

    如此,也好!等从京城转移到秦省的山沟沟,我看她还有什么理由一直跟着。

    因此,盯着就行,其他的不用多管。

    槐子就问,“那个丁旺呢?”

    丁旺吗?他要是聪明,正好利用对方给他谋点福利,然后利索的撤退。他若是不聪明,或者明知道陷阱,还非要陷入温柔乡里,那就没办法。

    端看他怎么选吧?

    丁旺夜里辗转,扭脸看看枕边蜷缩着的红桃,他坐起身来。外间不时的传来母亲的轻咳声,这是母亲又睡不着了,她在挂念父亲。

    父亲?!对了,还有父亲的事。

    他重新躺下,心里有了主意,一晚上倒也安枕。早起随便的塞了一口吃的,跟母亲说了一声,就去了白雪家。

    白雪在书房里等着,“你起的可太早了,我每天起来都痛苦的很。”

    丁旺笑着坐过去,“没法子,我夜里经常睡不着。我父亲被军阀抓了壮丁,如今北伐,这仗打的,也不知道我父亲到底在哪,还活着没有。你说,这要是活着,是不是也被收编了。我母亲夜里睡不着,我跟着更忧心。都起了四处看看,找找我父亲的心思。要不然,在家里看着我母亲夜夜不能安枕,心里煎熬的很。”

    白雪的眼皮一跳,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个丁旺一定是意识到什么了。他开始提条件,且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当然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他以为自己有个很方便找他父亲的来处……那就这么以为也好。

    不过,这层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捅破了,很多事情就不好讲了。

    白雪转着手里的笔,嘟嘴,“赶上这乱世了,能怎么办?我家里还有些关系,你把你父亲的信息给我留下,说不得,我真能托关系找到呢。要是有照片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了。”

    丁旺抬起头来,打量了白雪一眼,“不管能不能找见,我都承你的人情。”说着就道,“家里如今就剩下我和我母亲,还有我媳妇。那是媳妇,其实跟我姐是一样的!”

    白雪咯咯咯的笑,“你这个人,还挺有良心的。我以为你会不认呢!”

    “那我可不敢不认,我家大姨子太凶悍,我要不认,可没我好果子吃。”丁旺状似随意的又道,“她对她妹妹是极好的,之前还所教我媳妇学药材手艺,可我媳妇那人,不太上进。”

    这是暗示自己,他能叫自己跟林雨桐学药材吗?

    白雪转着笔的手一顿,又看了丁旺一眼,自己没拿捏住他,怎么隐隐的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第342章 重踏征程(88)

    从孩子开口说话,到跌跌撞撞的能走路,也就俩月的时间。

    孩子快周岁了,先是扶着沙发扶着墙,自己能挪步了。离了这些东西,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那天,都晚上了,槐子有事要出门,他这一走,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且急匆匆的往前挪了几步追他,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这是会走了吧。

    佟婶还说,“这小子,之前也没见你黏你舅舅,怎么现在反倒是黏上了?”

    槐子抱着长平,哄他,“舅舅去去就回来。”

    不要!

    怎么不要?回来给你买糖。

    长平还是憋着嘴,抱着他舅舅的脖子。

    四爷伸手叫他,“来,过来。”

    槐子给放地下,鼓励孩子走路,“去,给舅舅拿爸爸手边的报纸来。”

    长平站着开始小心的挪动,挪动了两步发现没问题,小步子就迈的欢实了,跟跑着似得,不会刹闸,过来就跟炮弹似得,往大人身上冲。

    过来就抓了报纸,然后仰脸看他爸,“给……舅舅……”

    可以!可以给舅舅。

    四爷抱住这小子,问说,“为什么不想叫舅舅出去?”

    长平指了指外面,“冷……刮风……冻得。”

    这是刚才栓子回来说的话,他一进来就抖了抖,直抱怨,“这鬼天气,说冷就冷了。那风刮的,冻死个人。”

    四爷有事跟巴哥说,得人跑一趟。小道和栓子才从城外回来,栓子先进来,洗了手正要吃饭,小道还在检查车况,这会子还没进来。槐子就说我去一趟,也不用车,车进车出的,太引人注意。如今这局势紧张的很,不仅抓共党,还抓曾经发表过亲共言论的文人和学生。到处人心惶惶!

    别以为自家这边就是安全的,并不是。

    药厂是按照严格的八小时工作制,加班必须采取自愿原则,哪怕多加半个小时的班,也得记工时,且工资从不拖欠。不仅不拖欠,凡是干的好的,厂里还有额外的奖励。或是两斤肉,或是半斤盐,或是几斤粮食,总之是只要好好干,待遇不会亏了谁。

    厂里的工人是一种管理办法,那偌大的农庄是另一种管理办法。按片划分,几人一组,在基础工资的基础上,看各个片区的收成情况另外给一份工资。鉴于灌溉条件等等的不同,肥一些的地,数量上少一些。瘦一些的地,咱们可以数量上多一点。然后抓阄决定。内部也总有些意见,但基本都能兼顾到。

    厂子的生产如今四爷管的多些,安保和保密是结巴的,人事是方云的,财务和药品质量,是桐桐的。药材原材料这一关,归周献民管。他是常年在外面跑,查看各地药材的出产情况,若是来年情况堪忧,自家这边就得想法子种植了。

    京城这么多厂子,没有一家厂子像是自家这样的。只从这一点上看,像不像是共党的做派。

    警署那边是不会想着桐桐和四爷是共党的,但其身边的人,有没有隐藏的共党呢?他们是不是受了共党的影响呢?

    想来,这种怀疑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向保光这个警署署长,不止一次的言语试探过,林雨桐都给应付过去了:我自己赚的都拿去做善事了,这总是事实吧!我要是对自家的工人严苛,却拿钱去接济灾民,那我这善,是不是就有点伪善了?

    她跟向保光说,“只要实心实意的跟着我,我保人家吃香的喝辣的!”

    满是江湖义气那一套。

    应付是应付过去了,但结巴和方云直接被监视了。

    槐子要替四爷去传话,孩子怕舅舅冷,不叫去。

    桐桐从里面出来,拿了大棉衣,“这个给舅舅穿,行吗?”

    孩子点头,不仅把妈妈手里的给舅舅塞,还把他的小棉袄一起给舅舅,“穿!穿!”

    槐子的眼圈都红了,说实话,自家额娘都没这么心疼过自己。孩子的眼神干干净净,关心就是关心,一点东西都不掺杂。这怎能不叫人动容?

    他把大棉袄穿上,把小棉袄踹怀里,“舅舅用你的小棉袄暖着肚子,行吗?”

    嗯嗯嗯。

    “那舅舅走了,一会子就回来。”

    嗯!

    槐子这才转身要走。桐桐从厨房拎了食盒喊住他,“今儿才做的豌豆黄,给带去。下面还有一碗红烧肉……”

    是说晚上过去好歹有个名头。

    槐子要接,桐桐朝门口点了点。槐子就笑,到了玄关了,避开孩子的视线,他把孩子的小棉袄拿出来递过去,桐桐才把食盒递过去。他都接过来了,手里又被塞了一个家伙。

    枪?

    桐桐点头,“随身带着,防身用的!若是有意外,只要能自保就不用留后手,也不用去想会有什么后果。不管什么后果,都有我兜着。”

    槐子愣了一下,这才接过来了,然后点头利索的出去了。

    桐桐把孩子的衣服藏在身后带屋里去了,栓子端了碗又来逗孩子,“叔不累不冷呀,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心疼你舅舅。”

    长平把桌上的肉干抓了一把往往栓子碗里放,“肉……给叔的……”然后又左顾右盼,盯着门口问栓子,“道叔?”

    问你道叔呢?你道叔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呢,小道回来了,佟婶端了碗来,叫小道就在外面吃吧。

    小道接了碗扒拉了几口,这才道:“哥,农庄那边出了个吃里扒外的,跟警署那帮子王八蛋有些勾当,巴哥没叫动,只说明儿抽调去修整灌溉渠去……”

    难免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有这情况的。

    先吃饭!

    大小伙子,一人一大碗米饭是不够的。桐桐又拿簸箩捡了几个七八个馒头,切了些才腌得了的雪里蕻,给端了出去。

    佟婶就嘀咕,“谁家能往十成饱的吃?”

    不能都吃好的,还不能叫人吃饱了?吃吧!得吃呢!

    佟婶到底是把馒头留下了,“过日子得计划呢,不能这么吃的。”说着就端了发糕出来,“这是玉米面的,晚上吃点这个,也扛饿。”

    行吧!就发糕。

    栓子咬了一口,就问说,“不是家里做的吧?”

    佟婶就觉得这小子嘴真叼,“是丁家送来的,白天你们丁婶来家了,说是去裁缝铺叫做棉衣的,路过咱家,想着家里做了发糕,顺手拿来叫尝尝。”

    小道咬了一口,就问道:“去裁缝铺子……怎么会路过咱们家?”

    桐桐也看佟婶,“怕是有事吧?”她今儿白天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李家,沈淑娟和李同行闹离婚闹了这么长时间了,沈淑娟还给病了,她过去看了看。功夫不大就回来了,回来只知道说丁婶来过了,她当是正常的串门子呢,如今再一听,好似还真不是。

    佟婶一拍巴掌,“你看我这人真是!人太直,不往其他地方想。”这会子一提醒反应过来了,“她那话里话外,像是在跟我打听可知道丁旺再来过咱家没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桐桐摇头,“没事,要是真有事就直接说了。这么旁敲侧击的,跟你打听,也没留下什么话,那就不是大事。”

    可紧跟着,丁家还真有大事了!

    红桃的公公,丁三甲回来了。

    只不过是受了大罪了,人是被抬回来了。红桃急匆匆的跑来了,“三姐,您帮我看看去!医院说是得锯腿,别的大夫都看了,也说除了锯腿,怕是不成了。”

    走!

    桐桐一点也没耽搁,提着药箱就跟着红桃走。

    汽车不在家,出去坐了黄包车就走。

    到丁家的时候,只丁旺和丁婶守着,丁三甲躺在炕上还昏迷不醒着你。

    丁婶急忙就迎,“桐桐,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丁旺接了药箱,“三姐,您看看……还能不能保住左腿……”

    林雨桐掀开被子,将纱布都拆开,就皱眉道:“被打中膝盖了。”

    是!丁旺的手都是抖的,“说是做了手术了,外面看着是愈合了,可你看那肿的……我爹一直高烧不退……”

    “膝盖打碎很麻烦,里面的细小碎片甚至都不是一次手术能取完的。如今这情况,已经是幸运了。只怕当时在战场上的手术条件也堪忧,能撑到现在,丁叔的意志力都算好的。”

    丁婶点头,“你丁叔不知道丁旺的消息,又挂念我跟红桃,他是死不下去。”

    桐桐再检查了一下伤,这是伤在膝盖,膝盖整个打碎了,便是自己,也不能叫它恢复如初。因此,她就道,“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腿能保住,但想跟以前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红桃低声问,“那这将来……瘸了?”

    嗯!瘸了。

    丁旺咬牙:“瘸了……可也是一条腿呀!总比锯了强!三姐,麻烦你了。”说着,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咚咚咚的就磕头。

    林雨桐一把扶住了,这才上手给处理。这必是要划开伤口,先把脓血清洗干净了。这才能用中药,靠药力把残渣和‘毒’给拔除。一旦拔除了,就自然止血生肌,“不过恢复期有点长,三个月基本能长好,但半年内都别大动,就这么养着吧。半年之后,腿脚不方便,当不妨碍一些简单的活动,行走是可以的。”

    丁旺看全程,自家爹都没醒。他看了看那几根银针,这效果堪比麻醉。还有那药膏,就是瓷瓶里那些药膏,就这么抹上去,砂布一裹就行了。

    桐桐又另外叮嘱,“砂布每天一换,换了就烧了。不要舍不得,更不能清洗了再用。药的话不用管,五天一次,到时候我再过来。这要根据伤口的情况添减药物,不是一成不变的。随后我开个方子,一天三顿的喝着,喝了之后,今晚就能退烧。可之后要是再起烧了,人不清醒了,就要及时来告诉我。”

    好的!凡事叮嘱的,一句一句的都应承着。

    桐桐把方子给开了,“先吃五天的,下次我再调整方子。”说着,把方子给丁旺,“你知道中医的,中医讲究的是单人单方。这个方子丁叔用合适,但是要换个人,他是毒不是药!而且,每个大夫用药都有自己的习惯,我这人习惯不太好,用药很刁。”

    丁旺拿着药方的手一顿,然后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他看了方子然后看自家爹的那条腿,脑子里想的是:枪伤,在战场上几乎都是这种伤。那什么样的药最吃紧呢?是不是白雪为了拿到这样的药,先偷着找到了爹,然后故意恶化了自家爹的伤口,把人弄回来的就是为了套这个药的。

    林雨桐不是红桃姐,任何一个人能闯出偌大的名声来,都一定有别人没有的能耐。

    这么一个有能耐的人,第一次的时候点自己,说有人在意图不轨,自己可能是人家的棋子。结果试探了一下,白雪果然来历不简单,接近自己,各种诱惑自己,目的就是接近林雨桐。

    但她太小看林雨桐,他现在就想,沪市的事情,林雨桐怕是心里门清。只是没挑破罢了!也是,沪市那边的桂姐,没有此人的手伸不到的地方,沪市不卖此人面子的不多。可若问此人最给谁面子,那非林雨桐莫属了。

    那么,林雨桐若是想知道什么,难吗?太容易了!

    而今林雨桐又再一次提点说,药和药方就是对方的目的。对方这么处心积虑,那么,爹的伤情反复,跟白雪若是没有瓜葛,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攥着药方有点紧,药方下面都快攥破了。

    红桃从丁旺手里接药方,“给我吧……”她小心的打量丁旺,“……我姐说没事,应该就没事,你别太担心……我赶紧抓药去……”

    丁旺这才恍然,“你送送三姐吧,抓药的事我去。”

    也好!

    丁旺利索的出去了,林雨桐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跟丁婶和红桃交代了饮食需要注意的事项,又问说,“若是钱不凑手,只管言语。什么也没人要紧。”

    没事,凑手呢!已经帮了很多。

    林雨桐又叮嘱,“屋里弄暖和些,得穿着夹袄在家里不冷的温度才行。回来我叫人给送一车木炭来……”

    丁婶是千恩万谢的,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才叫红桃送人。

    林雨桐给拦了,“叫红桃忙吧,熬点粥。我给针灸了,等会子喝了药,不等晚上人就醒,醒了该饿了。”

    愣是拦住了要送的红桃,自己出门坐了黄包车又返回。丁旺是在药铺里要出去的时候,看见林雨桐坐在黄包车上离开的。他看了看手里的药包,这才给送回家。

    才一到家,就有个卖报的孩子过来送信,“是丁先生家吧……”

    是!

    “丁先生,一位姓魏的先生说是在前面的茶楼等您,有点急事。”

    姓魏的先生?这人据说就是白雪的表哥。

    是不是真的表哥,他现在心里是存疑的。不过从种种迹象看,八成是假的。

    他把药放下,丁婶就问说,“都这个时候还要出门?”总觉得儿子的行为有点怪!红桃粗心,又不是个多疑的性子,丁旺说什么她信什么。可自己是当娘的,儿子背后有事没事,她看的出来。

    这段时间不仅心里有事,有时候回来那身上都是带着香味的。

    当然了,这富贵人家,家里有香味是很正常的。只要家里有女眷,就可能不经意的沾上那个味道。可去当先生,总能见到人家女眷,到底是不好。

    还有,这次孩子他爹能回来,丁旺说是他的朋友帮忙的。

    这种的都能弄回来,这朋友得是什么人呢?这不是心一直提着呢吗?

    丁旺能怎么说?只得道:“魏先生就是我朋友,我爹的事,我还得去问问。”

    丁婶便没法再说别的了,只叮嘱道:“快去快回,你爹这解手方便,我一个人弄不了。”什么事都能用红桃,只这事上用起来不方便。

    丁旺应着,放下药转身又出去了。

    茶楼里,魏先生就在二楼大堂的角落坐着,他来了就直接过去。

    魏先生笑了笑,倒了杯茶,“令尊可还好?”

    “托您的福,挺好的。”

    魏先生点头,“林先生出手,想来也无大碍。”

    丁旺端了茶朝就摇头,“再是林先生出手,可这药之类的东西,这也是钱买的。这养病一养就得半年,家里离了我还不行。有事短时间出门没关系,但是早出晚归,怕是难了。”

    “钱的事……好说!”魏先生剥着花生,没看丁旺。此人顾着他爹,如今这又张口要好处,倒是个可用之人。不怕人贪,就怕不贪。他把花生塞嘴里,“以丁先生的大才,挣钱真不是个难事!我听说你之前给教堂里干的是给浮雕上色的活儿?我正有一批货,得找人上色的。这个可以在家做的,不妨碍什么。”

    “要是小玩意还罢了,大玩意,我没放的地方。一家四口住一间平房,内外间分着住,转身都困难,哪里还有在家做活的地方呀。”

    魏先生嘴角抽了一下,把花生放下,好半晌才抓了瓜子,“我是商人……图的是利!我知道丁先生对我们的身份有猜测,觉得我们是如何如何……你真的想多了。我就是个商人,商人嘛,正常的商业竞争总也有的吧!今儿我就把话说透吧,伤药我想要……方子弄不来,有成药也行呀,我可以多招人破解这个方子……”

    丁旺觉得此人在南洋长大,是不是长傻了!有传承的中医各家都有秘方的,也都往外卖成药。要是那么容易破解,人家那买卖就不用做了。

    事实上仿制药很多人做,但假的就是假的,跟西洋人的仿制药还不一样。西药若是仿制,很多是能达到八成药效的。可中药,那真是一味药都错不得,缺不得,多不得。若不然,那就不是药了。

    他想拿药去破解,呵呵!不是小看他,连中药的常识都不知道,你破解个屁呀!靠西医大夫破解呀?西医压根就不认中医,谈什么破解?

    况且,林雨桐把话说在前面了,她说她用药刁,单人单方,放在自家是治病,给别人用就不好说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林雨桐甚至都知道有人会找自己拿药,她说这个话,其实也暗示时自己,若是有人要,就给吧。

    为什么要给呢?一是她笃定破解不了。二是她想拖住这些人的脚步。有那么一点药扯住这些人的后腿。

    那既然如此,自己给的就可以毫无负担。不仅能毫无负担,还能给自己多要些好处。

    心里有自己的主意,那么对方说的这些认知上错误的事,自己何必去提醒?

    当敌人犯错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搅他。这是拿破仑说过的话。此人是自己的敌人吗?应该是的!自家爹的腿必然有这些人的手笔!

    就听这人说,“药和方子给我,钱和宅子给你。”

    丁旺将方子掏出来,却没松手。

    对方要伸手接,丁旺只看着他,却没有松手。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这位魏先生从边上拿了一个包来,直接递过去。

    丁旺不去碰,只道,“劳烦打开给我看看。”

    对方将包打开,倾斜了叫丁旺能看清里面的东西。里面放着一沓子美元,两封银元,一根小黄鱼。

    丁旺这才将方子推过去,然后伸手把包往怀里一扒拉,紧跟着便扣上了,“五天后,我拿药……”

    我给你宅子!

    丁旺起身,“那就说定了,我先回了。”

    魏先生看着丁旺下去,这才皱眉,回去就甩了白雪一把巴掌,“你太急切了!这世上有几个是真的蠢人!你回去吧,换你‘堂妹’来!”

    白雪捂住脸,不敢辩解,只应了一声就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魏先生看着白雪的背影,紧跟着喊了一声,“等等!”

    白雪站住脚,回头看他。

    结果就听对方低声道,“先不用收拾,你叫我想想……想想再说。”

    白雪低声道,“那还请‘堂妹’来吗?”

    魏先生眼神严厉,“这些不用你管,你回屋等我的吩咐。”

    是!

    等白雪上去了,他才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摆着棋盘,他是左手跟右手博弈,而后狠狠的扔了棋子,起身上楼去了。

    白雪听见脚步声就打开了门,在门口等着。

    魏先生招手,“附耳过来……”

    白雪附耳过去,听对方嘀咕了半晌,她面无表情的听着。

    懂了吗?

    懂了!

    五天后,桐桐还是那个时间,去给丁三甲换药。

    这次再见丁三甲,人是清醒的。一看见林雨桐就笑,“是林家的三丫头呀!真是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个模样。这两天才知道这一年的这些事,真是多亏了你了。”

    桐桐就笑,“丁叔,跟我干嘛这么客气!”她说着话,就去查看伤口,然后点头,“不错!按时吃药了,养的也好。就是这么着,仔细养着。”

    说着话,就给利索的换药。

    但是抹完药的竹片子,她却放在桌上没动,也没收拾的意思。

    丁旺看了一眼,就用纸给包起来,一幅要去扔的样子,实际上出去就给装身上了,再进来林雨桐都收拾好了。

    谁都没在意两人的动作。丁婶还跟林雨桐客气,“家里如今你叔这样,也顾不上过去串门子了。但你有什么针线活,就叫佟婶给我送来,我在家伺候病人,除了不能出门,倒是真不忙。”

    林雨桐应着,就要告辞。谁知道才要走,就听门口有人喊:“是丁虞丁先生家吗?”

    丁虞是个什么名?

    林雨桐只假装不知道,就往出走。

    红桃和丁婶往出送人,一出来就看见门口站着个姑娘,这姑娘看见林雨桐眼睛就一亮,“哎呀!太太是你呀,咱们在街上碰见过?”

    林雨桐点点头,没应声。只跟丁婶说了一声‘留步’。

    丁婶叫红桃再送几步,就跟那姑娘说话,“姑娘,你找谁呀?”

    “丁虞呀!丁虞是住这儿吧?!”

    “没有丁虞……”这话还没落音呢,门帘掀开,丁旺出来,“娘,她是来找我的。”

    啊?

    丁婶看看这姑娘,再看看儿子,脸色不大好。

    丁旺就解释说,“这是我朋友的表妹,怕是有什么事。”说着就拉着脸看白雪,“白小姐,魏先生有事吗?”

    白雪笑了一下,“我是替表哥来看望伯父的。”

    她身后跟着的小伙计,带了许多的东西。

    丁旺看了已经过来的红桃一眼,就喊了一声,“红桃,把东西接住。这是白小姐,我朋友的表妹。”

    红桃面色有些不自然,接了东西,客气道:“叫您破费了。”

    丁旺就道,“白小姐,这是内子,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你别见怪。”

    丁婶舒了一口气,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好。她也不好意思,“家里的地方确实小,您要不嫌弃,就请里面坐。”

    “不了,就是看望一下。”说着就看丁旺,“我表哥说的那个活,你接不接?那批货在宅子里放着呢,要是现在有空,一块去宅子里看看。”

    丁旺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突然叫白雪上门,还跟林雨桐走了个面对面,但他还得应承,“不忙,我这就跟你去。”

    但其实真就没事,真就是提供了一个特别小的院子,门房两间,正屋两间,一间厨房。小小的天井里摆着许多的等上色的小玩意。

    白雪把地契房契都给丁旺,“是我表哥叫我给你送这个,我就想着来看望一下叔叔……你别多想。”

    “你表哥知道你去我家看望我父亲?”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但……我不能来吗?”

    丁旺不知道这话真假,白雪确实很急切,不是个很有城府的样子。他接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然后把用纸包着的竹片子递过去了,“这是你表哥要的东西。”

    白雪接过去,然后朝丁旺眨眼,“哎!”她这么叫看地契的丁旺。

    丁旺抬头,“干嘛?”

    白雪就笑,“我家就是做生意的,商场如战场,自来就是如此。况且,这事上你也从中获利了!别弄的就跟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再怎么说也是同学呀!况且,我真的没你老婆好看吗?干嘛对我避如蛇蝎?”

    丁旺看了她一眼,“你要不怕我媳妇的三姐杀了你,你就凑过来。”

    白雪嗤笑一声,“别装的跟正人君子似得,你敢说你没动心?”

    若是我动心了,我会回护你!要冒什么风险,那是我的事。可我知道厉害了,缩回来了,你非要扒拉过来,那有风险,就是你的事。

    白雪收了笑,摆摆手走了,“我还真不好说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

    坏人?

    我只是个想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还能养活一家老小的人罢了!

    原本想叫家里人搬过去的,但现在他不敢了!住在人多的地方好啊,人多的地方安全。这地方留着租出来就能养活家里人了。

    锁了门,直接回家。

    林雨桐也以为丁家要搬家的,铜锤连那宅子都挖出来了,可丁家一直没言语。丁家人甚至都不知道外面还有一处宅子。

    这个丁旺还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迄今为止,丁旺也没有上门跟林雨桐摊开将这个事说了。

    林雨桐觉得有点意思了!那个叫白雪的姑娘是个新手,但是白雪身后的人不是!看如今这情况,明知道白雪坏事了,可还留着,这是留着做障眼法的吧?

    她再见方云的时候,就低声把事情说了。

    方云一下子就明白了,“……招工得谨慎。”明里那个坏事的留着,就是为了麻痹自家这边的。其实暗着只怕已经开始着手下了。

    嗯!不仅招工要谨慎,“就是要紧位置的工人,家里的情况咱们也要掌握。”

    知道了。

    说完了这事,林雨桐这才关心盯着方云和结巴的那些警署的人,“是一直盯着呢?”

    是!“邻居多了一个租户,四十来岁的光棍。盯我们盯的很紧!幸好栓子和槐子都历练出来了,来来去去不落人口实。这要是一般的学生娃,根本就藏不住秘密。”

    这是迟早的事!有人也想挖出厂子的共党,借此来拿捏我。

    那边结巴在院子里跟四爷说话,“……上面派了人来,五号派来的,绕道香江,从香江来京的。关于你的计划,他得跟你们面谈。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面谈就面谈吧,地方嘛……不用藏着掖着,“长平快周岁了,在京都饭店订个小厅,提前去订,只说家里人吃顿饭,孩子小,没有要大办的意思……”

    结巴懂了,提前去订,那自然能得了信的都会去打个照面的。人一多,那多个陌生人就不显眼。

    得找个里面得有个私人包间的小厅。

    对!

    提前两天,结巴就去订了,还特意选了有小厅里带独立包房的,跟饭店的说辞是,“孩子小,还没断奶,一直母乳喂奶。再则,出门在外,孩子说困也就困了……”

    懂了!得有个方便喂奶和孩子休息的地方。

    合情合理,选了小厅就给订下来了。

    这种饭店住着的,多是商人。饭店来回贩卖消息,也是一笔收入。饭店的人嘴没那么紧!

    孩子周岁这一天,早起林雨桐一边给孩子换新衣裳,一边跟四爷笑言,“我们长平这么大点就开始打掩护了。”

    四爷也笑,“这就是资历了!绝对的老子历。”

    孩子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并没有到了爱穿新衣服的时候,大冷天的出门,孩子穿的跟棉花包子似得,行动受限之下,他并不是很高兴。

    桐桐都他,“咱们今年几岁了?”

    长平伸出一根手指,表示他一岁了。

    四爷要掰正他这不说话的毛病,“多大了?我怎么没听到?”

    “一岁。”嘟着嘴,还是回应了。

    早起给小寿星吃了长寿面,这才都收拾利索往酒店里去。

    一出门就摆出大户人家的样子,两人穿着呢子大衣,挽着手。孩子由槐子抱着。好似小厮保姆司机样样都不缺,巴哥和方云,连带的叶鹰,以及栓子的爹也都来了,还真就能开一桌。

    等坐下了,先是李家叫送了礼,紧跟着许多有交往的人家,都打发人送了东西。还有住在饭店的客人,是做生意的,过来说几句吉祥话,热闹的不得了。

    点心上了几样了,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呢。夹杂在这些商人里,来了一位带着礼帽的不到三十岁的先生。

    结巴应该跟此人认识,此人进来就客气的问好,还送上了给孩子的银锁片,又坦言道:“不好意思登林先生的门,也是正好住在酒店,听说贵公子过生日,这才凑上来了。鄙人做的是药材生意,正想跟林先生说一说香江那边戒毒丸有人造假的事……”

    林雨桐就直接起身,“还有造假的!”她把孩子抱起来,“若是您不忙,请里面一叙。什么都能容,只假药这个事,是万万不能容的。”

    结巴和方云留在外面,桐桐和四爷带着孩子,跟此人进了里面。

    里面陈设不错,分宾主坐了。在说话之前,四爷摆摆手,叫对方稍等,然后给留声机上放了黑唱片。

    桐桐才说给孩子拿个饼干叫他先吃着,结果留声机就打开了,里面有音乐声传来:……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

    这声音,叫人顿时一个激灵!怎么说呢?那声音就跟人鸭子被卡住脖子似得。

    这背景音放的,里面说什么别人都没法听了……

    第343章 重踏征程(89)

    时间紧迫,来不得寒暄。有事就先说事,四爷抱着孩子说事,桐桐先去看了屋里的情况,又站在窗户边上看下面的动静。酒店对面的修鞋摊子,有问题。酒店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确定安全,她就靠在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门不能关死,万一来了一推,发现门在里面是锁死的,那你说你们的谈话没有猫腻,人家也得信呀!

    外面来了几拨人,都是方云和结巴给应酬的。

    桐桐抬手看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许是她过于紧张的缘故,觉得时间过的很慢。但其实前后也就四十来分钟,客人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跟桐桐重重的握了一下手,桐桐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给孩子过周岁,是真过周岁。许是理由很正当,也因着确实没人怀疑林雨桐就是共党,因此上,见了这一面,并没有起任何波澜。

    风平浪静的就把事情给办了。

    吃了饭,回家了才在书房说彼此沟通的结果。

    四爷摆着地图,跟巴哥点了个地方,“……这里多山,多川,多原,多梁,多河谷、多河川,地貌复杂且非常多样。刚好在秦北和关中平原的交界线上。这里还有个特点,就是矿多。铁矿、铜矿、金矿、煤矿各种黏土已经水泥必须的原材料,这里都有。”说着,手指朝边上微微挪动了一点,“最重要的是,据史料记载,这里有个盐井开采的历史,那就证明,这里有盐……”

    巴哥皱眉,“上次你提的是翠山附近……可这次提的距离……翠山六七十公里,偏差是不是……有点大?”

    四爷摆手,“翠山附近这里,是面上的。得有一套在暗地里进行。所以,这次这个地点,是选来选去的不二选择。”

    懂了!巴哥看看地图,就问说:“是不是……叫咱们尽快……从京城撤离……”

    是!局势一天比一天遭,这国内消停不了,迟早得打起来。

    巴哥点头,“什么时候?”

    “过完年吧!”四爷将地图合上,“明年开春就走。”

    “那工人……怎么办?”

    愿意跟的就跟着,不愿意跟的,就发放遣散费,自谋生路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看见长平跟槐子在客厅里玩的正好,巴哥要走的时候抬手摸了摸长平的脑袋,微微叹气。孩子跟着到处跑,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没有,怎能不叫人唏嘘。

    他走了,孩子在后面喊:“大伯……再见!”

    好!明儿再见。

    定下要走的事了,四爷就叫槐子,“……家里怎么安排?若是走不了,你留在京城这边药铺也需要人手……”

    肯定是要跟着走的。

    槐子沉默了半晌,这才道:“我晚上回去一趟,明早回去,我得商量一下。”

    好!

    一说晚上不回来,长平就抓了饼干塞给槐子,“晚上……吃!”

    好!舅舅晚上吃。

    送槐子出门,桐桐嘴角翕动了几次,到底什么都没说。各家有各家的日子,从京城去那么远的地方,叫人家抛家舍业,跟着一起走,显然是不显示的。

    是的!被桐桐料中了。

    槐子回去一说,他额娘就哭了,“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林德海在外面直接喷了一句,“我儿子出去是奔前程去的!你拦着想干什么?”他站在门口,头发乱七八糟的,自从不抽那玩意之后,脸上还养出点肉来。他说槐子,“这个家是老子的,家里老子说了算!去!就该去!男儿志在四方,不出去闯闯,算男人?”

    槐子回头说了一句,“您行了,别嚷嚷。”说完又跟炕上的女人道,“我说好了,可以带着一家子一起走。”

    “老子不去!”林德海靠在门边上,“老子这把骨头了,上哪去呀?老子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放着皇城根不呆着,瞎跑什么呀?小子,记着!老子在,你在京城就有根。混不下去了,回来了,这家还是你的!要不然,咱爷们算干嘛滴?”

    槐子也不强求,知道他奔着小寡妇,两人一块过日子呢!因此就道,“那我以后,按月叫人给你送几块钱,养老的钱不缺您的。”

    林德海嗯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了。槐子这才对炕上的女人道:“那……我爹留下,您带着杨子和杏子跟我走……”

    “我不走!”这人固执的很,“……说不定你妹妹啥时候就找回来了……”

    林德海嗤笑,“可别丢人现眼!我闺女丢的时候还是啥也不知道的小娃娃,能记住什么呀?她找回来?她什么都记不住,找的回来吗?你不走,不是等我闺女的。你是等你那俩个野崽子的亲爹,怕他找你找不见……”“你胡说!”炕上的女人嚎啕大哭,“林德海,我跟你拼了……”

    槐子没有说话,沉默的坐着,看着那一对弟妹。

    杨子看了大哥一眼,就低声劝娘,“咱跟我大哥走吧!”留下来整日里的闲言碎语,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大哥走了,这里就不是家了。咱们只跟大哥有学院关系,跟那个爹,是没关系的。咱赖着,做什么呢?跟着大哥,哪怕是挖草卖药材,也不至于饿肚子呀!他就说,“娘,走吧!去了总能安个家……”

    “你知道什么?”女人擦了眼泪,“不走,说什么我也不走。若不然我闺女找回来,家里两个人都没有……”

    林德海能气炸了,“老子不是人呀!”他是想利索的把这娘仨给打发了,打发的越远越好,老子自己找个女人,在家里一样过日子。

    可这婆娘死活不走,偏又是亲儿子的额娘,怎么办?杨子气道:“娘你要不走,我可要跟我大哥走的。”说着就看杏子,“姐,咱一起跟大哥走。”

    杏子小心的看了一眼炕上,“……我……我……我听娘的。”

    槐子谁也没理,大冷天的,一个人出来,从宅子里一进一进的绕出来,然后靠在大门外的墙上,有点心烦。

    晚上也不想回家住了,直接去了铜锤家,铜锤家剩下他一个人,两人做个伴。

    铜锤把烤的红薯扔给槐子,“我要是你,我就在你们那院,再买个单间,或是找个空地方,该加盖一个小屋子,那你娘和你妹子安置在里面。药铺子什么时候都得开的,对吧!给你爹送钱是送,给你娘送钱也是送,分开就完了嘛!杨子的话,也不算小了,带着就带着吧!他出来混口饭吃,家里就省下了。”

    这也是个办法。

    槐子就道,“边上的小偏院,没几间房,不行就给买下来。把我娘和杏子安顿进去。”

    那是再合适没有了。宅子里的都是族人,好不好的也都一个院里生活了这么些年了,总能相互有个照样不是?

    第二天,槐子把这一年攒下的积蓄都拿出来数了数,好不够。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去借钱。一次性安排到位,走的时候也安心些。

    桐桐愣了一下,先去拿了钱给槐子,这才主动提了一句,“我跟你回去一趟,替你额娘瞧瞧身子。这一冬身子养好了,你走了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槐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他觉得额娘那就是心病,躺在床上一直也不怎么下炕,三成缘故是身子真的不好,三成缘故是心里存着心事,心事不去,病难好。还有三成缘故就是这身子好了,又怎么样呢?出去没脸见人呀!病了,就怪可怜的。大家都让她几分,也不用面对尴尬。还有一成的缘故,大概是病了就能赖在家里不走了,她怕阿玛撵人。

    但是,如今不同以往,还是彻底养好了省心。以后不在一块住,跟阿玛也没什么可吵吵的。

    于是,桐桐就跟着槐子,从黄包车上下来,又走到了这一片。

    抬头看看四周,大的格局似乎也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她是六福晋的时候,回娘家的时候也不多,后来更不回老宅了,倒也不敢确定。

    她看了看院子外面的槐树,那么粗。

    跟着槐子从巷子里进去,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口。那种果然很熟悉的感觉瞬间就涌过来,她一脚迈进去,左右看看,然后对门房多看了两眼,眼前似乎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眼前一闪。继续往里走,槐子被同族的长辈拦着说话,桐桐不用人带着,就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逼仄的甬道,乱七八糟的搭建,她准确无误的走到了一户的门口。

    这家的门口正有个男孩八九岁样子的男孩拿着扫帚清扫,看见她愣了一下,警惕的问:“请问太太找谁?”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这个男孩的脸上,她笑了笑,脚步一偏,朝着偏院而去。

    站在偏院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她的手轻轻放在门环上。

    槐子急匆匆的过来,拿了钥匙就开门,“才拿了钥匙,我说的就是这个院子……”

    门一把被推开了,桐桐站在门口朝里看,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站在小小的天井了,看着槐子把小男孩打发了,将门关起来然后缓缓的走过去。她看看槐子,再看看这地面,嘴角翕动了一下,到底是跟槐子说了:“……我觉得这里埋着东西……”

    第344章 重踏征程(90)

    下面有东西?怎么看出来的?

    这院子的地不是铺着砖的,但也确实是踩的结结实实的地面,下雨走在上面会滑溜溜的,不会是那种一踩一脚泥的地面,怎么看出下面有东西的?

    林雨桐:“……”这该怎么说呢?她再看看,低声道,“觉得……我就是觉得……”

    槐子在林雨桐环顾四周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复杂。眼前这人对自己很亲,那种亲近和信任来的莫名其妙。他是觉得是亲人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可今儿她一走进院子,那种熟悉这个院子的眼神骗不了人。

    当然了,她是没想过在自己面前隐瞒吧。

    于是,她顺着她的感觉穿过一层层院子,连周围的环境都没看,直接就到了自家门口了。到了门口就罢了,还直接来了偏院。

    这个偏院是她所熟悉的,她说下面有东西的时候,语气笃定的很。

    那若是下面真有东西,自己真得信点往常不信的东西。那就是人真的有来世的!她又回来了,回家来,找亲人来了。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笃定,这辈子的妹妹一定在哪里好好的活着呢,她还有回来的一天呢?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叫槐子先去把这院子买下来再说。

    买是要买的,原本想着是叫额娘和杏子挪到这边,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先买在自己名下,要是今晚确实挖出东西了,这地方就得叫阿玛住着的。阿玛是个二世祖,但是二世祖的脑瓜子没问题。不管什么事,他都知道轻重。

    要是走的多不放心,那也不至于。这次有些人要走,有些人是走不了的。

    像是叶鹰,家业都在这里,且这里还有那么些人靠着她吃饭呢,她是走不了的。这边家里的一切,肯定是要拜托她照管的。家里这边,有这么个人盯着,差不了。便是需要人手,这难吗?叶鹰手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心里拿定了主意,就带着林雨桐先回家。

    林雨桐一脚迈进去,果然熟悉的很。她站在一侧屋子的门口,没进去。

    槐子忙搭声,“额娘,我请了林先生来给您瞧病。”说完,顿了顿,给里面留够收拾的时间,才要进去,帘子就掀开了,是杨子。

    “是林先生呀?请进。”

    林雨桐的视线在杨子身上驻留了一下,手不由的搭在杨子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然后就从身上摸出几颗糖来塞过去。

    杨子愣了一下,也咧嘴一笑,“谢林先生。”

    林雨桐抬眼看炕上,眼前的画面好似闪过一个面色更苍老的妇人和一个容貌卑怯的大姑娘。再看,画面中的人和眼前这母女慢慢的重合起来了。但是很奇怪,见了小男孩都有种亲近和怜惜的感觉,见了这母女并没有。

    她心里有些隐隐的排斥,但还是带着笑走过去。

    躺在炕上的妇人靠着被子坐着,见了她挂着淡笑:“有劳先生了。”

    林雨桐回了一个笑,只道:“没关系。把胳膊给我。”

    那小姑娘赶紧撸起她额娘的袖子,将手递给林雨桐。

    林雨桐手搭上去,随即就放开了,扭脸看槐子,“不是什么大病,忧思伤脾,伤脾便食欲不振,气短、觉得浑身没劲……心思放开,好好吃饭,动一动最好了。若是每天都出一大身汗,累了躺下就睡了,就百病全消了。”

    槐子低声道,“我额娘生杨子和杏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可留下病根了?”

    林雨桐摇头,“无碍了。我给开副药,不用多吃,就吃三天的,尽够了。药厂就有药材,回头叫捎点过来,药铺的药材没咱们自己炮制的药材好。”好!

    才说完,杨子蹬蹬蹬的端了笔墨纸砚来,毛笔都快秃了,纸张也是麻纸,林雨桐蘸墨写了方子,拢共也就五种药材,真就药铺抓药,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方子也开了,林雨桐就不留了。一起身才要走,炕上的妇人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林先生……”

    嗯?

    林雨桐回头看她,就听她说,“先生,我求你件事。”

    槐子忙拦了,“额娘,林先生还有事……”

    “你不要说话,额娘跟先生说。”

    林雨桐不叫槐子拦了,直接看这妇人,“没事,您说吧。”

    这妇人忙道:“林先生,我一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家里呢,男人不顶用。儿子的事,都得我操心。槐子是长子,是我做主早早的送去叫他在镖局学本事去了,您如今看,要是没有当初学的本事,他也不能到先生身边挣一碗饭吃。我呢,还有一个小儿子……”说着就指向小些的男孩,“这是杨子,这孩子生来就弱,舞棒弄枪的活儿他干不了。不是我舍得老大,不舍小的,真不是!我是觉得,这养儿子,得看他们各自的能耐在哪。这槐子祖上是满人,那就是武人……”

    胡说!鄂尔泰那是满人进士,货真价实考出来的。

    但她没反驳,只听着。

    这妇人又继续道:“……所以,槐子学学镖局的本事,就是行的。但换做杨子,怕是不成。我就寻思,叫杨子学个什么手艺……”

    听说儿子要买偏院的林德海回来就靠在外面听着。这娘们说的那是什么狗屁话,但是他没反驳。如今这世道,武人能自保!好不好的,能把命保住了。这位林先生是文还是武呢?叫他说,没有武打底,她就是有再好的方子敢拿出来吗?杀人夺宝的事,在乱世少吗?

    能从一个小村姑走到顶上,来往都是朝中大员,上流人士。这样一个人,要是没能为才见鬼。

    这才是他不拦着儿子跟着人家的缘故。

    像是这样的人走到哪里去,都不会被边缘。所以,在京城也罢,不在京城也罢,意义不大。那古来当官的,难道不当京官就不是当官的了?那手握重兵的在东北,苦寒之地吧,但谁敢小瞧了呢?

    偏这傻老娘们掰扯文武掰扯的有模有样的。

    结果才这么想完,就听这娘们又道:“……我一直也愁,不知道该叫杨子学个什么,一见林先生,我这心里就有想头了。您也看见了,我家就是这么个境况,您要是能收杨子跟您学医,那您可算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了。您放心,杨子学别的我不敢保证有灵性,但是学医必定是灵性的很……”

    “还不住嘴!”林德海在外面吼了一声,真他娘的当老子是死的!学医灵性,是想说啥?说杨子的爹是个郎中,跟上就是那种子。不嫌磕碜呀!这把年纪了,活打了嘴。周围的人虽然闲言闲语不少,但谁跑到杨子和杏子面前说你们亲爹是野郎中了?这么大点的孩子知道的屁呀!再大几岁或许人家再说,他们能懂,也能猜到一些。但是现在,正是懵懂的年纪。说这些狗屁倒灶的干啥?

    别管啥年月,那么来的孩子,出身是荣耀还是咋的?脑子叫狗吃了吧!

    林雨桐看槐子的面无表情,就知道他自来过的什么日子。于是,跟着妇人点头,“好!我收了,叫他跟我学医。”

    这妇人大喜,坐起来就拉在炕边的杨子,“跪下,拜师!”

    杨子还懵着呢,被娘一拉扯,险些摔了。林雨桐一把扶住了,“不讲那一套,我家孩子把槐子叫舅舅,我只当又多个兄弟就是了。以后就叫姐吧!”

    说完,拍了拍槐子的肩膀就往出走。一出来就碰上林德海。

    林雨桐愣了一下,福了福身,“给您请安了。”

    林德海让了让,“客气客气!”

    林雨桐主动伸手去扶他,顺手把脉,“您这身体康健,寿数长着呢。”

    林德海马上眉飞色舞,“承林先生吉言。您能带小儿,这于我林家是有大恩呀!”

    “您客气了!槐子帮我良多,不提带不带的,我是觉得我多了娘家兄弟了,许这就是咱们的缘分。”

    那是!肯定是缘分。

    说了几句客气话,林雨桐又给开了一道方子,“这个方子吃十天,之前抽那玩意伤了的根子就能养回来。”

    哎哟!你感情好。

    林雨桐客气的很,“晚上就给送药回来。”

    林德海把林雨桐往大门口送,说了许多场面上的客气话。槐子才说杨子,“你扶阿玛回去,晚上我还回来。”

    嗳!

    目送客人走了,林德海低头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小野种,到底再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人啊,能结怨别结仇!这崽子养到现在了,就要出门子谋生路去了,再说难听的,这就是要带着怨气出门的。因此他的话就和缓了,说道:“……今儿人家林先生能来,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的……”

    杨子点头,“我知道……我大哥辛苦……”

    知道就好!林德海低声呵斥道:“老子说话的时候,少插嘴,规矩呢?”

    杨子便不再说话了。

    林德海这才道:“你娘自来糊涂,这次这个事……算是糊涂对地方了。以后,你少听你娘的昏话,出门在外,这出身不干净不是什么好名声。离了家了,那点过往少跟人提……”你当人家只讲究你吗?槐子不受影响吗?那样的额娘,槐子脸上能有什么光彩?

    杨子红了脸,默默的点头。

    林德海就又道:“说点为你好的话,你承情也罢,不承情也罢,老子都得说!谁叫你姓林了,谁叫你从我林家出去的,真走偏了道儿,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是!我听着。

    “这个林先生不是个凡人,以后你得亲着敬着尊着,不能干欺师灭祖的事来。人家教你一分,你学一分。不能因为没学到两分就心生怨怼。自来学手艺的,家家都有师徒反目的事,但是你要是敢这么干,别怪老子将来把你的皮给扒下来……爷们嘛,在外面,你得像个爷们的样儿……”

    杨子心说,这位说的道理他自己未必做的到,但嘴里的道理应该是没歪的。那戏上和说书的,不也动不动就说欺师灭祖如何如何该杀嘛,想来那就是不对的。

    只要道理没歪,那他的话就得听的。

    第345章 重踏征程(91)

    槐子坐在黄包车上,回身望了一眼。额娘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想想也对!若不是叫杨子学医,她是不会舍得叫杨子出门的。

    这事就这样了,他不在这上面纠结。只晚上,看看那院子下面是不是埋着东西的。

    到底埋着什么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底下是不是真埋着东西。

    桐桐带着槐子回去跟四爷一说,四爷看桐桐,“你觉得?你又……觉得了?”

    是!我好似还觉得里面的东西挺重要的。

    四爷看懂了桐桐的表情,然后看槐子,“你也觉得有挖一下看看的必要?”槐子点头,“下面埋着什么不重要,我就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有东西。”若有,这代表的意义可就太丰富。这证明,长平真是我外甥。血缘是不是没关系,心是就好。

    还都挺轴,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那晚上也别叫那么多人,他看桐桐,“孩子还在家,咱俩得留一个人在家吧。”

    桐桐点头,“我在家,你们去吧。”

    行!我们去。

    四爷就说,“再是人少,也得四五个。若是早就住在那里,那么在里面翻腾院子,别人也不在意。可你这刚买到手里,就进进出出陌生人,院子里必有人留意。小心总没大错,你啊,趁着白天,找几个人,送些砖土进去。这房子这几年不住人了,想来屋里的炕、炉子、灶台这些都得拾掇一遍。你若要离家,叫几个帮忙的朋友趁着晚上的空档把那点活干了不奇怪。若不然,真挖出什么东西来了,叫人闻到味儿了,平白惹了事端。”

    也对!从今往后,做事得更谨慎才是。他又利索的忙去了,直到晚上,他才过来叫人。四爷跟着小道过去了,把栓子留在家里。

    院子里没人奇怪晚上槐子带人回来,老两口子日子过不到一处,不也为难这么点年纪的槐子吗?

    还问槐子说,“要人帮忙不?人不够就喊一声。”

    “够了!大家都忙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四爷都觉得好似熟门熟路一样,这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就林德海在,林德海才不信弄什么炉灶得晚上弄呢。他守在这边等着。结果就见槐子直接关了门。一转身来就给自己这个当阿玛的打了手势,叫自己别喊叫。

    老子不喊!

    他拱手行礼,跟四爷打招呼。四爷还礼,也拿了铁锹帮忙。

    谁知道还真就没挖多深下去,就听见铿锵一声,这分明就是铁锹挖到什么东西了。

    槐子握着铁锹的手不住的抖,他真信了第一次见林先生的时候她的说辞!她和他,缘分深着呢。

    几个人闷声干活,将院子这一层都起开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了。

    四爷脑子里似乎也有一个画面一闪,然后他就站到边上去了,这里面是什么他已经知道了。槐子把每一个大缸都看了。

    这么多钱,林德海愕然。这一房老人离世的突然,压根就没交代。谁知道后人把这给卖了!合该是自家的东西。

    他多会做人的,低声叫槐子,“见着有份,一人抓两把……”

    你家的东西,谁要这个干嘛?

    铜锤‘嘘’了一声,叫他别言语,都悄悄的。

    直到看到那钢管,四爷才道,“这东西留着你们也没用,回头送到城外去。折两根金条,回头叫槐子拿回来。”

    林德海乐意着呢,除了拿了一些钱之外,其他的都又盖起来,回头等钢管挪了再说。

    四爷和小道连带的铜锤都不多呆了,只叫槐子留在家里处理。

    槐子这才拉了林德海进屋,“房子在我名下,本来是想叫我娘和杏子住的,但是现在,只能您搬来。”

    林德海也不小气,“你放心,老子知道怎么办。回头在别的地方买个小院,平时租出去,只这租金就够你额娘和杏子生活了。将来等杨子回来,那房子给杨子。这里是林家,杨子呆着不舒服,林家的房子也不能便宜外人。”

    槐子想了想,也行!

    林德海又道,“你放心,不会看着你额娘饿死的。你老子也不傻,不会带着刘寡妇上这边来住。刘寡妇被我安置在别的地方了,我得空就过去,这边她休想进门……”

    这是怕家财攒不住。

    “出门在外啥境况都能遇上,如今这世道又乱,回头这钢管还是啥的玩意拉走了,你顺道给院子里起个菜窖,把大瓮都给放进去。老子年年攒粮食。年年倒腾旧粮换新粮。你玛法在世的时候就这么着干的,后来庚子年大乱,咱这么一大家子,藏地窖里也都活下来了。老子啥事都跟你交代一遍,就是告诉你,老子知道咋在乱世里活命。你出门少操心!”

    槐子点头,又叮嘱,“我额娘糊涂,你得看着。”

    “知道!”林德海哼了一声,只要还在林家,她能咋?“杏子那丫头,养不了几年就该嫁人了。你和杨子不在,你额娘离不得她。今儿你一说买院子,我就想了。后罩房的十四房没儿子,剩下你那个伯娘,那么大岁数了,过继了娘家的堂侄儿来养老。咱家向来不许过继外姓人,便是过继来了也不上族谱。那孩子索性连姓都没该,还姓李,这么着结亲不犯忌讳。那孩子比你也就小了两岁,你是知道的!那孩子是憨厚,不是笨。为人有良心,学东西还灵性。如今跟着师傅学的剃头刮脸的手艺,过两年也能出师了。有手艺饿不死人,过两年给把亲事定了。还在一个院里,知根知底的人。那孩子不孬,你伯娘年纪大了,那身体也活不了几年。上面没有婆婆挑拣,有房住,男人有手艺能养活人,离咱家近,方便照看你额娘。周围都是看着她长起来的人……四角俱全的婚事也就这样了。”

    把往后几年的打算一一说给儿子听,反正就是你老子都想好了,我不会对她们多好,但不会看着他们冻死饿死。你也别怕我把杏子卖了,卖了对我没好处。留着她在眼皮子底下照顾你额娘,这对我是有利的。不怕将来你额娘这个那个的,你回来再怨我。

    厉害摆的明明白白的,不保证说我看你的面子怎么着怎么着,就是这么把利害摆在明处,槐子都无话可说了。沉默了良久才道:“叶鹰的名声你知道,我会打招呼的,回头带您去认认门。有什么不方便办的,交给她。”

    成!知道了。

    “金先生说给两根金条,就会真给的。我回头拿回来,您得藏着。不到绝境不要动。”

    明白!有这些打底,粗茶淡饭的吃着,二十年是饿不死的。不是不想大手大脚的花呀,主要是儿子不在,自己的手面大了,怕遭人惦记,那是招祸。以后就是怎么保平安怎么过了。

    “再说了,要真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老子不能去找你吗?”所以,你在外得好好干,在外面站住脚跟了,老子才好在没路可走的时候投奔你去呀。

    槐子觉得不到那份上,自家阿玛这人,只要饿不死,那是不会走到走投无路的份上的。

    爷俩说了半晚上的话,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四爷和林雨桐也想着,这一走,怕就是经年不见。就叫槐子回去的多些,把家里拾掇利索了再说。可那边应该心里怕没谱,老把杨子往这边打发。

    行!来就来吧,一个孩子。

    来了就跟从头到脚都换了一遍,“虽不叫师傅,但到底有师徒的名分。徒弟没出师之前,那就是得吃师傅的,喝师傅的,一切都得师傅包办。”

    杨子这才接了,不过是真勤快,眼里特别有活。且机灵的很,主动逗长平,跟长平玩。

    桐桐最近也是忙着安排走之后的事呢。

    像是在老宅看门的老赵,这次不打算带了。老宅那边有园子有地,他一个人吃喝尽够的。叶鹰再派了个十二三的哑巴孤儿过去,叫两人有个伴,孩子有依靠,老赵有人照看,两人帮着看门,再合适没有了。

    至于这边的别墅,佟婶不走的,“你们把铜锤带走,在家我也管不住。在正经人身边,学点正经的本事。我不能走,我还有闺女在京城呢,我走了,我闺女没依仗了。”

    那就佟婶看门,住在门房也行,住在侧院也行。园子也大,再有女儿女婿照看,女婿家也是一大家子人,留下也没什么不放心。

    还剩下最初买的那个小院了,说实话,那个小院反倒是自己和四爷最舍不得。

    桐桐把它交托给叶鹰,叫叶鹰帮着照看一下,得闲了叫人打扫打扫,别叫屋子破败了就行。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老宅不是还有密室吗?密室里一塞,也就行了。

    进了腊月,张桥一个人,非常低调的来了。来这里是为了跟四爷谈在翠山建电站、建药厂、建兵器厂的事的。两人关在书房说了半晚上,在天亮之前,张桥这才悄悄的走了。

    这是蒋的话语权还不够,想留一个后手。

    四爷就是抓住了这个契机,才开这个口的。若不然事不好办!

    这就是为什么要提前往秦省去的原因吧。

    这事一定下来了,那这搬迁厂子的事就提上日程了。彻底停工,机器也是要运走的。至于剩下的房舍和这么多种药材的农庄,都交给京城的万众药铺经营。机器拆了之后怎么运过去,不用四爷管,张桥安排了驻军,怎么运是他们的事。

    因着走通了上面的路子,这次搬家真就是省心的很。

    事都定下了,且都排上日程了,跟别人告别不告别,不太重要,但肯定是要去李家的。

    怎么着,也该跟李伯民说一声。

    李伯民叹气,“这世道,这里那里的,几年一换地方,连个安稳的所在都找不到。也好,地方远一些,但到底是古城,该有的也都有。”

    李同行就道:“大哥,要不然咱也跟着走吧!金兄选那么个地方,必有道理的。您看这世道乱的,去年倭人六月就侵扰胶州,都登录了。从六月到八月,那么长时间,虽然最后抗议来抗议去的,倭人撤军了。可这不是个好信号。您觉得,这像不像一种试探?!第一次我们来了,最后撤军了。那会不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屡屡都是来了又撤了,这像不像狼来的故事!当咱们都以为他们来了之后还会撤以后,那会不会有一天,他真的来了,咱却一枪不放,把人给放进来了。咱们以为人家跟以前一样,来了会撤的,殊不知人家来了压根就不可能走。反正,上面坐着的那些人的判断,我是不信的。”反倒是跟金嗣谒平日接触的多些,倒是觉得他的见解独到。他愿意信金嗣谒,对报纸上政府那一套一套的东西,对不住,咱信不着呀!

    李伯民摆手,“咱们跟人家不一样,这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有什么复杂的吗?就是咱们守在老家,外面掌柜的该做生意的还在做生意呀。

    在四爷和桐桐要走的时候,李同行追出来,低声道:“你们去打前站,我哥走不走的,我不管,反正我是要走的。”

    行!这事也不急。

    回家来,四爷怅然了一瞬,就说桐桐,“好好准备过年吧,要是没估计错,咱们这一走,怕没有二十年回不来。”说完就又道,“明儿带着孩子,你跟我去皇陵一趟……”

    好的!桐桐才说准备去做点糕点做祭品的,想了想回头又道:“紫禁城对外卖门票了,雍王府也是……要不要带着孩子去转一圈……”

    四爷:“……”你这说的啥玩意?几个意思?我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看你还能说出多少闹心的话来。

    桐桐缩了,这么说好似是有点扎心的。但我说的是实话,其实,我还是很想去两地故地重游的。毕竟你一开口,跨度就是二十年,把人说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才三个大洋的门票钱……”

    四爷:“……”怎么专往人心窝子上捅?林雨桐啊林雨桐,你就说咱俩还能不能过吧?!

    第346章 重踏征程(92)

    桐桐也就是嘴上嘚吧,她的来处她也不记得了,好似一切都跟他捆在一起似得。他的来处,才是她的来处一般。驱车去皇陵,除了一家三口,谁也没带。

    家里有汽车了,四爷以学车的名义学了。他当是就觉得他会,只是没机会而已。后来,连桐桐和方云也学会了,这玩意只要想学,有车学,就能学会。

    要去皇陵,先去清东陵,东陵里葬着顺治帝和康熙帝。

    一路来路不太好,到了地方才发现,皇陵是没人看管的。这地方,虽不至于是荒草孤坟,但也差不多。

    桐桐抱着孩子,跟在四爷身后,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

    一路往里走,摆了祭品祭奠了一番,桐桐就抱着孩子先打算回车上,留四爷在那里跟长辈说说话。再则,长辈的陵墓周围,那些从缝隙里冒出来的草,也得清理清理了。

    可孩子在这空旷的地方吹冷风,就太冷了。

    她把孩子包裹严实,正要往车上去呢。眼神就凝住了。她一步一步上前,到了跟前,然后蹲下,看看地上的痕迹。再往前走,看着没清理的杂乱痕迹,顿时明白了,有人在探墓。这是有人打着盗皇陵的主意吧。

    这边是什么乾隆的陵墓,她急匆匆的往回走,四爷正在清理杂草见桐桐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就起身,“怎么了?”

    桐桐围着老爷子的墓转圈圈,“有人打皇陵的主意,有探墓的痕迹……”转了两圈之后,果然在距离老爷子的墓地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同样新鲜的痕迹。

    四爷黑脸了,“得查!看看谁干的。”

    桐桐四处看看,“如今匪患横行,各地不服管的军阀流寇,都在打这个主意。这事我来办!这些人手里都有枪,灭了这些人,光明正大的收缴一批武器。”她接连的转,“只是在打主意,怕是正在准备,应该还没动手。”

    万幸!真要是不来,真叫这伙子干成了。

    林雨桐回去就叫了叶鹰,叫她打发人盯着,看看是谁在打皇陵的主意。

    可人一直这么守着,在年前都没有得到消息,那边好似再没有人过去过。

    桐桐不惜钱财,“叫人看好,只要有消息,这些钱财翻倍。皇陵里的陪葬,这要是叫人盗取卖给外国人,知道却没能拦住的,就都成了罪人。”

    我懂!老京城人都懂,当年八国联军糟践了咱们多少好东西。

    嗯!去吧,叫人盯着。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小道就问,“不能告诉警署,叫他们……看着点?”

    桐桐冷笑,“他们会应承看着点的,然后等对方挖出来了,装箱的时候再去清缴。到时候几成被妥善保管了?几成又被私藏然后偷着卖了,谁能知道?谁又能说的清。”

    反正这事不了,坚决不走。除了皇陵的事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是大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敢打这个主意的,必定来头不小。他们手里的武器,不收了可惜。这东西,有钱都不好买的。

    新年就在这么一个气氛中来到了。年前,到底是带着孩子去紫禁城转了一圈。

    什么感觉呢?

    别说四爷,就是桐桐,看着已经长草的太和殿,心里也是滋味难言。

    走在宫里,桐桐想起当年的盛景。她在一群福晋中间,走过这长长的甬道,来往宫人频繁,一路上说说笑笑。那时谁能想到会有一天,这里会变成这样。

    以前住过的宫殿,都已经变的不认识了。

    转到阿哥所,更是破败不堪。想想当年,这里阿哥们挨挨挤挤的住着,隔壁有笑声哭声在院子里都听的见,早晚的时候,阿哥们一溜一串的去当差进学,福晋们咱们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她抓了四爷的手,四爷拍了拍她,“可见……国运这个东西,它是真有的。”

    是啊!真有的。

    在里面转了一圈之后,再去雍王府,感觉倒是坦然了。

    起起落落,不论是国还是人,不外如是。

    要过年了,巴哥和方云就一起过来过年。说起皇陵的事,巴哥就道,“叶鹰打听不到,但你要说谁有这胆子,且有这先决条件,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嗯!你说!

    巴哥朝北指了指,“此人原是……一土匪,手下有……一千多号人。就出生在皇陵附近……一个村子里,据说他们一村的人……都是前清皇室的守灵人……”

    桐桐就看四爷,清皇室有专门的守灵人?这事我是不知道的,四爷知道不知道,咱也不能知道。

    四爷被桐桐看的,心说我还能瞒着你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者说了,咱们在的时候,正是国运昌隆的时候,谁碰皇陵是疯了?那地方有驻军的,能去守墓那都是荣耀。派什么守墓人?

    除非是后来,国运往下走了,上面安排守墓人,这倒是有可能的。但这些,爷肯定不能知道呀。

    桐桐想了想,也对。

    随即听巴哥往下说。

    就听巴哥继续往下道:“……守灵人,知道的比……一般人多点,自来就知道……皇陵里有珍宝。他要是动这个心思……我觉得是可能的。”

    小道就有些恍然,“是一个叫马田富的吧?那人先是土匪,不是那年奉系打到京城,他投靠了东北张,而后改编之后成了团长。这不是今年,北伐势如破竹,东北张缩回东北了,此人带着人马却一直在燕北一代徘徊,不肯跟东北张走。他还是土匪习性,有奶就是娘。谁的势头胜,就投奔谁。就是这么一东西。他不跟张走,手底下有一千多号人要养呢,没人给钱给粮,他要是打皇陵的主意,跟曹操似得干一回摸金校尉的勾当,这一点都不奇怪。”

    巴哥点头,“就是此人。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正事……但是,此人明面上……还属奉系,他也是借口……部队要修整的名义……赖着不走的!不敢跟奉系明着……翻脸。要动他……就得等他动的时候……坐实了罪证才好动!”

    明白!

    小道就说,“我亲自去盯着吧,掌握这伙子人的动向。”

    可以!

    小道过了个大年三十,就走了是叶鹰来回打发人送消息的。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出了正月,小道急匆匆的回来了,“马田富要动了!他打发人四处找入口……又打听皇陵哑巴院的人……”

    哑巴院是修建陵墓的人。这些人不仅给皇家修建陵寝,就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密室之类的,都用这些人。入这一行想混口饭吃,先给自己喝一碗药。要不然工头都不带要的。

    桐桐点头,明白小道的意思。这些人找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地宫的入口。想找哑巴匠人打听打听,看看入口在哪。

    估计也是想强行打开,但是怕动静太大。

    小道这才继续道:“姐,您是绝对没想到,还真有人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您不知道吧,驻军军长孙典英一直叫人盯着马田富呢。”

    孙典英?

    “嗯!此人是老牌的土匪军伐了,属直鲁一系的。前年被北伐军打败了,他也投降接受改编了,还是军长。”

    桐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种改编不过是用新瓶子装了旧酒。当然了,如今看,能叫那些还负隅顽抗的看看,投降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是对统一有好处的。但是,若是长期以往,类似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此人动了这个心思了,若是不除掉,就是灭了马田富,他还是会找机会出手的。

    怎么办?

    除非连此人一起干掉。

    可他手里有一个军,且是身份正当的驻军,正面冲突是不可取的。

    还得想点办法,叫大面上有个说的过去的说辞才行。

    四爷问巴哥,“咱手里运输队在家的,扛着家伙能上阵的,能有多少人?”

    不足一百条枪,自然也就凑不齐一百人。

    桐桐摆手,这不够!怎么操作都不够。可见,还得按照我说的来。

    这种事上,她是权威。巴哥都不说话了,“听你的。”你的法子向来比较偏,但也确实次次都能以小博大。

    那就再博一次。

    桐桐扭脸看小道:“你跟我说说马田富此人,或是能找到此人跟别人通信的信件……”

    那就是个一天书都没念过的土匪,他不通信件。身边倒是养着个文书,也是半吊子的水平。

    这样啊!

    “那就在道上找个兄弟,要面生些的。假扮马田富的人,去给孙典英送封信去,叫孙典英共商大事。而后,再找一身国军的军装换上,大张旗鼓的叫马田富,就说孙典英有请……”

    这是要把两人约到一起呀!

    约到一起之后呢?“之后……好巧不巧的,咱们要离开了,正要看看那么大的农庄怎么处理合适,顺便去皇陵游览一番,好巧不巧的,在镇子上吃顿饭,就给遇上了。”

    四爷懂了这个意思了,“你带几个人去?”

    “十来个人吧,最好是都能骑马的……有这些就足够了。”

    十来个人?呵呵!你是真胆大!

    没法子!艺高嘛!

    第347章 重踏征程(93)

    这事成不成呢?肯定成的。

    计谋不在于多高,关键是这两人心里都有鬼。

    孙典英心里寻思,我监视马田富的事,估计被这孙子知道了,他想跟老子摊牌。

    也好!他不摸老子的底,他不敢干呀!到了这个时候不露面,对方也不动,那这事就没戏了。

    可这事不干不行,手底下两万人马,老蒋是一个大洋的钱都不肯往出拿,叫自筹军费。这两万人是那么好养活的?

    娘的!

    既然没法子打着剿匪的旗号,当那个黄雀,那咱就私下里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做不叫人察觉。

    哪怕把东西弄出来之后,咱火拼呢,对吧?也得先把东西弄出来吧。这孙子盯着东陵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期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完的,还真撇不开这孙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要是不行,老子就给他玩一招卸磨杀驴。

    用完再宰了,未尝不可。

    马田富心里他娘的更害怕,他手里才一千来号人,怎么跟人家两万的对着干?倒霉催的,被这货给盯上了。关键是,自己现在是奉系的旗号,对方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军。对方上来把自己剿灭了,那都是该的。

    硬着来咱硬不过人家,躲着不见,这他娘的叫给脸不要脸。

    那现在唯有一条途径,跟人家私下谈谈,不行咱就投降,叫他把咱给统编了。而后咱们带路,敢这一票,从中分一杯羹。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总得找个风险最小的解决办法。

    两人各有各由的思量,不是说在马兰镇一会吗?会就会吧!少带几个人,低调的会一面去。

    而这天天不亮,桐桐就起身了。四爷在家看孩子,方云哪里也不去。包括栓子都在家等着。

    桐桐带着小道和槐子直接出城。城外的厂子里,八哥带着挑选出来的好手,已经准备妥当,正等着呢。

    一人一匹马,上马就走。

    他们得提前到了这里最大的一个馆子,马匹放在了后院,专门看着,此人不参与其他的事,只要看好马匹就行。

    这个镇子为数县的交汇口,别看就一小小的镇子,但凡是路过客商行人,在此打尖住宿的却不在少数。馆子也颇有特色。

    一行十数人,分了两桌,叫了饭菜。

    小道看了看时间,“咱们来的有点早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

    桐桐摇头,“不早,马田富跟孙典英就不是一个对等的关系,马田富至少得提前一个小时到,闹不好,这孙子昨晚就来了,在哪个客栈里猫着呢。”

    果然,这话才落下,门口就有了响动,一个长脸的汉子带着几个人就走了进来。进来朝那两桌散客和桐桐这边一瞧,而后就皱眉。他身后一矮瘦的小子要上前跟老板说话,被他拦了。桐桐能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别闹腾,越不惹眼越好。”

    那矮瘦的小子这才上前,问老板:“老板,有雅间吗?”

    “哎哟!咱这小镇的店,雅间不雅间的……要不,给您腾一间屋子出来待客?”

    行吧!腾吧。

    这会子工夫,几个人在大堂里坐了,老板给上了茶就去忙活去了。

    小道端了茶放在唇边,遮挡住别人的视线,小小声的道:“怎么办?要进雅间。”

    结巴摇头,剥了花生低头吃着,小声回道:“他先到的……还安排了地方……你猜孙典英敢不敢……跟他上雅间?”

    有道理。说着话,凉菜就上来了。

    林雨桐吆喝着,“烫点酒来,祛祛寒。说起来这也立春了,今年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谁说不是呢?这一场倒春寒,真是能冷死个人。掌柜的送了酒来,就搭话着问,“各位客官,您诸位可瞧着面生。这是打哪来,要往哪去呀?”

    “京城来的,看看今春这地里能种什么。庄子有些远,打从这里路过的。”

    这几年的年景不好,种什么不收什么。

    说的是啊!

    这么三搭话俩搭话的,俩那两桌散客也不时的搭话。一个说早早的种了春菜,想着开年能卖个好价,谁知道这倒春寒,差点没给冻死完了。另一个说咱是养盆栽的,这天气,得多费半月的炭火,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槐子就问掌柜的,“听我阿玛说,这地界早年热闹呀!还有办书院的,好些京城里的权贵子弟,都来这么的书院念书。我还想着,这地方怎么着也得是个特别繁华的地方。如今瞅着,虽说也繁华,但跟我阿玛嘴里说的,好似还不一样。”

    这话可问到掌柜的心上了,不由的他就想絮叨几句,“以前咱这守着皇陵,那来来去去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您想想那葬在陵园里的人,这得多少人呢。不说四时八节的祭拜,就是这个生忌得来,那个死忌得来,那一次祭祀不得一忙好几天呀!礼部的、宗人府的。皇上派下来的钦差,那真是乌泱泱的人马,气派大了去了。那时候,咱这里那热闹的哟,天天满街道的都是人。现在也就是路过的人住店打尖的,那样的盛景真不见了。”

    话题自然就被带到了清东陵。

    槐子继续道:“皇家陵园,那等闲可进不去。现在谁守着呢?”

    谁守着?有谁守着?没人管了。皇上都被人家赶出皇宫了,活人都不知道怎么安置,谁还管死人。

    小道就道,“那这可不对,哪朝不得管前朝的皇陵呀?这可不讲究。”

    嗐!如今虽说改朝换代了,可上面坐着的,今儿下野了明儿下野的,你才唱罢我登场的,多少事都摆弄不明白呢,顾不上这个。

    这么一会子工夫,你一句,我一句,吃这菜,就着酒,都在八卦皇家的八卦事。比如那位末帝寓居津港,四处散钱,兜揽各种老旧军阀等等。

    林雨桐嚼着嘴里的菜,抿了一口酒,抬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时间了。她朝巴哥看了一眼,巴哥点点头,桐桐这才起身,早看见在一边擦桌子的一个婆子了,她起身过去,低声问说,“请问,妇人家如厕,能去哪里?”

    这婆子朝后指了指,“你朝后院去,西边的墙角就是。”

    好的!

    桐桐道了一声谢,就从马田富那一桌身边过去了。过道有些逼仄,林雨桐朝那矮瘦个子的人瞧了一眼,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借过。”

    对方回头一看,是个女人。

    这一看就知道去干嘛去的,一个女人,骑马来灰头土脸的,也没甚叫人注意的地方。这人连带着凳子,都朝前挪了挪。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路过了一下,甚至脊背上好似还刺疼了一下。他一皱眉,扭头去看。这女人不好意思的把手伸出来给他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挂了一下……”

    破烂的戒指,像是个铁环环。老大不叫打眼,他也懒的计较,摆摆手叫人赶紧走。

    桐桐一过去,另一只手里就翻出一把枪来,可不正是那个矮瘦汉子身上的。

    后院里,看马的人还在马棚边的火筒子边坐着的,手里是卷着肉的大饼,一见林雨桐,就朝后门指了指。

    林雨桐从后门出去,靠在墙边,三分钟不到,远远的听见马蹄声。她把这个才弄来的枪上膛,等着孙典英带着人过来。

    杀孙典英吗?

    得杀!但第一枪却不能冲着他去!

    近前了,眼看到了这个饭馆的门口了。这一行人下马,招呼伙计来牵马,里面迎着的还没出来。

    对!就是这个机会!

    打头的这个是孙典英,紧随他身后的,就你了!

    一枪过去,正中这位副官的肩膀,这子弹擦着孙典英过去,命中了副官的肩膀。

    这个响动,里里外外,顿时乱做一团。桐桐迅速回去,马田富等人听到枪声先是隐蔽,确定再没动静了,这才起身试探着朝外走。

    桐桐正是借着这个空档从后面过来,路过矮瘦的小子的时候把枪又给还回去了。

    才放了一枪,这玩意还带着热度。但是天冷,穿的厚。再加上这家伙之前边上放着个火盆取暖,半边身子是暖的。又加上才那个响动,叫人紧张的很。

    顺利的还回去,对方连察觉都没有。

    巴哥等人都靠墙站着,散客钻到桌子地上瑟瑟发抖,老板在柜台里,头都没露,谁都没察觉之下,事办完了。

    林雨桐回来了,就把手里的家伙亮出来,在矮瘦子要踏出店门的时候,她一把上去拽住矮瘦子,枪抵在对方的脑门上,这动作快的很,这两方谁都没反应过来,就有人被辖制住了。

    紧跟着,那么多枪都指向林雨桐。

    林雨桐没搭理,先质问矮瘦子,“说!刚才为什么开枪。”

    神经病,谁开枪了?

    林雨桐抬手从矮瘦子身上摸出一把还带着硝烟味儿的枪朝孙典英扔过去,“收起家伙,谁打的黑枪 自己看!”

    孙典英藏在下属围起来的圈子里,猫着身子不敢露头。这会子只叫下面的人去捡。

    这一捡,确定了,是刚开过的枪。

    孙典英差点没气死,“马田富啊马田富,老子没想要你的命,你倒是想要老子的命了……”

    林雨桐一枪扔了矮瘦子,一把勾住马田富,低声道:“……你要不咬死他盗取皇陵,死的就是你……”

    你是谁?

    “玉面罗刹!”

    马田富连犹豫都没有,张口就喊:“孙典英胁迫老子盗取清东陵,老子不肯,他要杀我……”

    很好!证死孙典英,罪名坐实,这就好办了……

    第348章 重踏征程(94)

    “孙将军,你要盗皇陵?”林雨桐手里的枪从马田富脑袋上的挪开,开口问还缩在下属圈子里的孙典英。

    孙典英探出头来,才要张口说话,侧面一颗子弹精准的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直直的朝后倒去。

    巴哥得手了。

    这一枪之后,都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了,顿时像是一个信号。两方同时拔出了枪,各自找隐蔽物遮挡,瞬间就开火了。

    林雨桐朝后一拉马田富,将马田富拉进了店里,可飞来的子弹还是一口咬在马田富的肚子上,他顿时呻吟一声,抬头看林雨桐,“林先生……救命……”

    林雨桐朝小道看了一眼,抬手将店里的门关了。

    小道拉了马田富就朝后院去。槐子等人已经将店里的人和散客全都疏散到后院去了,要不然巴哥不可能有机会溜出去不惹人注意。

    眼看到人都在后院,安全了,巴哥这才过来,朝林雨桐点点头。

    这么一会子工夫,谁死谁伤完全不知道。但应该谁都没想到会交火,身上带着的子弹压根就不够。猛烈的打了一会子,明显消停下来了,子弹不够了。

    林雨桐这才隔着窗户喊:“都住手,我是林雨桐。诸位身上都有伤,这里只是一小镇子,伤口再不处理,怕真要把命搭上了。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最好两对面说清楚。都听着,我要出去了,我保证听到我说话的时候还活着的人,我一定给救过来。但你们中若是谁敢用手里的破玩意对准我,那对不住,我一旦感觉到危险,身体就会有动作,我自己都控制不了。别做叫我误会的事,若是误伤了谁,就不好看了。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周围也还有其他的店铺,我的话这么多人都听得见。我若说话不算话,我便无法在江湖立足。所以,各位,罢手吧!什么都能谈,就不用把性命往里面搭了。接下来,听我的,我喊一二三之后,把手里的家伙都扔出去……”

    说完,她顿了十几秒,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这才喊道:“一——二——三——”

    一喊完,又停顿了几秒,她这才把门拉开,外面很安静。门边死了两边,伤了两个。林雨桐他们身上的家伙全都收缴了,而后一摆手,死的在外面摆放好,伤了的顺势就抬了进去。

    再往前走,死的也不少,孙典英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呢,距离孙典英最近的就是那个被林雨桐打中的那个副官。这家伙当时就倒在地上了,后来干脆就装死,这会子反倒是伤的最轻的。肩胛受伤了,愣是一动没动,躺了这么一会子。

    一看见林雨桐,就喊道:“林先生……”

    林雨桐蹲下去看他的伤,“没事,不影响你以后的活动……”说着,一摆手,叫把人扶进去了。

    路过孙典英尸身的时候,她的眉头挑了挑,朝后喊:“再来两人,将孙将军的遗体抬进去,不得马虎。”

    是!

    林雨桐又把死者看了一遍,叫人把受伤的三个人抬起来。然后叮嘱道:“分开安置,别放在一块,别又给打起来。”

    这边说着话,对面的店铺还有人探出头来,四下里看。林雨桐朝那人喊:“好了,没事了,惊扰各位乡邻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吧,没事了……”

    刚才忙着躲避的人,这会子要么猫着等彻底的事情了了,要么就是赶紧的离开,趁着煞神镇着,没人敢动的时候,能走就走吧。

    林雨桐跟店家要了匕首烈酒,再叫他打发伙计去抓药,她先给处理伤口。把这些都交代完了,见老板要出去,她开口喊住了,摘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扔过去,“这是药钱店钱还有赔偿金。”

    老板接到手里,就知道大致有多少了。这面色一下子就好多了,“林先生呀,您可真是讲究。这就去安排……马上去安排……”

    看着这老板离开,转脸过来,林雨桐对这副官温和的很,“针灸麻醉,几乎没有痛觉,但是过后还是会受一些罪的。”

    枪伤哪有不受罪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感激不尽了。

    林雨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马田富一口咬定你们将军逼迫他盗取皇陵,这事当真吗?”

    这副官还怪老实的,见问了就道:“那是胡说!是他要盗取,我们大帅……得知了,原本想着等他得手了就摁住他……但是万万不会干逼迫人的蠢事……”

    这样啊!林雨桐点头,把伤口给包扎好,就面带几分愤然的起身:“我去问问这胆大妄为的孙子,他要真起了这个心思,我是断断不会饶了他的。文物那不是谁个人的,那是国家的,他敢动这个,那是万死不足惜。别说叫我碰上了,就是没碰上,千里之外我也要取他脑袋。”

    给副官吓的又想装死,直到林雨桐出去了,他才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马田富伤在肚子上,这个伤口处理起来比孙典英的副官那伤处理起来麻烦多了,她没急着上手,只一遍一遍的清理着粗糙的手术工具。这才开口说马田富,“想打皇陵主意的人,是你吧?”

    马田富喘着气说不出话。

    林雨桐轻笑一声,将刀给放到桌上,发出不小的响动,这才道,“你这种人,我杀尚不解恨,如今要我救……难啊!”

    马田富心里咯噔一声,他一边疼的喘息着,一边看向林雨桐。这一看,心就越发往下掉,这位的眼神叫他知道,杀他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他得想法子活命呀,“……林先生……我不敢了……”

    你不敢了,还会有人敢的!

    马田富马上明白了,这人一腔的狗屁正义,又想杀人立威吧。最怕的就是跟这种人打交道,一般的道理跟她讲不通,她只在大义上跟人掰扯。

    他只能试探,“林先生,您只要救我,我和我手下的一千多兄弟,就是您的人。您指东我不敢打西……”

    “一千多人,不得吃饭呀!那是得我养你们呐,你们对我有什么用处呢?你觉得以我的名声,在绿林中做不到一呼百诺吗?我想用人,喊一声,何止千人?又得养你们,还得冒着跟奉系结怨的风险,我又何必?你得想想,你除了那一千张要吃饭的嘴,还有别的什么值钱的没有?”

    我要有值钱的,我何苦打皇陵的主意。

    才这么想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不要一千多吃饭的嘴,却要那一千条能要人命的枪。

    可自己要是没了这些,跟没了命就什么差别呢?

    林雨桐去拿手匕首,笑了一下,“孙典英死了。”

    什么?

    “孙典英死了,他的副官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已经无碍了。”

    马田富皱眉,“我没杀孙典英……”

    “我信!”林雨桐笑了笑,笃定的很,“我信你没杀。”

    马田富愣了一下,她信没用呀!得别人信呀!孙典英死了,他手下两万多人呢。这两万人要不把自己那一千多号人给吃进去,这回头都没法跟上面交代的。所以,到头来,自己是兵也保不住,枪也保不住,自己的命同样也保不住。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先拿枪保住自己的命呢!

    马田富咬牙道:“……枪可以给先生,但是……先生得保住我的命……”

    “可以,只对外说你伤重不治死了,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不用怕孙典英的人追杀你,岂不自在?”

    事到如今,只能跟还算讲信义的人合作了。

    马田富从脖子上拽下一个吊坠,是一颗狼牙做的,“打发人拿着这个,去驻地找王义,他是我的亲表弟,叫他过来,我交代他做……”

    林雨桐接了过来,顺手扔给槐子,叫他给巴哥送出去。这才动手,给马田富把子弹取出来了。然后上药包扎,还安抚道:“你放心,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说到必然会做到的。”

    好!

    当天下午,王义就到了,马田富没敢说真实的情况,只道:“有些误会,误伤了,不是大事……”

    这不是误伤能说的清的。马田富低声道,“只能是误伤,记住了!”

    王义咬牙问道,“是不是孙典英那孙子逼着咱们投降,如今是要缴械呀?”

    马田富心里叫苦,面上只能云淡风轻:“咱们一千,对人家两万,打是打不赢的。既然打不赢,那就不如先保住兄弟们的命再说。什么也没兄弟们的命重要,你回去把我的话传到了,说过了这个坎,往后兄弟们还在一块,一切照旧。也别说缴枪,只说要换枪械,全美造的!这旧的枪械先都收起来。收起来之后,你带几个亲信,全给放到大营外,有人去接收。”

    那就是彻底的接受孙典英的改编呗?!

    是!

    这要是把兄弟们打散了,怎么办?再分下来的人比一定听咱们的呀?

    马田富不耐烦了,疼的受不了了,只得道:“我心里自有计较,你不要多问,只管去。”

    王义看看表哥这样,只能点头应承,“好!我马上去办。”

    巴哥带人跟着去了,临走看了桐桐一眼:我把槐子和栓子留下。

    嗯!放心走吧。

    巴哥带着人才一走,林雨桐先去看疼的一身身出冷汗的马田富:“我给你下针止疼吧,能减少点痛苦,便是枪打在身上,也没知觉……”

    马田富感激不尽,“有劳……林先生。”

    林雨桐笑了笑,下了一趟针,“你安心闭眼,我这就把孙典英的副官给打发回去……”

    好的!谢谢林先生。

    林雨桐看着马田富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直至彻底闭上,她才笑了笑,“我会说你伤重不治死了的,你也真的不必要担心谁的追杀!我这人说话,向来算话。”

    栓子进来看了一眼,低声问:“这就……不治身亡了?”

    我不治,他自然就得身亡。

    林雨桐转身往出走,去找那副官,“之前马田富的表弟王义来了一趟又走了,你们那边却再没人来,孙将军的遗体还在外面安放着呢……”

    这副官才从昏睡中醒来,这一醒,顿时一惊,“林先生,请帮我止疼,我得回营一趟……”

    行!林雨桐抬手给止疼,“你的话我是信的,那马田富我治了一半,就那么放着了。生死全由他!”

    这副官忙问,“我们是不是还有三个伤员……”

    是!一个伤了大腿,一个伤了肩胛,一个伤在手肘,都不算重伤。

    这副官就道,“我得去见他们。”

    可以!

    见了三个属下,这副官又要求,“能不能把枪还给他们……”

    没子弹了!林雨桐表示还不了,却顺手把匕首递过去,“这个可以用,若是马田富还能醒来伤人,你回头来找我?”驳壳枪如今可难找,想要回去,没门。

    这副官无话可说,毕竟救了这么几条命,还不兴人家收点诊金了。他想回去,可又怕路上再出意外,于是,不再提归还枪的事了,却又道:“能不能请林先生派人送我一程。”

    好说!

    槐子留下,防止这三个伤兵对店里的其他人造成威胁,他处事灵活,江湖手段颇多,不是栓子能比的。因此留下他,林雨桐则带着栓子,亲自送这位副官回营,“反正我是要回城的,顺路的事。”

    那就放心了!

    三个人,三匹马,直奔孙典英所部营地。

    在营地外,林雨桐便不往里走了,“这里安全了,就此别过吧。”

    “回头一定登门道谢。”

    林雨桐笑了笑,调转方向,打马就走。

    这副官回去把事一说,顿时就炸了。

    别说下面的人了,就是这些师长旅长坐在一块,都觉得不可思议。

    马田富算计自家军长,疯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别扭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这个事。

    张副军长一拍桌子,“都别吵吵,军长的遗体还在外面,走!先去看看。”

    哗啦啦的一群人,赶到的时候都是晚上了。

    槐子和饭馆的人都守在‘灵堂’里,一见人来,槐子就过去,“林先生叫我留下来看着孙将军的灵堂,怕被人冒犯了。如今诸位来了,那我就交差了。”

    好的!感谢!特别感谢。

    槐子顺利的走了,昏迷的一点知觉都没有的马田富被这些人拖出去,打成了筛子不说,还砍下了脑袋要给孙典英报仇。

    只这些还不够,那一千多人不吃下去,那都没法跟上面交代,没法面对天下人的嘲讽的。

    人家一千人,就敢刺杀你们的统帅,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可发兵过去,懵了!那边是一枪没放,人全给俘虏了。

    这事不对,他们手里的枪呢?

    王义还委屈呢:“不是说收编我们,叫我们缴械吗?你们的人把枪早缴了呀!”

    放屁!

    可打死王义,王义也是这个说辞。

    这个时候张副军长和那些将领回过味来了,一伙子人面面相觑,这他娘的要不是林三娘在里面搅和了,才见鬼了!

    就有人说,这井水不犯河水的,谁也没招惹她呀!

    知道个屁!打文物的主意,犯了大忌讳了!瞧瞧,那俩打主意的,这会子都没命了。

    副官摇头,“林先生……不至于。”

    边上就有人用枪指着王义的脑袋:“马田富给我们送信,叫我们将军商量什么?”

    没有呀!不是你们先送信来的吗?副官不说话了,显然,这是入了人家的套子了。这个套子,都怀疑是林三娘给下的,可是没证据呀!

    可林三娘难道不知道这么两厢一对,她的计谋就露馅了?她知道,但她不在乎。她是故意叫大家都知道知道,她是为什么出手的。

    挖掘皇陵这个事,不经讲究呀!也不敢摆在明面上的。

    因此,这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军费的事,另外想法子吧,那个主意打不得了!手里没枪林三娘都敢玩这一手,更遑论叫她弄去那么一批武器?

    副官就问,“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就说,我部剿灭马田富一部,尽数收编。”

    那武器呢?不提了?

    提什么提?怎么提呀?说咱们被耍了?被人家给教训了一顿?所谓的打了胜仗也是假的?要是这么着,咱还能从上面报耗损,要各项开支费用吗?

    “上报,马田富本一团之力,之后迅速扩充,已有五千人之众。孙大帅亲临战场前沿指挥,身先士卒,不幸殉国。幸而我部剿灭该部四千余人,俘虏一千约人,交战耗损枪支三千余……”

    竟是一床大被一盖,全给遮住了。

    这糊弄上面的说辞,大家都在玩。谁都不拆穿谁,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但其实呢,里面的详细情况,该知道的都知道!

    包括孙典英所部——里面有没有蒋暗派的人员?有没有蒋暗地里拉拢的人员呢?

    有!

    因此,自有密报上报。

    上面呢,对这些报上来的东西,自来也是信一半,怀疑一半。

    这就跟四爷看折子似得,下面的折子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过程得知道,但关键的在于结果。

    结果就是奉系又被吃掉一部分,这就够了。

    这里面牵扯到的皇陵的事,怎么说呢?要不是上面没钱给下面,下面也干不出这种事来。因此,干脆面上也装起了糊涂。不过是给拨付物质补充枪支弹药的时候,给打个折扣,尽量不叫他们吃空饷,这就行了。

    而林雨桐呢,还给上面写信,给报社投稿,呼吁将皇陵以及文物保护正规化。

    得了!本来心里还含糊的人,一看这架势,也都知道了,林三娘又杀人了,把打文物主意的人,都给干掉了!

    她这哪里是提建议发稿子,她这分明就是正告世人:谁打文物的主意,她灭谁。

    代把胡木兰叫办公室里,点着各种搜集来的消息,“你看看,你看看!你的这位挚友呀,这是想干什么?一千多条枪呀,这能装备一个团。”

    胡木兰扫了一眼,“那你的意思呢?不给呀?我说了不算,这事你跟张桥张先生说去。张先生给了他们什么差事,只张先生知道。这差事需要不需要武器,也只张先生知道。反正,她吃进去的东西,我是要不出来的。你要是想要,你去。”你不怕她弄死你,你只管去!

    代低声道:“自来,不管枪在谁的手里,都不能叫她脱离监管,你说呢?”

    胡木兰听懂了,“你想给那边安插人呀?”

    代点着桌面,“这是我们的职责。”内部都需监察,更何况她!

    胡木兰点头,“那你不用告诉我,省的出事了,你以为我告密。”

    代朝后一靠,说了一句,“我希望你以私人的身份提一提这件事。得叫她知道,有些事是越线了!咱们不提,这是人情,是信任,但不能说她做的就是对的!她发现有人打皇陵的主意,她可以找相关的部门呀?现在哪里的门对她不是开着的?可她说了吗?她打从一开始,就打那一千条枪的主意。她是一箭数雕,算的精明的很。”

    那是她知道,告诉你们并没有卵用!

    胡木兰没把这话端出来,却又沉吟了片刻,而后才点头,“这次我应承你,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但因为我们的私交,以后关于她的事,少叫我管。”

    好!那这次就拜托了。

    于是,胡木兰转天就到了,搭乘运输机来的。

    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红桃正在这边帮忙,说走的很突然这件事。

    桐桐一边把孩子的衣服往包里塞,一边就道:“你呢,现在是一家团聚了!家里的事,有你公公和妹夫,你也没什么忧心的事。我这是跟着你姐夫走,没法子,嫁了人就是这样的。”

    红桃在一边把孩子的小袜子叠了又叠,这才道:“我公爹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下床走动已经不疼了,瘸是瘸了,可是瞧着也就是稍微有些不方便而已。老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去别的地方吧,我公爹的意思是无亲无故的,立足并不容易。想叫一家子还跟着三姐走。”说着,又急忙道,“不是一起住,就是在一个地方,相互有个照应。”

    林雨桐有些讶异,而后就问说,“怕是家里有人反对吧?要不然,丁叔和丁婶都是讲究的人,必然会亲自上门告诉我们一声,不会像是这样,只叫你来。你来,不是他们让的,是你自己跑来的,对吧?”

    什么也瞒不住您!“是丁旺,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说好容易安定下来了,不想折腾了。”

    那你们商量好了再说。

    红桃皱眉,“可昨晚,公爹再说要跟着走的话,他却没有反驳。但也没应承,直说要再想想。”说着,语气就忐忑起来,“三姐,我心里是想跟着走的。丁旺朋友的表妹,那个叫白雪的,好似挺喜欢找丁旺的,我心里觉得别扭……”

    哦!白雪呀!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林雨桐就笑,“这个事也不着急,你们慢慢想。我们这一路走的慢,人多嘛!再加上这路不通,这里走走那里停停,等到那边,谁知道啥时候了。你们呢,是一家人上路。反正秦省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我这人,走哪都有人关注。你们想去的时候就过去,一打听就知道我在哪。倒也不是非得跟着我们一起走。人太多,路上也不方便。再者,我这人惹来的麻烦多,路上未必就安稳。你们要过去,那你们一家单独上路,可能比跟着我更安全些。这个话你回去跟丁叔丁婶说说,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那地方也没规定我能去,你们不能去,对不?”

    无所谓商量不商量的事!

    红桃一想,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她忙起身,“那我再给孩子做几件褂子路子穿,明儿一早送来。”

    成!林雨桐正要起身送人呢,栓子进来了,“姐,胡处长来了。”

    哦?胡木兰来了?

    林雨桐一边送红桃一边去迎胡木兰,红桃知道三姐忙,出门急匆匆的就走了,那边胡木兰更是走路不带拿眼睛看别人的,红桃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一身军装,双手插兜,踩着皮靴子这就进来了。

    林雨桐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过去坐吧,屋里乱糟糟的,没处下脚。”

    胡木兰左右看看,“这才坐过去。”一坐下就眯眼看太阳,然后道,“要是能得半日闲,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茶,这得多舒坦。”

    “你要愿意,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

    嗐!要天天这么过,那也该觉得无聊了。

    胡木兰接了栓子送来的茶,抿了一口,这才道:“这次……你那枪要的过分了。”

    “我这一路过去,走哪条线路,你想过吗?火车是这里通,那里不通,秦省归内陆,火车道修到童关就再没往里去,距离通车还得个一两年。那你说,我这一路辗转,怎么走呀?我就是有三头六臂,可我是要带家小上路的人。如今这世道,散兵到处都是,这些人比土匪还恶。遇山就有土匪,那你说怎么办?张桥说的倒是好,也确实是把机器装箱给运走了。运到童关,还得我们去再想办法。而且,这运过去的时候,不是明着运走的,那是夹在别的物资里带过去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人家要我们做到一个‘密’。所以呀,我这边不高调,那边就得高调。我干了这一票,拿了枪,不就是告诉人家,我得押运要紧的东西过去吗?就算是把这理解为我贪心了,这又怎么了?暗地里干这么大的事,你们连这点配合度都没有。还得巴巴的叫你来警告我一次。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

    胡木兰摆摆手,“我就是奉命跑一趟,你知道这事犯忌讳就行。这次,是你干的巧,茬口遇的好,你说的这里理由往上报,也算是有几分道理。但是……”

    “不要来但是!”林雨桐轻笑,“我过去在那边扎根,容易吗?二华两县自来出土匪的,我就是强龙,也得有压地头蛇的资本呀!跟我可是什么呀?我看他代某人是一点不知道感恩呀?忘了他的病是谁给的药治好的?”

    你就不要脸吧你!强词夺理没你这样的。不提了行吧!

    胡木兰把杯子放下,顺势就转移了话题,“这一路打算怎么走呀?”

    走近道,那当然是过晋入秦。

    胡木兰摆手,“过晋就算了,那位姓阎的长官,相当的有个性。你要过去,要建药厂,你信不信他强留你不叫你脱身。”

    是啊!所以,我这一路并不好走。

    “那你怎么规划的?”

    “不行就绕到齐鲁省,过豫省,入秦。”

    这条路线,大致上还是可以的。那就是坐火车,到胶州之后再倒车?

    倒车?倒的来吗?

    胡木兰就笑,“那怎么办?驾着马车走吗?”

    要不然呢!林雨桐真的头疼,“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一走,路上就往半年上耽搁了。”

    成吧!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滚滚滚,我顺不了风。

    胡木兰就笑,“那我换个说法,‘遇到麻烦了,给我打个电报?’”

    嗯!这个行。

    两人坐下一杯茶都没喝完,胡木兰就告辞了。

    她走了,杨子才牵着长平的手过来,“姐,你看这小子,一说要走了,愣是跑去园子里薅菜。”

    手里正抓着一把菠菜,蹬蹬蹬的就跑过来了,“带……带走……”

    想把这些都带走。

    不成的,儿子,带不走的!

    她哄孩子,“佟婶不走,留给佟婶吃。”

    “佟奶奶……走……一起!”

    “不行的,不能一起。”

    “不……得一起。”

    还想叫家里的人都一起!

    这孩子,她扒拉孩子的小脑袋,哄他,“咱们先走,剩下的人等菜熟了就走,成吗?”

    成吧!

    孩子念旧的不得了,佟奶奶不仅走不了,连他骑的小木马也不能带了,还有挂在树下的秋千,都不能带走了。上了车了,眼泪汪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他多少东西给落下了。

    在车上还不忘问:“车……车带走?”

    是问这辆坐着的小汽车。

    带不走!给药铺的人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孩子不说话了,到火车站了,从车上下来,非不急着进车站。伸着脑袋朝大街上看,等着后面的黄包车都来了,看看家里人,熟悉的人几乎都到了,这才不哼哼了,愿意跟着大人往里面去。

    方云就笑,“我们长平是个长情的人。”

    再长情的人,该告别的时候还是得告别的,上了车,看着京城远去,再回来,那时候的长平怕也不记得今日之景了!他无需记住如今之景,因为那个时候,这里应该会变成一个跟现在截然不同的城市。

    火车一点一点远去,白雪扭脸看丁旺,“老同学,你太自负了。在我说叫你跟着林雨桐一行人走的时候,你就不该犹豫。如今,她走了,我们的顾忌就少了。这世上的意外很多,有些人家睡觉,煤气中毒,说没了也就没了。或者,没注意看好火,那半夜烧死个把人,算什么大事呢?”

    丁旺眯眼看她,“你威胁我?”

    “没有啊!”白雪笑的温柔又纯情,说话轻声细语的,可丁旺却觉得后脊背发凉。就听她继续道,“这怎么是威胁呢,我就说一个常见的意外罢了,你想哪去了!但是呢,我看出来,老同学你,对家人还是挺看重的。不会想着叫家人跟着遭殃,对吧?”

    丁旺笑了一下,“你要说你救了我父亲,以恩来感动我,我可能早就就范了。可你这手段未免太糙了一点。”

    白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父亲被抓壮丁,你逃避离家。你若是不想着要出人头地,而是一知道你母亲和你妻子投奔了你妻姐就直接找过去,依附着人家过日子,那你的日子虽然缺了你父亲,但还能过的基本安泰。可你一心要出人头地,又一心想找回你父亲,你太贪心了。我们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代价。你给我们的……”

    “不少了!”丁旺看着白雪,“咱们之间谈的是生意!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了你们什么东西,你们为此支付了我想要的。我觉得,这两笔买卖做的很成功。你们买了东西回去,没能得到你们想要,这不是我的过错,对吧?”

    白雪就笑,“要是规矩的生意人,那你这道理自然是对的!可我们是规矩的生意人吗?不是吧!明知道我们不守规矩,却试图用规矩束缚我们,这岂不可笑?如今给你两条路,第一条,咱们继续咱们的生意。你带着家小去秦省,只要你们在林雨桐身边,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做个规矩的生意人,你也能靠一些得来的零碎消息,跟我们换取你想要的东西。这于你没有丝毫坏处……”

    “笑话,要是林雨桐知道我背叛了她,出卖了她,你觉得我会有好果子吃?”丁旺看向车窗外,冷笑连连。

    白雪却道,“你得到那么多,那总得付出点代价吧?什么生意没风险呢?你的风险算小的。若是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你听我给你的第二条路,你再做选择。”

    丁旺没言语,白雪却继续说了下去,就听她道,“第二,我叫你们一家出个意外,然后再打发我们的人去救人。很不幸,你在意外里丧生了,我们的人救了你父母和你媳妇,之后,我们的人就可以以你们家恩人的身份送你媳妇和你父母投奔林雨桐……”

    你觉得这种的操作能瞒得过林雨桐?

    “试试嘛!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只是很不幸,“不管成与不成,你会丧命,你父母会丧子,你媳妇会丧夫……这可真是个无法挽回的悲剧。”说着长长的一叹,“你可以下车了,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我呢,也不强人所难,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等不到你们离京,那就对不住了。”

    丁旺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身后白雪又叮嘱了一遍,“哦!对了!你要是觉得离京之后,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安家来躲避我们……那真的对不住了,这乱世遇到散兵土匪,死上三五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丁旺回头,平静的看着白雪,而后咧嘴一笑,吐出一句话来,他说,“那就——如你所愿!秦省,我去!”

    车门子被重重的甩上了,里面的白雪收了脸上的表情,她被丁旺那一笑,闹的有点心慌。

    回去的时候,魏先生在家里。

    她走过去,低声道:“先生,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办了。”

    “他什么反应?”

    “很排斥。”白雪把头低下来,言语里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看的出来,他这个人想投机赚钱,却并没有对林雨桐生出敌意的心思来。不知道是因为亲戚关系,还是因为林雨桐名声在外,他不敢。但我把您指给他的路说给他之后,他到底是答应了。说了,他会带着家里人,去秦省的。”

    魏先生收起手里的报纸,“在你看来,她很看重家里人。”

    是的!急切的想出人头地,但是对家里人还算看重。

    魏先生点头,“你也收拾收拾,准备去秦省吧。”

    白雪愣了一下,“我还要跟去?”

    “你不仅要跟去,还要不时的想法子接近林雨桐。”

    白雪犹豫了一下,“先生,我觉得林雨桐从我见她的第一面,她就在防备我。”

    那就叫她防备吗?记住我的话,你必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叫她防备你,这就是你的任务,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去收拾东西吧!

    是!

    白雪上去了,魏先生回了房间,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发报机发报:凤凰可出山。

    第349章 重踏征程(95)

    对孩子来说,离家的不适应只是短暂的。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拥挤车站,喧闹的候车厅,乱糟糟的站台,他都看的兴致昂扬。自打出了门,这小子就不得自由了。想下去自己走,这不可能的。

    林雨桐缝制了一个兜兜,固定到大人身上,他坐里面就行了。要是想睡了,就面朝里,贴在大人身上只管睡就是了。要是想瞧热闹,就面朝外,看吧,使劲的看。

    如今的火车是上车之后才检票的,所以,这没买到票的,只买了站台票的也能上车的。到了车上再补票也行,或是干脆有办法逃票也成呀。

    站台上人乌泱泱的,东西不用自己和四爷管,自家两人就是看护好孩子就行。除了看护长平,还有年纪也不大的杨子。

    等火车到了,这边的站台几乎就没什么人了,因为要了两个包间,自家这些人绝对挤得下。而且,能换着睡觉。包间这边,自然人就不多了。

    长平指着往车顶爬的人,不停的扒拉他爸:“上……上去了……”说那些人上去了。

    四爷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了笑没言语。你羡慕那些孩子能上去,等你大了就懂了,那些孩子羡慕你能不用拥挤的从这里上车。

    上了车,包间里有宽大松软的床,家里有的,这个包间里几乎都有。两个包间呢,人一分开,坐床上的坐床,坐沙发的坐沙发。除了孩子,大家还都不饿。

    给长平带着饼干和奶粉呢,中间加一顿就行了。车上热水供应的很足,冲了奶粉,再给里面泡了饼干,给孩子加了一顿,哐哧哐哧的火车就动了。这一动,三摇两晃的,长平靠在边上直接睡着了。

    杨子是看什么都新鲜,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林雨桐叫他脱了鞋子来床上,“躺着吧,睡着了就睡着了,起来就能吃饭了。”

    嗳!杨子去床上搂着长平,他觉得在陌生的地方小孩不靠着熟悉的人会睡的不踏实。

    槐子是真的出来是长了见识了,他跟栓子结伴出来,去餐厅这里点餐,对方知道那两个包厢是谁的,因此人家很客气,说要几个菜,米饭馒头就行,人家应承的可好了,还问说,有牛排呢,要不要?

    栓子跟人家说,“先生不习惯牛排。”

    “川菜呢?咱们有一位川菜大厨,做的川菜是一绝。”

    好的!就川菜吧,川菜下饭。

    点完餐出来,槐子问餐厅的另一边,“那边是……”

    想想槐子没怎么出过远门,栓子带着他往那边去,“走吧,去看看!”

    下一节车厢,叫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到了哪里?

    里面留声机放出来的乐曲在车厢里流淌,女士衣着华丽,男士西装革履,他们舞步偏偏,笑声朗声。舞池的边上,三三两两的靠着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先生女士,手里端着酒杯,慢慢的晃动着,然后低声的交谈着。有些在餐桌的边上,或是吃着牛排喝着红酒,或是吃这蛋糕喝着果汁。

    其实以前在饭店里,各种宴会上,他跟着也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可在火车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叫人过的如此舒服自在与惬意,真是有些意外。

    槐子一步一步的退回来,这里……不属于九成九的人。

    两人退出来,原路返回。没直接回包间,而是再往前走,看看前面的车厢。

    再往前,就是一排排的座椅,座位软绵绵的,还有一些是空位。里面能坐六七成的客人,有这么三节车厢,再往前,车厢里就变成拥挤的木头座椅了,里面挨挨挤挤的,还正有列车员把一些人往出推搡,火车不快,尤其是在一些路段的时候,特别的慢。压根就不用停,直接下去就摔不了。于是,真就这么往车门子处推搡。

    不知道是有些人没能补票还是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不被允许在车厢里呆了。

    这里到处是大蒜的味道,大葱的味道,汗臭味道,以及各种奇怪的味道。从等车到上车,又颠簸了这么一段时间了,早饿了。这都是自带干粮出门的,在车上就这么吃了。

    有妇人带着孩子,孩子嚷嚷着要水喝,竹筒里带着的凉水就是了,随便灌一口就得了。孩子要吃的,就是菜馍馍,塞一口就那么吃着。

    他的心就跟被什么揪住似得,扭头就走!

    三六九等,就犹如天与地的差别。

    他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等长平在里面呆闷了,要出来走走的时候,他就不敢带孩子过去了。他指着餐厅的另一边,“去喝个热奶,好不好?”

    昨天去过了,长平指向长长的走廊的那头,“舅舅……去嘛……去嘛……”

    四爷听见了,放下书从里面出来了,接过长平,“想去?”

    嗯!长平挣扎着下地,“我走……我走……”要自己走着去。

    好!那就走。

    槐子拉住了,“姐夫……孩子别去……”

    没事,得看看!

    四爷牵着长平,一路往过走,长平给高兴的,路过一些包厢,遇上一些从包厢里出来往餐厅去的人,大家都报以微笑,逗逗孩子,然后各自侧身,相错而过。等到了二等包厢,里面的人也都放下报纸,抬头看一眼,然后又转头干自己的事去了。或是靠着眯一觉,或是拿着书慢慢的翻看着。还有人正抱着铁盒子吃饼干,看见小孩了,善意的取一块递给长平。

    长平看他爸,他爸点头了,他才接过来,说谢谢。

    四爷跟人家点点头,带着孩子继续往前。

    直到三等的包厢,一推开门,长平瞪大着眼睛。里面靠近门口的位置很安静。像是关着的一笼子小动物,突然门子打开了,外面站着个小奶狗似得。只这一只小奶狗,就恨不能吓的这些人朝后退了退,让开了位置,怕冒犯了这个小奶狗而惹来祸端。

    只一个跟长平差不多大的孩子,大人没看住,蹬蹬蹬的朝长平跑来。到了跟前就看着长平手里的饼干,然后把脏兮兮的手指塞到嘴里吸允着。

    长平看看那孩子,看看手里的饼干,然后把饼干递过去,那孩子蹭的一下拿走了。他再去取兜兜里的糖,然后递给那孩子。边上一个大孩子蹭一下又拿走了。

    长平看看空空的手掌,有点明白了,又取了一颗糖,看向这边的一个小姑娘,递给她。这孩子怯生生的拿了,不敢说话。然后小兜兜只那么一丁点大,最多塞两块糖,给人家了,这就没有了。

    长平指着车厢里的其他小孩,看他爸,“……不够。”

    天下那么多孩子,咱家有多少糖也不够分呀!

    长平看跑到小女孩身边伸手过来要糖块的孩子,很为难,但真的没有糖了,“……我去取……”说完,抬手叫爸爸抱,回吧!咱回去取糖去。

    回去就找妈妈,“糖!妈妈……糖……”

    糖怎么了?

    他急着指外面,“给……糖……”

    给别人糖呀?

    嗯!

    可你正在长牙,不可能给你带那么多糖的。她摇头,“没有了,咱家也没糖了。出来的时候没带……”

    长平瘪嘴,都快哭了。

    四爷蹲下来看孩子,很严肃的叫孩子:“长平。”

    嗯?

    眼睛里一泡泪,但到底是没掉下来。

    四爷跟孩子说,“你得记住,你欠了那么多孩子糖吃。”

    长平一脸的懵懂,但还是点头,自己欠了那么多孩子糖吃。

    巴哥伸手摸这小子的小脑瓜子,“以后大伯可得……提醒你,叫你知道……你欠着债呢。”

    嗯嗯嗯!他不住的点头,并不知道要叫天下的孩子能有糖吃,这是一件多难的事。

    这一段旅程,对于大人来说,当真是乏善可陈,再普通不过。

    可对于孩子来说,小小的年纪,一帧在记忆里变的模糊的画面,对于他的将来意味着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

    齐鲁距离京城不远,早年的划分,此地很多地方属于直隶管辖,这能有多远了。

    火车上的新鲜劲才过去,到胶州了。

    可还没下火车,人在车站就出不去了,因为一夜之间,胶州变天了。

    倭国人又一次登录了胶州,车站都被倭国人接管了。

    去年也有过一次,倭国人是五月登陆,九月撤军的。今年这才四月,中间相隔了半年之后,又一次登陆了,看这个架势,像是要接管铁路。

    一而再,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或许这次的登陆跟去年一样,靠着各界的抗议,能以撤军为终点落下帷幕。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呀!

    等到了第三次,会如何?

    当然了,这样的事容不得现在想。

    现在自己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杀了那么多倭人,那你说他们手里有没有自己的资料?还有,此次坐这一趟车,绕道胶州,具体的车次信息,对方有没有呢?白雪此人可疑,自己走了,她能不知道?

    她知道了,那会不会用电报跟他们的人互通消息。

    若是倭人知道自己在这辆火车上,那么他们会不会设置关卡,特意等着自己呢。

    自己这一行人多,且还带着孩子,这一关又怎么过呢?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几乎是一瞬心里就有想法冒出来,她扭脸看巴哥:“我有个想法……”

    四爷还在皱眉,想着借谁的力呢,她那边就有想法了,这叫人可怎么说?他无语的看她:杀神托生的吧你!别的时候也不见你脑子转的有多快,怎么一遇到这种事,你那脑子就跟正常人的速度不一样了呢?对你而言,那杀人的法子都不用想的,真是信手就能拈来。

    桐桐被四爷给看的,稍微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摸摸鼻子,“不是……是这个事吧,刻不容缓,对吧?”

    呵呵!

    四爷提醒她,“不能冒险!不仅是咱们这么多人,还带着孩子,关键是车上这么人,车站这么多人……万一失态扩大,就不可控了。”知道!太知道了!放心,我这人,好弄险是真的,但只要想稳,那就真稳。稳起来的时候,就特别随你。

    四爷:“……”这马屁拍的——呵!

    第350章 重踏征程(96)

    包间的门关严实了还不行,知道自己一行在这列车上的人不少。

    好的时候,都很好。但遇到事的时候,不是所有的人都扛得住的。

    栓子和小道就直接出去了,外面得有人看着,叫里面能安心的说话。

    槐子将孩子把怀里一抱,而后道,“我可以将长平顺利的带出去。”

    不是不信你,是这个事,怎么办才是风险最小的。

    林雨桐先说两条:“第一,比较冒险。那就是等,什么也不做。丁旺那边就是一条线,红桃之前找我,说是丁旺最开始反对往秦省去的,但是后来没有反驳,只说是要想一想。那是不是可以说,那位明面是橡胶商人的魏先生还是希望丁旺继续跟进的。对于这位魏先生的来历,有三个可能。其一,是蒋系的人,由代指派,来接近咱们。其二,是汪系的人,目的相同。其三,来处不在国内。”

    她说着就摇头,“先说第一种可能,可能是蒋的人吗?不可能。因此代派人过来,目的在于监视的可能要大于对秘方的渴望。对于蒋来说,给他效力就够了,这种挖人秘方的事他干不出来,也没必要。事实上临行前胡木兰过来那一趟,就更证明了这一点。代对咱们心存疑虑,这个心有,别的心思真没有。而丁旺跟对方明显就伤药有过交易,这就证明这些人在药而已。直接就排除了蒋系的可能。”

    嗯!是这么一回事。

    “而汪如今还在法国流亡呢,什么时候回归尚且是个未知数,他自保尚且来不及,还有心思存这个算计?有这人手他算计蒋去了,对于一个江湖客,他也不会费这个心思。”

    那就只剩下第三个可能了。

    “不在国内,面孔上看,跟国人无异。那除了倭人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了。”林雨桐笃定的道,“咱们确定这条线的来历,这个没有异议吧。”

    没有!事实上一出现,这基本就是不需要验证,但能八成确定的事。

    如今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串起来这么一比,这个结论就是百分百的,肯定错不了。

    桐桐这才道:“……他们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一出接一出的,想办法靠近我,甚至在咱们去秦省这个事上,他们也在想办法促成丁旺跟着咱们走。若是如此,他们所图就大了。半路截杀,在这里要了咱们的命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方云有点明白了,“要么,拿我们要挟你。要么,就是叫咱们有惊无险。怕是八成咱们还会遇上一个帮咱们度过难关的‘好人’也未可知。”

    是的!丁旺这钉子太明显了,白雪连丁旺都骗不了,要说能骗过咱们,谁信?

    可人家就是要把明面的钉子一直往前推,原因呢?

    这是要暗地里下棋呀!

    什么棋子能不引人注意?患难之交、救命之恩算不算?

    绝对算的上。

    林雨桐就道,“所以我说这个办法比较弄险。因为这一切都是基于咱们的猜测!万一错了呢?万一把走不脱的人被囚禁了,逼我就范呢?虽然知道,这种可能不大,但我并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把自己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这就是犯蠢。”

    嗯!巴哥点头,“说第二……”

    “第二……”林雨桐顿了一下,而后才吐出四个字:“先发制人!”

    怎么一个先发?又怎么去制人?除非你能说服我,证明你的办法确实风险不大,否则,我也不敢叫你去冒险。适时地丢出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方子争取时间脱身,这比拿你去冒险划算。

    林雨桐摆手,“咱们的安全永远排在第一位……我不会拿这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人命去冒险。”说着,就朝外指了指,“以如今的封锁来看,这辆车必然会遭到极其严苛的搜查。若是咱们想法子混迹而后脱身,这一车人,至少这列车上的司机包括所有工作人员,就摆脱不了干系了。”

    方云就道,“杀人的事,他们真敢做?”

    桐桐看了她一眼,“去年没杀人,今年……不好说!这若真有试探的意思,那么,他们就会比去年更得寸进尺。赌吗?赌不起。”

    方云苦笑一声,“在自家的国土上,被人逼的无路可走,这可真是讽刺。”

    桐桐正要说话,结果门被敲了一下,紧跟着被推开,是栓子。栓子进来低声道:“姐,我刚才好似看见胡木兰胡处长了。”

    嗯?在车上还是车外?

    “对面的车上。”栓子朝外指了指,“您过来看看,刚到的车,是一辆专列。”

    看来是上面得了信了,派遣了官员前来交涉,胡木兰就在其中。

    林雨桐直接出去,结果刚看到胡木兰从那列车上下来,朝这边来。她回了包厢,等着胡木兰。她过来必然是找自己的。

    果然,不大工夫,门被推开,是胡木兰没错。

    胡木兰之前脚步闲散,很是漫不经心,上了车因为走的有些急,还有些气喘吁吁,“幸好赶得及,你还没动。”

    林雨桐皱眉,“堵在这里,出不去,我自然得想办法……”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怎么想!”胡木兰咬牙,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要是出不去是非闹个天翻地覆的。可是林三娘,事不能做的那么极端。你的任何一个过激的举动,都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胶州是政府军才从奉系手里打下来的,泉城迄今还是奉系驻守。奉系跟倭国人关系微妙,这个你也知道。倭国人一而再的登陆胶州,来了走,走了来,一直没有将矛盾升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借口,他们也在寻找借口。且我可以跟你坦白的讲,若是给他们借口,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而我更可以跟你说一句实话,咱们并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这个你也该清楚,越是内忧不断的时候,外患处理起来越是得慎重。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不能否认,这话是对的!

    但是你好歹听听我的打算。

    胡木兰摆手,“你的目的是要你这一行人安全,可对?”

    对!

    “那不就完了!你们一行人随我去专列,先叫这一车的民众都下车,散出去。你们跟同行的官员一起去行署,这件事是可以沟通来解决的。”胡木兰低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的计划有多周详,你再怎么保证不会将事态扩大,但是,万一呢?我承认你的能力,但你也得信别人不是傻子。能坐在高位的人,哪个心里是没算盘的。你要知道,你的能力再大,但是你跟上面那些人,信息是不对等的。你知道的消息他们知道,他们知道的消息你却一定不是全知道。他们在根据全面的消息,统筹全局。在你不知道背后还藏着什么的时候,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这一点,我希望你理解,希望你配合。若是不能,那我将会……以不惜牺牲你们为代价,确保不出意外,局势平稳可控。”

    桐桐没再言语,因为眼前的胡木兰很紧张,弦绷的很紧。由此可见,如今的局势怕真是把炸药放在火炉上,随时会炸的。

    她倒了茶递过来,“喝一口,别紧张,我不动。我配合你,你不要把弦绷的这么紧。”

    林雨桐一松口,胡木兰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是不知道情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一口将茶水喝了,“咱们先走,你们不在这车上,这车上就没事了。你也不用谢我给解围,我是职责所在。另外,接你们过去,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你说!”桐桐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没有犹豫的应承下来。

    胡木兰抬头:“那边的安全也堪忧。他们都很欢迎你过去!真要是事情……万一不可控了,没有你,我怕是不能保证特派员的人身安全……”

    那就是大家坐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呗。

    桐桐点头,“可以!”只要出了车站,牵扯的人少了,自己自然有办法先叫四爷他们脱身。胶州这么大,还有药铺的人可以接应。况且,倭军人员并不多,人员都用在占据铁路线上了,城是封不了的。只要出了城了,这足够了。

    自己嘛,怎么都行。只要四爷他们安全了,她就是配合胡木兰保这一行人一程又如何?!

    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桐桐就看四爷,四爷点头,她又看巴哥,巴哥也微微点头。

    行!那就走吧!行李都收拾好了的,咱这就起身。

    打开这一节车厢的车门,外面站满了实弹荷枪的倭国兵。打头的一个手握着指挥刀,朝胡木兰看看。

    胡木兰上前交涉,“人员全上专列,剩下的咱们才好谈。”

    对方看了林雨桐一眼,视线在杨子和长平身上一扫,就对着林雨桐道:“林先生大名,我就早有耳闻。林先生不要紧张,也不要误会,我们是为了保护帝国臣民而来的,不会限制任何人的自由……”

    这个‘帝国臣民’是在胶州生活的两万多倭人,这么多倭国人生活在胶州,也是历史原因造成的。这些在胶州的倭国人向他们的天皇申请保护,这才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陆胶州。

    如此试探再三,就是想判断何时对华开战时机是合适的。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胡木兰上了对面的专列。

    车门子关上的那一刻,胡木兰立刻吩咐下去,“拉上窗帘……快……”

    林雨桐把孩子兜过来挂身上,拉了四爷占据了一个车厢的角落。槐子拉了杨子,小道管着栓子,巴哥和方云,都是直去角落里呆着。

    这一列车上的人还不少,看到这举动,其中有一年轻的,林雨桐也不认识此人。他一张嘴就带着几分讥诮:“我今儿可算是见到林先生的风采了。”

    傻逼!她没管这二傻子,只低声安抚孩子,“不要怕,不管听到什么,都不怕好不好?”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两个棉花团,然后塞到孩子耳朵里。准备这东西原本是怕车上喧闹,孩子睡不好的,谁知道遇上这情况了。

    长平点头,乖乖的叫妈妈给塞上。然后自己伸手捂住耳朵,表示不怕,他捂住了,听不见。

    结果安抚孩子的话还没说出第二句呢,‘砰’的一声巨响,子弹从这边车窗的玻璃上飞进来,又从那边的车窗玻璃上飞出去。

    这子弹真就擦着刚才讥讽林雨桐的二傻子的过去,他是顿时趴在地上抱住了脑袋浑身打哆嗦。

    这傻子!人家在试探!在不停的挑战你们的底线。你还觉得你是特使人家不会对你开枪。

    果然,帘子从外面被挑起来了,是用长长的刺刀挑起来的。外面的人看不进来,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那人说,“不好意思各位,枪走火了。”

    小道紧紧拉着面色铁青的栓子,傻子才硬扛呢,没看见林姐此刻面无表情吗?当你身后有太多需要保护的人的时候,哪怕你再是英雄,那也得缩成狗熊。

    林姐怀里有孩子,身后有咱们,外面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国人。这个时候对上了,那便是不智。胡木兰不英雄吗?杀起倭人也是英雄啊!可她不也咬着牙忍着,挺着,缩起爪牙。

    他还真就觉得,能伸却甘愿缩的人,才是真英雄。

    林姐和胡木兰,其实都已经有点这个意思了。

    他却不知道,桐桐这会子除了关注怀里的孩子,最担心的反而是四爷。她担忧的看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去说。

    四爷攥了攥桐桐的手,微微摇头,却再没有说话。

    等外面的喧闹声停了,车站里的百姓都撤出去了,才给这趟专列放行。车站外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接这一行人去公署。

    栓子小道包括槐子和杨子,都是下人的打扮,短葛长裤的穿着打扮,把他们带上,明显是车不够的。

    槐子就道:“知道地方,我们自己过去。坐黄包车是一样的。”

    林雨桐看槐子,槐子微微点头,林雨桐就放心了,只带着四爷和孩子,以及结巴和方云上了其中一辆车。

    桐桐兜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其他三人坐在后座。

    谁都没有说话,长平一直乖乖的呆着。之前枪声响了他吓的一个激灵,但是没哭。下车这阵仗,他一声不哼。

    桐桐一下一下的拍着孩子,在车马上到了转角要转弯的地方跟司机说了一声,“能不能靠边停一下,孩子要撒尿。”

    长平抬眼看妈妈,下车前刚嘘嘘了,并不想尿。

    但妈妈看他,问说,“是不是想嘘嘘了?”

    孩子睁着眼睛才要说话,就听边上的司机道:“没事,孩子的尿没关系,就在车上尿吧。”

    长平眨巴眼睛,张口就说:“臭臭……拉臭臭……”

    桐桐一愣,四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怎么能这么机灵呢?

    方云就搭话,“靠边停一下,后面还跟着车呢,怕我们跑了呀!叫孩子拉泡屎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跟倭国人是一伙的?”

    不是的!是……这半路停车万一出了意外呢?

    “我的家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林雨桐再说了一遍,“靠边停车吧。”

    车缓缓的靠边了,后面的两辆车也停了,先下来的是胡木兰。胡木兰摆手叫最后一辆车先走,不用等。然后看见车队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两辆车,正往这边靠过来。

    她抬脚朝林雨桐走来,靠在了这辆车的车门子上,“外面有人接你们。”

    “药铺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铺开了,哪里都有自家的地方。我们来胶州,当然给药铺这边的掌柜发消息。知道我们的人多,租了两辆车过来接了。”这是真的!槐子他们也并没有坐什么黄包车,应该就在后面的车上。

    胡木兰让开一点位置,叫车门子能打开:“要走他们走,你不能走。”

    “知道!”林雨桐打开车门叫四爷他们下车,这才跟胡木兰道,“倭国人便是有目标,那目标也是我。要是想拿我的家人胁迫我,那我不管处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先顾我的家人。所以……”

    所以,强留你的家人没有意义。反倒是自己这边要是有什么状况,可就借不上她的力了。

    胡木兰才想说什么,抬眼看到扭脸过来的长平。孩子眼睛黑白分明,就那么扑闪闪的看着他,一张口就喊了一句:“姨妈。”

    胡木兰一哽,嘴角翕动了一下,然后僵着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就马上收回来背过身给林雨桐摆手,“要走就快点。”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然后摸了摸孩子的脸,“听话。”

    “明儿……回来。”

    好!明儿肯定回来。

    结巴拍了拍桐桐,“有我!”

    我知道!

    桐桐站在路边,看着那边的车停下来了,槐子下车,接了四爷和孩子上去,巴哥寸步不离的跟着四爷和孩子,她才摆手。然后车子一个调头,朝相反的方向就走,桐桐这才收回视线。再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上了车。

    胡木兰跟着林雨桐上了这辆车,两人谁都没说话。

    良久之后,胡木兰才说:“你给瞎教什么?”姨妈?亏你想的出来。

    林雨桐心说,真不是我教的,我家孩子把跟我亲近的女性,年纪差不多的都叫姨妈!会叫姨姨、会叫妈,后来进化出姨妈了,就一直这么叫的。谁听了都觉得这是亲近的表现,就连胡木兰都吃这一套。

    她也不解释,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你们寄希望于谈,可是怎么谈呢?这是个没有结果的结局……何况,泉城的情况你知道。奉系张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对上北伐军毫无胜算。你得防着这种人为了私利勾结外人为祸!”

    胡木兰揉着额头,“这种事,有人去考量。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一行官员的安全。”又强调一次安全?

    “是不是有什么死伤没敢对外报?”

    胡木兰没有言语,“你没有必要知道,各司其职,每个人把自己的差事做好,这就行了。你操心的那些,那是最上面参谋室里该谈论的问题。”

    林雨桐揉额头,“跟你合作,我是真觉得费劲。咱俩所思所想,不在一条线上。”

    “那你就把这当交易,我叫你的家人从车站脱身了,你帮我保这一行人安全,可行?”

    行吧!

    林雨桐看着窗外,再不说话。胡木兰搭话,“不得不说,你家那位先生是个能人,当真选了个太平的地方。人人都慕大城市的繁华,却只他眼光独到,选了那么个安宁的地方。”

    “安宁?”林雨桐摇头,“或许吧!明箭许是没有,但这暗箭……却也难防……”

    胡木兰闭眼眯觉了,不能再跟她说了,再说不定漏了什么话给她。因此,只往边上一靠,低声道,“叫我睡一会子,这自从入了齐鲁,我就没合眼。”

    嗯!睡吧。

    林雨桐跟着这一行,入了行署。这天晚上,人家就派代表出去谈了,怎么谈的,胡木兰也没跟林雨桐说。林雨桐就是看着,没叫出乱子。

    第二天上午,又继续谈了一场,回来之后,胡木兰的表情就轻松多了。甚至脸上还带了笑意,跟林雨桐道:“没事了,解决了。”

    解决了?

    “嗯!”胡木兰对林雨桐笑,“这次多亏了你肯听劝,没冲动的闹出大动静来,要不然,事怕是不好谈呢。”

    林砚皱眉,但也没多问,“既然没事了,那就是基本安全了。这里我也没留着的必要了,得走了。”

    胡木兰伸手跟林雨桐拥抱,“谢谢……我就知道,你非一般的草莽,大局你是懂的。”

    懂个屁呀懂!少拿话甜我。

    林雨桐推了她扭脸就走,“还有孩子等我呢,没工夫在这里腻味。”

    胡木兰就笑,双臂交叉抱胸靠在桌子边看着林雨桐出门。

    林雨桐是要出门了,就站住脚,“我不知道你们的交涉内容,但我觉得,得来的太容易了。一般这种情况,代表着他们背后所谋更大。防着他们好言好语的牵制你们,等你们放松大意的时候狠咬一口。”

    看看!又操心,“要不然我推荐你去蒋校长的参谋室呆着?”

    林雨桐没理她的调侃,跟她交代了一句:“胶州如今这境况很不好,打我主意的人很多,我不会在胶州久留了。”

    胡木兰点头,“嗯嗯嗯!你的提醒我会转达,你走你的去,放心吧。”

    放心不放心的,林雨桐也管不了。她一出去,小道拉着黄包车就过来,带着大大的斗笠遮住脸,林雨桐直接上车,小道拉着就跑。专挑小巷子绕道走,这来来去去的,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这么转悠,便是有人也给甩了。从小巷子里转到大路口,那里停着一辆汽车,两人弃了黄包车,直接上了汽车。

    到了车上,桐桐一眼就看到车座上放着的土布衣衫,这是给自己准备的换装的东西,看来巴哥已经有安排了。她不免问道:“咱们的人还都在药铺?”

    “没有!”小道低声道,“巴哥没叫药铺的人送咱们去提前准备的地方,而是临时改道,安顿在一个小旅馆里。半下午的时候,金大哥联系上一个洋人,洋人开了车来,将咱们的人都接去了城外。那洋人在城外有庄园,昨晚我们在庄园落脚的。只找了个陌生人给药铺那边送了消息,通知他们说是咱们转移了,很安全,叫他们别打听。”

    “那现在呢,人还在庄园?”

    “没有!”小道说着就笑了,“巴哥早起就跟人家高价买了一辆马车,咱们的人现在就在马车上,就在城外的路上移动,混在大批的回乡的老乡当中,熟悉的人找不出来的。就咱们现在用的这辆车我会停在指定的地点,有人来取。等会子一出城,您就先下车,我停好了车来找您。”

    好!如此他们一行的去向,再没有人能知道了。

    她在车上迅速的换了衣服,这衣裳是半旧得,上身是蓝底白花的偏襟小袄,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绑腿裤,脚上是半旧的布鞋。

    下了车,将身上的衣服裹起来扔到一堆柴草堆里,这一堆柴草周围没有什么易燃的东西,她直接给点了,像是谁扔了烟头点起来的,因着不怕烧了别的什么,有看见的也懒的去扑火,烧吧,烧完了自然就灭了。林雨桐站在几步外的一截土墙后头,看着她烧完才出来的。用过扒拉了一遍,确定烧完了,然后用烧过的灰烬和地上的土混在一块,搓了搓,脸和脖子手以及手腕,甚至是鞋露出来的脚面,都给上了一些色。

    然后假装要方便,朝荒野里跑去,跑的有点远,几十米外有个苞米杆堆,过去钻了一圈出来,头上身上自然的挂上了一些草屑,而后就在跟小道说好的路边等着。

    小道过来先是一愣,若不是那身衣裳是自己放在车上的,他第一眼真不敢认。

    “姐,至于吗?”

    “明处没人,暗处不定有谁打什么主意呢。最好连暗处的人都瞒了,若不然,一路上还得提心吊胆,咱们犯不上。”

    也对!

    往前走,大概能有半个小时,见到了等在路边的槐子。三个人汇合,又是二十来分钟,才追上慢悠悠的走着的马车。

    四爷带着孩子在车里,林雨桐一掀开帘子,长平眼睛一亮,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只无声的叫了一声“妈妈——”然后捂嘴,摇头。

    是说不叫他出声,肯定不会叫人知道车上还有孩子。

    这是四爷给教的吧,带着孩子出门确实是辨识度太高,不叫孩子露面,藏上那么一两天,绝对能顺利的混过去的。

    可就是委屈孩子了!

    桐桐上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夸他:“乖。”

    孩子一晚上没妈妈在身边,睡的并不安稳。这会子一挨着妈妈就睡着了,林雨桐仔细端详孩子的脸,小声问四爷孩子从昨儿到现在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问的特别仔细。

    坐在一边的方云看的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个时候她就觉得,之前一直不要孩子,是对的!要不然这样的日子,孩子多受罪呀!

    有时候看着长平,她不由的都鼻子酸了,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长平尚且是幸运的,可还有更多的不幸的孩子,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活的?

    巴哥看了方云一眼,见那边两口子说的差不多了,他才转移话题,“咱们不滞留了……一路朝西,过泰城,入豫省……”

    好!

    有了目标就好办了,一行人过城镇不入,夜里随便找个小村子,租人家的一间房舍有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一路朝西,走小路而弃大路,谁见了都像是在走亲戚的。但其实,只要是往西的,谁还关注过的哪个村子?

    长平乖的很,离胶州远了,路上基本碰不到什么人了,他也能出来放风了,但他只呆一会子,看见远远地有人过来了,他就主动要回车厢。晚上大部分都跟桐桐在车厢里休息,很多借宿过的,都不知道这一行还带着个那个小的孩子。

    可以说走了三日之后,就彻底的甩掉了。

    身在京城的魏先生收到一封电报,电报破译过来也只四个字:渔网漏了。

    渔网漏了,这证明鱼不仅没钓上来,还冲破了渔网,跑了!如今甚至是连跑哪去了都不知道。

    那怎么办?

    他是一晚上没睡,想着怎么回复凤凰。实在不行,就用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

    可天一亮,就收到电报,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另外,还告知他,凤凰要单飞了,严禁他召唤凤凰。

    魏先生将电报一把烧了,咬牙切齿。

    凤凰单飞了?呵!

    凤凰不凤凰的,林雨桐现在是一点也不知道。三天一过,距离泰城也就半日的路程了,这次是得进城了。毕竟,剩下的路还远,一行这么多人,只一辆马车,太受罪了。而且,要是有个意外,就彻底的动不了了。因此,得停下来,在泰城修整几日,而后再准备点长途跋涉需要的东西。从交通工具,到路上所需的吃食。

    泰城不小,距离泉城骑马也只半日的路程了。这里有万众的药铺,但是巴哥不打算露面跟他们联系,彻底的隐身了。

    一行人分了两拨进城,分别去同一家客栈住宿。

    四爷和桐桐带着槐子和杨子,结巴和方云带着小道和栓子,包了一个客栈的两个紧挨着的小院安顿。

    桐桐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陪着孩子和杨子。换四爷出门和巴哥结伴,去准备东西。

    马车等物,倒是不难买。可这一路长着呢,想叫舒服,最少也得三辆马车,马车还得改造一下,路上能舒坦一些。

    这一耽搁,就是小半个月。

    林雨桐也注意了,确实没有什么人对自家这一行人有兴趣,她倒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走着,在没危险的情况下,对孩子确实是好。

    不说长平,就是杨子也才那么一丁点的年纪。悠着点挺好的。

    可就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出事了。

    这一天起来,觉得外面乱的很。

    四爷还没起呢,槐子在院子里正梳洗呢。桐桐想借用人家的厨房给孩子做点吃的,就跟前几天一样,拿了钱往人家厨房去。

    大厨是个大叔,去的时候大叔那边传来哭声。

    大叔在抹眼泪,他对面站着个哭的快抽过去的小伙子,就听那小伙子边哭边说“……那些倭人就是畜生呀!畜生……不如的东西……泉城如今满街道都是血……大姑娘小媳妇不仅给糟蹋了……糟蹋完还杀人……杀了还不算……女人的胸都给割下来……”

    林雨桐当时就觉得血直往脑门上冲,搭话问:“哪里?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泉城!”这小伙子的眼泪又下来了,“泉城……”

    “泉城不是有国民军吗?”不是正跟奉系的张昌打的不可开交吗?倭人怎么进的城呀?“那个狗屁张昌打不过国民军,就跟倭国人求助,还开了城门把人迎进来的,完了还在城里设宴招待人家。这事早几天在城里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呀!后来,眼看情况不对,收拾细软带着几个姨太太跑了……那个什么军……不知道为什么不抵抗……不知道为什么不抵抗……”小伙子的哭嚎声引来一群围着的人。

    耳边只有小伙子的哭声:“太惨了……太惨了……杀了那么多人……”

    林雨桐的嘴唇翕动,转身就要走。结果一转身,看到四爷抱着长平,巴哥带着方云,他们都在人群里。

    她往回走,一进屋子她就咬牙,“为什么不抵挡?能为什么?不就是胡木兰那套说辞,顾虑太多,上面不许。可这里距离泉城只半日路程,想来事态是昨儿才开始失控的……”

    四爷点头,“你说的对,事态失控,战争的残酷对平民百姓来说,那是灭顶之灾。烧杀抢掠还会继续。直到其他大城市得到消息,确认消息,然后做出更多的反应之前,那样的行为就不会终止。这一来一去,快则三五天,慢则成十天。每天都有人被屠杀……去吧!”他扭脸看长平,“叫妈妈去吧,好不好?”

    方云就问道,“真是丝毫不抵挡吗?”

    命令是命令,但自来也不乏有血性的军人。真发现听令所带来的恶果,会抵抗的。

    林雨桐始终坚信这一点。

    小道咬牙,“我要去,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去。”

    槐子将孩子推给四爷:“我也去!”

    方云摸出了枪,而后上膛,“叫长卿跟你们去吧,我在!有我在,我保证老金和孩子的安全。”

    四爷:“……”我是不爱舞刀弄枪那一套,但不是我不会!真不到要人护着的份上,“去吧!不用顾虑我们……”他知道桐桐怕泉城的事态若是控制不住,那么距离泉城只半日的泰城必会遭殃,她担心的是这个。他摆手,“你一走,我就带着孩子去泰山上的道观呆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下山。这个放心了吧。”

    嗯!

    桐桐看巴哥,“您准备东西,我得去发个电报。”

    给谁?

    “胡木兰!”林雨桐看着手里的枪,没有弹药补充不行的。这事上,她必须得借助胡木兰的手。

    嗯!

    胡木兰还在胶州,泉城的消息是昨晚传来的,现在还在核查中,她正在焦急的等消息。给上面发电报了,上面的说辞依旧是让下面约束部队,无令不许外出。

    她在办公室徘徊,最坏的情况被林雨桐说着了,几方势力各种利益的驱使下,泉城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心里正咬牙切齿呢,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泉城那边有消息了,可谁知道来人禀报说,“泰城的电报,我们破译不了。”

    胡木兰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瞧就明白了,是林雨桐发来了。

    她此刻就在泰城。

    电报收起来,她扭脸看墙上挂着的地图。而后拳头攥在一起,抬脚就走,“你们有事找李处长,我有事。”

    您去哪?

    胡木兰顿住脚步,“泉城!”她回头看副官:“我违抗军令,要追责也是以后的事了。若是我能活着回来,我愿意接受一切惩处。”

    副官没有言语,原地立正,敬礼。

    她才要走,身后的门开了一扇,李处长出来了,什么也没说,只对着她敬礼。

    胡木兰摘了军冒,把肩章都摘了,塞到副官的手里,再不犹豫,抬脚就走。

    等人走了,李处长才问副官:“刚才谁的电报?”

    副官低声道:“林三娘。”

    她呀!难怪呢!

    李处长不由的就长叹一声,面上就有几分动容:“国有难时,必出慷慨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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