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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 重踏征程(107)

    小道带回来一大包的酱肉,再就是烙饼。

    槐子又把孩子吃的米粉拿出来一些,给这个自称是林栖凤的姑娘,“用开水冲一下,掰点饼泡着,叫你师傅吃吧。这肉怕他吃了不消化。”

    谢谢!她接了,泡好叫师傅,“您醒醒,起来吃点。”

    这师傅睁眼,靠在木屋的墙上,抬手接了过来,“小桐呀,你赶紧去吃吧。”

    槐子一愣,扭脸去看:“小桐?你到底叫什么?”

    “哎呀!叫什么不重要。”说着,给她师傅使眼色,都说了别动不动就说叫林雨桐的,不够人家笑话的呢。那样的人叫了林雨桐,自己跟人说也叫林雨桐,都不够人家笑话的。

    她嘿嘿的跟槐子笑,“乳名叫小桐,这长大了,不得取个大名呀!凤凰非梧桐不落,我不能取名栖凤呀?”

    槐子摇头,“栖凤不好听,小桐好听,叫林小桐也比叫林栖凤好听。”

    你这人,怎么还管人家叫什么呀!小桐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的名字。

    小道一边吃一边笑:“我连个姓都没有,就叫小道。小桐怎么就不是正经名字了!”他拍了拍这嘟嘴不高兴的丫头,“萍水相逢,别见怪呀!我师弟没有恶意,他是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他有个妹子,丢了!要是她妹子好好的活着,你是你这个年纪。瞧了,他妹子就叫林雨桐。”

    那老者朝槐子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睑。

    这丫头的手一顿,在槐子的脸上看了两眼,这才看过去,跟师傅对了一眼。这人说的对,萍水相逢,谁也信不着谁。出门在外,谁没一肚子的悲苦故事?生了同情心,就快着道了!别管这话是真是假,只能当假的来!

    如今这世道,坏人多了!还看出来自己是个丫头,别再被人给哄去卖了。

    她就蹲在槐子身边,“你也别着急,好人有好报,你妹妹会好好的。但是呢,你妹妹叫林雨桐这个事吧……可能在你家叫林雨桐,可是要是被别人捡了去了,那能不给改名吗?能叫她继续用她的名字?这种事应该比较少吧!所以,你找你妹妹,靠着名字找,怕是最不靠谱的。”

    这话也对!槐子拍着怀里的孩子入睡,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有些异想天开的。哪里就那么巧,说碰上就碰上了。

    吃了饭,各占一边,小道和槐子两人轮换着睡。

    那边那师徒俩靠在一处,黑暗里,那丫头的眼睛不时的瞟一眼师父。很想问一句,我的名字是您取的,还是我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太累了,想那些东西其实都是多余的。手里攥着刀片,靠在师父的身边睡了一觉。

    昨天那个关于名字的谈话就到这里谁都没提。

    第二天一早,火车站就乌泱泱的,都是买车票的。

    车票显然是买不上了,这几天滞留的旅客果然是不少,这带着孩子,当真是不好上车。

    槐子带着小桐进去,挤进去先问:“还有票没?”想着高价买也行。

    结果人家说了,“没票,早被预定完了。”小桐能气死,哪里是卖完了。这不都给了票贩子吗?他们从中分红。

    槐子拉了她到一边,问票贩子票价。

    好家伙,就是指坐到下一站,也得三块大洋。

    行!那就三块大洋,萍水相逢,他多花了六块钱,给这师徒二人各买了一张票。回去报账的时候,全记在自己的账上就行。

    这姑娘跟住槐子挤出来就狐疑的看他,“这个六块大洋,为什么要给我用?我这样的丫头,你就是卖了我,也不值这个价钱呀!现在不要钱给人做工的都多的是,只要管饭就行。买卖人真不划算。”

    小丫头,想哪去了!槐子把票给她,“你跟我妹妹年纪差不多,碰上了就是缘分。你这丫头,虽然学的那一套不是正道,可你自己没走偏。能偷却不偷,品行不坏。你师父别管以前是干什么的,但养了你一场,你这天南海北的折腾,给你师父求医问药的,也算是你的孝心。你师父呢……对你不错,没叫你脏了手,可见是你真疼你。遇见了,帮你一回。你不用想着回报,我就是想着,我帮了你……说不定我妹妹遇到难处了……也有好心能帮她……走吧!”

    听着倒是挺真诚的。

    可饶是有车票,上车也是困难的事。人抬多了!没法子呀,小道把仇深背着,怀里抱着仇海,再用衣服把两孩子捆在身上,好歹掉不下去。槐子背着包括,扶着病人。

    可上车的时候,依旧是挤的人上不去。一道一道的挤进去,又不能对号入座,只有等次,没有座位序号,反正就是挤上去的都在车厢里挤着吧。

    三等坐的车厢,可别提了。挤上来了,入眼的全是人头。

    这个喊着让让,那个喊着让让,那往哪让呀,根本就动不了地方。

    又是孩子,又是老人的,肯定没有座位了,怎么办呢?小道往最角落挤,这地方两边可以靠,老人占墙角的位置,相对安全一点。

    看安顿好了,槐子才朝后指了指,“我去看看……餐厅有没有位置。”

    结果餐厅是没位置了,但是包厢的走廊,还是有点空位的。一般三等座的人不敢往这边来,但其实,这边要空的多。

    槐子给人家乘务塞了一块钱,车厢那个交接的位置,几乎都空着呢,能不能叫咱暂时在这里落脚。

    就这么地,带着老的小的,沿路各种的转车。

    这一路都没分开的时候,小桐才反应过来了,同行的这俩大哥,都是往秦省去的。

    这叫她觉得庆幸,又有些害怕,是不是有点巧呀!

    她才说到童关里,就可以告辞单独走了,她师傅喊住她,“一块吧……没事!”人家沿路花的钱,能买十个你这样的丫头了。

    有什么歹心?没有的!

    他也没打听这个叫槐子的情况,不过一听就是京城的口音,这叫他想起抱着孩子,跟着野郎中的那个女人。

    怎么说呀?没脸说呀。

    要不是当时偷着那女人的镯子,那女人也不至于就生活狼狈,最后丢了孩子。自己虽然把孩子给找回来了,却给人家把亲娘又找不回来了。这丫头虽然没跟着吃苦,但到底是跟着个老贼长大,是什么好事么?

    本就不是很乐意治的,要不是这孩子说往秦省来,他都死活不会答应这么折腾的。

    秦省这地方,他之所以当初愿意跟着孩子来,他是想着,那位林先生素有善名。就是借着瞧病的由头,叫咱见到人了,看能不能给小桐在人家的铺子里或是在哪里找个差事,叫孩子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一个女娃娃,都这个年纪了,再混上两年,找个合心意的人成个假,他也就能闭眼了。

    如今,碰上了人家的亲哥哥了,这些过往叫自己可怎么说呢?

    进了童关了,他就主动说话,探两人的口风,“俩位小哥,你们是到哪去呀?咱得在哪分开?”

    小道就笑,“不用分开,走吧!林先生我们熟!”

    这话叫这师徒俩又戒备起来了,巧的没边了都。

    结果先到长安,在长安又到了万众药铺,师徒俩这才信了。

    可算了找对地方了。

    于是,过了天气最热的那段时间,从镇子到山下的路,眼看都平整了,槐子和小道可算是回来了。

    骡车上慢悠悠的朝村里走,骡子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的响。

    四爷从村口的水坑子里出来,擦了身上的水,将衣服套上,喊还在水里的长平,“要不要上来?”

    不要!再游一会子。

    学会游泳了,扑腾的正欢实呢。

    杨子却从那边的水坑里冒出来了,起身套上裤衩,就朝路上看,“是我哥……我哥回来了……”长平蹭一下冒出水面,“舅舅……舅舅……”

    槐子还在骡车上呢,就听见长平的喊声,他大声的应着,“嗳……长平……舅舅回来了……”

    长平光溜溜的就出来往路上去,蹦跶着往骡车的方向跑。

    小桐低声问:“你外甥呀?你们一家都在这里住?”

    槐子只笑,跳下车就奔着长平去,拎着这小子往脖子上一架,刚出水就踩了一脚土的脚丫子脏兮兮的,槐子也不嫌弃,在他自己的衣服上给擦了擦,就问孩子,“学会游水了?”

    嗯呢!

    长平急着催:“舅舅……回家……吃肉肉……”

    家里有肉肉吃呢?

    “嗯!兔子……兔子肉肉……”

    爱吃兔子肉肉呀?

    “嗯嗯嗯!……好吃!”

    “这好办,回头舅舅上上给你逮兔子去。”

    四爷朝小道喊:“这一路辛苦了。”

    小道摆摆手,“那是真辛苦了……弄俩孩子……”说着就介绍车上的师徒,“金大哥,这是来求医的。”

    四爷之前还以为是顺路捎回来的同村人呢,结果是求医的。这得戒备吧,以任何面目出现的,接近自家的人,都该小心才是。

    可车上的姑娘抬起头来,拘谨的朝他点头,他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这张脸——他熟啊!

    第362章 重踏征程(108)

    跟那双杏眼对上,桐桐怔愣住了。

    眼前这姑娘被盯的莫名其妙,这林先生看人,看的人有点紧张。

    那边桐桐却问槐子:“找到了?”

    槐子先是一愣,而后看小桐,上下的打量。他第一是因为名字,第二是因为年纪,但因为太过的巧合,从来没往深的问过。

    可林先生如今这一脸震惊的看这小桐,问了这么一声,啥意思呢?

    想到离开京城之前在院子里挖出的那些东西,槐子看小桐,“你的右臂是不是有一片烫伤?”

    小桐迅速的捂住了右边的胳膊,先是看她师傅,而后才看槐子。

    这个动作说明了她的右臂上确实有伤。

    槐子又问:“你的脊背正中间,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草莓样儿的……”

    小桐摇头,槐子才要失望的时候,就听她说了一句,“脊背上……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说未必没有。槐子更急切了:“你到底叫什么?”

    这么急着问,把这姑娘吓的够呛,“六七岁以前,我叫丑丑……师父叫我丑丑。后来说书的说林先生的姑娘,师父告诉我说,我的名字也叫林雨桐……”那时候她小,她特别信这个话。只是后来再大几岁,她说她叫林雨桐人家都笑话她,她就不爱说她叫这个名字了。而且,她都怀疑这是师父为了哄她,故意说的!赖得取名字,拿了人家的名字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说我不叫林雨桐,人家笑话,师父就叫我小桐。当着外人的面叫我小桐,只我们俩的时候,他还叫我丑丑……”主要是大了,也知道名字的好与坏了,小桐比起丑丑,还是强上不少的。

    那这说的事都跟他师父有关呀!

    这么多人一起看她师父,尤其是槐子,“老人家,您告诉我实话,小桐到底是怎么捡到的?”

    老人拉了小桐送到槐子身边,“……这是我的罪孽,小桐的亲娘应该是满人,她自称是小桐的额娘……不知道是不是跟一个郎中是亲戚,两人带着孩子……”说着,就伸出手来,“想必小哥也看出来,我是干什么的。我无意的摸到了一个玉镯,结果那妇人没钱了,日子过的难,那郎中便卖了小桐……我知道这是我的罪,原本打算把小桐偷出来再给她亲额娘送去的,谁知道孩子偷出来了,却找不到她的亲娘了……”

    说着,就蹲下,把包裹放在地上,包括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包括,解开之后,里面是孩子穿的小衣裳小鞋子,然后从小衣裳的的内衬里摸出一个玉镯来。

    小桐一把抓过来,“……我都不知道咱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那边槐子手里被杨子也塞了一个,这是槐子带出来了。杨子一听这话音,觉得八成错不了了,跑进屋把这玩意给翻出来了。

    这俩镯子一出来,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对。

    方云拉了小桐进屋,“来,妹子,叫大姐看看你的脊背……”

    脊背上果然有个心形的红胎记。

    袖子撸起来,那右臂上有一片清晰的疤痕。

    槐子拉了小桐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后转身给那老贼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

    老贼连道不敢,四爷给杨子使眼色,杨子赶紧摁住老贼,跪在脚边,“您不用这样!失了玉镯便卖孩子……没这样的道理!大人能活下去,孩子就能活下去。看似玉镯失了是由头,可实际上恶的是人心。”他砰砰砰的给这老人磕头,“谢您了……要没您,我姐姐还不定在哪飘零呢……您当的起的!”

    林雨桐的心里是又酸又涩,她扶了四爷没动地方,却跟方云道:“把最边上的院子收拾出来,叫这爷孙先安顿。槐子和杨子定有许多话要问,去那边说吧。”

    毕竟是家事!

    方云高兴的拍了拍槐子,“走!先过去!也叫你妹子缓缓。这么多人围着,有什么话也不好说的。”

    成!

    看着一串人出去了,小道才道:“这可真是巧的都很了……这都能撞上……”

    就是这么巧!

    桐桐的脑子里似乎是有多了一些画面,那是个在火车上靠在包厢外面的青年。兜兜转转,总是会碰见的。

    她叹了一声,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还没说话呢,白雪走了进来,看着还在小道怀里的孩子,然后不确定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女儿……你跟白兰见面的事,有人传了消息去东北,葛家村烧了……是抚养这个孩子的养母,临死的时候救了孩子……”

    白雪的脚步便顿住了,“……我生的女儿,左脚的交底有一颗黑痣,不大……右手的手腕内侧,就在诊脉要摁的那个位置,有一片指甲盖大的红胎记……孩子长大点了,黑痣可能没那么明显了,手腕上的胎记长散了没有……我也不确定……”

    小道就看桐桐,然后微微点头。

    桐桐接过孩子,把孩子的手脚都看了,然后给白雪送过去,白雪看着还睡着怎么扒拉都不醒的孩子,视线在孩子的手脚上停留了一下之后,没有伸手抱!

    她朝后退了两步,跟孩子拉开一点距离,“……对外就说不是……”

    什么?

    白雪的面色复杂,但眼神却格外坚定,“……我走不了了,带着她更走不了了!有人发消息回去,就证明我反了的事……他们知道了。入这一行,家规森严。以后追杀的事少不了,我带着她……是害了她。”

    说着话,她就抬头看林雨桐,“把她送人,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叫她好好的活着……”

    话没说完,仇深蹬蹬蹬的跑过去,拦在林雨桐的面前,“妹妹……我妹妹……不送……”他吓的浑身哆嗦,说话磕磕巴巴的,但却坚定的很,拦着不叫大人把妹妹送人。

    林雨桐蹲吓,“不怕!不送。”栓子过来,拉仇深,“不是送,你俩是我家的孩子,怎么会送走呢?是坏人把你从我家偷走了……”

    “我阿娘不是坏人……”

    “对!你阿娘不是坏人!你阿娘本是我姑姑,是坏人把我姑姑和我表弟都给拐走了,我们家也是找了可长时间才把你给找回来了……”

    仇深看小道,显然对这话不知道该不该信。好半晌才道,“我阿娘……说我外家是出来逃难的,她跟家里人走散了……”

    “对啊!就是出来逃难的,我家在京城……原本也不在这里……”

    小道推了栓子一下,觉得这小子是真讨厌。自己是孤身一人,才说捡了个亲人回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养着,很快就大了。谁知道,栓子要呢。

    栓子低声道:“我奶奶在家也没什么事,我爹也不会再娶,家里就我单蹦一条根。放我家吧,有人照看……”

    也行吧!小道就摸了摸仇深的脑袋,“这是你表哥栓子,家里还有你姥姥,你舅舅……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仇深伸手拉妹妹,“还有妹妹……”

    好!还有妹妹!

    小道看了白雪一眼,伸手跟林雨桐要孩子,“姐,仇深的娘临死都叮嘱他,别叫妹妹哭,照看好了就能活命……”别把俩孩子分开。

    林雨桐在把孩子递过去之前看白雪,“你可想好了……送出去可就不能再要回来了。”

    白雪摇头,紧跟着转身,面对着墙,背对着众人,“送走吧。那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林雨桐就把孩子给小道,小道抱着小的,牵着大的出门了。

    栓子才要跟,白雪从都带里往出掏,掏出三根小黄鱼,还有几个金戒指金耳坠来,一股脑的都塞过去,“没别的意思……要是遇到难处,就用吧……”

    栓子不要,真用不到这个东西。

    林雨桐看着白雪固执的攥着东西给栓子塞,这才说栓子,“拿着吧……”

    栓子这才接了,“我不会动用……等她将来成家了,我给她。”白雪却像是放下了心事,扭脸看林雨桐,“……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要留下来,你的顾虑会很多。因为我现在越发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了!孩子送过来,我找不来任何人来证明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们会想,也许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是设计好的,孩子的特征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成功的把我送来……这现在成了一个死结。”她惨然的笑了一下,“原来……走错了路,再想回头是这么难。家……我怕是回不了了!我……得告辞了……”

    去哪?

    “不知道。”她摇头,“偷着出国……也未可知吧。”

    林雨桐看她,“如果我肯留你呢?”

    白雪回看她,没言语。

    林雨桐就道:“镇上会办一小学,你留下来当教员吧。”

    真留我?

    真留你!

    白雪满眼复杂的看林雨桐,“那位魏先生,其实不是个心大的人。他不喜欢脱离掌控。因此,我来了秦省,他必然是偷着也来了!此人自负,他的能力如今并不被上面认可……所以,他越发想干出点什么事来。因此,我判断,他必然是在秦省的。在京城他犯过不谨慎的错,因此,此次他行事必然更谨慎。内陆通电的少,他出来必不会带发报机的。”

    林雨桐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他的发报机在京城,且有他的亲信守着。这个亲信就是他和上级的信息中转站。”

    对!白雪觉得林雨桐有时候格外的内行。林雨桐从这些话里捕捉的信息,差不多已经圈定了这位魏先生的位置了:“根据你说的这些推断,他如果真在秦省,那么他住的地方一定距离电报局不远……在电报局可以给京城发报,叫京城代为给上级发报。那么,拿着画像去电报局看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就能验证他在秦省的消息。可如此就导致他接收电报却并不方便。一,他不想暴露他的住址。二,他不想叫人记住他。所以,他会使用收音机……但是收音机被允许使用,到现在也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在内陆,各方面不如大城市发达的情况下,收音机使用,怕是得另外加天线……”

    按照这些条件找此人,就不信找不见。

    白雪点头,没错就是如此。

    林雨桐回头看白雪,现在才说这一点,这是给她留着一条退路的吧。她沉吟了一瞬这才道:“可这么长时间了,东北出事到现在,他还能留着?”

    “白蓝玉是他背着上面派来的。”白雪就道,“……此事坏在我和白蓝玉身上,他难辞其咎。因此,我判断,他压根就不敢叫上面知道他在秦省。出了此事,上面一定会给他发报,叫他撤离蛰伏。那么他得到亲信中转来的消息,第一反应应该是叫他的亲信尽快离开京城,蛰伏起来。至于他自己,一静不如一动,呆着不动,什么也不做,就是最好的躲避办法。而且,他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回去要么以死谢罪,要么就留下,立下更大的功劳赎罪。以我对他的了解,逃不是他的性格。他会留下来,伺机而动。因此,去找他吧,他必在秦省。”

    林雨桐看一直站在门口的巴哥,巴哥点点头,扭身就走了。

    白雪转头又加了一句:“……他应该不在长安……”

    巴哥回了一声:“知道……迄今为止……长安交通还是不便捷,他不可能……不留退路,因此他该在童关……童关三省通衢……交通便利……那里也有电报局……”

    白雪这才不说话了,回给她安排的地方去住了。没人关着她,但是在姓魏的抓回来之前,她一直没出来过。

    三天之后的夜里,巴哥回来了,人逮住了,但是并没有往村里带。他审问过了,对方承认了派人过来的事。

    但派来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是幼,是男是女,他是真不知道。

    只知道这是‘老头子’培养的最神秘的间谍——代号凤凰。

    凤凰单飞,自主行事,只能他联系上面,上面无人可命令他。

    也就是说,可为帅,亦可为将者,便是凤凰。

    桐桐将象棋里一黑一红的‘车’都拿在手里,你碰碰我,我碰碰你,发出铿锵之声。好半晌她一笑,“……凤凰……挺有意思的……”

    若是来了,迄今还没被发现,那就真的好玩了!

    四爷都无奈,桐桐脸上的一本正经,可眼神里明显上过一丝调皮。这是遇到感兴趣的游戏时的才有的神色。

    他又给桐桐贴了一个标签:违背君子行为规范的危险游戏爱好者!

    第363章 重踏征程(109)

    知道有凤凰的存在,桐桐的心里能安稳吗?

    这个人不揪出来,心里是安稳不了的。

    可怎么揪出这个人呢?

    几个人得开会呀!除了巴哥和方云,还多了杨先河。

    四爷叫了桐桐到炕桌跟前,在一个叫平家洼的地方点了点,然后看桐桐:“……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山里的一块洼地,但却不积水,水从山缝里流出来,里面能保证一定程度的湿润,又极其安全的一个所在。

    “那三千条枪,在路上辗转了这么长时间,也快到了。”

    嗯!快到了,铜锤跟着镖局在运呢,按着时间算,应该是快了。

    “你说这个凤凰,如今在哪?”

    桐桐就道,“凤凰……可能离咱们不远,但是很大概率上可能还没有进入咱们的视线。我信巴哥的能力,凡是进入视线的,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白雪这个人……我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但此人至少不是凤凰。根据姓魏的说辞,说是咱们在齐鲁的时候,对方发电报说是渔网漏了,那也就是说,凤凰在路上是跟着咱们的。跟的很高明,我都没察觉。要是这么说的话,此人一定知道齐鲁发生的事,而那个时候白雪在丁旺的视线里……也就是说,白雪跟咱们的轨迹是不重叠的。因此,若是凤凰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的话,那么,就能笃定,她不是凤凰。我虽然无法完全信任她,但是可以基本排除她是凤凰的嫌疑。”

    嗯!有道理。

    “再有一个丁旺……此人在沪市的时候,是在白雪的眼皮子底下。也就是说,他在沪市的履历基本是清白的。而他在京城的事情,咱们基本都清楚。唯一跟咱们分开的时间,就是咱们离开京城,而他们却还没动身的时候。他没倒向倭国人,之后也不会倒向倭国人……但是,此人一心向上,而刚好,代想跟咱们身边安插奸细的心思,从来就没断过。一个一心谋上进,一个找机会招揽,在这个短暂的空档时间,代是否派人找过丁旺,丁旺是否为其所用……”

    她说着就拿出小本本,然后翻开,里面一串串的人名。

    四爷探头一看,还纳罕她什么时候准备的小本本他都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毛病,怎么好的不学,坏的学的那么快了。爱记小本本这毛病,咱能不传承吗?

    这一瞧,哟!第一页写着白兰,然后在名字的后面用红笔画了个叉叉。叉叉的后面才是已知的关于白兰的所有信息。

    甚至把白兰的遗留问题都列出来了,像是狗蛋和大满一家。

    这会子桐桐先把这个给补充完成了。大满一家和村里人坚定的认为白兰跟别的男人跑了,带走了家里的吃的用的,还有钱。因此,对于被白兰带过来的拖油瓶狗蛋,人家也不愿意要了。真就是一把把那么大点的孩子推出来,爱上哪上哪去,他们家不收。还是方云出面,将狗蛋接了出来。本来是给栓子家养的,但是村里一户孤寡的哑巴老太太,找上门来,想找个孩子养老。哑巴老太太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招赘过女婿,但是那女婿早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守寡守了三十多年了,就想要个孩子。老太太会接生,会给才出生的孩子剃头,因此,靠这个手艺,日子也能过。家里有五亩地,一个人种着,有粮食,有点余钱,日子在村里是能过的去的。

    于是,就把狗蛋送过去,给哑姑做了孙子。哑姑几十年一直一个人,如今添了孙子,这些日子看下来,对孩子很好。进进出出的,走哪都背着狗蛋。衣裳鞋袜都干干净净的,都说这孩子有福气,掉到福窝里了。

    这件事有了交代,就给用红笔在末尾画了一个句号。

    紧跟着又给白雪的后面打了个问号,再给丁旺的名字下面画了个半错半对的符号,标注了一个‘代’字。

    四爷瞅了一眼,就见她翻动的后面几页的名字分别是丁三甲、丁婶、红桃。

    桐桐先点这个丁三甲:“……他是被倭国人找回来的!找回来的时候险些丧命,那一条腿,在丁旺看来,都是因为倭国人而伤的……因此,丁旺从倭国人的阵营里挣脱出来了。但是,丁三甲的嫌疑就能被洗清吗?他是怎么被倭国人找到的,什么时候被找到的……中间经历了什么只他清楚。从情感上来说,我不愿意怀疑此人。但是理智上来讲,得小心他!这种事情,宁肯是咱们私底下冤枉了谁,也别叫谁从咱们眼皮子底下给漏了。”

    嗯!丁三甲能打个重点观察的符号了。

    他才这么一想,桐桐就拿了红笔,在丁三甲这个名字的后面画了个重点符号。

    他:“……”

    四爷这个表情,叫桐桐还纳闷,“怎么了?哪里不对?”没!哪里都对!你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了我们家的人了。连骨头里都是我们家那个味儿了。

    桐桐的手在丁婶和红桃的名字上点了点,“丁婶尊重丈夫,以夫为天,她最可能受丁三甲影响。面红桃呢,不仅尊重丈夫,而且孝顺公婆,听公婆的话……若是丁三甲有问题,那么这三个人都得小心。若是丁三甲没问题,那么红桃也得注意。因为我对丁旺……心存疑虑。我要是代,我就笼络此人为我所用。所以,我基本可以断定,丁旺跟代一系接触过。如果是这样,那么红桃呢?红桃会是丁旺的一个帮手……只是咱们不对外表明立场,代的任务也只是监视,这件事对丁旺来说,他不觉得危害了谁,一定会接下来的。”

    所以,她提笔,给红桃的后面也标注了一个‘代’。不用问都知道,她自觉不自觉的,都会成为丁旺的一双眼睛。即便如今不知道,可等将来知道了,她依然会选择她的丈夫。

    自己这个姐姐,她摇摇头,不用在这个上面较劲。

    四爷点头扔过这一家,其余的可疑人员里,还有一个外人,就是吕时飞。吕时飞这个人不讨人厌,修路的事他积极参与了,干的也都是正事。此人的履历干净,出身也显赫。之前跟林雨桐和四爷有一面之缘的卫生司吕司长,是他的亲叔叔。如今吕司长成了卫生部的吕副部长,早前吕家是孙系,如今是坚定的蒋系人马。老家在江浙,家族颇大,财力非同一般。

    这样一个人,是倭国间谍的可能性几乎能小到零。

    这就是蒋系明面上派来的人,看着财务动向等问题的,跟别的不相干。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用了人家的钱,做的药跟卫生部相干,人家放人盯着才是正常的。

    所以,只要不是事关组织的事,其他的事情,是可以叫吕时飞积极参与的。

    这是一个可以明确的排除嫌疑的人。

    这么绕了一圈之后,发现真没有凤凰的踪迹。

    巴哥看了桐桐一眼,“那个叫小桐的姑娘……和她的师父,你没有提。”

    不提是因为从心里来说,她知道这一对师徒绝对不是间谍。脑子里片段的记忆是在的,但是,这师徒的身份却最不好验证。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姑娘,虽然在齐鲁的周村附近停留的时间长些,但大部分时间,师徒俩是满世界游走的。

    这就导致了,他们师徒没有人证、物证来证明他们确实是清白的。巴哥怕桐桐感情用事,坏了事。

    桐桐理解,巴哥这种做法无疑是对的。不管什么时候不能失了这种警惕心。

    日久见人心,这是非时间不能证明的事。

    因此,巴哥一提,她就给这师徒的后面画了两个问号,这是需要继续观察的人。

    方云叹气,“这么一来,咱们现在连个怀疑的目标都没有了。”

    却不想桐桐又把小本本翻到白雪那一页,说了一句谁也没想的方向,“人都是有惯性思维的,对吧?”

    对!

    “凤凰是一个代号,一个代号对应着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小组,对吧?”

    没错。

    “可是想接近咱们,一个小组目标太大了。而且,人越多,就越是难有秘密。因此,包括我在内,都排除了对方是一个小组的可能,对吧?”

    是啊!这种级别的,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的秘密越好呀!弄三五个人一个组,若是一个人掉链子,这就有导致全组完蛋的风险。这是常识!

    因此,咱们当然理所当然的认为,凤凰这个代号对应的就该是一个人才对。

    这种想法哪里不对吗?

    桐桐没再言语,似乎是思忖着什么。而四爷立马懂了桐桐的意思,他解释了一句:“凤凰凤凰,凤是凤,凰是凰。凤为雄,凰为雌。桐桐的意思是说,得防着凤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可能。”

    也就是说,凤凰其实是凤和凰。如实如此,那么潜伏进来的,就是个代号分别为凤、凰的二人小组。

    杨先河就诧异的看这位林先生,为什么总觉得她的逻辑跟正常人不一样呢?她这种的有点类似于料敌先机了吧!

    她不是江湖草莽出身,她是谍中王吧。要不然,她的逻辑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这会子就见她把本子合上,在地图上点了点,“咱们的枪要到了,平家洼这个地方……要是想放饵料钓鱼的话,这个地方确实挺好。钓吧!若是把外围的人员钓出来了,那么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凤凰是两个人,一人在外围,一人已经进来了……”

    第364章 重踏征程(110)

    入了秋的风带着些干冷,今年的雨好似有些少,地里的庄稼明显是旱了。便是挑水浇地,能保证不减产的也就那么靠着河的两岸。

    四爷在外面动嘴的时候多,动手的时候少。

    于是,在家里陪着长平的时间多了,那也没闲着。

    西北的冬天干冷,挨着山的话,气温比城里的气温还要低一些。想要呆的舒服,这屋里就得拾掇。

    今儿就是,一早起来又是土坯又是和泥的,忙活起来了。桐桐坐在边上,给孩子做天冷之后做的夹袄呢。

    四爷看一眼,她在那儿坐着呢。

    再看一眼,她还在那里坐着手里不得闲。

    平时可不这样,那嘴巴嘚吧嘚吧没完没了的。

    显然,这个可能存在的凤凰,给她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四爷把铁锹放下,坐她边上,“我给你出个主意。”

    嗯!你说。

    “外围那是巴哥的事,他要真排查,应该也不难排查出来。说到底,你是想揪出这个貌似已经混进来的人,对吧?”

    桐桐停下手里的针线,“这次不同以往,得有证据。”

    四爷点头,“不同就不同在,多了那对师徒。你是心里确定他们没问题,但是你不能阻拦巴哥和方云去怀疑这两人。你觉得你得把你在心里确定的那个人证死了,才算是做好了。可对?”

    对!若是叫那师徒一来,就被警惕,他们会不舒服,槐子会不舒服,就连自家这边,从内心来讲,也是不舒服的。

    只有把真正的那个人逮住了,其他的才算是解脱了。

    四爷就说,“那为什么非得你花费时间精力去验证此人是什么来历呢?”他在桌上写了个‘胡’,“请胡木兰来一趟,你无法信任那个人,留下她,就是鸡肋。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那干脆就送走,送到胡木兰的手里去。”

    送到胡木兰手里?

    对!给胡木兰送去!她怎么用,那是她的事!

    咱们的目的是护着咱们的安全,凡是可疑的,都给踢出去就完了。

    为这种事耗费时间,在四爷看来,就是舍本逐末。你非得证明你技高一筹吗?

    反正从四爷的角度来看,这就跟武侠小说上那些动辄比武争天下第一的所谓大侠一样,偷着一股子叫人无法理解的蠢。

    这么说了桐桐还不算完,空闲了,四爷跟长平讲故事,今儿偏偏选了秦武王嬴荡,“……这位秦王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他喜欢什么呢?他喜欢跟人角力……”

    这个倒霉的秦武王因为跟人比赛举鼎,最后被大鼎给砸了,砸断了骨头,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

    四爷一本正经的告诉孩子,“秦武王擅武好武,身系大秦一国,却与人争为力而争个高低,岂不愚蠢?”

    长平嗯嗯嗯的点头,“蠢!”太蠢!

    四爷剥了花生塞给儿子,说的好!就是太蠢。

    桐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说我。

    但是,她仔细想想,好似四爷说的有道理!虫儿一叫,咱这种庄稼就得停摆,没这道理呀!与其这样,那我干脆把虫儿都给扫出去,管哪个是蝲蝲蛄呢,扔出去叫人家烦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摸摸鼻子,“那我……叫胡木兰来一趟。”

    这就对了嘛!胡木兰能调动多少资源,你才能调动多少资源?那姓魏的,还有那个什么白雪,你都给扔出去不就完了吗?剩下的事情处理起来不就简单了。

    你越用胡木兰,他们对咱们越信任,这是一层保护。

    再则,你放在手里觉得棘手,可扔给胡木兰,胡木兰是巴不得接到手里呢。

    这些人再厉害,再是间谍,再是高手,不也还是别人的刀吗?

    早告诉你了,只在专业领域用脑子,你最多混个专家。

    你得往高处站站,别老是把你自己摆在下面那个位子上,你是棋手,不是棋子,懂?

    懂懂懂!

    林雨桐就发现,她跟四爷的分歧点很迷。

    这事跟巴哥商量了一下,就真的请胡木兰再跑了一趟。

    林雨桐不瞒着胡木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的说了一遍。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也帮我分析分析,这个凤凰到底在哪,大致是个什么面目。

    胡木兰坐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手点着纸片上的几个名字,“丁旺几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他跟倭国无关。他父亲……存疑。但此人没时间受专业的训练,他即便是耳目,影响也不大,对吧?所以,丁家无关大局。”

    对!

    “吕时飞此人我敢打包票,不可能跟倭国人有关。他在工地上忙,就证明你也没疑心她。”

    是!

    胡木兰的手在纸片上指了指,那就简单了,“剩下的就是白雪和那师徒……你没怀疑那师徒,原因呢?”

    “直觉!”

    胡木兰接受了这样的措辞,“而且,履历说不清楚的人,肯定会被细查的。处心积虑的安排人,鬼子村的存在,就是为了叫每个人都有来处。所以,这么神秘的凤凰,不会是履历不清楚的人。我认同你的看法,这对师徒,没什么问题。”

    她的手指点在白雪的名字上:“你还是怀疑她?”

    林雨桐久久没有说话,“理智上,我觉得是她。但是直觉告诉我,她曾经跟我说的话,都是真诚的。”胡木兰皱眉,理智上认定一个人是间谍,可直觉又觉得,此人不存在主观上的危害。

    你的意思,她可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我就是拿不准,才来跟你商量呢。”桐桐纠结的就是这个,这个东西跟四爷说不清楚,但这却是能跟胡木兰探讨的话题。

    直觉这种东西,胡木兰懂。

    胡木兰被说的好奇,问说,“我能见见她吗?”

    能吧!我也要见的,我先去见,便是要送她走,我也得给她一个交代。不能把事情办的糊里糊涂的,这点尊重得给她。

    于是,正在小院里给白菜浇水的白雪,就见到了林雨桐。

    白雪笑了笑,“天旱了,不浇水怕是活不了了。我见别人都在浇水,我干脆也开始浇了。”

    林雨桐过去,给白菜间苗,这才道:“白雪,我一个朋友来了。”

    白雪拿着水瓢的手一顿,“林先生是想送我走吧?你那个朋友我知道,她的资料我看过,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桐桐看她,“我之前答应你,说你可以留在学校做教员。我是真诚的想留你!因为你之前说的话,我竟然没听出几分假的意思来。但是,干这一行的都知道,有些事不用解释,不用证据,我心里觉得是,其实就是了。你真诚过,但并不足够坦诚。我说的对吗?”

    白雪将水瓢放到水桶里,失笑了一瞬,而后才道:“林先生,水至清,未必就是好事。你得适当的叫水浑浊一些。放一些无伤大雅的杂质在里面,许是能更好的保护你也不一样。你万事都要探个究竟,这其实并不是好事。你越是不叫人探究,想探究的人就越多。我是真觉得,你留下我,对你更有作用。”

    林雨桐看她,“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白雪点头,‘嗯’了一声。

    “你是凤凰之一吗?”

    白雪愣了一下,而后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是我?”

    那你是吗?

    白雪笑了一下,“魏先生……从来都没有觉得我是凤凰之一。他现在还活着,他就是最好的明证,证明我不是凤凰之一。可你为什么还这么笃定我就是凤凰之一呢?”

    林雨桐看她,“难道你不该先奇怪,为什么凤凰是两人吗?”

    白雪呵呵出声,“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刚被带回来的那对师徒呢?这不合理的。”

    林雨桐吐出两个字:“直觉。”

    白雪不笑了,“就是觉得我是坏人,他们不是?”

    林雨桐摇头,“没有!你要是给我那种直觉,你活不到现在。我今儿过来,就是想跟你坦诚一些谈谈。理智告诉我,你有个很坏的身份。但是跟你相处,我对你的戒备反而没那么大。”

    白雪站起来,“我挺喜欢这个小院的,但这里到底不是我的归宿。胡木兰是要带我走的吧?也好,去了能叫我的身份变的简单单纯起来。叛徒的下场不会好,但是……好歹是换了一张皮回家了。”

    林雨桐跟着站起身,将手里的菜苗扔给院子里的几只鸡,看着鸡慢慢的啄着菜叶子。

    白雪看她,“我知道凤凰,但我确实不是凤凰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我的参与,把局势搅和的乱七八糟,你怀疑我是凤凰中的一个,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真不是凤凰。凤凰许是距离你们并没有那么近,明知道姓魏的掌握过他们的踪迹,那他们就不会这么着急的凑上来的。你若是信我,就别忙活了!你周围的情况我看了,除了你们当局政府的人,其实很干净。这也就意味着,凤凰还没动……你就乱了阵脚了。凤凰不是一般意义的间谍,你可能对他们的认识走入了一个误区。今儿要走了,我说的都是真话。自来就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暗处的那一套,我觉得便是凤凰真暗地里行事,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得考虑一点,那就是你的能耐叫他们有顾虑了,他们不敢跟你在你擅长的方面硬碰。”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擅长的方面?我就擅长暗地里搞事吗?

    林雨桐皱眉,她抬脚出去了。她突然意识到,白雪说的这种可能是真的存在的。

    两方在对彼此都不算了解的情况下,双方对彼此都出现了误判。

    对方的路偏没偏,桐桐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她自己对人家的判断,失误了。

    回去跟四爷一说,四爷就道:“要是如此,那对方就应该跟咱们一样,是有很光鲜的社会身份的……”

    应该是如此!

    这就好了!早看不惯你们暗地里那一套了!这个好,这种的不会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爷就喜欢这样的间谍,透着一股子文明。

    这么着玩耍多好,安心呀!

    人就得安心,对吧?你听听,外面的秋风是不是都动听起来了……

    第365章 重踏征程(111)

    入了冬日子可不短了,一场雪也没下。

    站在山下往上瞧,除了能看见山顶戴了一顶白帽子之外,真是一片雪花都没见。

    门前的小河,河水的水位明显是低了,关中这一片,今年的秋粮严重减产。这就导致了秋收以后,这边一说开工,周围好几个县的人都出来成群结队的来找活干。

    来的都是壮劳力,不要工钱,管饭就行。省了口粮,家里的老幼妇孺,这不就多口吃的吗?

    人多了,眼就杂。

    怎么办呢?

    村与村之间联保,人与人之间联保。最先是山南镇,以杨家凹为中心。这个村子里人咱都认识,知根知底,没有问题。镇子上的,这是能相互作证的,他是谁家的,多大了,家里还有谁,一直在镇上还是什么什么时候出去过等等。

    周围村子的人若是想来,那就找杨家凹认识的人,或是姻亲,或是朋友,知道另外一个村里确实有你这号人。以村为单位,每个来的人都能说清楚你们村的这些人的来历,保证没问题。这才可以!

    为啥这么干呢?鬼子村这个事在城里报纸上都刊登了,咱也是防着鬼子呢,都理解理解。

    一个村可以为三个村作保,以此往外围推。

    这般之下,一入冬,进山做工的就有数千人。每天还都有各村管事的往上找,总也还有想来做工的。

    这么多人是要吃饭的呀!这事全给吕时飞去负责,只要能确保这么多人有饭吃,其他的事你看着办。

    吕时飞管了三天,知道管这事的难处了:这么多人要吃饭,这都是要花钱的呀!上面是给钱,但给的并不利索。真就是花钱扣扣索索的!这么点钱,这么大的工程,上面也是能坑人,这么着还得叫人看着这两口子的动向。这不是难为人吗?这个时候他真就觉得,林先生当真是好脾气!在正事上没马虎,就凭人家在正事上不给上面添麻烦的态度,就该被嘉奖的。

    真的!再这么下去,自己先扛不住了。

    他晚上来找四爷:“……金兄呀,这么大的摊子,这么着不行!除了你催,别人也没法催呀!”

    四爷叫对方炕桌边坐,林雨桐起身让客人,“吃饭!先吃饭。”

    杨子转身拿了碗筷来,“吕先生,您尝尝。”

    天都晚了,这是加了一餐。

    吕时飞一瞧,清苦成这个样子!土房茅屋,寒舍泥炉,由此可见,诗人嘴里那山居惬意,那全是骗人的。

    其实林雨桐觉得还好,这在乱世里,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安稳的生活着,干点能干的事。闲暇了,还能围炉打坐,温一壶老酒对酌,不知道有多惬意呢。这会子炉子下面木炭红彤彤的,砂锅里面咕嘟嘟的炖着菜,香味飘的满屋都是,多好的。

    吕时飞接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嗯,挺好吃的。比小灶上的饭菜可好吃多了。

    这是炖的黄菜豆腐,黄菜是林雨桐新学的。用的就是白菜最外面那一两层的老梆子,将这些老梆子菜叶子摘洗干净了,去磨豆腐的地方拎上两桶豆浆。白菜梆子在滚水里过一遍,之后加上豆浆发酵,酸了就能吃了。她还真没这么做过,来之后新学的,头一次做。把家里种的那些白菜的菜梆子和老青菜之类的都这么处理了,弄了一大瓮。

    晚上若是饿了,就用砂锅放点猪油,葱姜蒜爆香,把从厨房捞出来的都冻成冰碴子的黄菜放进去,加水咕嘟着。然后豆腐粉条往里放,最简单不过的吃食。

    这么炖着的豆腐特别入味,长平爱吃的很,晚上本就常做。若是遇到有人找四爷说事,也是这么着,各种的菜这么炖一锅,热乎乎的吃着舒服。

    四爷和桐桐挺满足的,如今家里就一家三口,这日子简单滋润。原本家里还有外人,但现在,必须得分开。

    巴哥和方云原本是三不五时的过来吃饭,谁都不会去见外的。但是方云却正儿八经的提出,“不能这么着下去!这一开工,人就杂。当局若是想派很多人渗透进来,这个很难做到。但若是拉拢人,那咱们可就有些防不胜防了。若是走的太近,叫人瞧着无界限,这不是好事。我和老季的身份,就是被请来帮忙的,上下之间界限要分明……”这对彼此都好!

    于是,巴哥和方云两人,人家也过起了小日子。巴哥很忙,甚少回来。方云是宁可一个人凑活着吃,也坚决不在这边吃饭的。

    本来还有槐子杨子,一直这么处着关系,孩子也一直舅舅舅舅的叫。按说这样的关系,就是吕时飞,也不会多想。但是因着那对师徒,巴哥的意思是,再观察一两年再说。但是短期内,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合适。

    林雨桐也没想一直叫槐子和杨子在家里住着,为啥呢?因为那个小桐才认回来,他们需要在一起生活才能培养起感情来。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叫人家兄妹三个一块过日子呢?就一个姓吴的老贼,病也养好了,跟着三个人一块过日子吧。

    每个人都得有活干,这才有饭吃,对吧?

    槐子跟小道连同铜锤,管着那三千条枪的事。他们得一点点的选合用的人,在一年内,每个人能拉起一千人的队伍负责整个翠山的安保,就是他们的差事。

    这个薪水自然就高,这是养的起家的。杨子还在这边当学徒,白天来,晚上回去睡,在这边吃喝,几乎不花钱。那个小桐想干嘛,林雨桐也不知道,但是人家师父求过林雨桐,说是哪怕叫他徒弟学学认药材的,好歹是个手艺。林雨桐没拒绝,但也知道,巴哥和方云一定不会愿意小桐跟在自己身边的。

    林雨桐给了个折中的办法,跟小桐说:“妇科是个大科……女人生孩子,迄今为止,很多人还是不愿意男大夫进产房。我去跟哑姑说,叫她先带着你接生……你在边上看着。回头我再慢慢的教你!”

    老吴觉得挺好,好声好气的跟小桐说,“我知道你心野,可你一个姑娘家,你想学什么呀?去学那玉面罗刹杀人那一套?”

    不行吗?“不行!”老吴坚决不答应,“生老病死,病了要大夫,生孩子当然也要大夫。那谁家能不生孩子呀?你去学去,学着看女人病。只学成这一手,就能保你一辈子饿不着。那当大夫的,不是念书念出来的,那跟着师傅见的多,自然就会了!你先跟着去看看……看看还害怕呀!”

    “我去看看……也不拿工钱,咱俩吃什么喝什么……”

    转天槐子将薪水拿回家,都给她收着,“家里的开销,你说了算。”

    “……”这个新大哥可真实诚,就不怕我卷了钱跑了。其实对于我是不是你妹妹,我这心里并不是很确定。

    反正别管怎么磕绊,兄妹三个这么凑到一块过起了日子。

    老贼也没闲着,四处弄点干草,大部分都是药材,多少能换点钱。但巴哥觉得由着他到处跑,倒不如限制他的自由。就找上门给他活,“咱这人多,路口得设个登记口。您过去帮着看门吧……”

    通往山上的路口,路边盖个小土坯房子,弄个泥炉子,一铺小炕,就能在里面安家。

    看管进出的人,也不是老吴一个人的差事,还有镇上一独眼老人,两人搭伴,直接给住过去了。

    老吴这眼睛贼呀,在工地上做饭的妇人哪个偷馒头偷粮食了,他是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去了三天,看出了五个。他当时没言语,回头就跟槐子说了。巴哥暂时也没觉得老吴有什么毛病,就这么叫他在那里混着日子,得一份工钱罢了。

    栓子呢,他奶奶在家养着俩孩子,桐桐每月给俩孩子补贴一份伙食费。再加上栓子爹在账房管着差事,跟吕时飞接触最多的就是栓子爹。对于这种账房先生,这自来薪水也不低。栓子呢,还是给四爷跑腿,支应差事,在家里进进出出最多的就是他。

    像是家里的柴火之类的,他是得空了就给弄好了。但吃饭睡觉,都不在家里。

    小道和铜锤在山上管着工地呢。十天半月的都未必下山,槐子回来的多点,桐桐经常叫给两人捎点吃的。

    反正叫人猛的一瞧,自家这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户账户人家。

    如今大冷天的,靠烧柴取暖。晚上吃的就是酸白菜梆子炖豆腐,就是做的再好,不也还是这么些东西吗?

    吕时飞又给嘴里塞了一筷子粉条,这才道:“金兄呀……事得干,但很不必这么清苦。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很该叫上面的人瞧瞧,咱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保密归保密,但钱粮是不是得大方着点。”

    四爷给对方倒酒,“发了电报,催了几回了!张先生之前还提了,让他侄儿过来。我也想着,钱粮这些我不沾手,不管上面给多少,只要保证不耽搁事,保证我这边供给凑活,谁从中间吃多少,我不眼红……”

    吕时飞端着酒杯就笑,“金兄……您看的透呀!”

    四爷摆手,“不过催了几次,至今不见那位小张先生过来,怕是中间有什么变故。”

    要换人了?

    四爷给对方满上酒,“时飞呀,我主要管电厂这一摊子,药厂是我家林先生的地盘,她不耐烦琐事,这差事交给季兄代为处理。说起来,药厂跟其他的,其实是分割开的。咱们还需要矿场、需要冶炼厂,需要……这事绝不是一个人能管的过来的。”

    吕时飞愣了一点,然后若有所思。这是说,要来个大管家的吧!这管家管不到人家,但管的到自己的。

    果然,这话落下没几天,上面终于派人来了。应该是第一批打前站的人,人不多,就三个,可这三个都颇有来头。

    一个叫辛护国,此人做过蒋的侍从亲卫长,因负伤无法做亲卫,这才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

    一个叫郑天晟,此人是宋家的远亲,至于是什么样的亲,这就无从得知了。

    还有一个人,连林雨桐也没想到,此人竟是白雪。

    白雪换了一身妆容,跟着辛护国和郑天晟一起来的。

    郑天晟三十许岁年纪,五短身材,打扮的跟个做生意的富商似得,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人家说见人就有三分笑,这位见人得有五分笑。

    汽车一直开到村口,这三人手里拎着许多礼品,走到自家门口。

    一开门,林雨桐就看到一张喜庆的笑脸,一搭话,对方先欠了身,“……林先生,可算是见到您呢。金兄在家吗?在下郑天晟,跟金兄有过一面之缘,有些日子没见了,可是想的慌。”

    郑天晟?桐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想不起这人是谁。如果不是后面跟着白雪,她真没想到这是上面派来的。

    还别说,他这么一副样子,跟那些商人的做派一模一样的,谁能想到他肩负别的使命呢。

    林雨桐客气了两句,把三人往里面请,“……张先生早说有人要来,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兄台。若是知道,早该去接的。”

    不敢当不敢当。

    说着话,就穿过了院子。

    此时,四爷已经从堂屋里迎出来了,“是郑兄呀,京城一别,有些日子了。”

    可不嘛,怪想的。

    其实两人真不熟,真就是见了一面,很多人在一块,别人给客气的引荐了一下,四爷能记起姓郑,已然是不错了。

    进去相互介绍,重新认识,分宾主坐下。

    杨子这才带着长平过来给客人见礼,桐桐给介绍了,一个是幼弟,一个是犬子。

    郑天晟见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知礼的样子,又免不了夸几句。

    栓子进来倒了茶,就在四爷边上站了。

    郑天晟随意的一打量,这才道:“茅屋草舍,却也气度俨然。怪不得人说,山野藏高人呢。金兄,您和林先生一样,可都是高人。这次的差事,我听您的。您是行家,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什么了,只管跟我提。别管什么东西,只要您要了,我弄不到,那是我姓郑的没本事……”

    四爷摆手,“郑兄,电厂是基础,我把电厂做好,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您该怎么管理,您说了算。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我分身乏术。再则,事关机密……郑兄不仅得防着倭国人,还得防着共党……人多手杂,容易出事!”

    这是说,他得避嫌。

    郑天晟哈哈就笑,“金兄呀,你这人就是太谨慎。”

    却再不提叫四爷管这个管哪个的话了。

    林雨桐并没有单独跟白雪说话的机会,第一次简单的接触,就这样了。

    人送走,不到晚上,杨先河的大舅子来了,此人叫姚贵材,在镇上任公署署长。

    如今跟四爷那也是常来常往,但此人并不是党内人士,只算的上是周围有名的绅士人家。做着个小官,但却并无恶名。相反,镇上不管是哪个村,有后生勤学上进,他很乐意出钱资助这样的孩子去求学。

    今儿来又带了两斤猪肉,“林先生,今儿搭伙,馋您做的五花肉了。”

    林雨桐笑着接了,四爷把人往里面请。

    在书房坐了,姚贵材把羊皮袄子一脱,摘了狗皮帽子,坐在炉子边上,跟四爷道:“老弟呀,你给老哥一句实在话,这新来的三个,什么来头。这一来,就把公署的办公区彻底给占据了。公署里十多号人,都给撵到门房办公了。今儿一早,从长安下来两人,陪着这三人的。这么一行人,还是县长刘洋亲自陪同下来的!如今正在公署设宴呢……”

    “那老兄你不陪着去?”

    “我老表陪着呢,他是镇长,人家认他。”姚贵材低声问,“老弟呀,你给老哥说句实话,咱这山里,是出金银矿了吗?这要不是出了大矿,这能一级一级的来这么多人呀?”

    四爷笑了笑没言语,“您就当是为电厂挖出了煤矿,别的不打听最好。既然都不说来历,那自然是不想叫你们知道来历。”

    哎哟!那这得是多大的来头呢?

    姚贵材接了递来的茶手都有点抖了,“……这对咱这地方……是好是坏呀?”

    不是坏事!能给大家找碗饭吃的地方。

    两人在里面说话,桐桐在外面隐约听见了。她是出来从挂着的红辣椒串上摘几个干辣椒的,结果听了那么一耳朵。

    啥意思?住进了公署?!这是想以开矿的名目掩人耳目吧。

    红烧肉端进去,就是红烧肉。

    姚贵材点着这碗肉,“家里做的就跟炖肉似得,还是这个正宗,跟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馆子吃的,一样样的。”说着就跟林雨桐拉关系,说亲近话,“……您那妹夫,人很机灵。这两个月看下来,当真就是少见到这样的年轻人了。”

    他说的是如今在行署当差的丁旺。

    丁旺在行署里忙前忙后,设宴不是一句简单的设宴就能操办起来的。署长出门了,管事的是主任杨中和。

    杨中和这人,这会子正巴结县长刘洋呢。那位刘县长说,“得有河鲜。”

    杨主任立马应承,“没问题,河鲜马上准备。”

    于是,自己就得想办法给准备河鲜。

    可哪里有什么河鲜?看谁家还有鱼,弄两条鱼上菜得了。

    看杨主任那德行,丁旺过去拉了他,“主任,有是有,但这不是费时间吗?等到了饭点,菜端不出来,不像话。您看这样行吗?我看着准备,完了菜单给您定夺,咱以地方特色待客,也是咱们的诚意。”

    成成成!赶紧的吧。

    羊腿,这个有,自家店里就有。猪肉管够的用。

    虾是绝对没有,但是鱼……有个地方还真有。

    他叫了个跑腿的,“你去我家店里买一只羊腿给后厨送去,顺便叫我媳妇赶紧去她姐家一趟,我记得林先生院里的瓮里,就养着鱼呢……”

    跑腿的还没走呢,就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句,“不用了!”

    丁旺面色微微一变,扭脸看过去,果然是白雪。

    白雪朝他笑了笑,“别折腾了,有其他菜就挺好了。鱼嘛,就别去拿了。林先生那边的鱼,是留给孩子吃的。咱们怎么好意思从孩子嘴里抢食吃。”

    丁旺客气的回了一句,“今儿先借用,回头打发人专门买些野河鱼再给林先生送去就是了。”

    “我们不是挑剔的人,以后还会常住,改天再尝本地的鱼也就是了。”说完,不给丁旺说话的时间,又转身回屋去了。

    丁旺皱眉,这个白雪,怎么又回来了。

    他打发了跑腿的去买羊腿去了,鱼只能算是了。

    羊肉馆里,丁三甲正在厨下添火,知道是公署要羊腿的,就起身笑着迎客,“羊腿还真有!另外羊头和羊蹄还有,都是处理好的……”

    跑腿的不敢接,就要羊腿就够了。

    可等跑腿的一走,丁三甲就喊红桃,“把羊头和羊蹄装篮子里,给送去。”

    红桃心疼,“这个……咋收钱呀!”

    丁婶就笑,“别扣扣搜搜的,丁旺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当差,得叫大家觉得他能干这差事,那就得糊住大家的嘴。这羊头羊蹄不是给贵客吃的,就是叫后厨炖汤,公署那么些人呢,一人也分不了几口。”

    红桃这才拿着去了,一到地方就被丁旺拦了,“你怎么来了?”

    送东西呀!

    丁旺一把接到手里,“这里以后不许随便进出,需要什么我叫人去取,你别老往里面来了。”

    是来了贵客不方便外人进出了吧。

    红桃递了篮子,也没说别的,怕给丁旺惹麻烦,赶紧就走。

    可一出来,就碰到从外面的女茅厕出来的白雪,“白……白小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白雪点点头,“是嫂子啊?”她笑了一下,跟红桃擦肩而过,“我有差事,你忙你的。”说完,直接进了公署。

    红桃面色一变,站在外面怔怔的看这白雪的背影。看着她进了大门,看到丁旺手里拿着什么追着那个白小姐去了。

    这事叫她心里不舒坦,回去脸上都挂着相呢。

    丁婶一瞧,就放下手里的刀问她,“又怎么了?丁旺又说你了?”

    不是!是那个白雪,阴魂不散,怎么都到哪都跟着呢。

    丁婶愣了一下,“白雪……你说那个白小姐又来了?”

    可不!

    丁婶就看老丁,“你得说说丁旺。”

    “人家许是有正事呢,不至于有别的。”丁三甲说着就抬起头,“这事咱也没法打听,要是不放心,红桃你上你三姐家问问,看那白小姐是啥来路。”

    红桃顺手抓了两根没剔干净肉的大骨头,又把处理好的羊杂这个那个的切了一些,“那我上我姐家问问去……”

    第366章 重踏征程(112)

    今儿这风吹的,怎么这么大呢。四爷和桐桐把客人送出来,桐桐就搓手搓耳朵,而后低声跟四爷道:“你看人家那狗皮帽子也怪暖和的……”

    别!爷不代狗皮帽子,“棉帽子就挺好!”

    “面帽子没那个暖和,也不挡风。”桐桐把手塞到四爷的胳肢窝里暖着手,“天冷孩子不出门,你动不动就进山,山里还总零星飘雪。是得一顶皮帽子!”

    狗皮的不行,就羊皮的,回头我看看在哪能弄到小羊羔皮吧。那个轻软。

    进来的时候栓子正在院子里抱柴火,四爷就打发他,“你赶紧回吧,该给老人家烧炕了。”

    不着急!栓子到底把柴火都给弄进去了,这才往出走,“门我在外面带上了。”

    好!

    结果没听见关门声了,就说是红桃来了。

    四爷不爱见红桃这样的姑娘,直接去了书房。书房里杨子正在默医书,长平在描红。他看了一眼,给炉子添了木炭,干脆也忙他的去了。

    外面桐桐站在堂屋门口,迎红桃进来,“今儿这么大的风,你怎么过来了?馆子里生意说是好的很,一天能卖一只羊呢,你还有闲工夫出来。”

    红桃把篮子递过去,“给长平带来的,炖汤给孩子喝,暖和。”

    林雨桐收了,“做生意的东西,老这么拿也不成。”

    “做生意呢,才有富余的嘛!少了谁的,还能少了我外甥吃的?”她在堂屋的炉子边坐着,烤着手,又问说,“姐夫不在?长平呢?”

    林雨桐朝西屋指了指,“写字呢,写不好该训了。”

    对孩子也太严厉了些。

    红桃以前不觉得金四哥有多吓人,但现在瞧着,越瞧越威严。每次见了她都很客气,嘘寒问暖的都有,可就是瞧着不亲近。

    一听说在做学问,她就不敢高声说话了。

    这会子只压了声音道:“……带了就吃吧,我做主拿的,我公婆也没言语。这家我能当。”

    林雨桐给他递了热水,“这个点过来,肯定有事。知道你店里忙,有事你就说。”

    “姐!”红桃凑到桐桐边上,“你知道的吧,那个白雪又来了。”

    “她来她的……”林雨桐看红桃,“你怕她干嘛?”

    “不是!”红桃指了指镇子的方向,“她是常住呀,还是短住?是有差事呀?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来闲逛的。她这么跟丁旺在一个大门里进进出出的,我瞧着别扭。”

    林雨桐点了点红桃,“你傻呀!操心些没用的干什么?跟着你婆婆学会做羊肉吗?有这心思把手艺往精的学去!他俩又不傻,专门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碍你的眼呀?!你要不放心,就回去跟丁旺,跟你婆婆学我说的话,就说我说了,这山里可有狼了,丢个把人简单的人。”

    红桃一噎,“……姐……姐……不至于的……”

    “怎么不至于呀!”林雨桐哼了一声,“我是你亲姐,谁欺负你都不成!他丁旺要是有了外姓,我就有办法拿他去喂狼。她白雪真要是敢撬你的墙角,我也不客气!一样能把她放狼窝里叫狼给啃了。”

    红桃愕然,继而眼圈红了。

    “怎么还哭上了呢?”林雨桐就道,“所以,你别老觉得哪里不自在。你放心,他们不敢。回去好好过日子,学学手艺,想着怎么挣钱,钱攥到手里,去城里买房子,在城里开个羊肉馆子,那挣的更多。到那个时候,你瞅着白雪还是不顺眼,那直接搬家走了不就完了。多大点事?”

    “我……我就是心里不稳定。”红桃擦了眼泪,“公婆从不催我,可我这都圆房多久了,一直也没怀上。”

    “这七事八事的就没停过,消停日子才过了几天呀?急什么呀?你的身子没毛病,丁旺的身体我也看了,也没毛病。生孩子没问题,如今没有,就是跟孩子的缘分没到。你说说你们这房子是新盖的,铺子是新搭建的,炕潮不潮都不好说……孩子这个时候来了,不跟着遭罪吗?许是我外甥是个有福气的,挑你们日子好起来了,自然就来了。”把红桃说的又笑,还要开口再问别的,林雨桐直接给打岔了,“丁叔现在还去放羊呀?”

    那可不!

    林雨桐就道,“放什么羊呀……”四处乱跑,不好看着,“把羊圈养着也成吧!”

    哪有放羊省心呀。

    林雨桐摆手,“丁叔那腿不好,你做人儿媳妇的,你得想在丁旺的前头。丁叔那么个情况,整日里出去,一出去就大半天,你说能不累吗?”

    那是!腿好好的人,站半天都累的狠呢。

    “是吧。”林雨桐就说,“一呢,就是人轻省,在家里就给喂了。二呢,也是为了少些矛盾。你想啊,这草都是药材,你这出去吃了,周围村里的人就不乐意,对吧?虽然他们未必割的过来,但是你要是占了,他们不高兴。人家是坐地户,咱是外来户,能不跟人争执的事,何苦为这个招人不待见呢。咱是做开门生意的,图的就是一和气生财。人和,财就到了,是这个道理不?”

    那倒也是!

    “三则呢,周围都是冬小麦。谁家的青苗叫羊吃了,那都是大事。真叫人找上门,天天在店门口堵着门跟你闹,这耽搁一天生意多少钱呀?何必去干那瓜田李下的事呢?”林雨桐说着就给红桃添热水,“这养羊,不外是草。药材也有个季节性的,有些草不到季节有些人割了,这不就卖不上价钱吗?你这要是开门收草,后门开了,还能饿着养呀?”

    红桃忙摇头,“这也不划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用。不行就找个长工,叫长工给羊弄草。也就是管人吃饭这么点事。”

    也行呀!目的就是别叫丁三甲瞎跑。

    林雨桐又跟他算账,“这进山出山的人多了,这羊汤自然就红火。能腾出一个人来做买卖,比养羊划算。你算算,这骨头炖汤,一碗一个大子,有人吃没?肯定是有的!羊实在养不过来,找个羊经纪,大叔当年在老家,不就是做买卖经纪的。活儿往出一包,叫他见天的给你们送羊,这多简单的。”

    红桃心里一盘算,越盘算越觉得合算,“只羊汤……一天就一锅,那这也不少呀!”

    是啊!这钱跟白捡的似得。

    红桃赶紧就起身,“姐,你可算是点醒我了。我这就回去,不叫我爹去放羊了。”

    林雨桐给她把篮子腾出来,又把郑天晟他们拿来的点心随意的抓了两包给放篮子里了,“那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回吧。”

    红桃用头巾把头脸都包住了,这才接了篮子。朝篮子里一看她就笑,“那点羊杂,换了这么多好东西?”

    赶紧回吧!别舍不得吃。

    红桃走的时候挺高兴的,一回家就把点心包先给婆婆,“您瞧瞧……”

    还有客人呢,丁婶推她,“先放屋里,回来给客人端饭。”

    嗳!

    直到了晚上了,店门关了,一家子坐在店里盘账。店里暖和,这羊汤要好喝,就得靠熬,这火得一晚上不得停的。

    丁三甲数着钱,把纸币都拿出来,“……买啥都用这个钱,这不能留……改天得把这铜子拿去城里给换成银元……那个能放……”

    红桃把铜子都放在瓦罐里,晃荡的哗哗哗的响,这才说不叫公公放羊的事。

    丁三甲把纸币数了一半,又返回去重新数,“不放羊了?”

    嗯呢!红桃把听来的,一二三四五的掰扯了一遍,有理有据的。

    但这哪里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她要早这么想,这不就提了吗?

    丁婶笑呵呵的摸红桃的头,“我就说,咱家桃儿养的,跟亲闺女似得,知道疼爹呢。”

    丁三甲就笑,数了几张钱给红桃,“好!咱听桃儿的,不放羊了。这钱拿着,零花钱。”

    红桃贴身放了,“我攒着,不乱花。”

    丁旺刚才在剁骨头,断断续续的听了几耳朵,这会子放下砍刀过来了,才问红桃,“姐,怎么又上林先生家去了。”

    丁婶推了儿子一把,“怎么说话呢?我叫去的,不行呀?还不叫人回娘家了?”

    红桃把两包点心都拆了,也没看是什么,就拿过去,“瞧,我姐啥时候叫咱们吃亏了?”

    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事!

    丁旺才要掰扯呢,结果瞥见点心包里的东西了,“阿胶……上等银耳……这如今可贵!你怎么不看就给拿回来了。这玩意在镇上都找不到的上等货。”

    那我姐给了,我能不要吗?红桃一下子给包起来了,“留着给爹娘养身体吧。”

    丁婶拿过来瞧了,“先收着,银耳我会炖,你这样的年轻人吃了才好呢!回头给你炖!这个阿胶,我得打听打听再做,只听过,还真做过。”

    “我会,我娘以前在沈家,我跟着去后厨,见过灶上给沈家太太炖阿胶。”

    婆媳俩凑到一块,就这点吃食说的没完。丁旺彻底没说话的机会了,直到晚上躺下了,丁旺才小声的跟红桃说:“爹娘都是老家那一套处事的办法,觉得亲戚间就该走动走动。大事小情的有来有往。便是无事,做了点稀罕的饭菜,也巴不得跑一趟专门给送去。这要是在老家,你们姐妹俩这么走动,咱两家正经的姻亲,这么走动,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姐俩谁占便宜谁吃亏,这个也无所谓。就是亲戚,处的来咱处,处不来,再远着些。但现在,咱不是在老家!”

    不是在老家才更应该走动呢!

    红桃就道:“三姐说了,你要是敢对不住我,她把你扔山里喂狼去。”

    丁旺:“……姐,我说正事呢。”

    “你不信我姐拿你喂狼呀?”

    信!你姐真有本事拿我喂狼,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心疼你,我三姐可不会心疼人。”

    丁旺低声道,“所以说,你三姐跟你,就不是一样的人。你三姐那边,秘密太多了!走的近了,对你不是好事。远着些,可别人也知道那是你姐,咱家是你姐的正经亲戚,也都关照咱们家。这点好处就足够了!若是走的近了……好处还是那么些,但是坏处……太多了!”

    别吓我!

    “没吓你!”丁旺的声音更低,“要是有人威胁你,叫你从你姐那里偷秘方,你怎么办?你走的不近,别人知道从你身上下手没用,自然不找你。不找你,你就太平了,懂吗?姐,你照看我长大,照顾我,我不会害你的。”

    行行行!我听还不行吗?没事我绝对不主动去,这总行了吧。

    丁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翻身闭眼,“睡吧。”

    红桃看着给她一个脊背的人,伸手想碰一下,到底把手给缩回来了。也跟着翻身,嘀咕了一句:“……这么着……什么时候才能生孩子……”

    丁旺睁开眼,又缓缓的闭上,只假装没听见。

    冬夜里,山风呼啸,窗户纸被吹的哗哗哗的响。屋里挂着厚厚的布帘子,可还是不敢叫孩子睡在窗户下面,总觉得那地方漏风。

    夜里要是不给屋里添柴,躺在被窝里露在外面的鼻尖都是冰凉冰凉的。这种天,孩子最好是贴着大人睡,又暖和又安心。

    这天晚上桐桐睡的早,孩子睡觉之前,她就先睡了。孩子自然就跟着四爷睡了。

    四爷这正睡着呢,觉得有动静。一睁眼,桐桐借着火光在穿衣服。

    “是要添火吗?”你睡着吧,我去。

    桐桐摇头,严肃的很,“你跟孩子先睡,我得出去一趟。”

    半夜三更,出事了吗?

    桐桐越发严肃,只‘嗯’了一声。

    四爷把枪上膛,放在手边,“你去吧,没事。”

    桐桐应承着,包裹严实,然后给火塘里添了半个树根,叫慢慢烧着。就朝外指了指,表示我走了。

    去吧!安心。

    笨想也知道不能安心,他靠在边上,摸了本书,一看就是三个多小时。摸出手表,一瞧都马上凌晨三点了。才要起身去看呢,结果桐桐进来了,身上还带着点血腥味。

    都处理好了?

    桐桐脱衣服,“都处理好了,没事了。”

    四爷也就安心了,那就睡吧!赶紧睡吧。早起四爷都没叫桐桐,偷摸自己起来,添了柴,出去就开大门。栓子这个点该挑水过来了。

    结果从堂屋一出去,那院子里放着的是啥玩意?

    把谁家的狗宰了?不像呀!走过去细看,四爷能气死,这是一头狼!

    亏的信了她的鬼话,还以为她真有正事呢,感情半夜起来撵狼去了!

    桐桐捂着耳朵,没等来气急败坏的喊声还有些奇怪,结果正要坐起来偷瞄呢,门帘被掀开,人一进来又狠狠的把帘子甩下,那语气都是凉的,“……出息呀?!半夜去撵狼?好玩呀?!”

    不是好玩!这不是为了给你弄一顶狼皮帽子吗?剩下的还够做个坎肩的!

    四爷气极反笑,“还是为了爷呀!那我可不敢!你不把我气死就行!我现在都有点觉得,你有诚心想气死我的嫌疑!你就说吧,你气死了我你想怎么的呀?想再找一个?”

    第367章 重启征程(113)

    枣木凳,椿木床,秋天的兔子,冬天的狼,这都是好东西。

    秋天兔子最肥,这是要积攒肥膘过冬了,这个时候吃秋兔,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到了冬天呢,冬天的狼皮是御寒效果最好。

    桐桐起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了,指着这头大狼,跟四爷道,“这可是那群狼里的头狼,我都没伤它的皮子。”你多能耐呀!

    不是能耐,是咱们得用山呀!对吧?这冬天的狼要是饿极了,是会吃人的。没看早前孩子们在巷子里随便玩,现在都不许孩子出家门了吗?怕什么的?不就是怕下来只狼,把孩子给叼走了。

    咱得在山里建厂子,这群狼得撵走,叫他们离这个地盘远些。

    四爷瞥了她一眼,这振振有词的样儿,想来理由也是早就想好的。

    早起一开门,栓子给吓了一跳。林雨桐赶紧摆手,“别嚷嚷!”

    叫人听见了,都得来围观。

    得!白天在家啥事也干不成了,扒狼皮分狼肉吧。

    狼肉大热,有药补的作用,但不是什么体质的人都能吃的。不过村里谁是什么体质,桐桐都知道。叫栓子送狼肉的时候特意的说了,这是给谁的,谁吃了补,谁吃了就是毒药。大家这才知道林先生弄到一只狼。

    栓子打马虎眼,“……刚好碰上受伤的狼了,弄回来吃肉还能给需要的人补身子……”

    那是赶巧了!

    是啊!是啊!

    别人信林雨桐赶巧了,方云才不信了,急匆匆的赶回来,一进来林雨桐就拿着一块肉,“这是单给你的,今儿就给你炖。巴哥不能吃,就你能吃。栓子他爹能吃,他奶奶也能吃。老吴也得吃点……”

    方云气坏了,说四爷:“老金,你怎么不看着呀!必是她三更半夜跑出去弄这个了。”

    你就别批评老金同志了,“我这不是怕狼祸害吗?咱山里可那么多人呢,夜里谁不小心叫狼咬了怎么办……别啰嗦了,赶紧的,帮忙呀……”

    桐桐还叫给镇上的姚贵材,镇长唐庆元都送去了,“……就说是给老人的,他们可不能吃。”

    好!

    “顺道给丁家送去,就说丁叔和丁婶的身体都能适当的吃点……就是红桃也能喝几口汤,但是丁旺不能吃……”

    行!这块是丁家的。

    林雨桐又划拉了一条子肉,“住在公署里的郑先生,这是单给他的。”

    栓子一一记了,然后跑腿给送去了。

    肉好分,但皮子怎么办?从刚扒下来的皮到变成帽子坎肩,这中间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结果杨九叔过来了,“我来!我来!我来糅皮子。”

    九叔还有这手艺呢?

    熟过狗皮子,早些年村里人一起打死过狼,咱也熟过狼皮子。

    成吧!不想惹人围观,但来瞧热闹的还不少。

    四爷只收集了四颗獠牙,藏蒙自来有用狼牙做装饰辟邪的习惯,四爷收集来摸了摸长平的脑袋瓜子,“给你做个坠子?”

    这孩子也是胆大,伸着手指扒拉了一遍,选了其中一个,“要这个……”

    行!就这个。

    四爷在家带孩子,琢磨着怎么给孩子做狼牙吊坠。桐桐更是在砂锅里炖狼肉,规划着那狼皮子怎么用呢。

    结果公署那边郑天晟瞧着盘子里那一吊子狼肉,扭脸跟辛护国道:“老弟呀,瞧见了吗?昨儿是怎么客气怎么说,今儿就来一吊子狼肉,这是想干什么呀?”

    辛护国扫了一眼那肉,“许是您想多了,她就是有狼肉,恰好觉得您的身体需要,就给您送来。”

    郑天晟笑着,先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辛护国,而后这跟手指就左右摇摆起来了,嘴上也‘不不不’否定着他的说辞,“你呀,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林先生。林先生可不仅仅是武夫,来前我打听了,这位也是打的好官腔。”

    想多了吧!“郑先生,我倒是觉得林先生是直爽的人。她是有话就说,不爱绕圈子的。这狼肉……怕真就只是狼肉。”

    郑天晟打量了辛护国一眼,“老弟,别忘了咱们的差事。”

    “差事归差事,但自来我也只爱说真话,也只说真话。”辛护国站起身来,“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发现什么就汇报什么……”说着,站起身来,微微欠身,然后出去了。

    郑天晟的眉头挑了挑,失笑的摇摇头。而后起身往出走,敲白雪的房门。

    门打开了,里面是穿着皮大衣的白雪。

    这个女人漂亮是真漂亮,可来历却透着邪性。他是一点都不敢轻佻,只客套的道:“白小姐,得麻烦你传信回去……”

    白雪马上拿本子出来,“您说。”

    “请求划拨资金十万,粮食得够五千人吃三个月的……”

    报了一串的数字,白雪都记上,“好的,我今天就会发回去。”

    郑天晟这才笑道,“知道白小姐跟林先生有些交情,这关系该需要维护的还得维护的。咱们来也是上面的意思,有什么话彼此都能沟通的……”

    白雪看对方,脸上无甚表情,只道:“我不明白郑先生的意思,您有话直说,来前给我的任务里就有一条,那就是全力配合您。因此,您只管直言。我跟郑先生还不熟,怕是难领会您的意思。”

    郑天晟点头,凑前一点意味深长的道:“林先生送了我一吊子狼肉。”

    送狼肉……怎么了?

    白雪没言语,等着对方把话说完。然而对方不说了,就这么看着她。她一脸凝重的思索了得有半分钟,而后才道:“……你可以送她一车的兔皮羊皮……”她送你狼肉只是因为她恰好有狼肉,你的身体许是刚好可用狼肉调理!而她弄狼肉……八成是冬天了,她想要皮子。

    这些话说了,郑天晟怕是也不信!那就半句好了,这半句你怎么想都对!而且,这个礼,你真能送到人家的心坎上的。

    郑天晟看她那表情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呢,结果一开口就说了个这。

    送羊皮和兔皮,什么意思呢?按时自己在林雨桐面前,就得跟羊和兔子在狼面前一样吗?

    叫自己认怂?别叫人家烦咱。

    嗐!要是如此,真犯不上给自己下马威!自己此次来,就是打算怂怂的,鳖是啥样,咱能是啥样,关键得是,别把那位难惹的给惹毛了。脾气大的人不怕,咱顺毛捋还不行吗?

    不就是羊皮和兔皮吗?成!送就是了!年年送都行的。

    不过这个白雪……挺有意思的。

    郑天晟乐呵呵的笑起来,“那就听白小姐的,都委托给白小姐代为办理了。”

    好说!好说!白雪也适当的扬起笑脸,直到把郑天晟看的在门外站不下去,开口告辞了,她才收了笑脸,在对方背过身之后就利索的关了门。

    郑天晟朝后看了一眼,一脸的耐人寻味。心里啧啧有声,这次给自己配的人,还真是都这么个性。

    桐桐是不知道人家想多了。

    第二天,自家的皮子还没弄好呢,就被人送来一车的皮子。

    羊皮兔皮这么老些,出手好生阔绰。

    东西是郑天晟送的,但郑天晟没来,只打发一位姓刘的县长给送来的,带路的是杨家族人杨中和。

    这位刘县长一来,就卑谦的很,句句都说怠慢了,“……鄙人这父母官当的甚是有愧呀!愧疚的很呐!林先生这般的大才,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我等的失职。您放心,县上的财政还是能拿出经费的。房舍叫人重修……”

    林雨桐就笑:“房舍我倒是习惯,若真有经费,不知能不能麻烦县上给咱建一学堂……”

    啊?啊!应该的!应该的。

    客气话说了一堆,这俩一个比一个能舔,当天就打发人在村子和镇子中间的那一片地方丈量,说是要建学校。

    桐桐收了一车的东西,东西还不错,省劲的,叫人给做衣服,巴哥和槐子他们都能有。

    但这好端端的,郑天晟这么客气干什么?

    四爷白眼翻她,打狼就打狼了,偏偏弄些狼肉给人送去。他才落脚,你就送狼肉,他防着你是威吓他。没瞧见吗?送来的都是兔皮和羊皮,这是啥意思呢?你思量思量。

    桐桐摸鼻子,能说对方实在是想多了吗?感情我之后送人东西还得多思量思量了,一个不好人家就以为我威胁他。可是天地良心,要是真这么想,就没法送东西了。送狼肉是威胁,那送兔肉,对方怎么想呢?会不会想我这是按时他,以后得跟兔子似得乖着些,要不然眼前的兔子就是你的下场。

    怎么解释全由他们说了算,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四爷就哼她,所以叫你收敛着点。你瞧瞧,除了背后的凤凰忌惮你,手段开始迂回了。就连当局派来的,宋家的远亲,都跟你妥协了。这是好事?

    但这未必都是坏事。桐桐还笑道:“怪不得送来的皮子里没有当地比较好找的狗皮呢!”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呀!那他真想多了。

    她觉得挺可乐的,但她真觉得来这几个人不是坏事。

    有事有人分担,自然担子就轻了。

    可这么轻松了还没几天,狼皮还没糅好,先用羊皮给四爷做了袄子和皮大衣。完了还有皮绑腿和羊皮棉鞋,头一天晚上折腾鞋底有点晚,早起赖着不想起,结果偏巧,这个时候小道急匆匆的回来了,“姐,……巴哥叫你去一趟。”

    桐桐蹭一下坐起来,“出事了?”

    小道在外面道:“死人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大事。”

    是工地上死人了?

    “那倒不是,是镇子上死人了!”

    桐桐没敢耽搁,赶紧就穿衣服。

    四爷在外间已经在问小道了:“死的是什么人?身份确定了吗?”

    “是隔壁镇上一个傻子,本地人。”小道的声音不高,但桐桐在里面也能听个清清楚楚,“这个傻子在周围晃荡,几十年了,镇子上和村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也都认识!他也确确实实就是个傻子。年龄嘛,听周围的人说,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他父母活着的时候还有人管,自从父母没了,也没人管了。兄弟姐妹不少,都顾不上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周围的人可怜他,谁家有口吃的,但凡遇到了,不管是好是歹,都愿意给他口吃的,反正勉强活着呢。”

    这样的一个人,死了?

    “怎么死了的?有外伤?还是别的?”

    “像是中毒。”

    中毒了?四爷给桐桐弄条湿毛巾,桐桐出来漱口之后,他就递上热帕子。完了桐桐套大棉袄,他弄了面油给桐桐往脸上抹了抹,“孩子起来有我呢。”

    “先弄个蛋羹,我回来再做饭。”

    知道了!

    桐桐动作越发的快起来了,利索的拾掇好跟着小道就走。

    人死在河沟里,这会子周围乌泱泱的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

    公署的人也在,辛护国和白雪,也站在靠里面的一圈,不清楚他们是觉得蹊跷,还是纯粹来围观的。

    此时巴哥带着人站的朝里一些。

    林雨桐从人群里过去,巴哥点头,过来低声说了:“……死的怪……是给咱们送粮食的马车……今儿要走,起的早……过来饮牲口的时候……发现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甚巴哥带着人站在几乎中心的位置。

    林雨桐表示了解了,朝前走了几步,端详了一眼,就道:“是中毒,毒没特别的,就是各家都有的耗子药。”

    杨中和捂着口鼻,尽量不靠前,只站在原位道:“林先生,这是个傻子,是不是误食了谁家捕鼠的吃食呀?”这捕老鼠不得伴着点粮食吗?这傻子饿了,吃了,然后死了,不用这么紧张吧。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这才道:“假如他只是误食了,那杨主任可知道误食这种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呕吐,会口吐白沫……你看看现在,周围是被踩踏的看不清楚痕迹了,但是,他的呕吐物呢?他嘴角的白沫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呀!便是肚子里没吃的,没什么东西可呕吐的……但人呕吐到极致,是会把苦胆吐出来了……人抽搐的过程中,早已经神志不清楚了,他自己会想着他吐出来的呕吐物吗?就算是潜意识里真清理了,那么一个那种状态中的人,能清理的这么干净吗?”身上和嘴角、包括这个现场,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会是误食了?她摇头,坚决否认误食的可能性。

    杨中和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林先生是说,清理了呕吐的痕迹,是为了……为了……不叫人知道,这傻子临死前吃了什么……”

    嗯!正是如此。

    那这怎么查?夜里那么冷的,风呼呼的,外面有什么响动屋里的人也听不见呀!

    林雨桐没说话,只跟巴哥对视了一眼。

    这里是河沟,从村里出来的河流在这里转弯。原本脚下这地方也是河道,但是水位降低之后,河床露出来了,河道变的宽了许多。河床上有许多的小石子,脚印这种东西在这地方特别不容易留下。而且,此地比地平面低一些,站在上面未必看的见河沟,所以,杀人抛尸的人也是害怕被人瞧见,所以选了这么个地方抛尸。

    但是呢,便是半夜,将一具尸体来回搬运,也不是容易的事。这傻子很瘦,但特别高,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沉手吗?肯定是沉手的。

    要是杀人的人有人手可用,那就会把尸体抛到山上去,或者是拉到更远的地方,埋了烧了,怎么都行,是不会叫他暴露在这里。

    如此推断,就可以知道,杀人的人应该是临时起意,他并不是擅长杀人,也没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且他没什么可用的人手,还怕人发现,甚至是怕家里人发现……于是,他只能选择就近抛尸。

    以此推断,镇上这条街上的人都会有嫌疑。

    距离河滩地不远的,就是坐北朝南这一排街房的后门。很大可能,就是这一排的某户里的某人干的。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这拍最边上的那一户。

    那一户还没有院墙,只有木栅栏。后院里养着十几只羊。这是丁家!

    在人群里扫了一圈,都是周围的住户。才说没见丁家的人呢,丁旺就拿着几块石头从人群后面挤进来,“杨主任……这是在周围找到的。”

    石头上沾染着的东西像是牛粪。

    林雨桐还没瞧呢,围着的人就喊:“……肯定是牛官儿……这孙子一根筋,脑子是七成有余,八成又不足……”

    是说这人脑子不够数。

    正吆喝着呢,死了的傻子家里的人赶来了,好家伙,活着没人管,死了兄弟侄儿一大堆,乌泱泱一群人。远远听见说是牛官儿,死人扔在这里一眼都不看,扭脸就奔着牛官儿去了。

    小道紧追着过去,押着牛官儿也是护着牛官儿过来。

    打眼一看,林雨桐就皱眉。这小子脸上就带着一股子脑子不够数的气质,梗着脖子叫嚣着,“那傻子偷看俺媳妇上茅房,俺弄死他咋了……俺早想弄死他了……”

    白雪裹着大衣过去,问说,“你怎么弄死他的?”

    “耗子药呀!”牛官儿信誓旦旦的,“老子把加了耗子药的包子给他吃了,怎么着呀?”

    “你什么时候给他吃的?确定看着他吃进去了吗?”

    “啥时候……俺又没手表,俺咋知道是几点呀!看了他咬了一口……咋了?他那饿死鬼的样儿,咬了一口剩下的不吃?还能藏着呀!”

    牛官儿的媳妇哭着追过来,对着牛官儿就打:“……你个憨子……我就不该告诉你……你咋就……咋就……你去蹲大狱了,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白雪朝这媳妇看了一眼,“你知道你男人杀人了?”

    “他……他……嚷着要杀人,我没想到他真敢。”

    “他怎么杀的?”

    “我不知道……就是他昨晚出去抱柴火烧炕的时间有点长……回来恶声恶气的,不叫我问……”

    “那你说他杀人?”

    “不是你们说他杀人吗?”

    杨中和跟白雪说话谄媚的很:“……杨小姐,您看……牛官儿都认了,说是给了对方包子了……”

    可对方那些呕吐物呢?白雪问牛官儿,“你清理了?”

    没有!给了包子我就没管。

    人群里就有人哎哟一声,“……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瞧见我家后头有一只死猫……怕是现在还在,不信去看看……”

    结果还真就有人拎来了一只死猫,“怕是猫把那脏东西给吃了……”也给毒死了。

    白雪似笑非笑,而后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辛护国跟杨主任道:“我们不是公署的人,地方事务,我们就是看个热闹。”

    林雨桐看了巴哥一眼,然后点头,巴哥就道:“……说清楚了……跟我们工地上的人……只要无关……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杨主任点头,叫人压着牛官儿就走。

    林雨桐在后面喊牛官:“……你这是杀人,是要被砍头的。人家偷看你媳妇,你都恨的杀人。那你说,你这被砍头了,你媳妇能不改嫁吗?到时候,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铺子成了别人的,媳妇成了别人家的,就连你的牛……也成了别人家的……”

    “那我牛官也是响当当的汉子……”这人依旧梗着脖子,“我是爷们!不跟那有些人一样,人家天天偷偷往他家钻,想欺负他儿媳妇……他还笑脸相迎的……给吃给喝……老子死了也是英雄……人就是我杀的……谁敢欺负我媳妇,我死了也还能杀人,老子看谁敢上老子家的门……老子死了,变成鬼守家里……”

    竟是主动朝公署去了!

    主动认罪,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就是案子了结了。

    死了的傻子家跟牛官儿的媳妇要赔偿,那媳妇当场把牛赔给傻子的歌哥了,算是不叫泼皮缠着呢。

    尸体也就这么被人家的歌哥给认领走了,乌泱泱的看热闹的人都跟着一哄而散,只留下那猫的尸首还硬邦邦的留在原地。

    白雪蹲下身,拿了刀子出来,给猫开膛破肚。

    猫的食道和胃里还有一些残留,不难看出,猫吃的是个萝卜包子。

    她看了一眼,拿着脏了的刀子在河水里涮了涮,就起身朝林雨桐笑了笑,转身走了。

    小道叹气,在河边把猫给好好的葬了,“这个牛官儿,是不是傻,胡乱认罪,这是要丢了小命的。”

    所以,会有人想灭口的。公署那地方,有白雪呢。虽说进进出出的,人多眼杂,但是呢,在白雪的眼皮子底下……白雪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那意思就是:她想看看谁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了牛官儿。

    桐桐叫了巴哥,“咱去买几个羊头吧,长平过生日都回来吃饭,我给你们做个蒜香羊头……”

    买羊头?是说她在怀疑丁家吗?牛官儿说的傻子天天往某一家的家里钻,要欺负这家的儿媳妇,对方还笑脸相迎,给吃给喝的。

    丁叔?丁婶?红桃?还有刚好捡了沾了牛粪石头的丁旺。

    对了,刚才喊牛官儿的人是谁呢?那张脸是谁呢?踩着牛粪的人只能是牛官吗?

    巴哥心里是这么思量的,那边桐桐有她的逻辑,“第一,街房盖的严整的很。靠着铺子过日子,日子比别人家都要好些。这里后面又是河滩,人少,这后墙都高!前面的铺子不叫傻子进,后面院墙高傻子进不去。只丁家的房子,栅栏……跨不进去,但是傻子瘦,是钻的进去的。

    第二,傻子是脑子不够数,但是他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本地的女人不敢靠近,怕挨打。但是红桃是外地来的,别人知道红桃是我妹妹,知道我的厉害,但是傻子不知道……他想凑过去,未必敢做什么,但一定有过类似于想要亲近的行为。

    第三,丁叔那人,本来就很精明,后来上过战场。看过生死的人,对杀人心理上没那么大的抵触。他处事会笑脸相迎,但背后会怎么干,说不好。”

    桐桐说着就叹,“可是……这种事的解决办法很多,未必一定得杀人。像是傻子骚扰这个事,我都没听过,红桃更没提过。这事真若严重到一定程度了,为什么不说先把围墙给打起来呢?这种的求助是大事吗?”

    真不是!只要自家出面,傻子的家人自然会好好约束傻子,然后他家再请人盖围墙。

    这围墙对他们家来说,难盖起来吗?

    不难吧!都是土夯的墙,管人吃饭都不花工钱,不要什么成本就起来的事,难做吗?请四五个人,一天时间就做好了的。有了墙,这事就能避免。

    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动了杀心呢?

    “所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林雨桐说着就停下脚步,低声道:“……就是傻子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或是听到了什么不能听的。他是不是在之前又偷偷的钻到丁家去了呢?恰好,看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听到了人家不敢叫人知道的事。丁家人怕傻子给说出来,然后……杀人灭口!”

    所以,傻子被杀,不是仇杀,很可能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这个凶手很聪明,他知道牛官儿和傻子的矛盾,甚至听到过牛官说过要杀了傻子的气话,于是,他先是挑动的牛官儿下手,而后在一边默默的观察着。牛官儿确实是下手了,真给了傻子包子吃。可是他却没想到,傻子并没有吃那个包子,而是把包子给了猫了。

    这么想着,她就吩咐小道:“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傻子常跟猫玩……”

    好!

    傻子虽然饿了,但还是珍惜他的小伙伴——那只没人要的黑猫。

    他把吃的给了猫了,这事没成。于是,背后的人再次下手了,重新给了傻子一点别的吃的,看着傻子吃了,然后等着傻子咽气了,彻底的死了,这才处理后序。刚好,他发现吃了包子的猫也死了,于是,这人擦掉了傻子呕吐的痕迹,彻底的隐藏起了给傻子吃过别的食物的痕迹。利用这只猫,叫人误以为猫误食了呕吐物的假象,把手脚处理干净。

    可却不知道,牛官儿给人下药,药下的重,猫那么大点的身体,吃了大量的药,死的快,食物有残留。

    白雪打开是猫肚子,证实了猫不是死于误食呕吐物,而是吃了包子。

    那么问题就清楚了,如果包子被猫吃了,那么傻子是因为吃了什么死的呢?

    如果是很普通的吃的,谁家都有的吃食,那凶手何必掩饰?

    这一掩饰,其实正好说明了:凶手临死之前给傻子吃的东西,镇子上除了他家别人家没有。

    羊肉馆子,镇上只丁家一家。

    当然了,也可能有人买了羊肉自家炖,但是,半夜三更,还依旧有吃食的,又能同时满足之前所说的所有条件的,除了丁家,还真想不到第二家。

    桐桐的脚步沉重,“巴哥,丁家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丁三甲跟丁旺应该不是一回事。丁旺很可能是察觉了什么,他在替他父亲清扫痕迹。”是的!极有可能是这样的。

    桐桐低声把之前给郑天晟送狼肉,而对方又还了一车皮子的事说了,“……我之前也叫栓子给丁家送狼肉了……”

    巴哥:“……你这是觉得你吓着丁三甲了?”

    桐桐点头,“……我先是不叫他放羊了,之后又给他送了狼肉。一个本来心里就有鬼的人,不叫放羊这事就足以叫他害怕我防备着他。再给一块狼肉……他会多想吗?”我觉得他是会多想的。

    她叹气,“我其实心里觉得很抱歉。”

    巴哥点头,懂了林雨桐的意思。丁家本来只是普通的人家,只是因为跟她有了关系,所以才被人给盯上了。抓壮丁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接了那婆媳,叫丁旺走到了倭国人的视野里,紧跟着丁旺跟对方做交易要求救他的父亲,至此,事情才不可控了。

    巴哥就道:“若你不接……那婆媳,丁婶怕是……难活下来。红桃会遭遇什么……也不好说!如今……不好确定这一家人……到底是掺和到多深了……咱们今儿再一去……看看丁家之后会……会怎么样……咱们再商量……”

    好!三个人一路往羊肉馆子去,这会子羊肉馆子的人不少,店里店外,人多的很。这个嚷着多撒点香菜,那个喊着要撒蒜苗。

    这里只有羊肉和羊汤,饼子也有,不过附近的人来吃,都是带着家里的饼子的,只要汤和肉而已。

    丁婶来回的端,红桃只在里面舀汤,丁三甲在切肉添火,三口人忙的很。

    看见林雨桐来了,丁三甲放下刀笑着迎过来,“是他三姨呀!”

    林雨桐笑了笑,“路过这里,跟您说一声,这两天杀羊之后的羊头都帮我留着,两三个不嫌弃少,五六个不嫌弃多。”

    丁婶在后面搭话,“是长平生日了吧!我急着呢,提前一天叫丁旺给送去。”

    好!

    林雨桐好似就为了说这个的,抬腿就要走。

    丁婶在后面喊,“喝碗汤再走呀!这就走了?”

    林雨桐停下,就问了一句,“婶子,你这晚上炖汤,夜里睡的迟,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丁婶摇头,“没有!我昨晚睡的迟。昨儿羊肉卖完的早,半下午都关了铺子了。拾掇完,天没黑就下了新羊肉,我下了料就睡下了。如今红桃能干了,晚上她能盯半晚上。”

    是吗?

    嗯呢!丁婶就问,“是问那死了那傻子的是吗?”

    是啊!问问。

    丁婶就叹气,“那傻子就跟个七八岁的孩子似得,也可怜的很。早起天不亮就满大街的跑,我们开门早,早起第一碗汤,都给他了……要是晚上有剩下那带着骨头渣的汤底子,也给他喝了……昨儿半下午,他在咱家喝了半碗带骨头渣香料渣的羊汤……你说这也是的,那个牛官也是,真为了这点事就杀人,这多吓人呀!”

    桐桐嗯了一声,又问说,“……在这里做生意,没人欺负你们吧?红桃是年轻的小媳妇,要是有谁心怀不轨,你们要言语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先不饶她。”

    那没有!绝对没有的事!“那傻子可不是牛官儿说的那样……”丁婶都急着,“那是个傻子,但也知道好歹!老大的人了,进进出出的,管我叫奶奶,管我红桃叫婶子呢……没那么些歪的邪的心眼……”

    这样啊!没事我就放心了。

    林雨桐巴哥往回走,走远了,巴哥才道:“丁三甲收错了三次钱……”

    证明他在竖着耳朵听自己跟丁婶说话,“可丁婶和红桃不像是知情者。”

    那这知情者,只丁旺一人了。

    结果三个人到家,丁旺正在家里坐着,一见林雨桐回来,就站起身来,“三姐……”

    很意外丁旺现在的出现。

    丁旺起身,好似对屋里有其他人有些顾虑,“三姐,我有话跟你说……”

    第368章 重启征程(114)

    “坐吧!”指了指炉子边的凳子,叫丁旺坐了。

    那边巴哥点点头,“我先回,一会子再……过来。”

    栓子跟着巴哥就走,但其实两人从屋里出来,栓子在院子里守着,巴哥在后院的窗户根底下坐着,听里面的动静。

    杨子牵着长平去了书房,这屋里就只剩下四爷桐桐还有丁旺。

    丁旺这才自在了起来,“三姐……我知道我不来,三姐也发现了端倪,那个傻子的死,多半跟我爹有关……”

    “你捡了带着牛粪的石头来……其实是弄巧成拙了。”林雨桐看了他一眼,“那个配合着你,一下子点到牛官儿的人,是谁?”丁旺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清,结果就有人喊牛官儿。声音我也没听过,我在回去的路上一想,就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这事是怎么也不可能瞒的过您的。”

    所以,你来了!

    “还因为……我怕傻子的死真跟我爹有关,而今牛官儿没死,要是被人套出话来,我爹岂不是危险。万一……万一我爹和背后什么人一起,想杀牛官儿灭口……这事就更糟了。牛官儿在公署关押着呢,白雪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女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露行踪,怎么可能呢?真要抓住了,他是连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我今儿来,就是想把我知道的,给说清楚。我不信我爹会随便杀人,我也不信我爹……能真的跟什么人勾结……我信他是有苦衷的……”

    四爷听的含含糊糊的,这是把丁三甲给兜进去了。

    桐桐半晌没有说话,“你是聪明人,你知道你父亲……可能是什么人了吗?”

    是说投靠了倭国人吗?

    丁旺坚定的摇头,“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是为了活着暂时答应谁什么,这个我信。但叫我信他跟倭国人一条道走到黑,我不信。”

    这就说明丁旺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林雨桐叹气,“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本该亲自问我父亲的。”丁旺抬起头来,“可我要是真的去问我父亲了,叫我父亲怎么说呢?说他当是贪生怕死,同意倭国人的什么条件了……叫当老子的在儿子面前承认懦弱,我父亲的脊梁就塌了。这事,我只能假装不知道……请您去查,请您给我父亲一个辩解的机会。若是我父亲真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我没有二话。若是我父亲……是情有可原,我肯定三姐帮我查清楚……但您别把这事挑在明面上,叫我爹在我和红桃面前,难做人。”

    也就是说,坚信他父亲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四爷懂了丁旺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杀的可能都是知情者……他当初同意倭国人什么条件,那是假意的。如今,怕是有人联络了他。他要杀的是联络他的倭国人。”

    丁旺点头,“我父亲……不是一个不分是非的人。”他的语气艰涩,“父亲爱听戏,爱唱戏,岳飞传杨家将,那是百听不厌,闲来哼唱的都是这些曲子。所以,我不信我父亲真心投敌了!我不信!”

    这话叫桐桐怔愣了好久,这是她从来就没想过的方向。

    丁旺的手攥紧,“……傻子老往家里钻,都认为是想亲近红桃。我问过红桃,她说傻子不是找她的,是找我爹的。我爹也总给些羊汤喝!最开始,我以为是我爹放羊的时候认得的傻子,觉得他可怜,给口吃的这不是大事。做吃食生意的,真就是每个客人的碗里少半口,省下来的也够养个傻子。有钱下馆子的不在乎多一口少一口,可攒在一块就够饿着的人活命。我是这么想的,因此早起挑水,见傻子要汤喝也不奇怪。晚上清汤底,剩下的肉渣料渣汤底给傻子我也觉得正常。

    昨儿我回家的迟了点,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铺子已经关门了。我娘睡了,昨儿睡的特别的早。今儿要卖的羊肉已经下锅了,我还埋怨我爹,说是挑水这活太重,该等我回去的。我爹说用牛官的牛车拉水,省力的多。我也没多想,牛官儿每日里就是靠这个过活的。想着确实是河道浅的地方取水难,走远点叫牛车去也好。

    回家吃了饭,现在想想,昨儿的饭菜味道有点怪。红桃说是用炖狼肉的锅没洗就煮面了,我也以为是。可如今再想,我昨晚睡的有点沉。自从从沪市到京城之后,我就没睡过那么踏实的觉。半夜里我听到一些响动,心里想起来,可眼皮就是睁不开。天不亮一醒来,我就觉得不对……”

    林雨桐点点头,“你母亲之前,担心你和你父亲,夜里睡不安稳。我给你母亲开过安神药。”都是很常见的药材,如今这收草药收的,有几个不认识草药的。

    对着草药把方子上的药材配齐了,熬了添在碗里,吃了是有安神之效的。

    丁旺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昨晚必定是吃了什么,所以才睡的特别沉。我早起就觉得不对……我娘在絮叨,说是店里的碗又少了一只,必是昨儿没看住,又被人顺走了一只……早前开店的头一个月这事有过,后来再没有过……然后还没给我一点反应的时候呢,就有人去饮马,发现了尸首叫嚷了起来……我从后面出门,我家后门口可多的落叶,我爹正在扫落叶……”

    林雨桐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便是有风把树叶刮过去,可是不可能铺在后门口的。那必是卷到墙角或是墙根。想想今儿路过他家后门的清醒,后面一排的后门口都没被清扫过,树叶被旋成一窝一窝的,薄厚随意。但是丁家的后门口几乎是干净的。树叶羊也吃,被收集起来这不奇怪,不能作为证据怀疑谁。

    但要是丁旺这么说,这就意味着,丁三甲当时可能在清理拖拉尸体的痕迹。

    林雨桐看就丁旺,“你要知道,你这话将你父亲可就定死了。他杀了傻子,这是板上钉钉的。牛官儿被当成了替罪羊,这是诬陷。只这两条罪,他就死不足惜了。”

    丁旺咬牙,“我信我爹!谁说傻子就一定无辜!正是因为傻,才更容易被人利用。还有牛官儿,脑子一根筋,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焉知他不是被什么人利用了!要不然,我父亲为什么独独陷害他!”

    一个激灵变通的人,就这么认死理,就坚持认为,他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这叫人怎么说?

    “这样,你先回去,确保你父亲不离开你的视线。我再找人去查,从傻子和牛官儿身上查。三天,最多三天,不管真相是怎么样的,我给你一个说法。”

    丁旺这才起身,“三姐,你信我,我父亲绝对不是个不忠之人。”

    人走了,巴哥才从后面进来了。

    四爷就道:“……不管丁旺说的是真是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丁三甲跟谁有联系。谁联系丁三甲,谁才是那个幕后之人。”

    与之相比,丁三甲已经到了明面上,他是忠是奸,把后面这人扒拉出来,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巴哥为难的就是这个,“周围十里八村的……都排查过了,连常来常去的……货郎、碗客、磨刀的、箍盆的……都排查过,没有哪个……是来历不清楚的。便是工地上……也是一组一组分好……确定彼此都是熟人……且其他村里有人……认识这些人的一个或是两个……不可能藏的住……”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林雨桐看巴哥,“其一,这人藏起来了,不露面。第二,这人用什么办法伪装起来了……咱们没排查完……”

    “除非藏山里或是……有些家帮其隐藏了……至于伪装?除非久病之人……”“各村久病的,整理个名单,咱挨个村子跑一遍。一定不会太远,就在傻子能跑到的半径之内……就以义诊的名义……”

    这倒是个办法!各村都有人在工地上,这个好打听。

    第二天干脆骑马,去各村的转。一上午转了五个村子,看了八个久病之人,开了方子,都没发现异样。

    直到隔壁的镇子,林雨桐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事来,“巴哥……你记得那回我方大姐从隔壁镇子回来,说是镇子上刘财主家,麦场着火了,烧伤了人……那人伤什么样呀?”

    巴哥愣了一下,指了一片瓦房的地方,“走!那里。”

    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去工地上了,孩子们又不敢出来玩,怕山上下来的狼。

    这刘财主家住在镇子中间才是,可巴哥指的地方是才进镇子的位置,是个麦场,麦场边上有几棵被烧了一半的树坚强的挺着,树下有磨盘,应该是公用的。这会子磨盘边有几个包裹的严实的女人,在磨豆子。

    林雨桐才马上跳下来,过去问人家,“大娘,那边镇子上的傻子爱过来玩吗?”

    “是刚死了那傻子吗?”

    是!

    “常过来!怪可怜的,孩子爱捉弄他,但也没啥坏心思。谁家有口吃点,见了也给,怎么就给死了呢。”

    “知道谁最爱给他塞吃的吗?”

    那咱就不知道了,谁也没注意过呀!

    林雨桐左右看看,距离巴哥指得地方只隔了一个麦场,麦场的另一边,是一片杂树林。树木歪七扭八的长着。如今冬天,树叶落了,从林子的空隙看过去,有一间土坯房子在林子后面。

    那就是巴哥指得地方吧。

    林雨桐就问这大娘,“那个屋子谁住着呢?”

    “牛蛋跟他娘住着呢。可怜见的,把人给烧的……不像个样了。”

    “他们在吗?”

    不在能去哪呀?都在呢。

    林雨桐跟巴哥过去,林子周围用网子围着,里面散养着鸡鸭。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在喂鸡鸭呢!

    巴哥低声道,“原本是一家三口……男人给烧死了,女人受了轻伤,孩子据说是……伤的有些重,脸上一直裹着纱布……烧伤不好治,这谁都知道,有些烧伤一两年……才能长好……”

    懂了!因着孩子的母亲还活着呢,孩子也只是受伤了,从没想过一个母亲会认错孩子。所以,便将这个人给忽略掉了。

    两人过去的时候,这妇人还挺惊讶的,“……你们……你们找谁……”

    “这是林大夫……各村轮换着义诊……听说孩子烧伤了……帮着来瞧瞧……”

    这妇人忙开栅栏门,“林先生,快进来……我……我……我早想带孩子去……可这孩子自从烧伤了,脾气就怪的很……”

    “是烧伤了脸吗?”

    是啊!所以脾气才古怪了。

    “我有去疤痕的药,不管是外伤还是烧伤,都能用。要不要试试!不敢说百分百的去疤痕,但七八成是能去掉的。麦场的火……烧的应该比较浅,不会有大面积的烧伤才是……”

    是啊!是啊!女人把她自己的手背和面颊亮出来,“我这是也是烧的,抹了几天药就长好了,皮肤最开始发红,如今都慢慢的变了……”说着话,就把人往里面领。

    小小的土房子,分着内外间。女人睡外间,想来那孩子在里间。

    一进去林雨桐就急走几步,一把掀开帘子。那个正站在炕上,想从窗户上翻出去的,绝对不是牛蛋。

    她顺手论起挂在墙上的镰刀,对着这小子就扔了过去。这下子生生的挨了一下,枪就出手了。巴哥手里的匕首冲着对方的手腕就去。

    枪响了,对方的手腕也被匕首给伤了。

    林雨桐一把推开那妇人,三两步跟了过去,一把将对方摁在地上,一把扯下对方脸上的纱布,伤的不轻,伤药抹在上面更显得可怖。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也当真是下的了狠心。

    对方挣扎,林雨桐看了衣领和口腔,然后朝巴哥摇头:此人级别不会很高。

    但不管高不高,不得不说,这家伙摸进来的时机很巧。真要是把这个小人物忽略了,叫这么三五年的藏下去,可能真会出大事。

    第369章 重启征程(115)

    这妇人都吓瘫了,“……放了我儿子……那是我儿牛蛋……”

    这哪里还是牛蛋?

    林雨桐拿住这人胳膊上的穴位:“牛蛋呢?”

    这人疼的头上的汗往下流,却一声都不吭。

    “再问一遍,牛蛋呢?杀了?”林雨桐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杀的!你怕你装人家儿子被人家亲妈看穿了,她要不声不响的把你不是她儿子的消息露出去,你可怎么办?你得留下来,得叫她配合,那你就得留后手!用牛蛋胁迫人家亲妈,等真装不下去了,好叫牛蛋娘跟你做假证。说!牛蛋呢?”

    这人眼睛恶狠狠的,猛地朝舌头咬去!林雨桐一抬手卸了下巴,将人拎起来。

    这女人还恍惚呢?不是我家牛蛋?牛蛋呢?

    “走!”林雨桐拎着这家伙就往出走,出来了才把这人丢给巴哥,“我大概知道人在哪里了,我先走一步!”说着,越过栅栏门,直接上了马,再回镇上。

    傻子的死,还有一个表现奇怪的人,此人就是牛官儿的媳妇。

    人家说她男人杀人,她张口就把她男人定的死死的。这是恨牛官不死呢!

    偏巧,在现场喊出牛官名字的人,当真是个生面孔。自己没印象不奇怪,毕竟接触的人不算多,但是巴哥和小道都说没印象,这就很奇怪了。要是此人不是本地人,可他怎么就迅速的不见了,人去哪呢?必然是附近的人有人藏匿了他。

    再想想牛官儿媳妇赔偿给傻子哥哥的一头牛,一头牛相当于他家一半的家产,靠着租赁牛都能把她养活了的,既然要赔命了,干嘛还要陪一头牛进去。这么重要的财产,妇道人家竟然赔给了傻子的歌哥?这要是傻子有老人要赡养,有孩子要抚养,结果被她男人害死了,她做经济赔偿,这是合理的。可傻子的歌哥又不管傻子,凭啥赔给他。

    这更像是想尽快的摆脱麻烦。

    林雨桐策马回来,将马拴在路口。老吴出来看了一眼,摆手叫林雨桐只管忙去。

    牛官儿的家大门紧闭,前后院盖的挺齐整,想来牛官儿的父母曾经也是能干的人。

    大门比别家的大,牛车要进出的。但门不开在正中间,这跟当地的住宅有点区别。他家的房子是前面一半是铺面,空着的一半的中间开了一扇大门。

    这铺面是租出去的,租这房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做炸油条油糕的生意。当地人爱吃这个,但一般情况下,只早上吃。所以,一般也就是早上七八点,那对夫妻从家里出来过来开门,卖到十点之后,就没营生了。生意好的时候是逢五逢十赶集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人来,都爱买,这才是做大半天的生意。这两口子是当地人,家里三个孩子,都没问题,家就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早起出来做生意,做完生意就回家。店铺里放些桌椅板凳的这些玩意。

    林雨桐过来的时候人家正关铺子门呢,今儿关的算是晚的。做生意的人挺和气的,见了林雨桐还热情的招呼,“林先生,您来晚了。剩下两根有点焦的油条,您要不嫌弃,垫吧垫吧。”

    林雨桐摆手,朝大门指了指,“我是来牛官儿家看看的,他媳妇在吗?”

    “在呢!”这家的老板娘朝里指了指,“我才还闻见炒肉了,刺啦啦的,可香了。”

    老板在后面拽了拽老板娘的袖子,朝林雨桐尴尬的笑了笑,朝大门指了指,“在的!在的!人没出来。”

    林雨桐笑了笑过去了,还能听见老板说老板娘,“话咋那么稠的?有你啥事呢?你这嘴呀,真该缝住。”

    老板娘一幅不服说的样子,“说说咋了?男人都快被砍头了,她还炒肉吃了!就怕牛官儿死不了吧!牛官……除了脑子不够数,哪一点配不上她个又懒又馋的婆娘……”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推了门直接朝里面去了。

    果然满院子都飘着爆炒肉的香味,她朝卧室去,大冬天的,都在卧室里的炉子上做饭呢。门帘撩起来要把屋里的烟给放出去,在外面能看见这媳妇把肉夹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试探的咬了一口,嘴里发出嘶嘶嘶的被烫到的声音。

    “吃肉呢!”林雨桐在门口问了一声。

    “咳咳……”这媳妇一下子给呛到了,“谁……谁呀……”抬头一看,看清楚人了,她面色一下子就变的不自然了,“是林先生……林先生呀……您看,您怎么来了……”

    林雨桐进去打量了这屋里一眼,才道:“……我觉得牛官儿杀人这个案子,有疑点。好人蒙冤,我看不过去……”

    这媳妇摇头,“你可不知道呀林先生,牛官儿这狗东西,哪里是好人?一天天的,犟的跟牛似的,说什么也不听。”

    “你说什么了,他不听?”

    这媳妇里里外外的指了指,“我说的他一句都不肯听。到死都抱着他爹临死前交代的话。他爹说铺子得租出去,不许涨租金,他就真的一分都不涨。他爹说把那三亩地佃给谁家,他就一直佃给那家,一成租子都不都多要……”

    “租金和租子,人家都按时给你们了?”

    那倒是按时给了。

    哦!那就是人家爹确实找了可靠的人,能保证他家脑子不咋灵性的娃饿不死。有点粮食,有个牛车挣点,能补贴家用,能养家,足够了。

    这媳妇见没有说服林雨桐,似乎有些焦躁,她把围裙在手里揉着,说话就带了哭腔,“……你不知道……这牛官不是人,他打人打的狠着呢,气上来把我往死的打呢。”

    没听说过!前面铺子那老板娘要是听说了,嘴就把不住说了。没说,也没听谁说过,尤其是牛官儿刚出了这事,都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他打媳妇的事,早就该有人念叨着说了。可在各个村里转了,一直没听谁提过一句。

    她就问说,“你家的钱谁管着呢?”

    当然是他!这媳妇立马指责,说是用钱不自由,不给花一分钱,病了都叫硬扛,不给瞧病。

    林雨桐的视线就落在她的头上,头油明晃晃的,还是桂花味儿的。炕头的柜子上,放着镜子梳子面脂。再看那炕,炕上有两床被子,并排放着两个枕头,都干干净净的,却又不像是才洗的。此时,再想想牛官那浑身脏兮兮的样儿,就不由的问了一句:“牛官夜里得喂牛吧,喂几次?”

    “两次,得两次吧。”

    胡说!牛不是早一顿,晚上七八点一顿吗?怎么夜里还得两次。

    “牛官儿不跟你一屋住,对吧?”

    “怎么不……”才要说反驳的话,可以对上林雨桐的眼睛,她把话收回来了,“就是……就是……他那怪脾气,跟牛亲,跟我不亲。那我能拦着他去住牛棚吗?”

    林雨桐轻笑,盯着这媳妇又瞧了一眼,“嫂子用的什么胭脂,颜色怪好的。”

    这媳妇赶紧捂了一下脸,干笑了一声,“哪有胭脂,就是炉子跟前做饭,给熏的。”

    林雨桐走过去,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潘金莲是怎么死的吗?”

    这女人面色大变,朝后退去,“你说啥呢……你就是林先生你也不能冤枉人。”

    “我杀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是冤枉死的。”林雨桐的手挑起对方的下巴,然后‘嘘’了一声,“想脑袋掉地上?”

    她不住的摇头,不想!一点也不想。

    “你藏着的人呢?”林雨桐压低了声音,“人去哪了?”她朝炕上那并排的枕头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这女人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只得朝炕边的瓮看了一眼,然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了。

    瓮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放,把着边,一转,洞口就亮了出来,这里该是家里藏粮食的地方。

    洞口有亮光露出来,里面点着灯呢。

    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林先生,你敢开枪吗?”地窖的入口只容一个人上下,此时,一个陌生的少年嘴里被塞着东西,双手被绑在身后顶在了前面,“您要不怕死,您就进来……您进来我就打死这个牛蛋。您要开枪,那对不住,牛蛋是我的肉盾,我保证你打不到我……所以,退开,叫我出去……”

    行!出来吧!我退开。

    “给我一辆车,我知道公署有车……”

    可以!这就叫人去!巴哥此时刚到门外,林雨桐指了指那个瘫坐的女人,示意把这女人拉出去。

    “已经开车去了,公署又不远,你听着动静,大冷天的车发动不容易,你听到车响,就自己出来吧。”

    “林先生,再麻烦你把武器都扔下来……”

    好!枪、匕首都扔下去了,“现在可以了吗?”

    “林先生只一把枪?”

    “没人告诉你我杀人只靠枪吧。”

    巴哥把人送出去,靠在门边就没动地方。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蠢成这样。林三娘什么出身呀,你跟她废话这么多,还叫她给你扔东西。

    扔吧!这会子有感觉了没?

    有了……这人只觉得突然之间浑身的力气就跟抽干净了一样,想扣动扳机的劲儿都没有了。

    咚咚两声,人摔倒了。

    巴哥叫桐桐让开,他自己下去,把这俩人给弄出来了。

    林雨桐给牛蛋喂了解药,这娃哇的一嗓子给哭出来了。

    “赶紧出去吧,你娘等着你呢。”她给这孩子解开了绳索,直接给打发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这才把这个藏在牛官儿家不知道多久的男人拎出去。

    丁三甲就站在羊肉馆门口,怔怔的看着被带走的人,手拿着切肉的刀,不住的在颤抖……

    第370章 重启征程(116)

    揪住两个,人没往公署送,也没往家里带,直接带去了工地。

    工地有单独的地方,胡乱搭建的棚子里,火堆一直就没灭过。将两人往地上一扔,槐子带着人密密匝匝的把这里给围住了。

    牛官儿的媳妇瑟瑟缩缩的不敢朝前来,林雨桐指了指火堆跟前的树根,“坐过去!”

    这媳妇才低着头坐过去,本就害怕,周围一圈那么多男人,她更不自在,更害怕。

    林雨桐坐在她对面,给火堆里添柴,“你是自己说,还是我问一句你说一句。”

    这媳妇抬头扫了一眼林雨桐,“说……说什么……”

    “你叫什么?”

    “秋叶……毛秋叶。”

    林雨桐指了指中了药还没醒过来的人,“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在你家?从什么时候在你家的,把话说清楚。”

    毛秋叶瞥了那人一眼,眼睫毛颤啊颤的,“……我嫁给牛官儿之前,原是个寡妇。我男人死了,没的孩子。牛家下聘聘的是我原来的小姑子……我那小姑子是个斜眼,长的丑,牛官儿自然是愿意娶我的……”

    听出来了,为了不守寡,从小姑子手里抢了亲事,把她自己送上了花轿。

    殊不知,牛家爹妈聘那个斜眼的姑娘,人家是为了这姑娘能跟他们家儿子白头的。

    “你那先头小姑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嫁呢,“那么丑,谁娶。”

    林雨桐眼里的冷意更浓了,“……你说,往下说就是了。”

    “我说这个,就是说我公婆都不喜我,撺掇着他们儿子休了我,紧跟着他们就病死了。这一死,牛官儿就对我不好了!听人家嚼舌根,说我跟这个那个的说说笑笑,回来就打我一顿。我这么着……也是没办法!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估计背后没少人嘀咕这个,所以牛官儿受不得激,一激就真铤而走险的去用耗子药杀人去了。虽然没杀了,但也真想杀人了。

    “我……是实在过不下去了,真的!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回娘家。娘家就在隔壁的镇子上,我晚半晌凉快的时候往家走,在道儿碰上他的……”她朝那男人指了指,“他挑着针头线脑还有碗筷啥的,走街串巷的卖呢。估计是没到过咱们这一带,走着走着就迷路呢,跟我问路呢。又见我拿着的篮子太重,里面放着俩大西瓜呢,他就热心的说帮我挑回家。我俩走的不快,到家天都黑了。牛官儿给人碾麦子去了,正是农忙的时候,那一晚上都不带歇的,牛官儿有时候就在麦场凑活一宿不回家。这人给我送家来,就说想用我家牛棚过一晚,当时就给我俩大洋,我就叫他住下了。”

    “俩大洋,住牛棚?”

    毛秋叶低头,脸一瞬间就红了,“那当然不是只想住牛棚……我以为他是想跟我好,才给我那么些钱的……后来,连着三晚上,我收了六个大洋,我俩就好了……这冤家又会讨好人,又有些家底,只说想跟我厮守……我就把他藏起来了……他说他叫刘百城,山南人……我还说一个货郎哪那么些钱,他说在一个村的老院子里,发现了一口枯井,那个枯井里的宝贝够我们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那个烧伤的人,你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人帮着传消息的,不是毛秋衣能是谁?

    毛秋叶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雨桐冷笑一声,“牛蛋在你家关着呢,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毛秋叶捂住耳朵,“你小声点,我害怕!”

    林雨桐拿着匕首贴在她的脸上,“现在害怕吗?”

    毛秋叶不敢动了,“……我说!我说!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那天他叫我把牛官儿打发了,他要用牛车。我就叫牛官儿去给我娘家帮忙收麦子去了,只说牛车租给别人一天,牛官儿就走了,并不在家。刘百城天不亮架着牛车出门,半晌的时候回来了,车上的稻草下面,就放着晕过去的牛蛋……然后我就听说刘财主家的麦场被烧了……没听说牛蛋丢了……我也就不敢说了!帮着把人藏起来,茶饭没耽误。我像问来着,刘百城不叫我问,她说我要不听话,就杀了我!真的!我都是被逼的。”

    林雨桐没兴趣听她怎么哭可怜,只问说:“这两人之间,传过信没有?”

    嗯嗯嗯!传过!毛秋叶急忙道:“每次传信,我都不敢去。我叫傻子去!给傻子个馒头,傻子就去了!”

    “傻子脑子不够数,你就不怕他说出去?”

    毛秋叶摇头,“不会的!傻子是傻,脑子跟七八岁孩子差不多。但七八岁的孩子要是点了一把火,还烧死了一个人,他也知道这事不能说,不能叫人知道。麦场那火,是傻子放的。也是傻子把牛蛋骗出来,叫别人混进去的。傻子要不听话,我就告诉他说,我会把他放火烧死人的事告诉别人,叫他被砍头……他害怕的很,不敢瞎说。”

    “传了几次信?”

    “三次。”毛秋叶说完,就又摇头,“传的信我也看不懂,给了傻子,傻子给那个假牛蛋,假牛蛋叫傻子干啥了,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问过傻子,不管怎么问,傻子都不说……不过傻子倒是最爱去丁家的羊肉馆……丁家那瘸子,进进出出的老爱注意我家,谁知道他是不是打我的主意……”

    丁三甲怕是注意到了牛官儿家有猫腻。

    林雨桐起身,“巴哥,你留在这里,我去一趟丁家。”

    巴哥喊槐子,“你跟着。”

    槐子应着,亦步亦趋的跟着林雨桐往山下走。

    下午了,羊肉也卖完了。丁家的后院,挂着一头羊,才宰杀出来,丁三甲正在分肉呢。

    丁婶和婆媳俩该是拿着内脏去河边清洗去了。

    林雨桐一到,丁三甲就放下手里的刀,手上又是血又是油的,胡乱的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涩然的跟桐桐笑了一下,“……唉!叫你这晚辈见笑了。做长辈的……没做个样子出来,没脸见你了。”

    “叔,我就是来听你说话的。”她坐过去,“我还是愿意信叔你的,叔,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丁三甲顺势往小板凳上一坐,“你要是见过生死,就难全信谁了。叔不是不愿意信你,是这世道,敢信谁?”

    林雨桐没打搅他,槐子还摸了烟,递给对方,给他点上。

    丁三甲吸了好几口,这才道:“……当时抓壮丁,咱们一个县的乡里乡亲的,几乎都在一块。都是泥腿子,没人打过仗……才上了一回战场,一块的乡党就死了一半。活着的人,真都是一个拖着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我算幸运的,枪 子没打住我,可我三天三夜没吃没喝的,又是跑又是急行军的,硬是给饿晕了,晕在战场上了……是我家斜对门的后生娃把我背回去的。”

    说着,他都哽咽得不行了,“后来……说是要抽调十个人,给长官往城里送点东西。那长官也是后来才升上去的,是咱县里的人,咱都肯信他!他做主抽调了我们十个,也不知道车上拉的什么玩意,叫给送到一个地方。结果到那里就被关起来。我的眼睛被蒙着黑纱,有人过来,只说叫我签字摁手印,只要承诺给他们效力,就放了我们。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我咋敢把一辈子给卖了!死活不答应,我腿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被打的。饶是这么着,我也没应承。可他们看这么着不成,就在我面前杀人。我被关在笼子里,只一束光打在笼子的前面……先被拉出来的是街上理发的老图,我看着他的脑袋被人打爆了!接下来,被拉上来的是县城西边,一个叫呆瓜的小子,那小子才十四……我就是还没反应过来……吓的嘴哆嗦的说不出来话的时候,那些人又开枪 了,十四岁呀……就那么死了……”

    话没说完,浑身哆嗦,早已经泪流满面,“我能不答应吗?敢不答应吗?出来十个人,除了我,还有九个人,死了两个了,还有七条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我答应了!不管是谁,我给他们效力,求别杀人了!放了他们吧。然后我就被送回了京城,到了京城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盯着的是我!”他说着,抬起头看林雨桐,“人这命,不好说!当初攀亲,谁也没想到你会成了现在这样。但咋说呢?如今这乱世,能出这样的人,多出这样的人,是幸事。你老叔跟你说一句实话,我从没有后悔过跟你们家攀了亲家。”

    林雨桐看丁三甲,“叔杀傻子,是为了什么?”

    “把傻子杀了,我才能把躲在暗处的人引出来。傻子死的不无辜!”

    不无辜!“你知道是傻子放的火?也知道烧伤的不是真牛蛋?”

    “以前是不知道的。后来跟傻子接触的多了,我老给傻子汤喝,傻子知道谁对他好,他无意中露出来他放过火的事。我只以为他无意中放火烧死了人,却并没有往牛蛋身上想。我要早知道,我杀傻子干什么,直接杀了那个假牛蛋就是了。我只知道有人叫傻子给我传信,这是唤醒我的程序!我不想给那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卖命,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一串上的人都杀了。”

    “冤枉牛官儿也是因为这个?”

    “对!牛官儿家藏着人,这事假不了。之前,我确实觉得牛官儿不无辜,可今儿看见你带走了牛官儿的媳妇,我突然想到,许是牛官儿之前是不知情的,真正跟那些人勾结的,是他媳妇……”

    “这么大的事,该知道我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丁三甲抬头看林雨桐,“桐桐,白雪那个女人我不信她,可你们却都信她,那我能信你们,敢信你们吗?还有那报纸上,天天的□□,天天的抓捕共党,难道那些人都是坏人?那公署里住的几个人,我一个都不信!”

    林雨桐无言以对,只听他的言辞,竟是觉得有他的道理。

    林雨桐起身,没打算再问了。丁三甲走不了,那就看看再说吧。

    带着槐子从丁家的后门出去,还能听见丁三甲半是哽咽的哼唱声,细细听来,他唱的是:“……豺狼人逍遥,忠良做楚囚,本末倒置,天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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