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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1章 重启征程(117)

    抓住的那两人,还真就没撬开嘴。

    嘴没撬开,辛护国来要人了,“季先生,你们的手段都太温和了。既然牵扯到倭谍,这事还是交给我们处理为上。”

    巴哥没说不行,只道:“我……不拿事,得问过……拿事的人才行。”

    当然!

    恰好,桐桐又去而复返,扫了这两人一眼。

    把脸烧成那个德行的,是个狠人。撬开此人的嘴很难。

    那个靠女人藏身的,这般的人没几两骨气,但是呢,他这种人的,肯定也不会叫他知道太多的东西。脑子又不是特别好使的,知道的也有限。

    林雨桐懒得为这个跟辛护国争执。面上得是自己拿事的,她朝巴哥点点头,巴哥一挥手,让开位置,辛护国就招手叫了两人来,将此二人给带走了。

    人一艘,林雨桐才将丁三甲说的事跟巴哥细细的学了一遍,到底能信几分,或许巴哥能有一个更确切的判断。

    巴哥沉吟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却道:“此人之前要是没有更复杂的经历的话,应该就是真的。”

    林雨桐想了想,“他跟我是同乡,两家结亲的时候,倒是听说了一些。说是此人人丁单薄,祖上连着三代都是单传,到了丁旺这一代,都第四代了。”

    单纯就意味着男丁宝贵的很,家里的长辈恨不能不错眼的盯着。

    “当年之所以找了红桃做童养媳,是因着家里的老人病重了,一则想冲喜,二则老人病了要伺候,家里的人手不够,想找个人帮着他们家看丁旺,这才找个大了几岁的女孩。本来是想找个男丁兴旺人家的姑娘,可看了三五个,算了都不合适。只红桃,丁婶一瞧就喜欢,又说是算了命,大吉的姻缘,这才结了亲。结亲之后,去男方家认门,我跟着去了一次,那时候我的年岁也不大,但是我恍惚记得,丁三甲长的很像丁旺的爷爷……”

    长的相像,就能保证丁三甲不是抱养来的来历不明的出身。这么一个确定是丁家的后代,而后有因为家里宝贝,没离开过本乡本土的人,他的经历并不复杂。

    巴哥朝山下指了指,“咱先回,回家再说。”

    回去之后巴哥才道:“咱们不用盯着,丁旺是代的人,牵扯到了丁三甲,这事看那三个人……想怎么处置。咱们只要保证……咱们的圈子里是安全的,其他的,该防备的有代的人去防备,咱们犯不上……在这事上过于关注……代的家规森严,其家属也在……监视的行列之类……丁三甲便是……没全说实话……可如今也动弹不得了……又因着你知道这些事……他不会也不敢……主动凑过来……”

    如此,就足够了!

    这话也对!这次连丁三甲这样的人都启动了,可见自家这边的篱笆扎的算是牢的。

    方大姐就说,“这次,得在群众中做防倭谍的宣传……毛秋叶就是个例子,还有那烧死的牛蛋爹。咱们不仅得在工地上做这样的宣传,还得在村里,尤其是在老人、妇女孩子们中间,做这样的宣传。还得要对因为倭谍还遭难的人做出补偿。其一,就是牛蛋一家。丢了一条命,牛蛋还因此被囚禁了半年……除了对他们拿出一部分赔偿款之外,审查了这母子之后,我希望能给两人安排到厂里,干点外围不涉密的工作。”

    可以!这是合适的。

    “其二,就是牛官儿。牛官儿智力不算是齐全的人,虽其妻引狼入室,他受挑拨起了杀心,但人却不恶。这几日牢狱之灾,是他该受的惩罚。之后,该给予一些帮助,比如他的谋生工具——牛,该给他讨要回来。”

    合理!

    这能叫万众迅速的在当地站稳脚跟。叫大家瞧着,咱都是有人味的。

    牛官儿再度被放出来,还兀自不敢信:“真是我杀的。”

    赶紧走吧!你杀的,你也得有那脑子。

    丁旺看着牛官儿出去,站在门口半晌没有动地方。放出去一个,带回来两个……不可能还有第三个,那个人就是父亲。

    这事已经到了自己不露面不成的地步了。

    大牢里,他一步一步的进去,白雪裹着大意,靠在桌子上,捂着口鼻。那个辛护国坐在边上,手里捧着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两个生面孔,此时一个挥着鞭子,一个正将烙铁在火盆里往红的烧,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鞭子挥打在人身上,鞭鞭见血。

    大冷的天,两人被扒了衣服,就这么挂在十字架上。

    他站在门口,进也不能,退也不是。

    好半晌,辛护国才道:“白小姐,只怕是找你的。”

    白雪轻笑一声,“不,是找你的!他可信不过我。你去吧,我盯着呢。”

    辛护国这才起身,看了丁旺一眼,丁旺让开位置,叫辛护国才他面前过去,这才跟在他后面,站在一处空旷的广场上。四周无人,辛护国看向丁旺:“代主任跟我提过你。”说着深深的看向他,“代号麻雀。”

    是!

    丁旺低头,“麻雀奉命监视林雨桐及其丈夫金嗣谒是否有通共嫌疑,是否有投共嫌疑。一切行动,皆为此服务。”

    “他们信任你了吗?”

    “……早前有一分信任,如今,有五分信任。”

    五分信任?

    是!

    辛护国搓了搓手,“五分……五分就不错了!林先生那样的人,想取得其十分信任,怕是很难。五分,不多不少,足够了。五分,保证你跟他们不远不近的相处,这也足够了。那依你所见,那二人可有通共嫌疑?”

    丁旺摇头,“不确定。”

    嗯?不确定?

    “他们做事,很讲义气,很有善名,很善于收买人心……周围的百姓都说他们好。若是做工,他们不愁当地工人,但咱们……却很难说。”丁旺就道,“说不好这是江湖的侠气,还是因为共党的影响。”

    辛护国看着丁旺,“你此次找来,是为了你父亲,可对?”

    对!

    “对你父亲……我可以网开一面,只当不知道,也不追究,在面上把这一茬对付过去。毕竟嘛,真要是你父亲牵扯到这个案子里来,你们在此地怕是不好立足。若是不能在此地立足,那你的任务又该怎么办?所以,为了保住你,可以对你父亲网开一面。”

    丁旺的心一瞬间就松了,“您放心,我记得我的差事是什么。”

    很好!辛护国叹气道,“我也钦佩林先生,但是代处长的顾虑是有些道理的。共党最善于蛊惑人心,而林先生以江湖身份,交友甚广,且不看出身。这是极其危险的!在林先生的周围,不仅是要盯着G,还得盯着倭,以及各种各样心怀不轨的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并不是叫你与林先生为敌,连亲戚都没法处,这是一种保护。将来,林先生便是知道了,代主任说,他会替你周旋的。如今,你也是生活安稳,若是有机会,还是应该多方打听打听家里的亲人,这世道难,四处飘零,不如找个安稳的地方安家,你说呢?”

    丁旺明白了,自家没有什么亲人了,有亲人的只岳家而已。

    对方还是想找到更多的林家人吧?丁旺的心跳的很快,忙问:“这是代主任的意思?”辛护国愣了一下,“找个倒不是,是我来之前,陈主任提了一句。”

    “恕在下直言,打听其他亲人,这不是个好主意。”关键是他真不敢,会惹怒自家那位姨姐的。如今,他只能这么说,“一则,我这一动,林先生就会警觉。进而防备我。二则,就算是不迁怒我,可我想,我的身份她会猜到的。跟我一个小人物,她不会动怒。但未尝不会觉得这是上面想拿捏她。之前我就说了,这位林先生江湖气颇浓,拿捏她不仅不会叫她服软,反而可能会激怒她,这又是何必呢?”

    辛护国又拍了拍丁旺,没再说其他,只道,“去忙去吧,一切照旧,放心,不会牵扯到你的父亲。”

    好的!谢谢。

    等丁旺走了,辛护国才从兜里摸出烟来,才要摸打火机,边上就伸出一只好看的手来,啪的一声打火机打开了,火苗瞬间点燃了香烟。

    他深吸一口,退后了一步,“白小姐,何时来的?”

    刚开,“就是告诉你……对那两个人再用劲都没戏,一个不张嘴,一个什么也不知道。林雨桐能这么利索的把人给你,你就该猜到了,这两人的价值不大。”

    辛护国点了点白雪,朝远远走来的郑天晟指了指,“郑先生需要的!”

    换功名利禄嘛,懂了!

    白雪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脸走了。

    郑天晟过来正好瞧见白雪的背影,问辛护国,“咱们这位白小姐怎么了,我可没招惹她。”

    辛护国递了一根烟过去,也不用打火机,凑到一块头碰头的借火给对方点了烟,这才道:“她的差事跟我的并不重叠,神神秘秘的,不用搭理。”

    郑天晟朝牢房指了指,“没问出来?”

    “林雨桐多精的,能问出来就不会给咱们了。”辛护国低声道,“兵工厂的事,怕是对方不会插手。电是掐着咱们喉咙的东西,在人家手里攥着。药是治病救人的……这个兵工厂,得咱们攥着。但是,只人力的调运,咱们就不如人家。”

    郑天晟低声道,“这也正是要跟你商量的地方。不若将厂房的建造,全委托给他们,如何?只要厂子建造起来了,剩下的就是设备的运输和组装了……咱们自己就行。至于工人,好办,抽调洛城等地的兵工厂工人,秘密运送过来,施行封闭氏的管理。凡是进入厂区的,在一定年限内,坚决不许出来。如此,可安全有效,又能保证秘密不外泄。”

    辛护国不由的手一抖,烟灰落在大衣上,烧了几个不起眼的小洞。他没发表意见,只点头,“我是来辅助您的,听您的安排便是了。”

    郑天晟吐了一个烟圈,“之前不敢动,怕是这边不干净。如今,依照你看,可算是干净了?”

    辛护国点头,“林先生很高明,找来的那对夫妻,季长卿和方云,也都十分高明。季长卿善于扎篱笆,那位方大姐,很有些软工夫。只要是他们篱笆里面的人,这位方大姐就有本事叫人安安静静的待在篱笆里,不愿意出来。一个个的都跟吃了迷魂药似得,特别信他们那一套。”

    哦?“他们可是共党?”

    无证据证明二人是共党!

    “可这人的人却不好驾驭?”

    辛护国这才道:“但得看谁驾驭了?那位金先生隐在幕后,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是这么大的工程,他不上下周旋,能成吗?他是那个定海的针,没他这一摊子就塌了。反倒是林先生,看着名声赫赫,但其实只是笼罩在这一片的保护罩,叫人瞧见了就不敢轻举妄动的存在。再加上几个干将,都是从京城带来的旧人,等闲人冲不到核心的圈子里去。”

    什么共党不共党的,时间长了才能知道。

    “不过倭国的间谍,应该是……这一拨彻底的就算是清理干净了。”

    郑天晟就笑,“这就好!干净了,我就能再登林先生的门,咱们也该做点正事了。”

    于是,转天郑天晟就来了,别的一概没提,之送来十万的支票来,“金老弟,这厂子的设计,还得你来。从设计到建造,我全权委托给您了。我呢,就是负责监工,别的一概不管。”

    四爷瞧了这银票,手在上面点了点,“老兄,如今这境况,钱不是最好使的。”知道!知道!有粮食,随后就运到。五千人的,够三个月的粮,您看成吗?

    “三个月就要见厂房?”四爷将支票塞过去,“北方不比南方,如今一上冻,都没法动工了。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便是明年开春动工,最多赶在入秋了,能给你交付。可你知道,招募来的劳力,可用、能用、敢用的,都是附近的农户。农户扔下庄稼地,难!不是觉得十分划算,怕是人工也难找。”

    郑天晟咬牙,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呀,这么多竟然还觉得不够?

    他笑眯眯的,心里别管怎么骂娘,嘴上还是应了,“这是第一批,你放心老弟,不会叫老弟吃亏的。”

    成!那就等开春了再说,我先设计图纸,您满意了才能动呀。

    郑天晟懂了,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咬牙,“过了年,再拿十万,再供三个月的粮。”

    四爷没急着应承,手在支票上点了好几下,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一看这样,林雨桐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个黑心眼又盘算着算计谁呢吧。

    然后就听四爷问对方,“老兄可听说过凤凰?”

    啊?听过!有所耳闻,怎么了?

    “老兄对凤凰可有兴趣?”

    那你说呢!谁对这种等级的人物没兴趣呢?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下套捕凤凰吗?

    他抬眼看对方,就见这位金先生一笑,他顿时后背发凉:怪不得能娶个土匪婆子呢!合着他也不是善茬!

    第372章 重启征程(118)

    郑天晟久久没有说话,这话不知道怎么接。

    可思来想去,以林先生的个性,这倭谍给她搅和的这么长时间,她还不还回去,也不是她的性格。如今,不等凤凰飞来,他们就要先出手了。自己答应不答应,好似都改不了人家的计划。

    那就……答应了吧。

    郑天晟不自在的动了动,“……按照资料上所说,凤凰神秘,且级别不低。”

    不是级别高,又何必费心思呢?

    四爷朝外指了指,“郑兄,你来秦省也有些日子了,以你看,秦省如今的状况如何?”

    秦省比别处安稳的多。

    “安稳的多,但却不巧,赶上天灾了。”四爷朝外看了一眼,“自从夏天,几乎就没落过雨。而且,看这个意思,这个天还将旱下去。”

    这个就不好讲了吧!天旱这种事,今年旱了,许是明年风调雨顺。

    林雨桐摇头,“很难!咱们这一片靠着山靠着河,还能好一些,可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秋粮歉收,冬小麦下去之后,入冬一来,一点雪都没见。明年夏粮歉收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观察了有些日子了,真的就觉得大旱就在眼前。

    四爷就道,“郑兄,心有多大,官才能做多大。您来,盯着的事很要紧,但是既然来了,那便是上面的眼睛,军政民政都是政,岂可轻忽掉哪一个?”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跟凤凰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郑兄之后就知道了。你只要知道,这事真的跟凤凰有关,这就行了!但我寻思着呢,咱是不是能顺道做点有意义的事?”

    什么叫顺道做点有意义的事?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四爷给了两条:“其一,兴修水利!其二,赈济旱灾。这事需要郑兄大张旗鼓的跟上面禀报,一则,看看上面能给多少款项……”

    怕是难!军费开支都提供不了,这赈灾事务,无从谈起。四爷笑了一下,本也不指望上面给多少前来来赈灾,但是,如此之下,“向社会募捐才有了名头。”

    郑天晟摸到脉了,然后哈哈就笑,“懂了!懂了!老弟,哥哥这次懂了。你放心,这出戏,哥哥一定给你唱好了。”说着就伸出手跟四爷握了握,“老兄心中有丘壑,一举双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一举双得?桐桐心里撇嘴,算计的只怕不止这一点吧。

    那边四爷摁住了郑天晟的手,“这是关起门来说的话,只我们夫妻和老兄你知道。这话今儿说过就扔了……”

    懂!跟谁都不提。林雨桐又跟对方握手,“只告诉郑兄,这是绝对的信任。您知道的,有时候,危险往往来自于身边……”

    明白,就是连辛护国和白雪也一并瞒着。他这么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先生这是不信辛护国?”

    没有!林雨桐摇头,“辛先生是亲卫出身,若是他都不可信,那谁能可信?可是正是因为辛先生是亲卫出身,他并不擅长于这种暗处事态处理。他熟悉代主任,但陈主任的面子他也会卖的!左右逢源的结果就是……缝隙总有,便是代主任自己,都不敢保证他的人员里都是干净的。因此,切断消息传播,只限制在你我他三人的范围之内,就可以了。我们干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只要我们不说跟凤凰有关,这事看起来像是跟凤凰有关吗?”

    那确实是没关系的。

    “那不就是了!”林雨桐就笑,“郑兄,你不用着意谁是凤凰,爱谁谁。拿来真金白银,能运来粮食物资的,都是朋友,您说呢?”

    那这么说来,没风险了?

    “您越是盯着钱和物资,越是没有风险。”

    这么一说,我的心就定了。郑天晟起身,“不过这事急不得,年前回去述职的时候,这事我顺便去办。”

    那当然更好了,如此更不着相了。

    这事跟巴哥说的时候,巴哥都以为这是借口。可桐桐自己心里清楚,旱灾真的来了。而这事,也只四爷信自己。

    旱了,才想起修水利,其实已经是来不及了!但是呢,如今能做的,难道不是救一片算一片。

    这话桐桐跟谁说,都没人信。四爷不得不从故纸堆里翻很多的文献资料,甚至叫郑天晟从各个县调取县志来。桐桐都不知道四爷要查什么,晚上两人在炕头,把孩子哄的入睡了,她把灯挑亮,帮着翻书,“要找什么?”

    “按你说的那种级别的旱灾……”四爷说着,手里不停,“你可知道,山上其实也很危险。”

    桐桐默然变色,“你怕山火?”

    可就是山火吗?真要是旱灾厉害了,山火烧起来,还想保存厂子,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只兔子都不会有的。

    林雨桐跟着翻看各种记载,天天晚上熬到半夜,翻遍了记载,确实是没有翠山遭遇山火的记载。

    但是为了防止意外,还得想办法隔开一条防火带来。

    另外,山里要有厂子,就会有人生活,在上面吃住这个得解决的。尤其是饮用水。

    墙上挂着秦省的地图,关中这一片并不缺水,缺的是水利工程。若是早有工程,如今有何必慌?

    桐桐点了这么大的面积,“这些都要修的话……得少钱?”

    没实地去看,就真没办法估量。但如今是想法子修一段是一段。

    四爷就说,“只要郑天晟去打头,这事还不成!回头得发个电报,邀请水利方面的专家,请人家来看看……”什么间谍不间谍,那是细枝末叶,眼前除了这件事,就没大事了。

    秋粮没收,如今都是应承着呢。到了明春再不落雨,卖儿卖女饿死人的事非出不可。

    四爷真就给京城和沪市那边发了电报,邀请专家学者来实地看看。

    一有空,两人带着孩子就往山上去,把山踩了一遍。哪里能存水,哪里能做仓库,都一一的看了。

    这老天爷当真是心狠的,眼看年关了,真就是一片雪都没见。门口的河水,真就是一步都能跨过去,村里的老村长已经吆喝了,别在河里洗衣服了,挑水回去,省着点用吧。

    早前孩子们还在村口游泳的水坑,下面的青石板已经漏出来了。

    村里的老人聚在一去,天天去看村里吃水的水池子,从来都没见过水池子里的水到了饭点用水的高峰,池子半天蓄不满水。

    巴哥的面色也严峻了下来,“怎么办……这个地方用……还是弃?”

    天灾谁能预料?

    弃不得!用吧!四爷找桐桐拿钱,“咱自己出资,打井。”

    成!打井。

    因着这个事,四爷忙的颠颠的。每天跟会打井的师傅,到处跑,看那里的地下水更旺。

    长平是一睁眼不见他爸,晚上睡着前有时候还等不回来。

    要过年了,林雨桐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想吃什么,给你做!”

    不想吃什么了,都不好吃。

    从河里打的水,没以前那么清澈了。回来还得静置。长平是自来干净惯了,见不得水桶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第一次看,当天就没吃进去饭。之后林雨桐再不敢叫他瞧见了。

    这天,林雨桐正忙着收集县志上的水纹资料呢,大门被敲响了,“姐,是我。”

    是那个小桐的声音,跟着杨子一起喊姐。

    喊就这么喊着吧,她喊,她也应。

    杨子放下笔,“我姐来了,我去开门。”

    嗯!去吧。

    结果小桐背着个大大的篓子,气喘吁吁的进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她赶紧帮着给接下来,我的天呀,这得多沉呀!

    筐子解下来,里面全是葫芦。

    这是什么呀?

    小桐就笑,“不是长平吃不得河里的水吗?我去山上套兔子,结果您猜怎么着,我在山缝里,找到了一股水流,特别干净特别清甜。我这两人跟人家找了这么多葫芦,专门接水的。怎么着不得二三十斤水呀,够吃用两天的吧。”

    长平把醉枣给塞到小桐的嘴里,“姨姨吃。”

    好吃!甜的很!

    小桐一屁股坐到地上,点了点长平的鼻子,“以后姨姨给你背水去,好不好?”

    “不!累的。”

    不累!

    两人熟悉了,长平挺喜欢跟小桐玩的。

    林雨桐就说,“可别山上了,坚持两天,井水就打出来了。”

    小桐叹气,“姐,你路过地里就知道了,庄稼我瞧着都不成了。我还想在山上开一块地方来,明年开春,重点土豆红薯啥的……以前跟我师父到处跑,见过这种旱。那旱上来,真能要人命。”

    要过年了,没啥喜庆的气氛。干巴巴的年里,少了一些滋味。

    大年三十,林雨桐收到了胡木兰的电报,问询秦省干旱的事,又在电报中说了郑天晟如今到处造势,为秦省水利募集资金的事。

    林雨桐告诉她,千真万确,可能会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她还是想努力一把,不说别的,只春荒和粮种,能不能想法子给调拨一部分也行呀!

    胡木兰所处的位置,能上达天听。

    可是屁用也没有,过了这个干巴巴的年,林雨桐收到了李伯民、桂姐、叶鹰这些人的钱款,甚至于李伯民还转达了几个在南洋商会的朋友愿意捐款的意向,却也没等到上面拨付的一分钱。

    不过,郑天晟再度回来,那是红光满面,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一百万捐款筹集好了……另外还有一些粮食,随后运到……”说着,就把捐款的名单拿出来,“都在上面了,都是很有身份的人……”

    得慎重啊!

    第373章 重踏征程(119)

    名单四爷看了一遍,而后给了桐桐。

    桐桐看了一遍全装脑子里了,确实,动辄十数万的捐款,能拿出这些钱来捐的,家资不菲。能直接捐到郑天晟的手里,更证明他们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郑天晟朝名单点了点,“凤凰……一定在里面吗?”

    林雨桐笑了笑,将名单收了,这才道:“郑兄,人家沉得住气,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怎么会因为急躁露了马脚呢。他们都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捐钱,这是做善事,做有益于国民的事呢。若是这个时候,急忙凑上来的,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意思是还不能急!人家下了饵料了,也不急着收网的意思吧。

    四爷就问郑天晟,“这一路走来,如何?”

    别提了!沿路多是拖家带口讨饭的。也就这一片,看起来比周围能好些。

    可好也是有限的,一开春,别说庄稼了,就是生活也险些受影响。水得排队等。等不到的,就往山口去接水,一家两桶水都得等半天。

    有些下游的外村人,用驴车牛车找上游的地方来拉水,可哪里排的到跟前。

    也就是井水勉强够用,一天到晚的,都是排队的人。孩子们啥事也干不成了,之前说的学校,丈量的好几天,说是开春了就动工。如今是饭都吃不上了,还上什么学呀!

    孩子们帮着排队,大人来回的挑水。

    街面上的铺子,生意也做不成了,没法子,水供不上呀!像是丁家的羊肉馆,那一天天的,一只羊涮洗干净,得多少水?熬的羊汤,这卖的其实还是水。

    她家需要的水多,那别人就不乐意。

    怎么办呢?方大姐来回调度用水,就是大脚的老娘们,咱组个水队,一个村一个村分着来。一家按照人口,三口人打底。崭新的木盆,一人一天一个木盆的用水量。谁都不许搞特殊化。

    至于说做生意的,吃用还是给你这么多。但是呢,你们要是花钱,还能找到人给你们背水去。就是走的远一点,那没办法,现在只能如此了。

    自家也一样,加上杨子一共四口人。也就整整两桶水。洗澡这是奢望,别想了。洗脸水,你洗完我洗,洗了也别倒,晚上的时候,加点热水,还能泡脚。

    最多就是用湿毛巾把身上擦洗一下,这就完了。

    四爷一直有喝茶的习惯,现在也没了。尽量不喝吧,太奢侈了。反正就是喝了就先忍着,等到实在渴的不行了,才喝点。

    因着这么分配着水,吃水问题,好歹还能解决。

    可紧跟着,春荒开始了。再是防的严实,也多了很多的外地人。说是外地,也不远。周围几个县的,来讨饭的,来找活的,听说这边有厂子,都奔着这边来找口吃的。

    林雨桐跟杨先河蹲在麦田的边上,拔了小麦看了看,根部一点水汽都没有了。手往土里伸,手上沾的全是干土。她就说,“不行了,赶紧的,这麦苗还能喂牲口。真饿极了,这玩意也能吃的。种土豆吧!哪怕一窝一窝的浇呢,需是总还能收那么一点。”

    可这麦子都长的过了冬了,舍不的呀!万一落一场雨,还能活呢?

    很多人都抱着一种心态,就说,扛过去吧,说不定一场雨下去,重点别的啥三两月就能吃了。哪怕是撒一把青菜的种子呢,人肚子里有食,就饿不死。

    但理智的人都知道,这是没戏的。

    四爷和巴哥出了一趟门,之前邀请的水利专家,还真有来的。这一出去,就是三天。等四爷回来就说,“确实是实干家,关系亲生的水利,他的图纸出了都有三年了。可就是没修成!跟上面要了多次资金,但一直也没给。这次去,见了这位李教授,见了杨将军。杨将军也才督办秦省事务,但没推脱,直接应承下来了。除了咱们的资金,李教授私下募集了一部分,杨将军想办法募集了一部分,那边的水利择日就能开工。但若是想使用,怕没有两年时间,是不行的。”

    但修水利不得需要人工吗?一家抽一个劳动力,不至于那么多人饿死。

    可这再用人,到底是有限的。

    更多的人还是遭了灾了。

    一到四月,地里的苗彻底的黄了。各药铺发来的电报,说是药材收不上来了。北方大部分省都出现了旱灾,只是没有秦省严重就是了。

    这就意味着,药材真的供不上了。就连京城外的农庄,叶鹰也发了电报说,八成苗几乎旱死。

    药材这东西,不能说只取南方的药材,这不成药的。

    如今谁还想着药呀?当没饭吃的时候,要药做什么?人不是没药治病病死的,这是眼看要饿死了。

    村里没有孩子的嬉笑声了,大人不叫动,叫老实的呆着,不动,就不渴,也不饿。旱死了麦苗,下粮颗粒无收。但因着工地上涌入那么多人,人力特别足,真就是需要什么厂房,需要什么房子,在天热起来的时候,都给盖起来了。

    隐在山林里,一座座厂房,在山下是看不见的,完整的遮挡了起来。

    可四爷却以厂房需要干燥为由,暂时将工程延后了。人全部拉去修水渠,这里只留自家组建的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在山里滞留着。

    桐桐知道,四爷害怕的除了山火,还有……若是现在就使用厂子,那必然,郑天晟就是要封山的。封山了,周围的百姓连最后一个找点吃食的地方也没有了。

    那就等等吧,等过了夏再说。果不其然,一入夏,高温灼人的很。

    扛过了春荒,夏粮没下来,怎么办?小户人家真撒不起秋粮的种子了,但大户人家还想试试。可谁知道,种子撒下去没几天,扒拉出去,用牙一咬,咯嘣的脆。铁定不行了呀!

    这才是真的慌了。

    杨先河过来,就说,“林先生,幸而您把烟给禁了。您不知道吧,早些年,咱们这里好好的农田不种了,小麦苞谷这些庄稼不种了,种啥呢?种大烟。以前呢,咱们这里也能叫天府之国。可是后来,都不种粮食了,百姓家就没有存粮。这是后来烟没有出路了,这才又种粮了。咱们这儿,没那么多大地主,家家户户多多少都有点自己的地。这能存的粮食的,总还在存粮呢!所以,春上,有些就不慌。估计是存的粮食算计着吃,能撑过半年。可如今艰难的不是这个,而是上面定下的赋税又下来了……”

    没减免吗?

    “没有!跟往年一样。”杨先河苦笑,看着林雨桐,“林先生,您说着该怎么办?”

    林雨桐被看的愣住了,啥意思呀?这是叫我带头扛税吗?

    若是不给上面纳税,这也就意味着,咱这就是要独立占这一块地盘的。林雨桐没顺着这个话往下说,只道,“老兄,你叫我缓缓,我试着跟上面再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给上面递递话。”

    杨先河笑着应了,可转脸跟巴哥说的时候就道,“老季,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城里苏区。但是,我跟林先生提这个事,但是林先生似乎从未曾这么想过。她对如今的政府还抱有幻想。”

    巴哥:“……”这个老杨,竟然做起了小林的工作。他无法挑明,只道:“你得想想……如今的水利工程……是杨将军在主持……他在民生上颇为用心……再则,打量的矿产想要运进来……这里绝对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王国……这个事情提过一次……就乐意了。只当是你发牢骚了……类似的话不可再说了。”

    杨先河也没工夫说了,真的!这天能活活把人给烤死,地里裂开一指宽的缝隙,干的不成个样子了。

    热的待不住人,林雨桐和四爷白天带着孩子在菜窖里呆着,等闲不出去的,受不住了。

    山里有山洞,槐子他们带着人在山洞里。

    很多人已经去山里开始找野物填肚子里,野菜之类的常见,野兔野鸡啥的,小桐爱去弄,在有水的地方下套,隔三差五的,总能弄到一只。

    连着高温了得有十二三天,林雨桐说什么不叫小桐往山里跑了,“这要是起了山火,不是玩的。”

    不至于的!

    别嘴硬,老实呆着。为了怕她瞎跑,把老吴叫回来看着她。

    果不其然,高温第十五天,下午两点左右,似乎是有烟冒了出来。

    村里的老人在树荫下歇着了,一看见就急的喊,“这是谁在山里生火……这种天怎么敢生火……”

    哪里是生火?

    等槐子带着人从山里撤下来,整座山都像是被火焰吞没了。

    不知道多少人从屋里,从地窖里出来看呢。人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除了看了,什么也做不了了。

    哭吗?嚎吗?哭嚎都太费力了,没那么力气叫嚷了。

    这个时候,真就觉得,老天给什么,只能接着什么。

    老吴在一边叹气,“那古时候的皇上,知道哪里遭灾了,那不还得赈灾,减免赋税吗?这怎么他们嚷着民主民主的,民主了,却不管老百姓死活了……那这是啥民主呢?”

    这话说的,林雨桐真有点想造反了!

    第374章 重踏征程(120)

    一场山火,烧了三天三夜。除了当初建厂的时候留作遮挡的那一片树林,剩下的几乎全烧了。当初设立的防火带,火没烧过去。围着厂子的树林烤的越发的蔫吧了,但确实是活着的。也因着这一片林子的遮挡,厂房除了被烟尘给熏了,都完整的保存了起来。

    不仅如此,当初春上的时候,借助山洞和山洞的天坑,引入了一山洞的水竟然存了下来,有这些水在,厂子就是驻守上人,也能保证基本的生活。

    郑天晟拎着行李,看着一眼就能看见的厂址,这地方当然还能用。但是,没法用了!人都活不了了,谁还管什么厂不什么厂了。

    什么凤凰、什么兵工厂,什么药厂发电厂,没意义了。这一场灾难过不去,这地方跟废弃没什么差别。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能说选的地方不好,可老天不配合,徒呼奈何。

    他过来找四爷,“金兄,跟我回金陵吧。您跟林先生这样的大才,在哪里都能施展。这地方叫人守着,估摸三年,这里都难恢复元气。留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可这是人命呀!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四爷摆手,“郑兄要走,我不拦着,也拦不住。”

    “不是说见灾就躲。”郑天晟就道,“秦省这地方,您也看了,那位刚上任的冯将军又要反蒋了,这又得开战了。这秦省受灾,城头上那些老式的军阀死灰复燃,不停的变幻王旗,我们这种从南京来的,如今留在秦省,不是什么好主意。”

    懂!但之前的事,并没有完成。你老兄可得嘴上有个把门的,不能漏了消息。

    “那肯定的!做梦都不瞎说的。”

    白雪什么都没说,跟着这两人,又一次离开了秦省。

    如今这里真的可以说很消停了,一个赤地千里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人关注的。

    张桥发电报来,说是这里的事可以搁置,人先撤回来。

    胡木兰连着发了好几封电报,都一个意思,先回京城,或是去沪市也行。哪里都可以,不要在秦省滞留了。连着三封都被林雨桐拒了,她发电报实在不行,先回长安城里。城里总也好些。有甜水井,有吃的,生活不太受影响。

    可是不能走呀!走去哪呀!卖儿卖女的,好些女人都自卖自身,就想换点钱,就孩子能活下去。这种时候,除了活着的希望,别的想什么都是多余的。

    自家这边有存粮,且能撑到年底。山上的人控制着吃,就是耗到年底,也饿不死。

    但是过了年呢?有戏吗?

    沿河一带,打了井,井水不旺,但好歹有吃的水。村里为了防止有人来偷水,每天晚上七八个人轮班收着,井边就挂着铜锣,一旦发现有外村的人来取水,就先拦了。要是来的人多了,赶紧敲锣。一个村的男女老少,都得出来拦着,为一口水差点闹出人命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槐子的意思,不行都撤到山上,山上有吃的,有喝的,有三千条枪,确保安全没问题的。他主要是担心,人饿的活不下去了,会为恶。因此,他是想把几个孩子一起接到山上,觉得山上最安全。

    桐桐摆手,“这么多人要饿死了,咱不能什么也不做呀!老天不给活路,但人得给人活路呀!天弃之,人不能弃之。得想法子弄粮食,救多少是多少。”

    可现在这境况,从哪弄粮食呢?

    四爷就指了指发报机,“手摇发电,我要发电。”

    发给谁?

    给所有能拉扯上的朋友,只一件事,用粮食预定平价甚至于低价药品……提供五年的不行,就提供十年的,十年不行就二十年。只要能找来吃的,不管是哪种吃的,只要能给我调拨来,我们愿意药厂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在保证成本的基础上,不赚取这些愿意提供粮食的人任何一分钱。

    不需要精米白面,是不是正经的粮食都不要紧了。吃了死不了人的那种东西,都算数。

    以前,这药都是万众专卖的,如今呢?意思是,只要是做药铺子生意的,都可以卖我家的药,而且是价格低廉。说实话,这是个长线投资的事呀!十年,这得赚多少。

    如今拿出一万,搜罗些能填肚子的东西,往后的很多年,赚回来的何止十倍。

    这么大个国家,江南和沿海数省,情况还算乐观。再加上除了国内,还有国外。这要是把大大小小的药品行业里的人动员起来了,真就是一点点的聚少成多,是真的有用的。

    这事四爷也没跑,将事情交给李同行和周献民,只要人家能提供包括粮食在内的一切吃食,什么都可以谈。

    为了防止吃食运不过来,林雨桐就说,只要是往秦省运粮食的,准许打着林三娘的招牌。谁敢私自扣押货物,谁敢侵吞抢夺,她就取谁的脑袋。

    这事宣扬出去不到半个月,有结果了。先是秦南设立的万众药铺送了些物资来,紧跟着是一些以前做药材生意的,陆陆续续,有些是三五车菜干,有些是一些麸糠,但不管是什么,陆陆续续的,总也有吃的运进来了。

    这得调配的。由秦省内的万众药铺牵头,分到每个县的分号。在物资量少的时候,在每个县分设几个粥棚。

    哪怕一人一天一把菜干一撮麦麸呢,保证饿不死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原本工地上的工人都没散,帮着把粮食分散到各县的手里。先开始是一天几车,十几车,能救救周围的人。后来远处的也到,有沿海的各种干海带干水藻,都算数的。也不淘洗,没那么些水,就那么下水一煮,软了捞出来切碎,继续扔锅里,再煮。这种的野菜干搭一点,那个海带搭一点,从清汤寡水,到有一碗底的干货,可也把命给活了。

    四爷和桐桐每天都在接收电报,跟谁的契约是怎么谈的,提供多少货物,预定多少药品,平价多少年。也不是每一笔买卖都是公平的。有些人,人家提供的粮食质量高,像是麦麸呀,米糠呀,还有各种陈粮,量也确实足。那林雨桐就回复人家,之后还有一些少量的稀缺药品,她会平价提供给对方。但对于有些人,弄虚作假,她当时没言语,可却也记下来了。咱熬过眼前这一茬再说。

    其他人都在调拨物资,再要没事的人,那就呆着吧,歇着省力气。

    长平和杨子,甚至于小桐和栓子奶奶养的仇深和仇海,都没跟着挨饿。再是没吃的,孩子该吃还是吃的。但长平再也不提吃什么不吃什么了,反正是家里给什么,就吃点什么。

    院子里还种了土豆,这是用每天洗漱完的水浇灌的,但也养成了。估计是长的不怎么好,但孩子们特别用心,恨不能那一点点水,把每一棵小苗给照顾到。

    等到秋收的时候,长平用小铲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刨土豆。结果呢,土豆最大的也就鸡蛋那么大,那小的就跟花生豆蚕豆似得。长平把菜园子里的土用手细细的揉搓了,就怕把小土豆给漏了。结果一天啥也没干,就在那里搓土呢。搓的手指长了肉芊,搓的手心都红肿了,才找到五个小土豆。他的手本就小小的一只,那么小的手攥着五个小土豆,能攥到手心里。可见那土豆有多小。

    可孩子还是给高兴的,“妈……妈……看!有漏的。”

    呀!有漏掉的呀,你可太能干了。用一点点水给孩子把手洗了,郑重的把土豆收起来,“今儿晚上,一人多分一个土豆吃。”

    长平乐了的直笑。

    这么一会子工夫,娘俩在堂屋里说话,结果桐桐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土豆秧子不见了。

    肯定是被人拿去了,这玩意吃不得的,可如今能怎么办呢?

    林雨桐只能扬着嗓子在村里喊:“……要是谁家吃了土豆秧子觉得难受了,千万过来,我给你扎针……”

    没人应声,村里真就是没有鸡犬之声了。连人声都少,说话费力气。

    秋收不见一颗粮,人还盼着,说着要是立秋下一场雨,撒上麦种,再扛半年,到明年夏收的时候,就扛过来了。可立秋了,有什么雨呀!

    抬头看天,那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林雨桐跟巴哥说,“想法子叫收集木柴吧,今年这个冬,怕是冷的很。”

    巴哥小心的只小抿了一口水,就又忙去了。叫大家手机柴火,可谁去呀!累的连个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力气弄柴火。何况,哪里有柴火?地都干裂成那个德行了,从哪弄柴火去?难道把树给砍了?

    砍树啥时候都行,等实在冻得不行了,再去砍树吧。现在,这村里零零星星的树木,还是留着吧。剥了树皮,还能熬了填肚子呢。

    那这怎么办呢?

    槐子带人,在山上挖树根。山火把地上的部分烧了,底下总有树根吧。也别怕树根挖了将来不长树,树根这东西深着呢,挖不绝的,咱只取那个硕大的根,其他的根须得砍断,继续在土里埋着。下一场透透的雨,照样往出长的。

    那么多人,能挖多少是多少。挖了就晾晒起来,然后存着。得空了,给山下的家里搬点。又有挨着煤矿的药铺分号,每次来拉粮食,就捎带的煤炭过来。

    林先生坚持说这个冬天是个冷冬,那大概真是个冷冬吧。

    一到冬天,就真的感觉到了,又被林先生说对了。

    冬天来的极其迅速,说冷,骤然之间就冷透了。

    空气里没一点水汽,可就是冷的出不去门了。

    那点皮子做的大衣和靴子都算是派上了用场,要不然,真能冻掉了耳朵。

    几家人到底是合住在一起呢,除了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住了东屋之外,西边的屋子住女人了,栓子奶奶和方云小桐带着两个孩子住,男人们住在里挨着厨房的小隔间里,房间小,有火炕,有点炉子,这么着省炭,省柴火。

    没存那么多柴火的人家,那现在就得这么安排。男一间,女一间,凑到一块暖和。

    这天林雨桐才起,从厕所出来感觉冻到骨头里了。结果猛地就听到一边的隔壁传来哭嚎之声。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人出事了,撒丫子就往出跑。就见隔壁的大娘拍着院子里的树,“这是不叫人活了呀……这是活不成了……”

    院子里有一颗柿子树,有一颗拐枣树,还有一棵枣树,这都是耐干旱的树木,之前还活的挺好的。可如今呢,这几棵树的树皮都松了。

    这是冻得?

    大娘就哭,“我这把岁数了……都没见过把树皮给冻的爆开的……”

    行了!赶紧回吧!在外面这么嚎,吃了一肚子冷气,该难受了。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四爷和巴哥裹着大衣站在院子里,隔壁的声音想来是听到了。

    四爷都没见过,还问桐桐,“树皮冻掉了?”

    桐桐拉了他去门口,门口是盖房子的时候杨先河他们给移栽来的香椿树。这玩意的树根特别爱繁殖,所以这树村里多的很,盖房子的时候给这边挪了一棵。不大,长的跟长平的小胳膊那么粗。平时进进出出的,也不甚在意这玩意。林雨桐跑出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刚才大娘一说,她回来的时候就看了。可不是吗?

    树皮都被冻掉了。

    冻破皮这话,真不是夸张,那是真能冻破皮的。

    没被旱死的树木,被这么一冻,死了。

    年纪大的人,扛不住这样的天气,每个村都陆陆续续的有老人去世了。可这土冻的呀,愣是挖不开一点。怎么办?有棺材的就那么安置在棺材里。便是火葬,也没那么些柴火。

    没棺材的,用席子卷起来,捡些石头,用石块垒一个墓穴,先这么在乱葬岗子安置上,以后再说吧。

    天冷成这样,之前运的粮食可以的存一些,如今都抓紧发到各县手里,千叮咛万嘱咐的,掐着粮供给,这种天气,运粮怕不及时。

    果不其然,一夜大雪呼啸,雪下了有多厚呢?反正门被封住了。杨子用他的身高比划,“这得有一米多吧。”

    是啊!这遭瘟的天气,竟然落雪了,这么大的雪,路不通了,就是山上的人也下不来了。

    杨子还乐观呢,“这雪一下,就不旱了。”

    老吴和栓子奶奶是有了年岁的人了,见的多了,两人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呀!

    这种气温,雪不等溶化,就不见了,地该是干的还是干的。

    小桐就说,“阴坡的雪一般都不溶化,反正慢慢的雪不见了,但地还是干的。”

    对!就是这样。

    “要是有水窖就好了,能存水。”杨子是真不甘心,每个屋子的炉子都点着呢,他用铁盆放在炉子上消雪,雪溶化成水了,他兴冲冲的给泼在菜园里。他想着,这水把雪溶化了,然后渗到土里就好了。

    可是,水倒下去,三两分钟,那一片成了厚厚的冰层,哪里渗下去了?

    得!没指望了。

    路也不通了,粮食也进不了了,唯一期盼的就是,各个铺子存的粮食能多支应一段时间。

    可这像跟其他的铺子联络,便是电报也不方便。只长安那边的铺子,跟杨先河联系还算方便。

    杨先河在电报里只说:尽人事而已!可见,情况还是不容乐意。

    之后杨先河又发了两封电报来,是他打听来的消息,知道这雪是大范围的降雪了,降雪量都不小,都在两三尺那么厚。且秦省内的河流,本就水流都不大了,便是大河,也都成了坚冰,冻断了。

    无力!在大自然面前,人真的是渺小的很。

    大雪封门,连门都出不去了,好容易清扫了这一场雪,结果又一场大雪哗啦啦下来了。

    一场接着一场,路断的很彻底。

    屋里炭盆热炕炉子样样不缺,孩子就在这个小空间里不出去,那基本没事。可其他人,脸冻了,手冻了,耳朵也冻了。

    长平每天都要问一遍,“我舅舅还不能回来吗?”

    不能!封山了,你舅舅下不来。

    长平忧心的,“山上多冷呀!”不会!山上有山洞,山洞里,冬暖夏凉,其实还好。

    夜里的时候,四爷低声道,“……天灾至,人祸怕是不远了。”

    是!自来都是天灾降临,内忧不断,此时,必生外患。

    林雨桐叹气,“……这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涝之后,又怕起瘟疫。这两年,除了这个事,怕是什么也干不成了。”

    可你要是把这些事都干成了,这是救了多少人的命呀!这还不算正经事吗?

    既然怕有涝,就得防止涝。涝之后,若是起瘟疫,就得想办法,从各地调集防瘟疫的药材。

    忙吧,真叫你做成了,功德无量。

    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极端的寒冬过去,下了数场极大的雪,可土地却没有得到滋润。三零年的春天到来,各地的粮食运来了,可根据各地的消息,还是有冻死饿死的人。如今只能以最低的配额,保证饿不死罢了。

    春天该是给人希望的,可是一滴雨也没有。地上的塘土得有快一尺深来。动辄刮风,沙尘肆意。放眼望去,除了厂子那一片有点绿意,哪里还有一点绿色可见?

    这就导致了夏粮又是颗粒未收。

    暑期来临,老天终于开眼了,电闪雷鸣,一场雨接着一场雨,所有的人都跑出来,有叫的,有跳的,有跪在地上磕头的。

    干涸的小河,一夜之间,潺潺的水流又有了。播种、撒种,早就准备了种子,不管是什么种子,种下去,只要种下去就又希望。

    四爷给准备的都是红薯,但有些人不是很想种。方云是一个村一个镇的跑,拿着大喇叭,告诉大家,什么高产种什么,别挑了。防着万一老天爷翻脸。

    甚至于槐子带着人,在山里的空地上能种多少都种了多少。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觉得没粮食就不成。人饿的呀,只想想玉米饼子,都觉得是无上的美味。

    这真就是没法子了。

    雨一场接着一场,干涸的土地一点一点的恢复元气。那被山火烧过的山,没多少日子,远远看去,就笼罩上一层绿意。

    哪怕再难熬,大家知道,这是有盼头了呀!雨一下来,野菜就冒出来了。掐了就能填肚子,人总算是活起来了,来来去去的,有点点生气。

    好多人都觉得林先生怕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那么多人乐观,可林雨桐看着天,一天比一天忧心。

    药厂就是在这种时候开工的,机器动不了,就人工上。也不生产其他的药,就是瘟病的丸药,生产了先放着吧。

    才一立秋,眼看庄稼就收了,玉米杆子都那么高了,结果又起蝗灾了。

    具体从哪起的不知道,反正乌泱泱的横扫一片,所过之处,地上的庄稼一扫而空。不仅是庄稼,那黑压压的压过去,房顶上,院子里,所有的缝隙里,都能挤进来这玩意。

    说这玩意能吃?没错,是能吃!可是,这乌泱泱的到处都是,怎么弄?还没顾上弄了,人家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了。

    欲哭无泪!杨九叔直接往村口重新蓄起来的水坑里一跳,他不想活了。

    是杨子几个在那边玩,给救起来了。

    庄稼地里的粮食,保住的还就是红薯了。减产是肯定的,但不至于没收成。

    那山上的红薯,救济不了灾民,不到收获的时候,槐子带人就一点点的收回去了。那是山上小三千人的口粮。上面给的口粮已经吃完了,没法子。

    才把庄稼收完,秋雨来了。这都不是绵绵的秋雨,雨势特别大,一夜的工夫,门前的河水就几乎溢出了河岸,下游去的河滩汪洋一片。

    巴哥带着村里人,时刻看动静,怕山洪。

    幸而,自家这边没有。倒是听说周围的南山、中山,山洪下来淹没了数个村镇。

    秋雨不停,几乎没有晴天。村里这地势不错,没被淹,下游怕是就不好了。反正站在村口,能看见下游汪洋一大片。

    道路泥泞,什么也运不进来,运不出去。

    药铺的人,是冒雨的靠人力背,将瘟药往药铺里的运。

    冬起瘟,盛于春。林雨桐看着库房里一箱一箱的药运出去,心里可算是轻松了。熬吧,熬过今年冬天,只要瘟病在今冬初起的时候就控制住了,那么……来年就好了。

    来年的春,这关中大地,必能生机盎然……

    第375章 重踏征程(121)

    这个冬天,来往的物资极多。夹杂在物资里运来的,还有四爷叫人代购的大批的电子管。

    也是这个冬天,紧锣密鼓的,想叫电厂开工。入了冬,确实是起了瘟病。人传人,特别厉害。瘟病的死亡率,要比饥荒的死亡率高的多。药铺早就开始宣传了,若是有症状,请及时来药铺,免费用药。哪一片出现了症状,主动设点去送药。

    有些不信邪的人,就是觉得没那么邪乎,可转脸,人要不行了,想起来没吃药了。哪里都有这样的犟种,可你没法子呀,还得再继续给丸药,这玩意不给彻底的治好,还会传染给别人。

    但总的来说,看见年关的时候,基本就算是控制住了。

    日子还是很难熬,但再难熬也都还活着呢。

    电厂要开工,矿上需要煤矿工,去的人可多了。电厂需要人,咱都去。要修桥要铺路,水利工程,压根就不缺人用。

    腊月二十八,电厂终于开工了,电发了出来,机器跟着运转起来了。

    机器发出的轰鸣声,跟三一年的春风一起,叫放眼看去的地方,有了不一样的风景。

    山上重新绿了,一场场春雨细绵绵的落下来,远远望去,山色嫩绿。田间的小路重新变的热闹了起来,大孩子牵着小孩子的手,拎着篮子挖野菜。农田里散落着一个个人影,都在下田劳作。

    长平蹲下来,看院子里冒出丫的菜,然后又去门口,林雨桐追过去一看,长平站在香椿树边,“妈——妈——”

    来了!怎么了?

    “香椿。”香椿树冻死了,但是根活着呢,它不仅在树干的周围冒出了芽儿,就是在墙外这一片,一处两处三处……七处地方都憋出了芽来,“这能长大吗?”

    能啊!就跟你一样,这两年忙的很了,圈在家里养的,可你也抽条似得,长了这么高了。

    这话一落,长平蹭的又跑回屋,把家里用藤条筐子给拉出来,倒扣在这几个香椿苗上,“得圈着……要不然长不高。”

    也对!香椿这玩意,长出来怕是被人给掐了。行了,现在放好了,回家吧。

    长平朝村口指了,“妈,我能跟小舅去玩吗?”

    没出过门的孩子,总盼着有玩伴吧。

    林雨桐抓着孩子的手,但到底是慢慢松开了,“去吧!喊你小舅去。”

    杨子放下书,两年的时间,他长成小少年了。

    这幅样子,跟林雨桐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几乎重合了。杨子长成了一个稳重的小少年。这两年再难,没饿着他。在家里的时间久了,教他的时间就多了。如今,药是能认,能制,号脉才入门,但只这些,做个游方郎中的能耐是有的。

    长平叫了,杨子就出来,“小舅背你还是你自己走?”

    自己走!拉着杨子就跑,林雨桐哪里真放心,远远的跟着。

    村口的杂树林上的树都被砍了,春上也冒出来芽了。长平找了一圈,“小舅不是说这里有榆钱?”

    那是早前的事了,这两年哪里还有榆钱。如今的榆树被扒皮,死了!树木也被砍了,不是谁家烧柴了,是运到学校的工地,盖学校去了。榆钱这个东西,如今是没有了!明年吧,明年新树就长出来了,一长就是一片,那个时候一准就有榆钱了。

    杨子牵着他,跟他说这个道理,远远的看见一群孩子,他带着往过走:“狗蛋跟仇深在那儿玩,找仇深去玩去。”

    那么些孩子一块,玩吧。

    可孩子们能玩什么呢?茅芽长出来了,干草堆了,长出嫩嫩的芽儿来,抽出这芽穗,扒开皮,里面有白嫩的穗子可以吃。那么一长条,带着特有的清甜的味道。

    长平不认识这个,也没吃过这个。仇深早前长在地窖,这两年几乎没出过门,也没见过,但他如今常出来玩,就拿了教长平怎么吃。

    长平试探着吃,然后点头,“甜的。”

    是吧?甜的。

    就有大些的孩子把手里的一把都给长平,“吃吧?”

    那我不能要人家的东西呀!我自己会找。

    长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扭脸看小舅。杨子也说,“我给他找……”满地都是!

    那孩子硬是塞给长平,不要都不行,把长平的衣襟兜起来,全给放到衣襟上,“……我爹说,没你爹和你娘,我们都得饿死病死……你喜欢吃,都给你……”

    一个孩子这么给了,其他孩子跟着都给他,衣襟里很快就兜不下了。

    长平看着那么些东西,再看看又跑远去玩的小伙伴,然后抬头看小舅,“都给我了?”

    嗯!都给你了。

    “我能要吗?”

    没事,野地里长的,是他们的好意,拿着吧。

    然后兜着很多东西回来了,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妈妈在不远处跟一大爷说话。远远的还能听见那老人家说:“……没事,你放心,孩子我帮你看着呢……在咱们这儿,谁敢伤了长平,那大家伙都能要了他的命……”

    长平走到妈妈身边,一脸懵懂的跟不是很熟悉的老人家问好,然后跟妈妈回家。

    回去就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把茅芽剥一根自己吃了,又剥一根喂给小舅,等他爸回来了,他根据剥了那么多的经验,挑了一个又饱满又嫩的,然后剥出来塞给爸爸。

    四爷被塞了一嘴这个,到底是给咽下去了,低头一看,那篮子里还有那么些呢,“这是怎么了?今儿就吃这个呀?不能当饭吃吧。”

    长平继续剥皮,“别人送我的?”

    送你的?那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呀?

    四爷洗了脸,从边上拿了板凳坐在孩子对面,跟孩子你一根我一根的剥茅芽,你塞给我,我塞给你。真就把那篮子里的茅芽给吃完了,把满地的皮都给整理了,才罢手。

    长平还是不说话,桐桐从厨房出来叫吃饭,瞧见那样才要问,四爷摆手,不叫她言语。

    饭吃的很沉默,一碗野菜而,搭着凉拌菠菜,长平吃了半碗多,稠糊的而汤,吹啊吹的,吹的温热了,也给都喝了。

    四爷看这小子,“跟我出去转转?”

    长平抬头,想去好似又有顾虑。

    他爸拉他,“走!消食去。”

    拉起来了,大手牵着小手,朝外走。杨子起身,低声问说,“姐,要跟着吗?”

    不用了!叫孩子跟着他爸转转吧。

    沿着村里的路一直往外,路过了那片杂树林,是一片工地。工地上正忙着呢,“这里是学校,等学校盖好了,都能来上学了。你能来,仇深能来,等仇海长大了一点了,也会来的。我跟你妈的想法是,来念书的孩子,就不收钱了。因为都掏不出钱来,谁识字,谁就来做先生。”

    长平似懂非懂,跟着爸爸走。遇上的人,大老远的跟爸爸打招呼。

    再往前,就是镇子。好长时间没来过镇子转悠了,他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镇子上还有糖卖,后来就没有了。

    拐过弯,到了镇子的街道,感觉很热闹。长平指了指羊肉馆,“……小姨家的羊肉馆。”

    “对!”四爷朝羊肉馆指了指,“之前灾荒闹的,早没有羊了。羊肉馆自然关门了。现在,还是没有羊肉,但是,有其他的肉。山里又有兔子了,他们家收购野兔,卤了兔肉卖肉,卤汤子配饼子,也做起了生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还说逮了野兔都别杀,要养着。

    “是啊!养着,有一对就会有十对,有十对就会有一百对,家家要是有那么一窝兔子,是不是就不缺肉吃了。”

    四爷牵着孩子继续往镇子上走,“这家原本是卖油糕的,现在油供应不上。咱家有油吃,那是长安城里爸妈的一些朋友送的……可大家伙是没有油吃的,在这个镇子上,能找出二两油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没有油吃,身体就长不好。没有豆子花生芝麻这些能榨油的东西,你妈妈才着急,觉得养着兔子,兔子的繁殖快,肉里是有油脂的。她是个很高明的大夫,可大夫能治疾,治病,不能治贫,治穷。吃不饱、吃不好,她无药可医。那么多人让着你,那是因为,爸爸和妈妈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了,把药厂往后十多年、二十年的一大半利益都让渡出去了,救了这么些人的命。”

    长平攥着把爸的手指,抬头问说,“救了多少人?”

    “几百万吧。”没数过!

    长平不说话了,几百万是很多很多的一个数字。继续往前走,长平站在一家关着们的铺子前面,“这里是卖烧饼的,他家的烧饼可好吃了,大伯给我买过。”

    大伯是说巴哥。

    “没有而粉了,烧饼铺子开门,还需要时间。”

    长平抬头看天,突然问了一句:“风调雨顺,是什么样的?”

    四爷的手一顿,在孩子的脑袋上摸了摸,是啊!你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什么是风调雨顺。可我跟你妈,活的够久够久了,真正的风调雨顺,又碰上多少呢?

    他牵着孩子往刚修好的水渠那里去,“若天不下雨,水渠可引水灌溉。咱家桌上的图纸,是水库的图纸,等水充沛了,就存起来……等干旱的时候用。”

    长平不说话,跟爸爸沿着水渠往村子的方向又走,水渠很窄,碰上对面过来的人,人家远远的看见了,就站在边上,让出位置,等着爸爸先过去。

    孩子似乎懂了,别人对他的不同,根源在哪儿。

    晚上回去练字的时候,他在沙盘上反复练的只八个字: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第376章 重踏征程(122)

    三一年春,果然跟桐桐想的一样,生机勃勃了起来。

    鸡鸭牲畜都没有了,可各地会做生意的人,这不慢慢的都给贩卖来了吗?林雨桐都给家里养了几只鸡,只为了能有鸡蛋吃的。

    栓子奶奶除了带孩子,就养着这些呢,来来去去的,有时候桐桐顾不上喂,老太太就过来帮着喂了。

    有生活阅历的老人家就说,这次遭了年馑了,往后就都好起来了。闹上一次,能安稳个几十年。

    是!正是因为知道闹过去都是好日子,人心里才越发的有奔头。

    杨九叔的儿孙都在厂子里,有工钱拿。之前的老牛换粮食了,如今拿钱买了一只小牛,整天伺候的比亲孙子都周到。长平是唯一一个被允许骑在牛背上的孩子,但长平一般也不骑,只拔了鲜嫩的草凑过去喂牛,听老人家讲古。

    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就多了游荡的野狗,瘦骨嶙峋的,怕是别的地方跑来的,哪里能活命就奔哪里。野狗的小崽崽生在草窝里,这个一只,那个一只,都被领养完了。母狗通人性,似乎也知道,孩子被抱去是好事,因此从不咬人。长平看着狗妈妈可怜,总也弄点野菜抓点麦麸用开水烫了,端着出去给狗吃。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家门口就多了一只狗,来往的人从不咬,不拦着进门,但它也不进门,就那么守在门口。

    细雨绵绵的,狗身上湿了就又味道了。

    长平不要人帮忙,就他自己,给狗搭窝呢。用长条的荆条筐子,侧着放着,里面铺上软软的稻草,就可以了。

    杨子就笑,“雨都飘进去了。”到底是搭把手,用木棍打底,用泥土和稻草和泥,给狗狗做了个一米的小房子,然后把稻草给铺进去,夏天阴凉,冬天保暖。

    长平从此了个玩伴,过来过去的村里人都笑,这狗就不叫,养着真就是玩呢。

    桐桐不喂狗,但也观察狗呢。这狗灵性的很,长平去河边用盆子打水,他就盯着,要是太往前,它就蹭的站起来,随时准备着。要是想脱鞋坐在河边洗脚,它就过去,张口咬着长平的袄子,一点都不能朝前了。

    行!能帮着看着孩子,也是好狗了!养着吧。

    四爷问孩子,“你这狗叫什么呀?”

    长平还没说话呢,不知道啥时候窜进来的玩的狗蛋在后面接了一句:“叫‘吃饱’。”

    啊?

    “我家的小狗叫‘不饿’。”这孩子咧着嘴笑,比原先不知道活泼了多少倍。

    不饿?吃饱?

    长平就说,“叫足食吧。”

    足食是啥?

    就是吃饱饭。

    狗蛋就马上欢喜的跑出去,足食足食的喊去了。

    足食不叫,但不是不会叫,孩子们怎么吵嚷都是好脾气。但是香椿冒出来之后,芽叶长大了,能吃了,别的孩子想伸手拽一芽都不成。红嫩嫩的叶子,长平每天起来去采,采回去就能炒鸡蛋。

    孩子们闹闹哄哄,百姓们多是谋划着以后的日子,那点苦难在他们心里那是真的过去了。可他们不知道的背后,总有许多的事情在不断的发生着。

    自家的收音机,得空了就开着,天线架的很高,支支吾吾的能听一些外面的消息。

    总之,如今的情况很不好,剿共剿共一天天的就没停过,而后是谁谁谁又被捕了,这样的消息天天都有。

    这种情况下,跟上面的联系几乎是中断的。

    未来是个什么样,谁也看不到。

    不仅是跟上面的联系中断了,就是跟战场附近的分号,联系也中断了。这个时期,是极度挑战人的心理的。

    方云得闲了,就跟林雨桐说话,“……世上的事自来没有一帆风顺的,烈火锤炼过,才见真金……”

    她在做思想工作,怕林雨桐动摇吧。

    林雨桐就笑,“我的方大姐,咱一块熬的日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方云就笑,“我是说给你的,也是说给我的……”在这里一切安稳,但除了这一片,别的地方对共党可不那么温和。外面传来孩子们来回跑动的声音,这话已经不适合讲了。林雨桐就转移话题,“大姐,如今的日子还算是安稳,你也说了,自来不会一帆风顺,咱们所求的结果,许是需要更长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和做到。但你不能只要你的革命,不要生活呀!该生个孩子了。”

    方云苦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了孩子多个挂念,对孩子也不负责任。你给的避孕药很好用,我们一直用着呢。我都不敢想,若是没有药,这动辄就怀上了,孩子该怎么办?等等吧,再等几年,更稳当些了,我们就要。”

    “生吧,真没事!万事有我。”

    方云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这不是有谁没谁的事。组织交给自己和老季的事太大,大到真没工夫要孩子了。这幸而没要孩子,要不然这两年的日子,孩子可怎么熬?

    得!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都没继续往下谈。

    而就在此时,门口的足食叫了几声,这可是个稀罕事。

    林雨桐探头去看,就见自家门外站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先生。他将礼帽一摘,林雨桐就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长平周岁的时候在酒店见到的那位李先生吗?

    几年过去了,这位先生更瘦了,但绝对没有认错。

    林雨桐疾步往出走,方云在后面问,“谁来了?”

    林雨桐只说了一句,“家里来人了。”

    方云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出来了。

    到了门口,足食不叫了。对方伸出手,林雨桐抓住了,对方用力握了握,“林先生,别来无恙。”

    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说起,林雨桐将人往里面让,“快请里面坐。”

    方云利索的往出走,“我去找老季和老金……马上回来了……”

    对方又跟方云握手,方云眼圈一红,而后就笑,“赶紧里面坐,我去去就回。”

    杨子去药厂抽查药品质量去了,不在家。长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然后端了小小的菜团子,给小伙伴分了,“我家来客人了,帮我挖野蒜吧……”

    一群孩子就出门了,门口的河沟里,长了一片嫩嫩的小蒜。别人拔了,长平坐在门墩上择菜。

    这是望风呢吧!这位李先生就笑,“这就是小长平吧,当年才刚会走。”

    是啊!日子过的真快,眨眼这就几年过去了。

    巴哥和四爷回来的时候,林雨桐才从里面退出去来,方云在院子里坐着做针线活,桐桐去厨房给客人做饭去了。

    里面一谈就是半天,为的什么?为的是发报机。

    本是一封电报能解决的事,但因着有些东西过手的多了,就不安全了。因此他亲自来了,东西得想办法绕圈送到沪市,伪装成舶来品,货在那边接手。

    双方定下了联系的方式,吃了一顿饭,但并没有多呆。假借去山上参观的借口,去了山上。随后运药的车来来去去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哪辆车走了。

    丁旺把兔皮挂在门口,这是卖了兔肉之后的副产品,糅好了皮子挂出来,有需要的就卖了。每天他把这些做好才往公署去的。

    一进公署的大门,杨中和就过来了,他忙站住,“杨主任,您早啊。”

    杨中和顿住脚步,“那个……小丁呀。”

    我在的。

    “听说,林先生家昨儿有访客了?”

    丁旺愣了一下,这才道:“……倒是听说有生客来了镇上,倒不知道是找林先生的。”

    “哎呀,你这做妹夫的,对姨姐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嘛!”杨中和拍了拍丁旺,“小丁呀,郑先生他们在,咱们才有油水。郑先生他们要是不在,哪里有什么油水可捞?那访客是不是金陵派来的人,你该打听就得打听嘛!若是郑先生他们要来,或是上面换个人派下来,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岂不被动?”

    丁旺笑了一下,“您教训的是,回头我就留意。”

    这才像话。

    丁旺一天都心神不宁,长安那边有联络人。自从今春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轨,长安那边的人催促了几句了,问可有消息往上报。

    报报报!往上报!这边吃不上饭,要饿死人的时候,他三天两头往上报了,可什么也不顶不是?

    反正开工了,这就是最大的消息,我报了。

    原本想着,谁探访这样的事真不用盯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可偏出了杨中和这种一心往上爬的。那这事是非往上报不可了。

    看来还真得找借口去城里一趟了,这事还得报呀!

    第二天起来就先问红桃,“你前儿说家里的香料不多了?”

    是啊!这兔肉难入味,特别费料。

    “我那今儿去城里一趟,进点香料回来。”说着就拿纸笔,“你跟我说得买什么就行。”

    “花椒、大料、茴香、八角……”

    记了一堆,装起来就走。出来的时候不想又看到个黑衣长衫的陌生脸来,在跟人打听呢,“……请问林先生住哪儿?”

    又一个找林先生的?口音像是沪市的。

    丁旺打量了对方一眼,只管忙他的去了。

    林雨桐对找上门来的陌生人也意外,“你说……你想请我干嘛?”

    对方推过来一张支票,“二十万,请您出手。”

    出手?出手干嘛?救人不用这么多钱的!那就只能是——杀人?

    嗯!

    林雨桐瞟了那支票一眼,“杀谁呀?”

    对方含蓄的笑了一下,好似在说,您不应承,这个事怎敢说?

    林雨桐的手指在支票上点了点,“二十万,还敢直接找我出手……要刺杀的人在金陵吧?”

    对方拍了拍包,“那支票是定金,只要您接,包里还有经费。等事成之后还有大半的后续款。您的能耐,我们不敢拖欠尾款的。”

    这么大手笔,而今也只蒋值这个价钱了!

    好家伙,要杀蒋!这谁呀,胆大包天了!

    第377章 重踏征程(123)

    林雨桐就那支票往过一推,“我也不问你从哪来的,更不问你要针对的目标是谁。走吧!我只当你没来过,快走吧。”

    这人将支票又给林雨桐推过来,“林先生,这两年您为了救灾,不仅掏空了自己,甚至把自己二十年的利都预支出去了,我知道,您需要钱。可是林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依靠个人来救灾,那就是杯水车薪。如今很多地方的灾情并没有缓解,蝗灾依旧在。蝗灾这东西,想清除,非有三年之功不可。看似这一茬过去了,可虫卵却还在土里。不定怎么就冒出来了,又是一年颗粒无收。林先生,若真是如此,您可就扛不动了。赈灾之事,兹事体大,非政府之力不可。您以一人之力去扛,在下敬佩,却又觉得愚了一些。”

    林雨桐看着桌上那些钱,“要是赈灾之时,您什么也没提,而把这些钱都拿来,叫我用了。那么现在,你要有事,不用亲自跑一趟。一个电报,您说杀谁,我也会毫不犹豫。可是了,现在说这个,意义在哪呢?你说的对,我对金陵的某些做法,很不认同。这一点我从不曾瞒人。但是呢,我跟你,显然也不是一路人。如今,我不问你替谁来的,只以江湖规矩对你,已然是给足了面子。若是再说下去,话不好听了,窗户纸捅破了,下次就没法再见面了。”“林先生,您不再想想。”林雨桐直接起身,“自林三娘出道以来,可听过林三娘为钱干过什么?曾经穷困潦倒,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依仗本事去换钱,更何况如今呢?林三娘杀人,只杀觉得可杀能杀之人,得我自己愿意,别人强迫不得,亦收买不得。更何况,如今的林三娘不是以前的林三娘了,以前的林三娘关注的人少,而今嘛,我一举一动都未必那么自由。这位先生,你也是胆子大,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来了呢?”

    这人一把抓了支票,而后起身,“有人监视您?”

    林雨桐便笑,“那您觉得,我这样的人不该监视着。”

    这人再不说话,起身就走,脚步匆匆。一出大门,足食就站起来,浑身戒备。而后盯着这人出了村子,这才卧下,重新假寐起来。

    林雨桐将几个野菜团子都扔给足食,摸了摸狗头。

    晚上,等人都回来了,桐桐才要求发报,直接发给胡木兰,没别的事,单纯的问候一下蒋先生。

    方云还纳闷,“谁要干这事?”

    桐桐就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内部的事,咱们的消息滞后。不过广播上说,汪又回国了。必是蒋又干什么了,但咱们还不知道。”

    方云就不解:“既然如此,便是不说,想要蒋的命,还非就你这样的人出手才有机会。别人,怕是难。”

    是啊!难。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提醒胡木兰?”

    林雨桐低声道,“昨儿李先生来了,您觉人家的眼睛看不见呀!”

    你在混淆这两件事?

    对啊!要不然呢!是一拨想杀蒋还是两拨想杀蒋,说的清吗?再则,西北这些冯系将领,有哪个不想要蒋的命的。

    此事只要不是抓住了详实的证据,有我提前告知在先,才能把李先生来过的事遮过去。

    这两年,林雨桐没法过一封求助的电报,骨头硬的很,真叫她这么给撑下来了。

    说实话,这事办的,硬气!如今提起此人,谁不钦佩?

    就像是副官拿到林雨桐的电报,第一时间就来了,“长官,是林先生。”

    胡木兰接手里,副官站着却没动,“还有事?”

    “卑职是看林先生是不是有难处,咱们虽不富裕,但手里还是有几个余钱的。”

    胡木兰摆手,“她这人,不会跟我提钱的事,忙你的去吧。”

    是!

    等人出去了,胡木兰才破译,结果这电报莫名其妙,真就一句话:蒋公可安?

    她先是以为这是发泄对赈灾之事的怨气,可想想也不对,林雨桐是那种用嘴皮子发泄怨气的人吗?

    显然不是啊!那她这话就意有所指。

    她立马给代打电话,“……安保等级得提高,尽快。”

    怎么了?

    “你稍等,我马上来。”

    这个点代不在办公室,胡木兰直接去了家里。

    去的时候,代正在办公室打电话,应该是安排安保了。见她进来了,才三两句挂了电话,“坐。”

    胡木兰将电报递过去,“林雨桐没那么无聊,好端端的发这个给我。”

    她在穷乡僻壤,难不成还有别的消息?

    代接过去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找到她门上了,想请她出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代立马起身,“再给她发报,问问此人是谁?”

    胡木兰摇头,“这已然是她能说的极限了。她是个江湖人,江湖规矩她得守的!不说出对方是她的底线,提醒我一声,也是为了她先生的。她先生和张桥先生的合作还在继续。人家应承的事情,并没有反悔。”

    代‘嗯’了一声,他手里两份电报,电报都是秦省传来了。说是对方在昨天和今天都会见了神秘的访客。看来说的就是此事了,这些人疯了吗?

    刺杀?

    当然了,想成事很难。但这次还是很悬,像是这种级别的杀手,真要是动了,真是坏事了。

    胡木兰就道:“我觉得对林雨桐还是要给一些拉拢的,至少得叫人看起来,她没有跟蒋公为难的可能。赈灾那么的事,该给个嘉奖了。”

    这边怎么商量的,林雨桐是不知道。她把该做的做了,这边就急着问巴哥,“这些发报机……要我亲自押运一趟送到沪市去吗?”

    巴哥摇头,“不用,先送去东北,从东北上船,在公海上绕一圈,再回沪市。”

    那谁去?

    “槐子和小道去。”巴哥就道,“今年的药材得从东北押送回来,这事确实得派人去。”

    林雨桐嗯了一声,就道,“人选得好好选,别叫夹杂了什么人进去?”

    这个我亲自盯着,不会出岔子的。

    去东北这个事,压根就不用瞒着。

    丁旺就看见那个叫林雨槐到公署开路引,杨主任跟他在说话。

    “还要你亲自跑一趟吗?”杨中和笑呵呵的,“事情这么紧呀?”

    “药材这个,缺了一味药,配不成方子呀!您就说着人参,不往东北去,能往哪找去?倒是有高丽参,可那玩意,林先生说,跟咱们自己的人参,还不一样。那你说怎么办?”

    “那是!怎么能跟咱们的人参比呢。”杨中和给开路引,一边用笔花拉着,一边问,“去多人?需要多少路引?”

    “开五十个人的吧。”说着就拿了名单出来,“人少了不行,那玩意贵重。您说现在这世道,土匪哪没有?”

    这可真说到杨中和的心坎上了,“多亏林先生坐镇呀!没听说吗?二华县那边闹土匪闹的凶的呀,公署的人杀了一半以上。你说怕人不怕人!也就是林先生在这里,没人敢挪窝,更没有敢过来骚扰,咱这日子才太平。”

    开了路引,杨中和还殷勤的把人往出送,“路上可得小心,那边的土匪比咱这边多的多。”

    人送走了,丁旺才过去,“杨主任。”

    “小丁啊,怎么了?”

    丁旺就道,“那个……明儿是林先生生日,我想跟您请个假。”

    哎哟!林先生生日呀?这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呀?

    “头一年来的时候,这不是过了生日了吗?这后来光景不好,谁还提生日不生日呀!这不今年,瞧着还行,我媳妇念叨这几天了。这两年日子再难,林先生也没忘了她妹子的生日,年年都给送一碗饺子去。今年,我媳妇早半个月就嘀咕,说是说什么也得给她姐过个生日。您看……”

    那必须去!该请假,去吧,我批了。现在回去都行的,要准备的提前能预备。

    嗳!那我就回了。

    回吧,也没啥大事。

    丁旺是真的回了,红桃也确实是念叨着她接的生日呢,他回去就说,“要不,你跟我去城里,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红桃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看公婆,“我能去吗?”

    去吧!多转转,别舍不得钱,看见好的就多买点。

    租了牛车,奔着城里就去。

    现去了布行,“你选吧,我去书店买点笔墨这些东西。”

    不能等我选完了你再去吗?

    “你选完就在这里等着,哪也别去。”

    哦!行吧。选了几样素色的布料,都叫包起来。她也没敢出布行,就在布行的门槛里面站着呢,瞧着对面的书店。

    结果书店门一开,出来的人来。她还以为是丁旺,才要喊,结果一瞧,并不是。

    可这人,好似有点脸熟,在哪见过一样?

    在哪见过呢?

    直到跟丁旺回去,她都没想起来。这会子还想着,怕是店里的客人,有过一面之缘?

    却不想第二天一上姐姐家,一看见姐姐,她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因此,她急匆匆的跟着姐姐下厨,“姐!姐!你知道我见到谁了?”

    是呀?老家的人吗?

    嗯嗯嗯!老家的人。红桃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嘿嘿嘿的笑,“这人跟三姐你还有点瓜葛!”

    跟我有瓜葛?

    谁呀?

    红桃再朝外看,确定没有别人,这才道:“不能叫我姐夫听见,得小心点。”

    什么人呀,神神秘秘的。

    红桃低声道:“三姐,你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呀!我好像听二姐说过,你不是喜欢沈家的表少爷,那个叫……叫周青云的。”

    林雨桐脑子过了一遍,当时原主掉进池塘,就是因为追这个周青云去的。虽然后来否认了这个说法,但是自己是知道的。确实是有过那么一些事,也真的有过那么一个人。

    这个人当时还在县里的高中一起念过书,但一直没有交集。

    怎么出现在这儿了?“你在哪碰见的?”

    红桃细细的说了,林雨桐就明白了,跟丁旺同时出现在书店,那这来历就清楚了。怕是跟丁旺的身份差不多吧。

    这事听过就算了,是谁盯着自己区别并不大。

    但谁知道人家赶在饭点,光明正大的,亲自登门了……

    第378章 重踏征程(124)

    周青云一身长袍,斯文儒雅,摘了礼帽,朝四爷和桐桐微笑,“怎么样?没想到吧。”

    那谁能想到呢?

    四爷伸手跟他握了握,“意外!之前也没听同行提起你呀?”

    李同行是此人的表妹夫呀。

    周青云跟四爷握完手,主动伸到林雨桐面前,“握一个?”

    林雨桐含笑跟他握手,“是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

    周青云从身上掏出一个证件,“叫你们见笑了,以后还得打交道。这不是郑先生的差事上次没做完,先行撤离了嘛!嗐,这次呀,是死活不好意思先过来。我就是打个前站。看二位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他们尽力争取,这才有脸见二位呀!”

    太客气!

    人家亮明身份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进来吃顿便饭吧。

    他也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就是瞎折腾,毕业之后,去了鹏城。在那边考了军校,在军校里读了几年书,别人都上了战场了,就只我,因着你们的关系,别调来这里。”

    故交,有交情,有事好沟通。他有军校经历,他们秘密要筹建的是兵工厂。那么此人的到来,合情合理。

    吃晚饭,丁旺带着红桃告辞,红桃在路上就问丁旺,“你……见过周青云吗?”

    “昨天应该见过吧,在书店。我进去的时候有个人正买书,还是那身衣裳……怎么了?”

    我是问你早前见过周青云没?

    “早前是多早?”

    “他是我们村里人,你没见过?”

    “你上我们家的时候我才多大,我一年也去不了你家一次,我怎么会见过他?”

    红桃‘哦’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丁旺打岔,“那个人,跟三姐和姐夫的关系都很好?”

    红桃没把自家三姐貌似喜欢过人家的事告诉别人,只道:“我三姐给沈家的小姐陪读,你知道的吧!周青云是沈家的外甥,也在沈家附学的,关系应该不差。”这样啊!

    可不就是这样!周青云点着四爷和林雨桐,“我跟你们说呀,你们别为难我!有话咱就明着说……我真是被你们给连累了!这么长时间,大名鼎鼎的林先生呀,我没打着你林先生的旗号做过什么吧!出门在外,谁问我是什么地方的人,我都说是哪个省的,坚决不提哪个县的,就怕叫人家把咱们联系起来。可结果呢?我都在军校了,眼看分配下去了……结果完蛋了!资料还是被上面给调走了!直接一竿子把我给戳这里来了。”

    “归代管?”林雨桐笑问。

    “可算了吧!我可干不来那一套!我昨儿是看见红桃了,特意出门的。”周青云直言不讳,“你那个妹夫有问题是真的,当然了,疏不间亲,你要怀疑我也居心不良,替别人看着你的,那我也没办法。但咱说实话,真不是!我还在军部挂着呢。但当兵的,比他们那些孙子,单纯的多!最见不得偷偷摸摸的那一套!”

    说着话,瞧见长平竖着耳朵在听呢,就跟着乐,“可以呀!金老四,你下手够快的呀!在县城知道我为什么不搭理你们吗?看见你们来气,知道不?瞧瞧,咱儿子这么大了,我这还孤身一人呢!”说着,就给长平夹肉,“叫干爹。”

    “干爹。”

    周青云哈哈就笑,“好儿子!再叫一声。”

    这个周青云真是!

    方云招手叫长平,“走,跟大姨姨去瞧瞧学校的桌椅板凳做好了没,叫你爸妈跟客人说话。”

    长平把肉往嘴里一塞,跟周青云摆手,“干爹,我先出去了。”

    成!儿子。

    只剩下三个人了,周青云收了脸上的笑,看四爷:“我真不愿意来,但是军令如山。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我都得把话说到前面。”这是日久见人心的东西,只是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过于巧合,不由的不叫人多想。

    四爷就跟他说,“设备得赶紧运来,厂房是现成的,电我都接进去了。这事按说不用这么劳师动众,把你这种故人给翻出来。”

    周青云低声道,“你们还不知道?”

    什么?

    周青云看桐桐,“宋先生遇刺了!”

    林雨桐真不知道,她看了四爷一眼,“是那个宋先生?”

    对!就是那位国舅爷宋先生,遇刺了!

    林雨桐嗤笑一声,“遇刺了,与我何干?这事又不是我干的!”说着才问了一声,“宋死了?”

    “没有。”周青云挠头,“但是亲卫死了。差一点点,要不是亲卫替他挡了一下,他活不了。”

    林雨桐白眼一翻,“要是我干的,谁挡也没用。不是,因为这事,还专门打发个熟人来盯我呀!给丁旺拉下水,我懒得计较。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周青云的声音低下来,“我们校长差点被干掉,这事你也不知道?”

    还真找到二百五朝蒋下手了!

    林雨桐就笑,“有人找过我,出的价码不低……”

    话没说完,周青云都急了,“你现在连这事也干了。”

    干姥姥呀干!林雨桐说他,“你等我把话说完呀!”

    周青云摆手,“行!你说!我听着。”

    林雨桐低声道,“找我了,我没接。当时就发电报给胡木兰了!胡木兰你认识的吧?”

    “见代的时候见过此人,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是她!“我给她发报了,问候蒋公。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就说了那么一句,“谁要刺杀,你真不知道?”

    我一江湖人,我管的着吗?

    周青云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林雨桐,“我说林三丫啊林三丫,你装什么江湖人呀!我发现女人真是会做戏呀!以前她不这样!”说着看四爷,“金老四你说话,她以前是不是不这样?”

    四爷笑了一下,“她以前就这样,只不在你面前这样而已。”

    合着就是骗我了呗!

    周青云一幅懒得计较的样子,复又坐下,自斟自饮的一杯,“反正就是我来,为了跟你们搞好关系的,就这么点事。行不行,能不能给点面子叫我把我的活干好,全凭你们一句话,利索点。”

    林雨桐说周青云,“你……的话不全是实话。”

    “我堂堂军校生!”周青云拍拍胸膛,“手底下一点兵没有,这也不可能,对吧?”

    林雨桐就点他,“说到底,郑天晟还是怕我手里的三千号人,三千杆枪。”

    那你这不废话吗?这玩意谁不怕呀!你本就强势,完了你手里攥着那么多东西。他怕你才对了!

    四爷就就问,“到底是准备带多少人进山?”

    周青云呵呵一笑,“这不是叫我商量来了吗?五千,五千这个数,能搁得住不?”

    林雨桐叹气,“非压我一头呗。”

    “我的林大妹妹嘞,我堂堂军校毕业生,同班同学,过几年那都是师长军长的料子,我这五千人,最多算一加强团。我这一守,猴年马月,谁知道呢!你抬抬手,叫兄弟们给你站岗,成吗?”

    林雨桐没拒绝,“那我的武器耗损,完了得从军工厂走。”

    “我的老妹呀!”周青云挪了位置,跟林雨桐面对面,“在这地方,你有什么损耗呀!妹,我被弄来,是被你们牵连了,咱不能不讲道理呀!”

    “老哥呀!”林雨桐给他倒酒,“我这药运出去,并不都顺利的!到处是土匪,在哪里都可能跟人家交火!药材运过来,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像你们这些兵痞子,非要压着我的药材不给,来换我的成药,你说我是换还是不换。”

    可以向上面告呀!

    “告个屁呀!第一次给我让路了,可从人家的地盘过,人家给下绊子怎么办?我能次次去告状吗?你拿着青天白日的证件到处晃悠呢,我就一江湖人,也不想给你的校长卖命,但咱得自保吧。”

    周青云又挠头指着林雨桐几次想说话,到最后憋出一句,“这狗日的世道!把我变的动不动就想骂脏话,把你金老四也变的人模狗样是个人物……就连你林三丫,也成了这般难缠的林三娘了!狗日的!”说着,就回头看四爷,“我跟你说,要是这世道不乱,我说不定还真就在村里不走远,然后娶林三丫当老婆呢!”

    滚滚滚!

    林雨桐怼他,“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俩都相好了,有你什么事!”

    周青云又骂了一句什么,这才道:“那怎么总有人说你瞧上我了呢!要是他们说你瞧上我了,这倒霉的差事能落到我身上?!”

    少东拉西扯的,“你就说能不能把我这边损耗给报了!”

    周青云半晌不说话,“不能无限损耗,对吧?”

    “不无限,跟你们部队的平均损耗持平就行。”林雨桐端起酒杯,“行了,就这么着吧!我放你们的五千人进山,你给我先换三分之一的损耗。”说着,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你还是我儿子的干爹了,这干爹都叫了,你矫情什么呀!”

    周青云白眼翻她,“回头你通共,我给你换武器,就等我我通共,这是矫情吗?”

    坑死我了!

    林雨桐放下杯子,“你就说喝不喝!”

    周青云白眼翻着,但还是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

    第379章 重踏征程(125)

    周青云在这边酒喝的半酣,这才八卦的问了一句:“……刺杀的事你真不知情?”

    没完了还?林雨桐就道,“真不知道!”

    周青云叹了一声,“……有些东西,是双刃剑。江湖这个东西……你用的时候顺手。可有时候,往往给你带来的麻烦也不少。据说……我也是来前听说,刺杀这两人的杀手,都是沪市道上的。道上的事情,叫别人看来,有十分你能知道八成。”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林雨桐摆手,“何况,我这两年做什么了大家都看的见!这么大的事情摆在面上,上面看不见。一点莫须有的事,猜测我可能知道,这就是有罪的。”

    “没有没有!”周青云赶紧摆手,“上面有嘉奖的意思,并不是说跟你有关。但你知道的,人多嘴杂,各种声音都有。”

    “下次叫我知道是谁在后面嘀咕,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对对!”周青云哈哈就笑,“谁要嘀咕,下次我给你通风报信,就得这么收拾。”

    煽风点火的,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但也是提醒自己,小心着些,上面的一些人不怀好意。

    林雨桐接受他的好意,拿酒壶要给他添酒,他将手扣在酒杯上,表示不能再喝了,“咱们来日方长,今日就到这里吧。”

    可这天也不早了!

    “住哪儿呀?我叫人送你过去?”

    “回城里吧!”周青云就道,“我在招待处住着,杨将军给安排的。”说着就起身,“我之前去书店,是为了见人了!对方打电话给我,叫我去见面的。原因不明,到了之后店里的掌柜给了我你的具体住址,再没有其他了。我几次想走,结果碰上了丁旺……丁旺出来,应该是恰巧,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但是呢,书店那地方,你肯定知道。这是我昨晚想明白的,狗日的,算计咱们呢。我今儿要不来,回头一出现,结果你的人告诉你说,这个人早就到了,跟丁旺一样出入书店,金老四、林三丫,你说你们还能信我几成。这他娘的是想用咱们之间的故交关系,又防着咱们走的太近。早在的就开始下蛆了。之前听一些带兵的学长学过,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代的眼睛,我还觉得有几分不信。他娘的,我现在是真信了。狗日的,一来就差点踩到人家给挖到坑里去……那就先这么着。我的人分批集结,后天,我连夜行军,敢天亮之前进山,绝对秋毫无犯,你叫人沿路配合我就行。”

    成!那就这么着了。

    外面巴哥安排了人架着骡车,周青云直接往车上一蹦跶,骡车都要走了,瞧瞧长平了。他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个盒子,“儿子,干爹给的。”

    长平蹭蹭蹭的跑过去,“干爹要走了?不住下来吗?”

    还会说客套话了!周青云哈哈就笑,“不了,干爹先回了。这个给你,好好用。还想要什么,下次干爹给你送来。”

    “要枪,真枪。”

    小崽子,这就知道枪的好了!成!干爹给你弄一把小的,回头给你。

    一个早已经被遗忘的生日,家里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可信吗?

    第一眼看的时候还觉得此人斯文,可是再一接触,他身上确实都是兵味。

    巴哥也说,“此人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是!军校那地方,当初考进去的时候,各方面就有考核。最基本的,根底清白是能做到的。在军校里,你说倭国人渗透进去,没有这种可能。他是一毕业就给划拉过来的。

    方云扒拉长平的脑袋:“就你小子机灵,知道那是好人呀?”

    晚上,桐桐给孩子洗了脚,也问这小子呢,“人家让你叫干爹,你就叫干爹呀?”

    “他不怕爸妈,跟大伯他们一样……都不怕你们。”长平说着就嘟嘴,“那个几年都不见的姨妈……都有点怕您的。”长平是这么说的。

    那个几年不见的姨妈,说的是胡木兰。

    林雨桐的手一顿,没错,不怕自己,这是一个特别的信号。

    但凡能不怕,一是他本事比自己大,二是他不心虚。

    林雨桐就笑,拎着这小子往被窝里去,“你还知道人家怕妈妈呀?”

    嗯!很多人敬您,也有很多人怕您,更有人对您又敬又怕。

    行!知道‘敬’‘畏’二字,懂得了察言观色,这就行了。

    周青云给孩子的是一盒子的笔,里面一共五只,都是钢笔。四爷瞧了一眼,就叫桐桐先收起来了。孩子还小,现在用不了这个。这东西价值不低,怕也是谁送他的。

    这两天什么也没做,就是把山上的地方给腾出来,而后派人在沿线守着,夜里,从长安城外四面集结,虽都是便服,但纪律严明。周青云跟着他的部队一起,急行军,赶在凌晨四点半,进了山。

    林雨桐和四爷在山里等着,里面营地营房都给预备齐整了,伙房都给盖好了,粮食给筹集了一部分,最多能扛三天。

    周青云点头,“成!办事讲究。”

    这种的办事法子,叫周青云咬牙,在副官拿来电报叫他签字好发报的时候,他在物资清单上,修改了几个数字。

    副官低声道,“团长,这……合适吗?”

    “就说秦省物资短缺,价格自然高,之前的预算不够。”周青云点了点,“在人家的底盘上,暂时初来乍到,规矩得懂。再则,也叫兄弟们吃的好点。这里是等闲不用去拼命,但在山上憋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一,不能扰民滋事。其二,跟周围的友邻保持良好的关系。回头通知下面的主官来开会,得紧紧皮子。否则,不是我这个长官不讲情面,是我在上面的面子没有林三娘的大。”

    副官立正敬礼,“是!就按照您改动的发报。”

    周青云将手里的笔合上了,别在身上。这才起身,把营房和营地看了一遍。然后再去厂房,几个营长也正在四处查看,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军事学堂出来的,加强营的营长更是北伐一路打过来的,此时几个人挂着望远镜站在高处四处的看,见周青云过来了,敬了礼之后这才道:“团长,您知道这是谁设计的吗?”

    怎么了?

    “高人!”孙连长将望远镜递过去,“您看看就明白了。”

    周青云接过来,四处瞧了瞧,不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角度……”

    “咱们的位置不可谓不优越……守在此处,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您看见那个豁口了吗?在那个地方,只一个营的兵力,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便能死守。您瞧,顺着这个山势,人家修了城防工事,易守难攻!”孙营长又往药厂那边指,“您再看那边……人家说起来跟咱们是一回事,但修筑的时候已经泾渭分明……两边若想要走动,只有一条小道可通。您看见那基础像是电厂烟囱的地方了吗?那里只要安排上岗哨,那条小道上莫说过人了,就是有兔子过,都看的一清二楚。卑职就是担心,不定哪个岗哨上,也能把咱们这里看的一清二楚。”周青云收了望远镜,而后就道,“猜什么?若是心里不放心,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林三娘不是小气的人,磊落一些,直言便是,这有什么不能提的。她虽不是军人,但也该理解若是被人时刻盯着不能安慰的心理,怕的什么?”

    这……不好吧!

    有甚不好的,周青云就喊:“王副官,帮我送帖子……”王副官急匆匆的过来,“团长,金先生下帖子了,请诸位过去参观一二,也言说想带咱们瞧瞧地形。”

    周青云就朝身后的几个营长摊手,“看!被我说着了吧!不要小家子气,咱们来是跟林先生合作的,很不必如此。”

    四爷和巴哥这几天什么也没干,就带着周青云把周围的山跑遍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全都摊到各位面前了。

    他们所担心的岗哨,也叫他们去看了。这一看,周青云都不由的眯眼,“老金呀,你这背后还藏着高人呢。”

    他是跟着巴哥等人开始把四爷叫老金。叫金先生吧,生分。叫金老四吧,又觉得太不庄重。就这么老金老金的叫了起来。

    四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站在岗哨上,只能看见山口的布防,但却丝毫瞧不见他们营地的方向。

    但是山口的位置,不能怪人家看着,这是为了安全考量的,几方都盯着,才更安全呢。

    这个岗哨亭子建的,位置、高度、角度稍微一点偏移都不能这么精准。

    四爷没否认这个话,只笑问:“如此,可睡的安心了?”

    安心!安心!太安心了。

    说实话,如今不容易找这个一个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了。

    从上面下来,周长青跟四爷走到前面,低声道,“……兵工厂设备几时上来,我且说不好。但我估计应该是快了,郑天晟一行人已经从金陵出发了,不日就到了。”

    这倒是个有用的信息,回去的时候四爷就跟巴哥说,“对他们来说,兵工厂的设备来的并不困难。但是咱们在子午岭的兵工厂的设备……”

    你打这套设备的主意?可这风险太大了!叫人家怀疑到咱们的身上,这就得不偿失了。

    林雨桐朝巴哥摆手,“不会联系到咱们身上,这个饵两年前就下了。”

    巴哥愣了一下,“凤凰?你们是想……利用凤凰?”

    我们不一直在利用凤凰吗?

    林雨桐把这两年跟自家这边做生意,变相资助自己赈灾的名单拿出来,“我想分批邀请这些朋友,该有个答谢的态度了。”

    分批?

    那这第一批就是她摘选出来的可疑的人了吧!

    方云好奇的瞥了一眼,而后有些惊讶,第一批的名单上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的来头都不小……

    第380章 重踏征程(126)

    天微微有些热了,风吹着人有些燥热。

    胡木兰正在睡梦了,电话响了。她蹭一下坐下来,沙哑着嗓子‘喂’了一声,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出事了,马上过来一趟。”

    是!

    一分钟都没犹豫,换了衣服就走。

    代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满是浓茶的香味,才一坐下,她的手里也被送了一杯。茶还没喝到族里呢,就听见代说话了,“盘龙计划已经启动,你心里都有数吧。”盘龙计划这是内部的叫法,但其实指的就是翠山马上要投入使用的兵工厂,和后序要投入的其他工业厂子。

    林雨桐的药厂,只是给盘龙计划打掩护而已。

    自从五千人物入驻,就代表了盘龙计划正式启动。

    “这个计划,猜到的人不少,但能奈何的不多,对吧?”代这么问胡木兰。

    胡木兰点头,“知道在林雨桐的眼皮子底下,我相信,会万无一失的。只要林雨桐本身不出问题,那里回事大后方的。哪怕都知道后方在那里,也无碍。咱们找了个可以依靠的好邻居。”

    代将手里的夹子递过去,“你看看……这是刚报上来的消息。”

    谁报上来的?

    “白雪。”代递给胡木兰,“郑天晟有宋家做靠山,可以给咱们面子,也可以不给咱们面子,此人不能看做是咱们的人。辛护国给咱们面子也给姓陈的面子,因此他的消息若是传来,那必是咱们一份,姓陈的一份。白雪若你信任,那只她是咱们的人。她禀报的东西,应该是切实的。”

    胡木兰翻开夹子,面色凝重,“设备丢了?”

    对!设备丢了。

    “两套设备,不便宜,但是呢,倒也不是大事。只是一般人没买他的途径罢了。”代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这样的东西,丢了!你怎么看?”

    胡木兰看代,“仙草之前给我发过一封电报来,只说林雨桐邀请了这两年一直资助她救灾的朋友前去,原因不明。但是邀请了谁,名单仙草发来了。”

    说着,就提笔,写了几个名字,“这些人若是都去的话,此刻应该是已经到了。”

    代就问说,“一边是丢了设备,一边恰巧她邀请了这些客人……”

    “你怀疑林雨桐?”胡木兰皱眉,“但我没得到叫人觉得可疑的消息。”

    代看了胡木兰一眼,“我怀疑她以这设备为饵,在钓鱼。”

    胡木兰愣了一下,“……凤凰?”

    代点头,“只知道有此人,可这几年,咱们也抓了大大小小的间谍,数百人,可再没有从这些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人呢?去哪呢?他们是咬住任务就不撒口的,必然是想发设发的要接近林雨桐,那么从一开始,赈灾开始,这个动作就已经有了钓鱼的意思。你可从没说过,林雨桐是个善于下棋的人。”

    我一直以为她是说干就干的人!这般草灰蛇线,伏脉千里,跟她的风格可是相去甚远呀!

    胡木兰摆手,“别管她是什么人吧!也别管这丢设备的事跟她有关无关,事情发生了,就得来处理这个事情。其一,抓住偷设备的人。其二,找到设备。其三,验证此时跟凤凰有多大的干系。”说着,她就起身,“你想叫我亲自去处理此时。”

    “这三点办到了,这事跟林雨桐有无瓜葛,反倒成了小事了。便是被她利用了一把,我也认了!欠了她的人情,这次就当还了便是了。这不是给她的嘉奖令了下来了吗?你跑一趟,只当是亲自送嘉奖令去的。”

    “我简单的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有飞机呈送要紧公文给杨将军,你坐飞机走吧。”

    于是,林雨桐请的几位客人还在长安呢,胡木兰就先到了。

    一进镇子林雨桐就得了信儿了,她看巴哥,“东西都运到了?”

    巴哥点头,“尾巴扫干净了……”

    童关火车站,是通往秦省的运送货物的毕竟之路。在铁路沿线下手,给偷出来扔下火车而后转移了的。

    这次的事,老吴和小桐立下了大功。两人是只这些人将零件藏在哪匹货里,动手的另有其人。事成了,老吴不再看门了,直接转移到山上,去看药厂的库房去了。小桐去了新办的学堂,看着孩子念书去了。除非哑姑带她出去接生,否则,她大部分的时间就在学堂里,绝对不许有别的走动。

    这师徒俩属于低调的那种,老吴也不可能叫人知道她当过贼,因此,不起眼的师徒消失了几天,没人注意。啥时候回来的,也没人关注。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事情办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运送武器的人只想着做到保密了,也觉得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再加上秦省如今安全,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人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且真的动手了。

    在一方大意,一方蓄谋已久的情况下,可不就得手了吗?

    再加上,往秦省运的,如今大部分都是物资,粮食布匹食言之类的东西,因着这些东西往这边运,都打着林三娘的旗号。这两年来,凡事运这些东西的,从没出过事,他们就认为不会出事,然后,这不是就给出事了吗?

    胡木兰一来就直言不讳,“你放过话,打着你的旗号,还敢动手,你要对方的命。这话还算话吗?”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不用激我!运来的物资只要没少,少没少其他东西,其实跟我关系不大。但是……巧了,我邀请的人到了,你们的货就丢了。”

    “难道不是你要钓凤凰,拿我们当饵?”胡木兰上下打量林雨桐,“咱俩这交情,你说实话。你就是真这么干了,两套设备换凤凰这个级别的间谍,我觉得划算。绝对不会深究。”林雨桐白了对方一眼,“我确实是怀疑这些人里有凤凰,我邀请他们,目的在于筹建一所医院,你没听说吗?秦北各地起鼠疫了,甚至传言,老鼠有彩色的,我没见过,也没机会实地去看。只是那边的药铺发了电报来,说是情况甚至严重,我给先开的方子,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这动不动就爆发各种传染病、流行病,怎么解决?我想针对这些病,在深山里修一疗养院,也算是实验之用。另外,还想建一所医院,主要针对外伤。但是,外伤的治疗,西医是有独到之处的。可西医设备和器材,我上哪买去?

    我邀请的朋友,背景都跟医药有关。你要知道,医院除了医生,还得需要医疗耗材,我得找到能给我长期提供这些的人呀!那你说,我邀请的那些朋友,有问题吗?便是里面有凤凰,那我也会跟凤凰保持良好的关系,只要她能给我想要的。她若是来,也必是要跟我保持良好的关系的,盗取你们的设备,图什么呢?盗取了,你们还能再买,影响能有多大?

    所以呀,我的胡处长,凤凰出现了,就在我邀请的朋友中,我丝毫不怀疑。但是你们内部,是否也需要在甄别甄别呢?是不是有人背后还有一张脸。别忘了,汪在四处捣乱,要倒蒋,之前冯系不少人联手,成立了反蒋联盟。晋省的阎,他早前反蒋反的比谁都厉害,之前收拾跟冯一起反蒋,可到了事上了,暗里又跟蒋眉来眼去,背后捅了冯一刀子……这里面的关系复杂了,谁在算计谁,你能确定?”

    是的!这个地方看着是风平浪静,可之前一出出的三国杀上演的,未必没有谁想坑谁一把的想法。

    林雨桐就笑道,“就连我,也在别人的算计之内。未必不是想借我的手,给他们对手一个教训。但这些巨头之间的事,我能掺和吗?不能!所以,虽然我不认同你认定的,是凤凰动手的这个结论,但我还是愿意这么去查。全当是凤凰干的,把背后的事给隐了算了。我也不乐意四处树敌,干脆大被一盖,此事到凤凰这里为止算了。”

    胡木兰看了林雨桐一眼,良久没言语。但把这话再琢磨了一遍,她还是点头了,“你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也有你的道理。那怎么着呀?先配合我查凤凰?”

    “这里地方小,没办法待客。长安城里我包了饭店,你要今儿不来,我都带人直接上长安了。那现在,一起走?”

    “你先走,我去一趟山上,今儿晚上,饭店见。”

    成!

    林雨桐目送胡木兰离开,胡木兰一直朝前走,没有回头。她说的都是对的,可她总有一种直觉,觉得哪里不对。

    周青云很吃惊胡木兰的到来,他皱眉,“哎哟,胡处长,您这是突击检查?”

    “借用一下发报机。”她这么说。

    周青云指了指地方,里面的报务员直接出来,把空间留给胡木兰。

    胡木兰在跟代沟通:林否认她钓鱼,亦不认可此事为凤凰所为,她怀疑是矛盾颇深的冯与阎之间相互使绊子。

    代那边没有回复。

    胡木兰又发报:据仙草所报,她身边少几员干将个,据说是去东北采购人参,请找东北张代为核查,证实其是否真在东北。

    这次有了回复:收到!消息核实最快也需半日工夫。

    那就请发至长安,我将即刻启程去长安。

    发完电报,胡木兰出来,问周青云:“周团长,你在山上,常见林先生吗?”

    见啊!当然常见了,“天天都来的!”

    天天都来?

    对啊!天天都来,“听说是想开个别的药厂,不能跟治病的药一起生产,好似专门用于杀虫的,可能跟蝗虫这事有关,具体人家保密,也没处打听去。这上上下下的,这么多人值岗,山上几点上人,几点下人,谁上谁下了,都记着的。”

    说着,就叫副官,“把值岗日志拿来。”胡木兰接过来一瞧,自打周青云来了,她还真就每天都来。记载的很详细!

    她没出门,她的干将若是真身在东北,那这事就是自己多心了,应该跟她无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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