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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 重踏征程(157)

    “爹——娘——”红桃喊了一声,这才看林雨桐,声音轻了很多,“……三姐……”

    林雨桐起身,笑了笑,“回来了?”

    红桃‘啊’了一声,然后点头,“回来了。”

    “估摸着你也快回来了。”林雨桐起身擦了嘴,“回来了就先回屋收拾吧,歇息过来再过去说话……”

    红桃的心砰砰砰的直跳,三姐知道自己要回来?

    林雨桐放下钱,跟丁三甲打了招呼就起身真走了。对面卖油条的老板娘就笑道:“怪不得林先生今儿专门过来喝羊肉汤,感情是等着妹妹呢。瞧瞧瞧红桃,这几年不见,跟变了个人似得,到底是留洋回来了。”

    留洋?

    糊弄人的鬼话罢了。

    丁婶赶紧把红桃往屋里拉,“先进屋……进屋……”

    店里有伙计的,丁三甲将前面的事交给伙计,急匆匆的跟了进去。进去的时候红桃已经在地上跪着了,“娘……叫你跟着担心了……”

    丁婶服了人起来,“你这几年去哪了?是找到丁旺了?”完了又上下的打量,看着一身奢华打扮的红桃,“……你这是……这是……”说着,就不由的看丁三甲,“当家的,这是咱家的桃儿吧?”丁三甲坐到椅子上,低头看跪着的红桃,“找到丁旺了?”

    找到了!

    丁三甲一脸的狐疑,“找到了?”

    是!找到了。

    “他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还有点要事要办,年底前肯定回来。”说着,就从小坤包里翻,“您看,这是他的照片。”

    照片十数张,都是在沪市的街头拍的。

    丁婶一脸的欢喜,眼泪都下来了,“找到了好!找到了好!找到了再好没有了。”

    丁三甲一张一张的往过看,初一看也是压不住心里的喜悦,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了。如今,镇子上还是没有照相馆。可没有照相馆却有戏楼呀,那戏楼外面挂着大照片,就是专门从城里请来的照相师傅给照的。那照相的时候,不都说找前看吗?必须盯着前面才行呀,这才是正经的拍照。可这些照片里,只有三张是绝对的正面照。照是正面的,可丁旺的眼睛不是朝前看的,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瞟。

    哪有这样的?

    这就是走在大路上,被人给偷拍上了。

    可照相机不都是那种一照就冒亮光的那种吗?这么大的动静能偷拍吗?

    丁三甲不知道,只是意识到这照片不对劲。他多余的一句没问,只留老婆跟儿媳妇在屋里,他从后门出去,往村里去了。林雨桐还在学校门口跟村里的人说话呢,结果丁三甲脚步匆匆过来了。村里的大娘摆手忙去了,林雨桐看向丁三甲,等着他说话。

    丁三甲把照片的事说了,“……林先生,红桃回来的古怪,我拿不准……”

    林雨桐叹气,“丁叔,她是我妹妹。您回去卖您的羊肉汤,好好过您的!她的事,我会看着办,您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丁三甲愣了一下,看林雨桐,“丁旺……丁旺他……怎么样了?”

    丁旺啊!

    林雨桐想起跟胡木兰的交谈,既然出现了红桃,那必是丁旺那边被人盯上了。胡木兰当时怎么说的?她说,“红桃失踪,我派人找过,只在沪市的车站发现过她的踪迹。那个时候起,我就意识到不对了!后来,果然发现,丁旺被人跟踪了。”

    然后呢?

    胡木兰看林雨桐,“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那一瞬间林雨桐什么都懂了,丁旺很自然的进入了倭谍的视线,被倭谍监视了快四年了。

    胡木兰低声道,“丁旺跟白雪生活在一起,这是我的命令。”

    林雨桐当时鼻子就酸了,“你要合理的将两人打入倭谍内部。可白雪本是背叛了那边的!”

    胡木兰看林雨桐,“倭国跟咱们一样,谍出多门。培养白雪的部门,跟监视丁旺和白雪的,不是同一个部门。一边弃如敝履的,另一面只要觉得可用,一样会使用的。我秘密的见过两人,他们愿意潜伏打入倭谍内部。”

    意思是,丁旺和白雪出走的理由是两人相爱,是私奔出去的。因着红桃的出走跟丁旺和白雪的离开时间几乎一致,便是到沪市的时间,前后相差最多不过半月。红桃在车站不见了,那时候丁旺和白雪也才到沪市,估计也才安顿好。

    根据时间推算,倭谍找到且秘密监视丁旺的时间,跟胡木兰发现红桃出现在车站过的时间也几乎是一致。于是,胡木兰果断的利用这个机会,叫丁旺和白雪以夫妻的名义生活。什么都不要做,就这么生活在倭谍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红桃被利用,那就利用吧,至少可见丁旺和白雪这俩个包袱顺利的送到敌营里。

    只是对于丁旺和白雪而言,这一去,九死一生!

    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丁旺的父亲,一个曾经为了保护乡邻而妥协过的老人。林雨桐嘴里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了半晌才道:“丁叔回吧,你是个明白人,当我难以给你答案的时候,这便是答案。”

    丁三甲瞬间白了脸。

    林雨桐的脸上扯不出一点表情来,只是看着丁三甲道,“他的变化我很意外。以前,我瞧不上他……现在,我觉得,我妹妹配不上他。”

    丁三甲的眼圈红透了,强忍着眼泪没下来,“懂了……都懂了!”说着,便笑了,然后转身,慢慢的朝回走。

    从步履沉重到坚定,他一边走,一边朝后摆手,拐过弯了,林雨桐隐隐的听到几句荒腔走板的哼唱声,“……仁兄真乃忠肝义胆,我李陵和卫律今叛国实实不该,一失足千古恨遗留后代,悲悲切切上战马头儿难抬……【1】”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而后畅快的笑了。这样的戏曲唱词,狗蛋都能哼几句。忠义爱国,这是渗入血肉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这个国,谁也亡不了!

    回到家里,四爷和孩子都不在。

    于晓曼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乎,林雨桐点头,叫她先走。她得等一会子,等着红桃。

    红桃来的时候都下半晌了,穿着一件驼毛呢的旗袍,之前见到的是果绿的,如今穿的是藏蓝的,身上搭着一件黑披风,手里拎着几样糕点,踩着高跟鞋慢慢的进了门,“三姐——”

    林雨桐扫了她一眼,就慢慢的合上书,“进来吧。”

    红桃左右看看,“……三姐你一个人在家?姐夫不在?长平呢?几年不见,都长大了吧!”

    林雨桐指了指凳子,“你姐夫被政府的几个官员邀请,去参加个什么会,连长平也带去见世面了,人不在。”

    红桃坐下,左右看看,这才把衣服整平整了坐下,又开始整理披肩,这才又道,“三姐知道我要回来呀?”

    “哦!”林雨桐点头,“前几日去过一趟省城,想给长平买点糕点的,远远的看见个买糕点的人像是你,追到跟前了吧,结果人不见了。我还当我认错了呢,后来听谁也说,像是在国货商场瞧见个人像你,我估摸着怕就是你了。你在城里买东西,肯定给家里带的呀!我估摸着你快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

    “我听我娘说,对外说我跟丁旺去南洋了……”

    林雨桐点头,“你说这个事呀!是我做主叫这么说的!毕竟,外头势头乱。盯着我的人也多,万一叫人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跑了,叫人把你逮住怎么办?这不仅是你自己招祸,也是给丁旺招祸呢!他便是跟女人私奔了,过了之后叫人悄悄去找,不比瞎跑强呀!这叫人逮住了,逼迫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到那时应是不应?”

    红桃的手藏在披肩下都开始抖了,都被三姐猜到了!

    既然知道是逼迫,那对不住了三姐,我真的没法子了。那些人要杀你,却未必杀的了你。可丁旺却在人家手里,说杀就杀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先救丁旺。

    因此,她稳了稳心神,“哪有那么些凶险的事,其实外面还算太平。再者说,认识我的人也不多,怎么可能就抓到我了?”

    林雨桐叹气,“那是万幸!既然没事了,那就好!回去过日子吧!”

    红桃正不知道说什么呢,就听一个声音在外面喊:“林先生,好了没,该走了!”

    “就来!”林雨桐说着就起身,拎着炕角的箱子,然后说红桃,“回去过日子吧,我还有点事。以后呀,安心在家呆着。这身份也换了吧,入乡随俗的道理得明白。你说你这一身出门,也不怕鞋根太高扭了脚。”

    红桃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啊?啊!好的!”她起身来,跟着林雨桐往出走,问说,“姐,那个……你这是去找姐夫和孩子的?”

    “你姐夫忙他的呢,我另外有事。”说着从屋里出来,于晓曼过来拎了箱子,低声道,“先生,得快点了,胡处长等着急了。”

    林雨桐应承着,然后说红桃,“看你这穿着,向来丁旺这几年也算是出息了,你的日子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几年前你一走,我也很后悔。想想你说的话,再想想我身边,就你个娘家亲人了,最后却闹的不欢而散……你说的对,人各有志!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今儿把话说开了,以后别这么别别扭扭的。”

    红桃吁了一口气,而后才点头,“那三姐……我先走了。”

    嗯!

    红桃真走了,后面传来三姐和于晓曼说锁门关窗喂狗的事,她脚下不停,没多远就出了村子。村口停着一辆车,那位曾经见过的胡长官正坐在车上,一脸的焦急,想来是有急事吧。

    三姐等闲都不出远门,而且,把姐夫和孩子看的很紧,当年在京城都是如此,绝对不会叫姐夫和孩子离开她的视线,而现在,姐夫和孩子不在,她要出门。

    这事一定是大事中的大事。

    得送情报出去吧!希望这情报能叫丁旺过的好些!他被打的头破血流,至少得叫给他请个大夫吧。

    怎么把情报递出去呢?紧急情况之下,可头戴一朵红绢花。

    她回屋换了衣裳,头上戴了红绢花,利索的来店里干活了。在这里忙了半晌,直到看着胡主任的车载着三姐走了,店里才来了一个特别意外的客人:杨中河杨主任。

    公署里的杨主任,杨家洼的人,丁旺在公署的时候,此人是丁旺的顶头上司,红桃当然认识了。

    他一进来丁三甲忙招呼,“杨主任,您这是……没吃饭呀!羊汤没了,羊肉还有,要不,给您弄个凉拌羊肉,辣子羊血,再烤俩烧饼,泡壶茶。”

    杨中河隐晦的打量了丁三甲一眼,就道:“吃过饭了!我是往城里去送礼的,县城秘书的家里有人爱吃羊头,给我羊头吧,头上绑根红线……辟邪的!”

    红桃的手一僵,他是来取情报的。

    羊头还真有,拾掇出来打算今儿给卤上呢,人家要生的,他就去拎了。但是红线,上哪找去。

    红桃忙道,“我有,爹!我去拿!”说着,就问杨中河,“是要大红的、枣红的,还是……粉红的?”

    杨中河手里的烟差点扔了,瞥了红桃一眼,点了点头,就道,“枣红的!”

    好!请稍微。

    红桃把红线给绑上,递羊头的我时候顺便把一个字条塞了过去。然后目送他离开!人一走,她心里直跳,这个人好生厉害,连公署里也有他们的人。

    却不知道槐子跟着杨中河,一直跟到县城进了一户人家。

    县里因着距离翠山太近了,没有设立药铺。槐子只能通过其他渠道打听,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一户人家是县长的秘书孙发奎偷藏着的外室,“……见过,十七八岁的女学生,说是逃婚出来的。娃儿单纯,肯定被孙发奎给骗了……”

    懂了!杨中河想往上钻营,巴结不上刘洋这个县长,便冲着孙发奎使劲。孙发奎稀罕才纳的二房,他就巴结二房。结果着了道了,那个女学生样儿的姑娘有问题,拉了杨中河下水……

    他静静的等着,等着这个女学生接下来把消息传递给谁。要把混进来的倭谍全部引过去,这并不是容易的事。得想法子把这一条条线都给串起来才行。

    可这还缺一个关键的点。

    林雨桐看胡木兰,“……得叫他们的上层相信咱们手里确实有他们害怕的东西,只红桃之流分量不够……”

    还需要什么人?!林雨桐看胡木兰,“谭中敏身边可有你安插的人?”

    胡木兰心里骇然,一个太了解自己的人,有时候就太过讨厌了!但这一刻不容她隐瞒,还是点头应是!

    林雨桐不管胡木兰怎么想,只低声道:“叫他也跟着动一动吧……”

    第412章 重踏征程(158)

    长安城外一处破庙里,几个叫花子打扮的人,围着火堆,瓦罐里熬着粥,七八个人围着火堆坐着,边上还靠着树坐着好几个,面都朝外。

    这一处哪边都不靠,周围都是荒滩地,原本长着蒿草的,但自蒿草能卖钱之后,哪里还给蒿草枯黄的机会,草被隔了采摘了。如此也好,视野开阔,周围的小道过人,在这地界都看的清楚。

    正等着开饭呢,道上远远的来了一人。立马有人站起来朝来人看,然后看火堆边坐着的一中年汉子,“大叔,高粱回来了……”

    一说话,东北口音。

    这个叫高粱的,二十上下的样子,端着个破碗跑过来了,碗里放了两个蒸红薯,他把碗放在边上,这才低声道,“林在力兴社长安分社的暗桩里……”

    中年人展开地图,高粱在图上点了点,“就是这里!这里不好靠近,一边是省府高官府邸,一边是军中将领安置家小的地方……混迹在这里,进出盘查很严格。”

    这就对了!

    中年人点了点地方,问说,“还有呢?”

    高粱从嘴里抠出个东西出来递过去,“大娘交给我的……”

    中年人将东西接过去,一串数字,他先是皱眉,满眼的不解,思量了得有半个小时,这才扭脸过来,把人召集到一处,“为天皇效忠的时候到了……”

    高粱眼睛一亮,“我带路!”

    “不用!”中年人收起地图,交给高粱,“我离开之后,以你为首。你们夜里二点,在城隍庙附近等着接应……”

    您要自己去?

    这事只能自己去!

    中年人说完,直接起身走了。

    夜里十二点一过,林雨桐就说胡木兰,“睡吧!今晚还有访客。”

    胡木兰带着手套将林雨桐之前放在桌上的几颗子弹都装入枪膛,起身出去了。

    赵老二和谢老五在一楼,两人也是戴着手套在摆弄桌上的几颗子弹,见胡木兰下来了,就问,“那位睡了?”

    嗯!睡了!

    “还真睡的着?”谢老五将子弹对着灯细看,“别是她忽悠咱了吧!这玩意真有用?”

    胡木兰将枪上膛放好,“她还出过岔子,说行必是行的。戏要做真!”

    赵老二觉得林雨桐是个疯子,“她是怕她死不了吧!敢这么玩!叫你动你的钉子向谭中敏透漏消息,说她有毒子弹……这玩意一旦证实,倭谍会不死不休的!汪的身边就是个倭谍窝,他那边有个狗屁的秘密可言。”

    胡木兰回房间,“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赵老二眉头一挑侧身不说话了,谢老五忙笑道,“他就是闲的,碎嘴子,我们这就回屋了……”

    胡木兰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回屋躺着去了。翻了再翻,还是起来把外衣都脱了,头发也散下来,这才拉了被子躺下。

    林雨桐也一样,下面没动静了,她将外衣脱了,枪在枕头下放着呢。

    熄灯了,院子里黑了。

    有个身影匍匐着朝前,暗桩所在地灯黑了,可对面这一户,正对着暗桩的灯却亮着,显然,明处没有站岗放哨的,暗处却有。

    他一点一点的退回去,退了好几家,借着一棵大树的掩护,翻到这家院子里。而后从院墙上过去,翻过了好几家,且走的是后墙,这才躲开了眼线。

    该感谢秦省的盖房的风格。巷子里两排面对面。后墙后面不是巷子,而是另一户人家。只要不是边户的人家,三面都是隔户墙。在确定暗桩所在的屋子,后墙那边的人家在军中任职之后,他就知道,这家并不具备监视的功能。

    从后院进去,是可行的。

    至于后院有恶犬的事,无所谓。这次自己来,目的不是杀人。

    果然,才一露头,狗就叫了起来。赵老二蹭的一下打开窗户,对着准备跳墙的就是一枪 。

    这人吃疼,翻滚到那边的院子里。紧跟着,所有的灯都亮着。他从军官家窜出去,看得见二楼的窗户开了,一个只穿着紧身背心的女人,手里拿着枪却收了回去。

    他在巷子里乱窜,各家各户肯定都不敢出来了。才出了这边的巷子,就看见有人追过来,其中有个关着胳膊和大腿的女人,天再黑,没衣服遮挡的部位都很显眼。

    他听见一个人说,“不能用枪……我去追……”

    是的!真的在追!

    可还是跑出来了,打中的只有胳膊。

    午夜两天,城隍庙有人接应,然后被转移到一处地窖里。

    地窖里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小姐,他没见过,但他得称呼她为小姐。

    这位小姐皱眉,“……打中了吗?”

    是!这人的胳膊不能动,往上递了递,“……打中了。”

    小姐一摆手,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就上前来,处理伤口,就听他说,“伤口外观看起来,并没有不同。”

    没有不同?小姐就问这中年人,“你感觉如何?”

    “火辣辣的……”

    火辣辣的?!这是手枪的子弹,且这一款枪的口径也不大,“你详细说说过程……”

    是!中年人逼着眼睛,口齿异常的清晰叙述着过程,“……我偷了好几家的东西……明儿他们就会发现,这是一起偷盗案。刺杀?我刻意把过程设计的粗糙,甚至不知道后院有狗的样子……是他们过度紧张,开枪射杀的只是小偷而已。我看见二楼有个女人,头发披散着,脱了外衣,露着肩膀和胳膊……枪瞄准我了,可却收回去了。我怀疑她枪里的子弹就是有问题。还有……追我的人里还有个女人,穿着背心短裤,甚至光着脚没穿鞋……被一个男人喊住了,说不许开枪……”

    粗糙的手段,指向小偷误闯到了对方的地盘。对方过度紧张,迷糊之下,只开了一枪。之后宁肯叫小偷逃了,也不再动枪,这就说明,汪那边得来的消息是对的!林三娘和胡木兰她们,正在试毒子弹。她们甚至已经装备起了这种子弹。

    但她们不想过早的叫人知道有这种东西,于是,用的很谨慎。若不是他们过度的紧张,若不是睡的半迷糊出于本能的开枪,恐怕这事难成。

    中年人皱眉:“我执行了命令,但是小姐,我不懂这个安排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验证是否真的有毒子弹?可这东西不能明目张胆的用,怎么会装备在随身带的枪里?”

    小姐看了这人一眼,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咱们的消息有多确切。我是确定他们的枪里是毒子弹,才下的令。”

    中年人愣了一下就懂了,“对面那个房间监视的人里,有咱们的人?!”

    这位小姐没说话,只看那医生,“如何?”

    这医生皱眉,而后道:“……血止不住。”

    什么?

    中年人将伤口暴露出来给小姐看,“出血量不大,好似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其实,这就造成,伤口无法愈合。照这么下去,他最多撑过三到五天……要是输血的话,是能多撑些时日。可谁能无休无止的不停的靠输血活着?我给用药了,用了两种了,没什么效果……我再换一种试试,若是赶在天亮前,还在不停的出血,那我也无能为力了……”中年人这才怔愣了起来,“别的医生……别的医生……试试……”

    这是咱们最好的外科医生了。

    中年人哀求道:“用烙铁烙伤口……”

    医生没言语,看向这位小姐。

    小姐朝医生点头,医生转脸就去准备了。烙铁烙在伤口上,中年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伤口的血止住了。

    这小姐蹲下来,拿出匕首,直接在中年人的胳膊上划了小小的一条口子,那种伤口,一般三五分钟就自行止血了,干成痂了。可这次却没有。那么一个细细小小的伤口,血不停的流啊流的……中年人晕死过去了,一直没醒来,看不见他的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样。

    医生叹气,“这药太厉害了!太霸道了!一旦沾染上,人就完了。像这样烙伤口,并发症极多。就算是扛过了并发症,那从此之后,身上不能磕破一点皮,只要破了,就如眼前的这个伤口一样……甚至包括留鼻血止不住,牙龈出血止不住……”

    若是如此,人便是不死,可还哪里有战斗力!

    小姐看了这中年人一眼,“结果了他吧,验证了就行,不用留着了。”

    是!

    中年人没再醒来,生命就到站了。

    小姐看跟在身后的人,低声道:“发报,将情况禀明……通知咱们的人,集合吧,林三娘此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干掉!”

    “进秦省各大通道,他们走不通。”林雨桐看着眼前的地图,“把这些都封死了,那么,他们只有一条途径,可以进秦。”

    胡木兰在山脉上点了点,“从川省入秦南,自秦南翻秦岭……应该是这条路径。”

    林雨桐点头,“只怕,人早已经在秦岭山里了……那么大的山,分散猫着,上哪找去?如今,验证了这个消息,他们是必要除掉我的。得选个地方,合理的,能方便他们对我动手的地方。”说着,就把手依旧点在秦岭上,“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赵老二心都砰砰跳起来了,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可这未免太刻意了吧!人家看不出来猫腻?

    林雨桐只看胡木兰,胡木兰深吸一口气,跟赵老二和谢老五解释,“这里有咱们一个秘密的军备库。”

    秘密的?秘密的林雨桐怎么知道的?

    林雨桐摆手,“别误会,这事说来巧了!我们的运输队,发现有人从秦省往外零星的贩卖枪支!且批次号看的出来,产自翠山的兵器厂。”

    谢老五暗骂了一声龟孙子,这种事都有人敢干!

    林雨桐笑了一声,“这就是一个合理的借口!上面派人来,调查军备库军火被倒买倒卖一案。这事得周团长配合……我作为告发者,去了不应该吗?”

    合情合理!且周团长一动,就能通过红桃自然的将消息传递到倭谍手里,顺理成章,无丝毫违和。

    但就是,“咱们的军备就怕保不住了。”林雨桐就笑,“我的谢五哥,您觉得有人监守自盗之下,那库里还能有多少东西?”

    啥意思?

    林雨桐就笑,“您觉得那么大的量,没人吃的下,是吧?那你可错了。除了中央军,下面的军队都是一样枪械短缺,若是能买到,怎么可能不动心。零零星星是没错,可架不住你一点他一点,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呀!这事要查,你们上上下下,都有问题。幸而这东西不是落到倭谍手里了,共党也无可能,因为共党才到秦北。这东西只属于你们自己人之间,相互私下买卖给消耗掉了。这事,怎么办?怎么处置?查吧,没法查。不查,事怎么了?你们这种机构,人嫌狗不待见的!这次不若做个好人,就选这个地方,到最后只说跟倭谍战斗激烈,里面的东西全损耗了!这不就完了。”

    竟然还一举两得?那么多人要杀你,亏得你面面俱到,算计的这么清楚。

    三人没有疑义,得!就这个地方了。

    周青云接到电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拿着电报看了好几遍,有点明白这个意思了。他早起洗漱完,吆五喝六的带着几个人下山。

    电报上嘱咐吃了早饭再走,还让把吃羊汤的钱挂在林雨桐的账上。那周青云就去了,一行成十个人,一人一碗,赶紧的。

    丁三甲看着红桃过去跟人家说话,而后慢慢的收回视线:桃啊桃……你连你的亲姐都不了解吗?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谁不知道周团长跟你姐你姐夫关系莫逆,这会子他来吃饭,又跟下属嘀嘀咕咕的说事,你专门凑过去干什么?

    这个孩子呀!毁了!毁了!

    丁婶看着红桃这又带着一朵大红的绒花,而后,杨主任又来买羊头了。

    羊肉这东西,谁家这么吃呀!

    丁婶看着不叫自己插手的红桃,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她看自己男人,自家男人手里握着切肉的刀,手都在抖!

    这一天,生意只做了一半,就早早的关了门。

    红桃一转身,公婆就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她吓了一跳,“爹——娘——你们怎么了?”

    丁三甲看着红桃,“孩子,你说实话,这几年,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红桃朝后退了两步,“真的!没什么……”

    结果话还没说完,丁婶用剪刀对准了她自己的咽喉,“桃儿,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娘,你就告诉娘实话……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说,那咱们娘俩这辈子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红桃噗通一声跪下,“娘……娘……你放下剪刀……娘……娘我告诉你……你别吓我……我也是没法子……他们拿丁旺威胁我……”

    用丁旺威胁红桃,可林先生说,红桃配不上丁旺。那么丁旺他……他会跟戏上的李陵一样,假意投奔北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边丁婶扔了剪刀,一把揪住红桃,抬手就是一巴掌。

    红桃捂住脸,“娘……你打我!”

    是!我打你!你到我家,是童养媳,可家里人不蹭都你一根手指头。今儿,我就打死你这没有人伦的东西,“那是你亲姐姐!亲姐姐!你把你姐的去向告诉了人家,你是想要你姐的命呀!”

    我要不做,就会要了丁旺的命!

    “你糊涂!”丁婶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厥过去。

    红桃连忙摇头,“我不糊涂!娘!事成之日,就是丁旺回家之时!他说不定已经在城里了!咱们走吧,家里什么都别要了,那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最好的……咱们去找丁旺吧!他们答应我了……”

    丁婶还要说话,丁三甲一把拦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那好!我去雇个马车,咱们这就去城里。”

    好!好!

    丁三甲去拿钱,顺便那一把一尺来长的剔骨刀用布包了缠身上,手里再拎了一把锤子,就这么出去了。丁婶一瞬间面如死灰,在红桃没注意的地方,丁婶把剪刀塞到袖子里,然后擦了脸上的泪,“那就走吧!走吧!”

    红桃扶着婆婆上了车,马车悠悠,往城里面去……

    而林雨桐骑在马上,一路朝秦岭狂奔。这一行,弃了汽车不用,防着路上被人暗算。挖个壕沟,车说动不了就动不了了。还不如马,在马上视野开阔,且速度也不慢,不用战马用什么?

    长安,说起来是紧靠着秦岭呢。可是望山跑死马,距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近。

    快马一天能跑九十六里,可秦岭距离长安的距离在一百二十公里左右。也就是二百四十里!路上至少三天。

    快不了,也不能快。别的人手得从其他的路潜行过去。

    因此上,这一路上就不快。到了饭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谢老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赵老二,“林雨桐就那么信任咱们?”

    怎么了?

    “她身边一个人都不带!她的人手呢?”

    守山呢吧?再说了,她怕是真出事了,带着人手反而是拖累。

    这解释好似挺合理的!

    行吧!咱认了!路上耗费了三天,第三天的天擦黑了,才到了秦岭的山脚下。

    顺着山路而行,走个半个来小时,便是仓库。这里驻扎着三千人马。

    谢老五特谨慎,背着人偷偷的问这里驻守的刘团长,“这几天可有生人上山?”

    没有!

    没有?妈的!你吃干饭的!林雨桐这一路大张旗鼓的,那伙子倭谍要是不在山上才见了鬼了。你却告诉你什么都没发现。

    真没有!

    “加强警戒!”谢老五低声道,“看见了吗?护着那位林先生,也盯着那位林先生。别叫她死了,也别叫她走脱了!这件事办好了,你这库里倒卖出去多少,我都给你兜住。明白吗?”

    明白!明白!这位团长特干脆,“要不,您来布防指挥!”

    谢老五把他手里的地图一抢,直接往营房里去了,然后把地图往后林雨桐面前一放:“您来吧!您说怎么布防,咱们配合。”

    林雨桐一推,“我不擅长这个,反正我是诱饵,不用考虑我的脱身,只想能不能把人引进来全歼了就行。”

    赵老二跟谢老五对视了一眼,然后拿了地图,“那我来!”

    他在发号施令,林雨桐全都听在耳朵里。这一听,就知道赵老二是留着退路的。

    赵老二也直接摆在明处,“此处……是密道!知道的也就咱们这几个。从此处出去,山林处处都是生处。这个口子小,三五个好手就能把手住。”

    胡木兰接话说,“那既然如此,谢老五带人守着那地方吧。”

    谢老五点头应承了,然后各自带人,忙活去了。

    胡木兰陪着林雨桐在营房里坐着呢,问说,“你估摸着对方什么时候会来?”

    那谁知道呢?!

    可这第一晚没等到,第二天的白天没等到,第二天的晚上也没等到。

    天蒙蒙亮的时候,胡木兰打着哈欠,“妈的,怎么还不上钩。”

    林雨桐低声道,“准备东西,下山。”

    什么?

    林雨桐将鞋带重新系住,问胡木兰,“咱们是来查库房的,一天时间不够查的?若是再耗下去,就露馅了!对方很精明,怕这是个圈套,也在暗处盯着呢,看着咱们的一举一动。若是还坚持等下去,对方就该扯了。只有咱们先动了,对方才会动!”

    万一猜错了呢?

    万一错了,就再想办法!总之,不能叫人知道咱们在设套!

    胡木兰不再问了,出去了五分钟之后,回来给枪上子弹,扔给林雨桐新的弹夹,这才出门。

    一行人谁都不多话,往山下走。

    秋里清晨的山林,端是热闹。总也有鸟雀叽叽喳喳,不得消停。

    远处的一处大石背后,一个妇人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小姐,“您看!他们动了。”

    这小姐蹭的一下抢过望远镜,朝这一行人看过去。这些人说说笑笑,姿态放松,身后跟着一二百人护送,“还真是出来了。”

    边上的妇人低声道,“……红桃到底是她亲妹妹,至亲飘零,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只这个一个亲妹妹,血亲!谁又能把至亲往坏处想。”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位小姐轻哼一声,“林三娘她必是不信的!这要不是个圈套才怪了!但是呢,圈套怎么了?咱们的目标是干掉她!不惜代价!所以,便是圈套也得上。咱们已经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仓库那地方,真要守起来,固若金汤。所以,那不是个好的动手地点。”

    现在呢?

    “等等!等她快到山下的时候……那地方无遮无拦,咱们的地理位置高,更占优势。”

    是!

    小姐将望远镜递过去,“不要一直盯着她看,她很敏锐……别叫她察觉……”

    可这话音才落,枪声骤然响起。这枪声不在前面,而在背后!

    小姐朝后看了一眼,咬牙切齿,“还是着了道了!”林雨桐还下了一部暗棋!就是呢,她跟国党的人在一起,一个随从都不带,感情她的人早埋伏在山上了。

    林雨桐顺势一滚,隐入山林。胡木兰喊那个刘团长,“快!两边夹击,放走一个,枪毙了你!”

    赵老二左右看看,喊魏老五,“娘的!林三娘呢?”

    不知道!

    赵老二转身就追,走丢了林三娘,自己没法交差呀!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追她吗?知道!但这股子倭谍的头头脑脑,今儿自己非逮住不可。这种人不除,遗祸无穷。

    刚才被人窥视,她知道方向。在山林里急行,奔着那边去。那位小姐看了那望远镜一眼,返身往山上去!

    “小姐,要去哪里?”

    “库房!”这人拎着枪就走,别的地方谁也不能保证能要了林雨桐的命,但是武器库呢?!只要进了里面,一把火就能炸干净了,尸骨无存。

    但是,谁也不想跟林三娘陪葬,对吧!

    她说那妇人,“人质!去押解人质!”

    是!

    林雨桐在两拨合围的战场穿行,见了能杀的就杀,但到了偷窥的地方,除了地上的望眼镜,什么也没有。

    她朝库房看了一眼,继续往前奔。

    库房没有驻守的人了,一交火,所有的驻兵都被吸引走了。但是自己一露头,必是靶子。

    她绕行,从密道进去。此时的库房,空空如也。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在库房里,见到的是个在记忆里出现过的故人:“芳子小姐!”

    芳子转头,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雨桐,皱眉道:“你认识我?”

    是啊!真是好巧,你这次又得完蛋!

    芳子猛的朝一人身后一藏,“林先生,你看清楚,眼前这人是谁。”

    丁旺!

    鼻青脸肿,满脸血污,身上血迹都成了暗褐色。

    林雨桐笑了一下,“此人乃一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顾念她的死活?我没杀你,是因为活着的你,比死的更有价值。”才怪!不过是得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这仓库里,并不是真的空空如也!箱子里还是有货的。槐子和小道带人才转运走,不进是枪械还有别的物资,像是成批量的西药抗生素,这玩意不好找!在战场上,这东西比中药好给药。

    要不然,我跟你废这么些话干嘛?

    选这个地方,是一箭双雕吗?不!是一箭三雕。

    至于拿了这批货之后,代会怎么想,这个呀!自己有理由呀!江南水患,从自己这里拿走的药,一分都没给。自己手底下三千人马,是需要武器的。跟着打了一仗,弹药只能就地补充。再就是那些抗生素,自己是拿了,但是谁要,自己都会卖的。这是抵了那些欠自己的药费了。

    芳子冷笑,“林先生,您的家人不多了!你妹妹看此人比看她自己更重要。”

    林雨桐嗤笑,“你很清楚,从你拉我妹妹入瓠的那天起,她就是死路一条了。我不信她,你很清楚这一点。其实,芳子小姐,你不是死士!你要是想死,身上的炸药一点,咱俩都玩完。你呀,还是想活!慷慨激昂的话,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才不会犯这样的蠢,对吧?咱们谈一场交易,如何?你若是投城,胡木兰会非常欢迎的。这并不是一个必死的局。”

    芳子呵呵冷笑,“林先生,你太自负了!你先生跟儿子在华清池,那里真的没有漏洞吗?带一捆炸药进山,真的很难吗?我这次带着人出来,损失惨重,不要别的,你给我几张药方子,叫我回去交差,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林雨桐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把我先生和儿子一直放在华清池?几天前,一个老头和一个姑娘去了华清池……你觉得,我好端端的,派那么两个人去干什么?”

    芳子还没答呢,库房的门拍的就打开了。

    两个女人押着丁家的一家三口过来了。

    丁旺的眼睛这才睁开一条缝隙,朝爹娘看了过去。

    丁婶开始挣扎,“你放开,你放开我,叫我去瞧瞧我儿子……”

    红桃并没有被捆住手脚,她疯了一样过去查看丁旺的情况。一看之下,整个人都懵了,她不管谁的手里有枪,直接冲着芳子就去,“你们说话不算话……畜生东西,敢打人……”

    那个年轻的妇人一枪打在红桃的腿上,“闭嘴!”

    丁旺喊道:“别打……别打!别对我姐动手……你们叫我干什么都行,别对我姐动手!”

    丁婶愕然,才要说话,丁三甲轻轻的踩了丁婶一脚,也喊道:“对!对!别动手!我伤我家桃儿……你们叫我们干啥我就干啥……我给你们效力过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丁婶看看儿子,再看看男人,复又看看红桃,“你……你们……你们……”她手里的剪刀滑了出来,冲着脖子就要去!

    林雨桐一枪 打在她肩膀上,“想死?没那么容易!”

    丁婶的剪刀一下子落在地上,丁旺和丁三甲的心跟着落下来了、

    这一疼,丁婶一下子明白了!桐桐要杀人,怎么不是死?为何只打在肩膀上!

    她逼着眼,确实是疼痛难耐,但她不再说话了,不再言语了。她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什么才越发的疼了。

    胡木兰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么两方对峙的局面。

    林雨桐看了胡木兰一眼,“这里交给你了,三个倭谍,那个是芳子,来历很有趣!你带回去审吧!这人用处不了!另两个是小喽啰,要也行,杀了也可以。还有丁家这一家四口,谁投靠了倭国,我也不想分辨了,你自行处置吧!”

    说完,她倒退了十几步,朝仓库更深处去了,那里通着密道。

    这边才一侧身,那个年轻的妇人对着林雨桐的背影就是一枪,胡木兰喊了一声小心,抬手就将这年轻妇人打死。就是这么空隙,在谁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雨桐反手一枪,正中芳子眉心。

    还剩下一个年老点的妇人,胡木兰不能杀了,丁旺能不能顺利的送到倭谍的手里,全看此人。得给这妇人机会,叫她带着丁旺跑。

    她利索的给这妇人捆绑,然后打发跟来的几个下属,又给许丽使眼色,“带着人搜山!”

    是!许丽领命去了!

    胡木兰得找机会离开了,就在此时,仓库的深处传来林雨桐的声音,“赵二哥,谢五哥,你们这是何意?”

    胡木兰以为这是林雨桐在给自己找借口,叫自己离开这里,给那个老妇提供机会的。因此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赵老二、谢老五,你们要干什么?”

    留下几个人,丁三甲左右看了看,喊红桃,“桃儿,能动吗?解开绳索呀!快!要不然,丁旺就没活路了。”

    红桃磨蹭过去,丁婶指了指地上的剪刀,“快!解开绳索。”

    嗯!红桃解开丁旺的绳索,丁三甲又喊,“解开那个大娘的……只有她能带走丁旺!快!”

    红桃赶紧给解了,而后才问,“爹,那咱们怎么办?”

    丁三甲叹气,“我是瘸子,你娘又受了伤,你伤的也是腿……咱都走不了,叫你丁旺走吧!回头你姐总不能要了咱们的命。”

    对对对!

    红桃就喊,“大娘!快!带丁旺走!只要他活着,怎么都成!”

    丁旺顺手就摸了芳子的枪,满眼复杂的看向父母,爹娘的眼神满是鼓励。他再不停留,拉了那个婆子,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父亲的哼唱上,他唱的是:……他要我投降北国与他当奴才,我其肯背叛祖国贪图荣华自安泰【1】……

    丁旺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父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那唱腔一出来,胡木兰知道,事情成了。她朝前走了几步,却愣在了当场。因为赵老二和谢老五带着人堵在暗道出口,用枪正对着林雨桐!

    “你们干什么?”胡木兰挡在林雨桐身前,看这两人,“你们什么意思?”

    谢老五一脸的尴尬,“胡主任,不好意思,咱们也是奉命办事。”

    你个二锤子!林雨桐是你能算计的!

    赵老二哼了一声,“咱也有顾虑的!但是仓库空了,就证明林先生的人很忙呀!没工夫在这里守着。”

    林雨桐朝外面指了指,“不觉得有什么味儿吗?”

    什么?

    起火了呀!起烟了呀!

    胡木兰面色大变,“林先生,这是误会!手下留情。”

    林雨桐笑了笑,而后猛的变了脸色,看向眼前这些人,“这是第二次了,若有第三次,我要你们的命!收枪吧,别硬撑着了!”

    话音才落,后面就有人咕咚一声朝下倒去,赵老二和谢老五手都抖的拿不住枪了。

    林雨桐扒拉开这些人,便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代,这笔账,我记下了!”

    第413章 重踏征程(159)

    周青云和刘团长带着人打扫战场,不能说觉得没有突围出去的,但可以说是极其个别的少数。打扫战场中还有受伤没死的,带回去审讯之后,必有口供。得知道来了多少人,才能知道有多少人逃了。还得通知各个地方,小心盘查。眼看就是深秋了,山上的秋比山下冷的多,要不了多久,这半山腰就得落雪。这些人就是能力再强,手无寸铁的时候,在这荒山野岭野兽横行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在山上多呆的。下山藏匿呢,还是下山之后想法子归队回去,这就不知道了!但这严查,总能摸到蛛丝马迹。

    两方交战,必有死伤。还得盘一下自家这一方到底是死伤了多少。

    刘团长看着手下在忙活,过来给周青云递了一个烟,“刚才瞧见了吗?三方交火,那位真是胆大包天,横穿战场,老天爷的亲闺女呀,真是不怕死。”

    周青云接了烟没点,朝山林看了一眼,“戒烟吧!一头的事没了呢,你这又在山林军火库边上抽烟,找死呢?”嗐!怕什么呀!

    刘团长再吸一口,“以为找了个安生的差事,稳稳当当的,兄弟们在山上不少吃不少喝的,挺好。结果呢,瞧瞧,我这手底下死伤了多少?”吐了一个烟圈之后,这才低声道,“先开枪的是那位林先生的人吧?”

    是!周青云没敢言语,怕丢人!因为山上拉走了那么些人,他压根就不知道!人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下山,除了镇子,潜藏进山林里了。怎么做到的?不知道。怎么瞒过自己的眼睛的?也不知道!

    这事说出来,真他娘的丢人。

    这会子他想的不是丢人的事,而是此事上面一定会追问的。

    才想到这个,他突然意识道:“打扫战场……怎么只咱们的人?”

    刘团长低声道,“人家撤了,啥时候撤的我都不知道。”

    死伤人员也带走了?

    肯定呀!

    那这撤的也太快了。

    这边两人正说着呢,瞧见力兴社这几个人带着人朝过走,刘团长赶紧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周青云赶紧将烟头踩灭,但到底是还是叫胡木兰给瞧见了,她正一肚子火气呢,这会子一看死伤,再一看刘团长那个样子,她当时就冷哼一声,“我想,廖军座的第三军表现如何,委座是特别有兴趣知道的。”

    刘团长能气死,兄弟们死了这么多,怎么着也能将功抵过了吧?!结果人家这意思是不行?!他才要说话,周青云轻轻的用脚提醒他,别惹女人。看不出来她气不顺吗?

    胡木兰是气不顺,直到下山,气都不顺。这会子撇开山上的众人了,这才扭脸看赵老二和谢老五,这两人这会子缓过来了,可这么一点路,走的差不多能把人累死,体力压根就没恢复过来。

    胡木兰手里的枪咔哧两声上膛,对着两人,“你们什么意思?背着我行事?不信任我早说呀!”

    谢老五赶紧道:“胡处长,这怎么就不信任了呢?信任的很呐!局座这不是怕你为难了!这事不用我解释,你也该知道局座的用意。她那毒子弹杀伤力有多大,你有数的。这是不能叫人知道,但又非做不可的事!那你说,不将林先生请回去怎么办?可你也了解林先生,您觉得她会乖乖就范?咱们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吗?可是胡处长呀,林先生防备着呢。”

    你这不废话吗?她要不是特别的谨慎小心,每一个可能都考虑到了,她早死八百回了。

    谢老五一屁股坐在地上,跟胡木兰摆手,“不是……这事啊,是林先生的戒备心太重了。”

    胡木兰看了谢老五一眼,而后冷然的问他,“你们是不是还打发人冲着金先生和孩子去了……”

    “很文明的去请人了!”并不会动粗,更不会吓坏孩子。

    胡木兰点着两人,“你们是嫌死的慢知道吗?!刚才在山上为什么不说,山上有发报机!”

    说什么?说了好叫你给老板发报!此次的事情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蠢死你们算了。”胡木兰冷笑,“林雨桐这些年,几乎没离开过她男人和儿子。第一离开,还是七八年前,才生了孩子的时候,到处奔波,为她的朋友。第二次是五六年前,他从京城撤出来,刚好赶上泉城被倭军占领……”

    这事不提了!说是咱们的功劳就是咱们的,提这个干嘛?

    胡木兰白眼翻了两人,这才道,“就是那次事之后,她可能背着我还给倭军下药了!这药潜伏时间不短,这两年陆续闹出来,这才是人家下绝杀令的原因。这么长时间里,一次是为了朋友之义,一次是为了国家尽忠……这么些年了,只这两次。那你说,她得小心成什么样?这两次,第一次还不到那么些人追杀她的程度。第二次是没人知道她在泉城的事,她不怕谁报复。那你说,这种情况下,她要不是给她男人和孩子安顿好了绝对安全的退路,她会跟咱们这么折腾吗?”

    说着,就急匆匆往山上去,“你们原地休息,我得发电报回去!要真是干了什么了,赶紧退!别逼急了她!”

    赵老二往地上一躺,“咱们这位胡处长呀!当真是……一言难尽!”明知道干这个的不能有朋友,却偏还把人家当朋友。

    朋友个屁!

    胡木兰一边走一边生气,自己就是告诉她自己啥也不知道,林雨桐怕是也不信。

    半路上,看见周青云正带着人抬着三个人,真是丁家的一家三口。

    周青云不知道丁旺的事,但却知道红桃不怎么对劲。这会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一家三口。正好,碰上胡木兰了,他就叫抬人的人先停下来,他得过去问问胡木兰的意思。

    胡木兰朝那三人瞥了一眼,怎么处置?自己带走?可若自己带走,那在倭国人看来,自己手里有人质呀!丁旺的家人若在自己手里,他能死心塌地吗?根本不可能信任他。

    那能怎么办呢?

    还只得借助林雨桐,“你就说……林雨桐不让我带走她妹妹,懂吗?”周青云愣了半分钟,不知道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再问了一遍,“她妹妹也一并叫我带回去?”

    胡木兰低声道,“我知道,那个红桃有问题。但是,不能搁在咱们手里。此事至关重要!先叫带回去,她那公婆都是明白人……她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处置,林先生说了算。”

    周青云的面色就不是很好看,“对林先生来说,那是骨肉至亲。对她公婆而言,那是从十一二岁养到现在的闺女,不是亲生,可也没比亲生的差呀!什么意思?是叫林先生动手?还是要等她公婆动手,您这可不地道呀!”

    “我没说一定要她的命!”胡木兰低声道,“林先生不缺药,叫她在屋里呆一辈子吧!病着养着,等坐牢一样,这不行吗?况且,林先生的妹妹做了汉奸,是好名声吗?就这么办吧!对外的说辞就是,倭谍可恶,抓了林先生的亲眷相要挟,意外受了伤。这不是害林先生,是为了林先生好的。”

    周青云这才闭嘴,“行!人我带走。”说着,一摆手,抬着人的人这才动了,继续朝山下走。

    丁家老两口躺在担架上,胡木兰站在边上,整了自己的军装,肃穆的站在一边。

    丁三甲狠狠的闭上眼睛,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接下来得小心着点,只有自己不出错,丁旺在那边才能活的更长久些。

    林雨桐是一点也不知道人又给自己扔回来了,她先给伤员处理伤口,然后将人员在山下一处药材收购点安置好,这才往回赶。跟胡木兰她们走的压根就不是一条路。

    三天的时间,进了长安。四爷在哪呢?

    四爷在杨将军的掩护下,早就回城了。然后直接住军营里去了!正好请四爷绘制地图,校沙盘,四爷带着孩子,玩的好着呢。

    找人?上哪找人去!华清池那边四爷带着孩子确实是露面了两天,可等小桐和老吴上去,四爷带着长平,跟着给养车就下山了。对外的说辞是孩子在山里着凉了,进进出出办事的都是小桐和老吴。那么些保镖没离开,过来照顾他们的随从和丫头也没有离开,山上的人还真当孩子着凉了不好出来。

    可其实呢,下山直接进了军营,在军营的大楼里就没出来。只少数几个作战参谋知道有这么一码事。

    林雨桐一回来,杨将军亲自去接了四爷和孩子去他府上,林雨桐从杨将军的府上接了这父子两人。

    杨将军跟林雨桐重重的握手,“辛苦了!这一动,省内涤清了。”

    林雨桐叹气,“给你添麻烦了!”

    嗐!麻烦什么呀!杨将军叹气,“我知道林先生的难处在哪,这倭寇好打发,只怕上面不好打发。”

    是!倭寇是贼,上面那些人是什么呢?说贼不是贼,说亲不是亲!

    难呐!

    第414章 重踏征程(160)

    给丁家的手术是林雨桐亲自做的。

    她跟丁三甲说了,“丁婶这胳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管安心就是了!一个月……不仅身体恢复原状,别的症状我也给调理的。”

    好!丁三甲伺候老婆,至于红桃如何,他一个当公公的,不方便。请了隔壁的婆子临时帮忙,需要人帮的时候搭把手就算了。

    躺在手术台上,红桃紧张的很。看着进来的是一身白大褂的姐姐,她瑟缩了一下,“……姐,医不自医……要不,换个大夫来。”

    不用!

    边上的助手问说,“能用麻药了?”

    不用!我下针吧。

    麻药人就彻底的晕过去了,但下针,人感知不到疼痛,脑子却是清楚的。

    红桃就眼睁睁的看着寒光闪烁的刀片在自己眼前晃悠,这太吓人!她尖叫一声,恐惧的看着亲姐,而后不住的喊救命。

    手术室那么些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你亲姐给你做手术,你怕什么呀?!这种手术,哪里比你姐做的更好的?

    但是人家不行呀,不停的喊救命。

    这叫大家好生尴尬!林雨桐就其他人都摆摆手,“都忙去吧,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我给做了就完了。人越多她越来劲。”

    可不就是作嘛!那么些人一溜串的都出了手术室了,果然,红桃不敢喊了。

    她的眼泪不住的流,“三姐……我就是被人哄了……我真不是有意害你的!他们还叫我害长平,我都没答应。”

    林雨桐没言语,手术刀直接下了,血噗的一下就喷出来了。

    红桃看着那道子血,心跳都不会跳了。好半晌,才战战兢兢的道,“……我知道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他们会害了丁旺的。丁旺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我保丁旺错了吗?他哪怕不是我男人,可也是对我好的人……咱家里,爹早上出去,晚上都不一定回去,回去了也只跟有根说话,从不搭理我……娘一天到晚在沈家,十天半月也回来不了一次……先是大姐带我,后来大家得干活……又是二姐带我……二姐能干活了,该三姐带我了……三姐又去沈家念书去了……就剩下我,还得叫我看水根……水根要是摔了,爹娘说大姐二姐,大姐就会不理我,二姐就会说我……那个家里,谁对我好?没有人!

    我到了丁家,我做了错事,我把丁旺摔了……丁旺都知道替我瞒着。丁旺心善,丁旺对我好,你骂我什么都行,但我不是不知恩图报!我公婆对我好,我对他们好!丁旺对我好,我就得对丁旺好……你是接我了,可你是知道你的麻烦多了,连累了我你心里过不去!你只对我好吗?你对跟你无亲无故的人都好!我是不懂你那些大道理的,我也不想懂!我就知道最简单的道理,谁对我好,我拼命对谁好!”林雨桐将子弹取出来仍在托盘里,而后给她清理伤口,缝合伤口,问说,“知道什么叫做国家大义,民族大义吗?”

    哼!国家是谁,它认识我吗?我认识它吗?民族是什么?我这种人民族不认识我,我也不用认识他。我就想活着,一家人都活着,生活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能给我这些,谁就是我的恩人,这错了吗?

    林雨桐给把伤口包扎了,就问说,“我听你公公喜欢唱《苏武牧羊》,知道说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红桃觉得疼痛一点点的袭来了,她头上的汗下来了,“知道又怎么样?李陵活着,还娶了单于的闺女。可苏武放羊忍饥挨饿,他这一辈子过的好吗?”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多说,直接出了手术室。

    红桃惴惴不安,被接回去的时候就问她公公:“……爹,我姐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丁三甲回头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李陵投降了,娶了单于的闺女,在北国做了官,过的确实不错。可是呢,他在大汉的一家老小,全被杀了。苏武在北国是过的不好,不曾投降,却也保全了身在大汉的一家。最后他回归大汉,享年八十岁,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

    说完,他走了!只留下红桃,琢磨这个话。

    外面还能听到医院来人给婆婆换药的声音,他们的身体很好,问的也很细致,不住的说着,“觉得疼了不要忍着,止疼针咱们就能下……”

    要不是三姐交代过,人家干嘛对自己的婆婆这么好!

    可这些人,却没有来瞧自己。自己很疼,一身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裳,但是医院的人始终没说要瞧自己。

    这些人要走了,她在里面还听见那个医生说,“林大夫的止疼手段特别高明。红桃那边我就不去了,叫她安心休息。”

    显然,三姐跟人家交代过,不用管自己。丁旺跟着倭国人走了,为什么三姐对公婆这么照顾?自己逼不得已,为什么三姐恨不能杀了自己?

    为什么呢?

    红桃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丁旺跟倭国人走,是另有所图,他是豁出命干大事去的。他从开始离开,怕就是为了这个。要是自己不去找他,他一定还藏的好好的,不会被倭国人盯上。

    自己哪里是救了丁旺,自己这是狠狠的把丁旺推了一把吧!

    她这会子就想,会不会丁旺豁出命的干了一场,到最后都不能抵挡自己的罪过?!

    按照三姐的意思,李陵叛国了,全家被灭了。苏武没叛国,全家保全了。

    那么,自己的作为,是不是人家能判丁家全家死罪!是不是丁旺知道这一点,才不得不去拼命,为一家子求一条活路。是不是爹娘都知道这一点……是的!他们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娘为什么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们都恨自己!三姐恨、丁旺恨,爹娘也恨。

    红桃抓了炕头的披肩,然后看向房梁,我死了,是不是爹娘和丁旺就不用受我连累了呢?

    她挣扎着起身,扶着墙站着。不高的房舍,很容易就把这种很有质感的披肩扔上去了,然后打结。只要把枕头摞起来,站上去,就能把自己挂上去。

    死,真的很容易。

    她把脖子挂上去,脚尖踩在枕头上,踢了枕头,就真死了。

    踢吗?踢吗?踢吗?

    她的脖子猛的从里面出来,整个人直接给摔炕上了:不敢死!不敢死!她想活着。

    于是,林雨桐听说红桃的精神不怎么正常了。一天天的发呆,开始别人问候她,她还回应几句。后来……后来就不怎么回应了!

    不正常的原因是什么呢?

    丁三甲跟别人说的是,“丁旺没能回来,听说是南洋那边的船只遇上飓风了,船翻了……丁旺怕是凶多吉少,红桃想不开……”

    唉!难怪呢!又是童养媳,又没有一儿半女,这么着可怎么好?

    这种的,你说怎么办?

    周围的人碰到林雨桐都关心的问呢,“林先生,治不好吗?”

    治不好治不好的,都能去瞧瞧的。

    林雨桐看着坐在炕上眼神没有焦距的红桃,然后看丁三甲,“这境况,你要处理不了,我来处理吧!我把人带走。”

    带啥呀!不用了,就这么着吧。

    “要我施针吗?”

    “施针吧!她本也是浑浑噩噩一人,那就浑浑噩噩吧!浑噩着好,浑噩着什么也不知道,就不痛苦。”我们老两口活着,我们照顾她。要是我们老两口死了,只凭着她是你妹妹,周围人也不会看着她饿死的。

    所以,就这样吧!施针叫浑噩着吧!

    林雨桐取了针,看见红桃的手攥在一起,轻微的在颤抖。她没言语,一针下在了百会穴上。再醒来,啥也没耽搁,自己能吃能睡,能把她自己打理的很干净,但就是瞧着木呆呆的。

    丁婶的胳膊好了,早起看见这样的红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过去,“桃儿,娘给你梳头。”红桃抿嘴笑,把梳子递了过去,乖乖的坐着等给她梳头。

    丁婶摸了红桃的头发,呢喃道:“是爹娘没教好你……”

    红桃只笑。

    “桃儿,好好在家里,爹和娘养你。”

    嗯呢!

    杨中河不停的摇头,“杀了我都行,别叫我变的痴痴傻傻的。我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东西!我真就是想巴结孙秘书,谁知道着了那女人的道儿了。”

    处置杨中河的事上,桐桐依旧觉得秘密处决会更好一些。

    杨中河是杨家洼的人,是杨家族里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很明确的是非观,宗族势力,帮亲还是帮理,这是很复杂的事情。

    哪怕在这里经营了几年,做了很多的事,但她依旧不敢说,把杨中河这个那个了之后,杨家洼的人没有心存怨怼的。

    好人是多,但是得知道,坏人永远是存在的。更何况,在亲和理之间,在农村的很多地方,亲在理之上。

    她不去赌人性,只是觉得所在的环境,若不是用信仰武装起来的那么一群人,都算不上绝对的安全。

    退这个问题,再一次摆在了桌面上。这事,真的可以着手了!

    第415章 重踏征程(161)

    每一天,谋划的都是退。

    退得挑时间,挑机会的!她和四爷的退,处处都偷着一股子艰难。

    倭国坚称林雨桐将毒子弹用在战场,国党面上全盘否认,但一拨接着一拨的说客接连而来,为的什么,为的还是那种东西。

    这东西有吗?

    有!真有!

    但是,对外她不能说有,至于说倭国试的那次,林雨桐给的解释是,她的人盯着那个‘贼’,提前就叫此人中了毒了,问题不在子弹上,而在药物上。但这个解释,谁都不信。

    连张桥也被打发了来,言语里都是大局。

    从深秋到年前,四爷帮桐桐接待了二十八拨访客。无数的帖子,邀请林雨桐去京城,去沪市,去金陵。甚至于谭中敏再次来了,试图说服林雨桐。只要答应拿出这种方子,条件随便开。

    说是门庭若市,一点也不夸张。

    任凭谁怎么说,林雨桐咬死了,真没那东西!她把这事推到代身上,“早说了,这是计谋!误导人的!都叫我拿出来,我要是有,我不早就拿了吗?”

    代询问胡木兰,“你说实话,她手里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胡木兰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的坐着。

    代轻笑一声,“那还是有呀!那她是想怎么样呢?坐地起价还是如何?别管是什么,总得开个价出来吧。”

    胡木兰叹气,“她不是要坐地起价,她是觉得不应该往出拿。所以,谁说什么都没用,白费劲的!”

    代起身:“你要知道,她跟共党的关系暧昧不清。这东西要是窝在共党的手里,会如何?”

    共党又不是疯了,能拿这个东西打内战吗?死的不都是自己人吗?

    代轻笑一声,“这就是根子!林这是怕咱们用这东西对付共党。”说着就叹气,“她从仓库里把枪械和弹药西药都弄走了,弄去哪了?我的胡处长,她林三娘,怕是已经在谋划着投共了。不管有没有那个毒子弹的事端,都得想法子把林雨桐请到金陵,请到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真投了共,咱就闹了笑话了!”

    胡木兰起身,“您跟我说这些,没用!”

    代看了胡木兰一眼,而后摆手,示意胡木兰可以离开了。

    可胡木兰一走,代就叫了谢老五,“……你这样,姓陈的那两位老板,对咱们每天忙什么都好奇的很吗?你找机会露消息过去,就说这事大了,不是讲私交的事情。软的不行,我准备来硬的。”

    怎么来硬的?

    “兵围翠山。”

    谢老五吓了一跳,“咱们要兵围翠山?”

    代瞪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叫陈去兵围翠山?”

    对!此人贪功,知道我有这个意向,他必动在我之前。

    谢老五有点明白了,“咱这是一个要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呀。”

    是啊!要不然,找谁来演这出戏呀!没想把林三娘怎么样,就是告诉她,个人在国家大局面前,该学会妥协。个人能力再强,那终究只有一双拳头。大家敬她,不是说就拿她没办法!

    有些事,她得思量一些了。

    林同意思量了好一会子,才落下一个棋子。而后打了个哈欠,跟四爷道:“这局棋到这里,就快到尾声了。”

    尾声好啊!这个尾收的漂亮这一点,至关重要。

    咱们得撤,还不能叫万众药铺受影响。其实,可选的路已经不多了。

    四爷落下一颗棋子,“……如今就看他们的耐心了,看他们对你的包容度有多大!若是多点耐心,咱们倒是不着急了!一年半载,撤不了!可若是着急了,就很麻烦!陈兵山下,路卡岗哨,转拦万众药铺的车……这要是按着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走了,那怎么未必在翠山过的了年……”

    林雨桐哼笑,“是啊!代处处提跟我的交情,但跟我没交情的也不少。代是随手都能扔来棋子堵我的路……偏还片叶不沾身,好人叫他做了。这么一个人,谈包容,那是扯淡。准备吧,代的老对手怕是被代给扔过来给他堵枪眼了。”

    果不其然,这话说了才说了没半个月吧,先是各地的药铺发来电报,货物被压在车站码头,根本就不能提货。好些都在半路上连人带车都被扣押了。

    这边还正在接收电报呢,周青云急匆匆的过来,“怎么回事?从川省调了人来,事先杨将军都没有得到消息。如今队伍被杨将军拦住了,说是要问询上面才能放行。他最多将这事在手里多压半天,再多怕是不能了。这意思摆在这里了,上面需要你一个态度。拿个态度出来,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要不然怎么办?就这么僵持着!你想僵持多久呀?三两月?你别忘了,你山上还有三千人马要吃饭呢!处处掐着脖子,你还怎么弄?而且,我接到通知,兵工厂暂时停产。这意味着什么?电厂不能掐我的喉咙了,他就是要这么跟你耗着!可这开年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电厂后面连着煤矿,连着铁矿,连着钢铁厂,这多少人等着吃饭呢!都这么耗着?!”

    林雨桐摊手:“可他们非要的东西我没有啊!我没有那我能交什么呢?”

    周青云暗骂了一声,“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有点看不明白了!他们怎么就笃定你有玩意呢?”

    “倭谍认为我有!他们觉得那边的消息来源更准确!”林雨桐给周青云倒了茶,“尝尝。”

    周青云觉得那些人的脑子被门夹了,“他们就没想着,这许也是倭谍的计策……”

    林雨桐笑了笑,“那谁知道呢!许说觉得我碍眼了,想清理我也不一定。”

    周青云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又威胁代了?”

    是啊!又威胁了!

    “你怀疑他夹带私人的情感在里面?”

    林雨桐摇头,“汪被刺杀了,但没成,你知道吧?”

    知道!

    “我觉得上面的人,并不是很盼着我活着。”林雨桐看他,“这么一个桀骜的,随时能杀人的人活着,对谁有好处呢?所以,有时候,有些事有五分的可能,他们愿意信十分。因着这对他们更有利。”

    周青云叹气,“……你要是想保住药铺,那你就得隐姓埋名,院里政治圈子。你有的,哪怕是以做生意的方式拿出来,他们都能接受。否则,你很可能就经营不下去了。上面若是下令于你为难,那想浑水摸鱼的就多了。药运一批,截留一批,然后倒卖出天价来!对他们来说,钱赚了,药卖了,百姓能买到药,就不算是害人……他们一本万利,吃亏的只有你!你就是一头大象,这蚂蚁多了,也能给你吃了。这东西就跟古代那些造反的跟士绅借粮一样,他客客气气的时候,你赶紧借给算了。要不然,他拿着家伙上门,不提借了,那就是杀人抢粮……你只三千人!便是有百姓护你,可他们手无寸铁,掺和了也不过是白白丢了性命,这又何苦呢?以前你给面,也做事,上面也确实因此得了好处了,所以,他们跟你温情脉脉。但是现在,你不配合,那你就是触了逆鳞。由不得你了!”

    四爷给对方续了茶,而后低声道:“老周,心寒呐!”

    别说你心寒,我都觉得心寒。四爷看了周青云一眼,问说,“若是将电厂那一套交给你监管,能保证其现有的不变吗?”

    周青云愕然了一瞬,“什么……什么意思?”

    林雨桐看他,“我们再留一个人……”

    谁?

    “吕时飞!”四爷拍了拍周青云,“只在你们手里,这里才能保证大致不变。”

    周青云皱眉,“你们这是……要退?万众药……不办了?”

    林雨桐摇头,“办!我留个人下来,但得你照看。”周青云想了一圈,试探着问说,“巴哥?”

    不是!

    “槐子?”

    不是!林雨桐朝外指了指正站在外面的杨子,“我弟弟!药厂他来监管。再加上栓子一家,足够了。”

    周青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别是奔着共去的吧。他试探着问,“杨子留下,那槐子呢?跟你们走呀?”

    “槐子……不跟我们走!”林雨桐叹了一声,“于晓曼那姑娘你知道的吧!”

    嗯!

    “她家在东北,她心心念念的要回去。”林雨桐沉默了一下,这才道,“我答应了!这是她选的路!槐子……会陪她一起,去东北,去杀敌。”

    周青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面容肃穆,“一个姑娘家,舍弃安稳的日子,投身沙场……悲哉!壮哉!”

    这个决定林雨桐不是瞎说的,于晓曼主动提出来了,儿女情长她有,但国仇家恨在前,哪里敢有儿女情长。

    这个决定在意料之外,又完全在情理之内。自己和四爷的参与,叫他们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但是,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颗心!怀着那样一颗心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外吗?

    不意外呀!这就是槐子,这就是于晓曼。

    第416章 重踏征程(162)

    说走是真要走的!

    到了路口,槐子把架在脖子上的长平放下来,拍拍他的脑门,“别撅着嘴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

    那什么时候能见着?

    “快!很快的!”

    骗人!

    “真的!”槐子蹲下来仰着头跟长平说话,“等把鬼子打跑了,舅舅就回来。”

    “你要不回来,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

    槐子紧紧的握着长平的胳膊,使劲攥了攥,就是为了你长大了能不打仗,舅舅也得去呀!我们不把这仗打完了,留给谁呢?留给长平这一代再去征战沙场吗?

    林雨桐拍了拍长平,“时间不早了,让舅舅赶路吧。”

    槐子看向小桐,小桐把脸撇向一边,赌气不言语。

    林雨桐明白,“有我!我走哪带哪。”

    槐子这才跟小桐道:“要听话!要是我有个……你记得回家一趟!别管阿玛额娘做的对了几分错了几分,你回家叫他们瞧一眼……”

    我自己不去!除非你带我回去!要不然人家知道我是谁呀?!

    一句话就是:得活着!

    行!咱都活着!

    于晓曼跟林雨桐鞠了一躬,没说再见之类的话。战场哪有说的准的,这一走,就是做好了再也见不到的准备的。

    一人一马,几番勒马回头,再多的不舍不放心,可还是走了。

    长平追着马跑了好长一段,对着槐子喊:“舅舅……我长大了去找你呀!”

    孩子话!

    小桐拉着长平就走,“会回来的!”

    长平被拉着,可还总是回头看,“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还是这句话。

    行!那是以后的事了,别瞎跑,再跑你妈该担心了!

    长平叹气,跟着回家,看着门口的小溪,看着院外的香椿,还有越发灵性的足食,“得搬家了吧。”

    他想带着足食一起走,颠颠的进去找他爸,“……不管去哪,别把足食扔下。”

    四爷还纳闷,“你怎么知道要走了?”

    长平坐在他爸对面,“衣服都装箱子里了,被褥都拆洗了一遍。天天电报不停,滴滴滴的声音我听的见。还有,我妈叫我小舅去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大伯他们好几天都见不了一面……上次我还听见大伯跟我妈说话,说是要回老家……我能不知道去哪吗?”他问着,突然想起来了,“……带仇深仇海走吗?”

    不能!栓子叔也不能走,小道叔也走不了了。

    长平看他爸,他爸也看他。默默的对视了半晌,长平蹭一下回房,拿他的储钱罐,然后抱着储钱罐看他爸。

    四爷就笑,“去吧!”想跟小伙伴告别,那就去吧。

    长平把小罐子都掏空了,往兜里一塞,吆喝小伙伴,“吃炸糕去!”

    蹭蹭蹭,都从家里探出头来,呼啦啦的,瞬间就聚了一群,打学校门口过,再喊了还在学校住的一些孤儿,“走走走!吃炸糕去了。”

    狗蛋连蹦带跳的,“去吃李家的炸糕,他们家用的是麦芽糖,不是糖精。”

    又不是吃饭的点,呼啦啦一群孩子。长平把钱都给掏出来,“买炸糕,能买多少上多少……”

    哎哟!这是不过了?!

    长平嘿嘿就笑,“我妈嫌弃我们在家捣乱,把我们给打发出来了。”

    怪不得呢!等着!

    一人面前一个小碗,热腾腾的糖糕一人能吃三个。长平咬了一口,自己这个绝对不是麦芽糖的口感,这是放了白砂糖了吧!每次都是这样,自己但凡来镇上买东西,不拘是买什么,买的总比别人的更多,更好。

    他把他的给了仇深一个,仇海一个。仇深又还了他一个,“麦芽糖的也好吃!”他刚才看见老板娘单炸了三个,也看见老板娘给里面包了白糖了。这会子再看过去,正好看见老板娘把放白糖的罐子放在柜台的下面。他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长平好,所以,他出来格外留意长平。栓子叔还说,出门得注意着点,小心有人打长平的主意。他这不就特别注意吗?

    他倒是不怕谁给长平不好的东西吃,因为有害的东西长平都能分辨出来。

    他就是一直这么着,习惯了!

    看确实没异样,他才要收回视线,却瞥见了一个人影,一闪就从门口路过走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眼前的小碗都没带倒了。

    长平朝门口看了一眼,见大家都看这里,就喊老板娘,“李大娘,给我们倒点水。”然后说仇深,“不用你倒,李大娘会倒的。”

    仇深把糖糕全塞嘴里,低声跟长平道,“才看见个要饭的……戴个破烂的黑毡帽……”

    嗯!怎么了?

    仇深低声道,“我……我爹!”

    长平张大了嘴,他知道仇深和仇海是打哪来的!那是个鬼子窝呀!他问仇深,“认准了吗?”

    认准了!

    长平信他能认准,因为仇深说的出他跟着舅舅怎么从东北来的秦省,路上都遇到了啥事,八成都是记得的。他三两口也把糖糕塞嘴里了,然后惯了水顺下去。这才跟狗蛋说,“你带着仇海,吃完领着大家都回去……”

    狗蛋嗯嗯嗯的,只顾着吃他的。

    长平拉了仇深就走,“他肯定在戏楼……”

    今儿有角儿在这里唱堂会,好些周围村镇的人都赶来了,小商贩、叫花子都往这边跑。

    拉着仇深过去,果然,门口摆着许多的方桌,在门口晒太阳喝粗茶的人多的很。喧喧嚷嚷的,到处都是人。靠着戏院的墙根下,有一排好几个乞丐。他们蹲在那里,手里拄着一个棍子,前面放个破碗,衣裳破破烂烂的,头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帽子,夜里故意也是在秸秆垛子里睡觉呢,身上沾着枯草,猛的一看,这就是乞丐!不言不语,脏兮兮的看不清个表情。这样的人太多了,拖家带口的乞丐都有的事,谁也不会多看两眼。

    这些人就是随着人群走,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人流,碰上好心人的概率就大,好似很正常的反应。长平低声跟仇深道:“你过去,叫他爹,把他带到后头的河滩去……”

    行吗?

    行!

    仇深霍开人群,站到一个不打眼的乞丐面前,然后蹲下去,看着乞丐的眼睛。

    这乞丐眼睛一眯,先是没反应过来,还说了一句,“小少爷,赏两个吧……”

    仇深没出声,只用嘴型叫了一声:“爹!”

    这乞丐明显怔愣了一下,然后看见这孩子又说了一句:“跟我走!快!”

    说完,仇深不管事成不成,他头都不回的走了。

    长平像是看人家耍猴的看迷了,只管耍自己的。直到看到那乞丐起身了,睡着仇深去了。他才跟了过去,仇深跑的很快,乞丐也不慢。眼看周围没人了,乞丐也快追上仇深了,长平才喊了一声,“深哥你去哪?”

    乞丐顿时站住了脚,不追了。弓着背低着头,想朝一边走。

    长平追过来,拍在乞丐的胳膊上,然后哎呀一声,“起电了……”

    乞丐的胳膊疼了一下,他也当时起电了。大冬天的,这很正常。他脚下没停,只管走他的。

    长平喊道:“你哪来的叫花子,追着我哥跑什么?”

    乞丐停下脚步,才说回头怎么糊弄一两句的,结果只觉得头重脚轻,竟是站不住了,直直的朝后倒去。

    长平这才过去,连扎了好几针。

    仇深看长平,“针上是什么药呀,能撑多久呀!”

    不知道!第一次用!

    两人正想着把人怎么着呢,就见狗蛋带着一群孩子过来了。

    长平就喊:“快快快!帮忙,有人晕倒了。”

    其他人又不知道什么事,还以为是有人晕倒了呢。孩子多力量大呀,愣是给人拖拽到河边的破屋子里了!

    仇海还问说,“要拿吃的!”都饿晕了!

    长平点头,“对对对!你们先回去,狗蛋哥你拿几个红薯来……”

    成!

    人又都走了,长平把围脖破屋子里的草绳麻绳都收集来,然后给人一道一道的绑起来。把身上给搜了一遍,连打狗棍都看了,没啥玩意。直到视线落在这叫花子的脚上,他的鞋比身上的其他东西都新,也更合脚。

    结果把鞋扒拉下来,鞋帮子里藏着一个小玩意。

    仇深扫了一眼,“是打火机把!那个郑先生和辛先生都有这玩意。”

    打火机放鞋里干嘛?

    长平听自家妈说过,“这是相机!”

    这么小!

    嗯!这么小!长平赶紧说仇深,“你赶紧回去,找我妈!我妈这会子应该跟我小舅在书房呢……”

    哦!好的!

    林雨桐来的时候,长平蹲在边上,手里拿个微型相机。地上是个捆成粽子的叫花子。

    这孩子,你怎么这么胆大呢!

    长平眨巴着眼睛,“我想过的……觉得没什么风险……”

    他要身上有炸弹,你们这两条小命就搭进去了!

    不会!他们想杀您没杀了,您再用什么计谋,就不顶用了!只要有漏网之鱼,肯定会奔着您来的。您在哪,他们就会跟到哪。除非能确保万无一失,他们等闲不会动手,就怕打草惊蛇。

    我真是算计好的!

    杨子拉着这小子就走,“还犟嘴,屁股想开花了是吧?”别说你妈了,我都想揍你!出了事可怎么办?!

    长平被拉扯着,叹气道,“我爸说,这仗有的打呢!再护着我,长大了我还得去打仗的……到时候我爸我妈,还有大伯他们都不年轻了……我还能缩着吗?”

    这话把杨子说的,心里滋味难言。他扬起巴掌狠狠的打在长平的屁股上,“胡说!等你长大,仗肯定会打完的!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平被打的愣了一下,而后轻轻的拍小舅的胳膊,带着几分安慰的意思。

    杨子扒拉长平的脑袋,“以后不许随便出门!”

    长平叹气,拉着他小舅往回走,低声问道:“等我有儿子的时候,他出门玩,我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当然!一定!必须!杨子答的斩钉截铁。

    第417章 重踏征程(163)

    有漏网之鱼,这是肯定的。

    那么大的山,又不是一般的士兵,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全歼了才叫奇怪了。这些人战斗能力强,又善于伪装,绞杀的一个也不剩,怎么可能呢?

    只要还有活着的,就还会有刺杀。

    只是红桃给废了,杨中河连带着孙秘书纳进门的那个女人,也一块折子进去了。这如同戳瞎了他们的眼睛。

    在靠不近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们只能制造更大规模的事端。为什么没管这些人呢,那是因为要走了!真的要走了!这个地方在呆下去,麻烦多了去了。不仅山上的厂子保不住,就是周围的百姓都得跟着受难。

    那怎么办呢?

    人家都要封山了,不乖乖的跟着人家走,成吗?

    长平回去一听他爸这个意思,顿时都愣住了,“那这个人……不是白抓了?”

    也不是白抓了,这事是提醒了我跟你妈,真不能等了,再等给周围的人带来的就只有灾殃了。该走就得走,没时间叮嘱那么些了。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孩子一下给扑过来了,“妈,能带足食吗?”

    “这次会很危险。”林雨桐蹲下来,“特别危险,带着谁,谁得跟着受罪。你确定要带着足食吗?”

    长平眨巴眼睛,“特别危险?”

    嗯!

    “哦!”长平接受了这个说辞,“那把知足留下来陪我小舅舅吧。”

    乖!

    “大伯跟咱们一起吗?”

    林雨桐笑了笑没言语,拍了拍他的头,“收拾东西吧,说不定今晚,说不定明早,说走也就走了。”长平收拾他的书去了,桐桐看四爷:“我给代发电报?”

    发吧!

    代拿到电报很惊讶,看了胡木兰一眼,“直接发给我的,没过你的手,什么意思?”

    胡木兰点了点电报,“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拉着陈给林三娘唱一出戏,这把戏她看穿了。但是呢,你说的对,个人能力再强,可启用国家机器对其打压的时候,她就得妥协。不想叫万众那么多铺子受牵连,不想那么多人买不到平价药,她就得妥协!”

    说完,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是压抑着什么似得,松了领口之后才道:“可他妈的这事做的太混蛋了!”说完尤不解恨,抬手拿了代的杯子,直接给摔地上了。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蹭的一下冲进这么多人来,用枪指着胡木兰。

    胡木兰红着眼睛对这些人哄了一嗓子:“滚——”

    这些人不敢往前,但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代看着满地狼藉,还是朝这些人摆摆手,“好了,出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人出去了,里面只有沉默不语的代,还有暴怒边缘的胡木兰。

    胡木兰搓了一把脸,“她妥协了,她退让了,可咱们更不是东西了!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对的,你安排什么事我都没言语。可是,她这一退,我心里难受!我也不知道这是冲着你发脾气,还是冲着我发脾气呢!就是这个事吧,现在回头去看……太他妈的卑鄙了。”

    代起身倒了两杯酒端过去,一杯递给胡木兰,一杯自己留着。而后才叹气道,“……早几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在面对共党的时候,杀了他们,我也会难受。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可谓一时俊杰。可是木兰呀,这就跟水浒似得,朝廷容不得这个悍匪。”

    “共党不是水泊梁山上宋江之流……”胡木兰说着就看代,“但咱们做的,要是把不住度,可就真是官逼民反了!”

    代摆手,“你说的对,他们不是水泊梁山!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真正做到不滥杀无辜的事少数,他们中大多数有好汉之名,但确实是杀过无辜之人……说是匪不为过。共党不是水泊梁山,他们比水泊梁山更可怕!朝廷之人,不管其人如何,所做之事,为了安内,这便是正义的。不能总讲些江湖义气。至于你说的官逼民反……说不上来!逼,这是一种手段。当发现逼没有达到效果的时候,我自然就终止这种话逼迫的行为了,选其他的方向试试。不过好在,这手段起作用了,她妥协了!这就犹如宋江被招安……当然了,她不是宋江,我也不是大宋朝廷的官吏。她是功臣,这话放在这里,永远不变。功臣该有的一切待遇,我给她!她走到哪里都能收到礼遇,只要跟咱们回来,她的要求,我都能答应。”

    胡木兰一口酒闷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躲着不像样。”

    好!那就一起去。

    这天晚上,都过了十点了,村头有狗叫声,然后慢慢的,巷子里的狗都惊动了。直到足食的叫声传来,林雨桐就知道,等着的人来了。

    巴哥去开门,将客人请进去。

    进了屋里的除了代,还有胡木兰和赵老二、谢老五。

    郑天晟和辛护国两人只能守在大门口,院子里他们都没资格进去。两人不时的交换一个眼神,但谁都不知道怎么了。

    林雨桐跟对方谈条件,“第一,山上的一切不能变动。”

    可以!你安排的人员,我绝不动。哪怕没有毒子弹,这地方的意义已经不小。地处中原,辐射数省,物资调度省时省力。这地方当然得保留。

    “第二,你们觉得有疑虑的人,必须放他们走。”

    比如呢?

    “季常卿和方云。”

    代看胡木兰,胡木兰耸肩。因着袁苍野是倭谍的身份,对这两人身份的猜疑也被推翻了。心里哪怕依旧有疑虑,但是,没证据。况且,你得考虑,林雨桐不带这两人在身边,很可能是因着她知道之后不得自由。因此,放这两人在外面,是防止万众有什么变故,好有人手支应的。若是如此,她的要求就是合理的。

    代点头,“林先生的要求,合情合理,这不是问题。”

    “第三,撤了你们的钉子。我对你们的钉子信不过!”说着,又看了一眼胡木兰,“还有你的。别叫我一一点出来,那就难堪了!我一直没搭理,不是我心里没数。以后也一样,你们有钉子直接放眼皮子底下,要再偷偷的放,我发现一个杀一个。我这是把丑话说到前面了,省的闹出不预料来,又说我提前没告知一声。这就不合适了!”

    代点头,“除了履行我们该履行的职责不得不派出的人员,其他的当然就免了。”你不在这里,我见识谁?杨将军吗?杨将军身边有马弁,那位少帅的身边也有马弁,这是两个不同的职务划分,根本不是一码事。

    都答应了,林雨桐就起身,“那就这些了!明早就动身,我得收拾一下。”

    代没再坚持,起身往出走。

    巴哥把人送到门口,看到全部撤出村里,这才回来。

    内室里方云已经出来了,四爷把两个行礼塞过去,“走吧!从山道走,谁也别惊动。老五和小桐已经在山口等着呢,去吧,很快就能再见的!”

    方云朝里看,长平睡的正香。她问说,“不能叫我们带着长平走吗?”

    把孩子留下,人家怎么信我们是心甘情愿跟着他们走的?林雨桐握着方云的手,“走吧!秦北再见。到时候你也生个孩子,我把名字都取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安安,成吗?”

    方云先是轻拍了林雨桐一下,而后又拥抱,“要好好的!一定得活着回家。”

    “肯定呀!”林雨桐就笑,“我还想再生个老二,取名叫常胜。”

    好!我生个安安,你生个常胜。

    季常卿跟四爷再度握手,低声道:“接应你们的人……已经出发了,可以信赖……”

    好!保重。

    保重。

    夜里十二点,巴哥和方云带着小桐和老吴一路朝北行。至于山上的三千人马,接替巴哥的人早被安插进去了,再加上小道,可保万无一失。

    四爷和桐桐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但还得准备两箱子衣物,其余的留着,杨子还住这里的。

    长平起来看他的箱子,“我的书放不下。”

    书不拿了,放家里吧!小舅帮你收着。

    长平看看爸爸的书架,“爸爸的书也不拿?”

    不拿!

    长平看了家里一圈,连照片都在家里放着,压根就没带。这要走,却不带又纪念意义和要紧的东西,这说明什么呢?

    长平马上懂了,把他教新的衣裳都拿出来,“小舅,这个给仇海穿,这个给狗蛋送去……”然后把一些明显旧的,还有些乱七八糟不要紧的东西都给塞到巷子里,然后拍了拍,朝妈妈笑,“我收拾好了。”

    机灵鬼!

    杨子蹲下拍了拍长平,“要走了这么高兴呀?舍不得你大舅,对小舅舍得的很呐!”

    长平伸胳膊跟小舅抱了抱,附在杨子耳边道:“……我知道,大家的老家都在北边……朝北边走几天的路程,就到了北边了。离的不远,再大几岁,我想回来就能回来了。小舅要是想去,也就几天的工夫,说见就见到了。”

    杨子一愣,你连老家指的是北边都知道?

    嗯!

    杨子抱着长平眼泪都下来,“乖乖听话,好好的!舅舅好好干活,攒钱给长平娶媳妇。”

    羞羞脸!小舅先找到媳妇再说。

    要走了,林雨桐拍了拍杨子,“千万记好我说的话。”

    嗯!

    再是说的多,杨子年岁到底是不大。四爷免不了叮嘱他,“若遇生死关头,可寻周青云庇护,此人能信。我知你觉得郑天晟贪婪油滑,不喜他的为人。但正是因为他私心重,你才能许以利,因此,此人最好是留在镇上做监察。至于那么辛护国,你觉得他耿介,可耿介的人固执,这种人最危险,可记下了?”

    记下了!回头我就想法子跟郑天晟联手把辛护国踢走!此人在,郑天晟也不便利!

    四爷这才笑了,拉了长平的手,看着桐桐笑:“林先生,这就走吧!”

    如今,不是你跟着爷过日子,是爷跟着你过日子呢!

    跟着你过日子,那就得什么刺激的日子都能过。

    第418章 重踏征程(164)

    冬日的早上,村子里有上工的人,也都起来了。从村子里出去,到了镇子上。

    好家伙!镇子上好大的排场。

    桐桐看四爷:你安排的。

    不安排难道要悄悄的走吗?走当然是大张旗鼓的走,走的人尽皆知。咱们把注意力都吸引走了,此地才安全。

    因此,镇子上的官绅,都早早的来送行了。

    再加上郑天晟辛护国,还有郑青云所率数百亲兵,阵仗着实不一般。再加上早起做生意的人,一传十十传百,陆陆续续的那么多人,镇子上的街道都铺满了。

    丁三甲和丁婶站在店子门口,没动地方。跟着来,不能再跟着走了。呆着吧,在这里安生的过活吧。

    油条店的老板把炸出来的第一锅油条用麻纸包了,挤进来塞到长平手里,“拿着路上吃。”

    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次四爷叫孩子收下了。老板也大胆了起来,跟四爷说话,“金先生,这怎么说走就走呀!”

    “不走不行呀!”四爷苦笑,“没法子的事,药是治病救人的,只产运不出去,没用呀!”

    唉!这些当兵的,就不干人事。

    这就已经扎眼了,结果杨将军来了,“林先生,金兄,我亲自送二位去机场。”

    好!

    跟熟人一一告别,人群让出一条道儿来,两边全是喊林先生的声音。

    谢老五低声跟赵老二道:“这么着把人带走,咱们像不像罪人。”

    赵老二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前面代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那就做好安保!倭谍盯着呢……”在自家这边出了事,那真是好说不好听了。

    是!

    所以,这一行可谓是声势浩大!

    长安的机场在西关,不算远。

    此时机场停着不大的飞机,停机坪上还有好些报社的记者,都是秦省本地的。他们拿着相机,一通的拍。

    长平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跟着父母在这么一群人中,有点格格不入。

    父亲是一件灰色的棉长袍,母亲是一件素色的格子棉旗袍,他自己呢?就是棉袄棉裤,这装扮,跟光鲜亮丽毫无关系。

    可他还是从周围各色各样的人眼里,看到了各种包含着敬畏在内的情感。

    他跟着父母一起,上了舷梯,站在门口,跟送行的人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再挥手,进了里面。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向来父母也是吧。

    桐桐看了看,坐下,她扭脸看四爷:我感觉你会弄这玩意。

    四爷:“……”这不是感觉的事!这玩意不比其他,是在空里飘着呢,一个玩不好,就没第二次玩的机会了!别打我的主意,我这人谨慎,不爱干冒险的事!再说呢,带着孩子呢,别瞎出主意。得!不说了!

    她不说了,可四爷也不放心呀!如今这飞机,好用不好用呀?事故率高不高呀?感觉这玩意不怎么靠谱。

    以为上了飞机大家会很尴尬,可其实并不。这是个能做三四十人的小飞机,林雨桐从心里感觉很小。胡木兰端了果汁给长平,而后主动搭话问林雨桐,“看什么呢?”

    林雨桐才收回视线,那边长平笑眯眯的对着胡木兰喊了一声,“谢谢姨妈。”

    胡木兰:“……”才要纠正呢,就听林雨桐道:“这飞机是不是小了些。”

    “这还小呀!这是大客机了。还有一种只十来个座位。那才小呢。”

    这边正说着呢,许丽就端了酒过来,四爷也跟着取了一杯,“那如此的话,邮箱小,承重小,怕大行李也不能带。”这话可说到点上了!代就道:“金先生是行家,一下说到点上了。中间得停一下,要是怕等的话,换飞机就行。”

    林雨桐摆手,“不管停在哪一站,这中间有两三个小时的间歇。我想着,倭谍的消息也快,电报发过去,未必不会有人想着在飞机上动手脚。稳妥起见,还是加油不换机。”

    代点头,“妥当。”

    胡木兰接话道,“我全程看着。”

    那最好不过了。

    代在那边跟四爷说起了金陵,“……跟长安一样,是古都了。山川灵秀、人物俊杰。自来是文学昌盛、气象宏伟。”

    是啊!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到了地方,上了专车。胡木兰跟桐桐他们一辆车,为了缓解尴尬,她跟林雨桐说外面的景色,“……那是法国梧桐,栽下去有个五六年了。已经有了些气候。如今是冬天,树叶落了,到是瞧着还罢了。等到开了春,你再看看,这就很不一样了。春冒绿芽夏遮阴,秋的景色最好,树叶变黄,飘零一地,漫步其上,那个美呀!”

    林雨桐就笑,“听人说是夫人喜欢,因为金陵遍植梧桐……”

    胡木兰哈哈大笑,“你也说了,是别人说的!别人说的,这就叫传说,传说嘛,只听过没见过的就叫传说!不过这玩意是美,也适合金陵的气候,成本又不高……这就是合适的。”

    林雨桐点头,猜想也是如此,她朝外看了看,“这玩意种的吧,只怕春夏的时候,上医院瞧大夫的人就多了……”

    对!花粉果毛,都皮肤和气管敏感的人来说,不怎么友好。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的样子。

    一路说的都是咸淡话,正经的东西一句没提。车子行了不多久,就停在一户门外。紧跟着,两扇漆黑的大门就被打开了,车子直接驶入,停在一栋独立的别墅之前。胡木兰下下车,跟长平搭话,“这里就是家了,满意吗?”

    长平搭着胡木兰的手就下来了,很自然的问说,“姨妈,这里离学校远吗?”

    啊?

    长平看她,“我要上学呀!学校远吗?”

    胡木兰哪里知道?

    许丽赶紧追来道,“离学校不远,除了巷子有两里路就到了。有司机接送,不麻烦。”

    长平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好!跟我家在京城的家差不多大,对吧?但没有我家的老宅大。”

    许丽赶紧道,“咱进去看看吧!这栋房子虽然不算很大,但是有个好处,就是带着壁炉。长官亲自吩咐过了,一定得要带壁炉的房子。说是你们在北边呆惯了,不知道南边冬天的冷。”

    胡木兰带着四爷和桐桐往里面去,“金陵的冬天,比北边的冬天还难熬。又湿又冷,普通百姓家,多也是火炕。”

    有什么可看的吗?别墅大同小异也就那样了。

    林雨桐站在台阶上往门口看了一眼,黑铁门,边上是门房,不用问都知道,看门的是被安排来的。进了里面,随意的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长平在二楼喊呢,“妈,你上来看看,这里的视野可好了。”

    上了二流,站在二楼小厅的阳台往出看,隔壁两家都看的到。从花木和园子里的情况看,属于长期没人打理的。但偏院子里停着车,大门开着。

    林雨桐指了指两边,跟胡木兰说,“你们的人呀?”

    “针对你的人不少,你住过来了,更怕你在这里出事。这个你得理解!”胡木兰跟着朝两边一看,就明白了。时间太紧,压根就没收拾好!地上的积雪都没清理,却在那里假模假样的修建枝条,可不就穿帮了吗?

    林雨桐也没看的兴趣了,“坐了半天的飞机,提心吊胆的,都累了!你也回去交差吧,你们的人,包括保姆司机,我都留下了。”

    这么好说话。

    胡木兰心里狐疑,到也没言语,朝屋里指了指,“铺盖衣物都是新的,咱们回来前刚叫搬过来的。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朱婶说,你的所有开销,有地方报销。”

    行!

    胡木兰下去了,临走还特意交代朱婶,“他们一家,在北边的时间长,孩子更习惯北边的口味。当地的菜色,以后再给慢慢尝吧,最好还是按照北方的菜谱……”

    好!都记下了!

    “若是她想要什么,你记下然后叫人去采买,条子我会批的。还有,便是她没提,但你发现她或是金先生和孩子想要,你也要给准备好!记住,伺候好,伺候周到,伺候的觉得这里能安家,记你一大功。”

    懂!不就是乐不思蜀嘛,在北边苦惯了的,咱金陵的繁华还怕伺候不好她。

    胡木兰看了看正在泡茶的竹心,“……沏茶你不行,茶叶随后我叫人送来。金先生是茶道高手,你泡的茶不入口。”

    竹心看看杯子看看茶壶,突然觉得好似也不是很好伺候。

    从里面出去,外面还留着两个园丁,一个门房一个司机,她挨个给训话了,“……林先生若是要出门,不许拦着。但去哪,随时得禀报。你们先是服务于林先生和金先生,而后才是任务,懂吗?千万别想着来硬,如果不想死的话。”

    四个人被说的心里老不得劲了,感觉这差事很不好办,跟夹在中间一样,怎么都难,分寸很不好把握。

    絮叨完了,带着许丽走了。

    许丽明显能看到长官的紧张,她就不明白了,“人好好跟来了,拖家带口的。也没提过分的要求,很好伺候的样子。您说您是不是有点担心的太过了!”

    太过了?

    胡木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林雨桐。”

    可那么多人跟林先生接触,她不是挺好说话一人吗?就是想干嘛,那能带着男人和孩子一起吗?孩子才那么大一点,金先生还手无缚鸡之力。

    是啊!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代更是连来都没来一趟,估计他也是觉得可以安心了。她可以不要命,但不会不要男人和儿子的命。在长安那是帮手多,她如鱼得水。可在金陵,她谁也不认识,见谁都有记录,她带着俩拖油瓶,她是能飞还是能咋?

    好似这么想也没有不对,可她就是心里发毛。林雨桐越是平静坦然,她越是发毛,总感觉她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第419章 重踏征程(165)

    宅子里住了一家三口,却配备了六个人盯着。

    孩子肯定不能一个人睡了,还是三口人一张床,睡吧。

    屋里能泡澡,浴盆里泡着,倒些牛奶,再撒些玫瑰花瓣,美不美?

    长平的记忆里好些没有这些东西吧,这种享受还是第一次,“要是家家都能这么洗澡就好了!”

    在西北哪有这条件,自家这习惯除了特别干旱那两年,基本没怎么变过。夏天的时候能去门口的溪水里泡泡,天冷不能下水,那就是三五天洗一次澡,晚上的话洗脸洗脚洗屁屁。这么舒服的泡着,在里面舒坦的直哼哼。

    泡出来光溜溜的,直接把睡衣裹上,往床上一扔,陷下去了。松软的床睡着,什么滋味?那叫一个美!在上面从这边翻到那边,再从那边翻到这边。

    也不知道啥时候全天下的人都能睡这样的床。

    四爷先去洗了,桐桐在外面给孩子擦头发。这会子房间门给敲响了,“请进。”林雨桐没抬头,只专注的用干毛巾来回的给孩子扒拉脑袋。

    朱婶进来扫了一眼,金先生在洗浴,林先生给刚洗完澡的孩子擦头发。她端着托盘站在刚进门的地方,“林先生,我来就是告诉您一声,浴室的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放着吹风机……”

    啊?哦!感觉自己好老土。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毛巾,“我知道了,你把盘子放下明天收,也去休息吧。”

    好的!她进来把盘子放在茶几上,退着出去关上了门。

    长平也不擦头发了,“我吃了再睡。”

    里面三份小蛋糕,外加三杯牛奶。

    林雨桐也不管,进去给四爷搓背去了,“还有吹风机!”

    四爷愣了一下,“那东西没有技术含量。”属于没电玩不转的东西,熏笼比那个好用,完了枕着,用些驱寒祛风的药搭配,熏完不知道多舒服呢。什么东西都将就个快,可有些东西,非时间不行。

    嘴硬。

    四爷朝她撩水,嘴硬?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孩子没睡。”

    罢手了!在孩子面前,度还是要掌握的。因着孩子外面,四爷也不泡了,起来拎着吹风机,上外面看孩子吹头发去了。林雨桐可算是舒坦了,泡的都快睡着了。出来吹头发的时候,长平已经睡着了。吃了个蛋糕,喝了一杯牛奶,都没刷牙,往床上一窝,直接就睡了。

    林雨桐干脆拿了吹风机在卫生间吹了头发,怕吵了孩子。出来的时候见四爷都换上丝绸的睡衣了,他朝柜子指了指,“安排的很用心,样样俱全。”哦!小资一把,咱也换上。

    门窗检查了一下,小机关布置上,只管安心睡。

    结果早起,只见朱婶在端早饭,不见那个叫竹心的姑娘了。

    “你一个人?”林雨桐问道。

    朱婶尴尬了一瞬,“竹心把手给伤着了,修养去了。”

    “那个伤别看针尖那么大,但是呢,想要手掌不肿胀,没有三个月不行。最少三个月,半年也有可能,看体质吧。我这人觉浅,睡觉不爱叫人打搅,外面一有动静就醒。这事不是针对你们,你们可以问问你们胡处长,问问她睡觉能叫人靠那么近吗?”手都把到卧室的门边上了,想干嘛?听壁脚呀!惯得你们这些毛病,“这次是个教训,下次,谁要再不小心碰上去了,要了命,可跟我无关。”

    是!

    把人臊的满脸通红,出去就给胡木兰打了电话。

    胡木兰气的够呛,“人在就行了,你管人家两口子在家说什么呢?她就是密谋什么,能叫你听见!纯属犯蠢。”

    “那现在……再调个人过来吗?”

    “还叫竹心过去,疼就忍着。”说完,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呢。

    朱婶拿着电话愣了半晌,得了,挂了该干嘛干嘛吧。

    菜色是精心准备的,符合北方人的饮食习惯。这一家子在餐桌上的礼仪一点毛病也没有。而且,穿着很合适。衣服是提前准备的,可怎么搭配好看,全在人家。先生西装革履,大衣搭在椅背上。女士绚烂旗袍,尽显婀娜。孩子选了毛衣西裤,出门的毛大衣在边上放着呢。

    眼看饭菜用完了,她不多话,去收拾餐桌。

    就听林先生道:“准备车吧!我们要出门。”

    是!不敢问去哪,出门就出门吧。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先是药铺。

    万众的药铺在金陵有分号,哪怕地方不算繁华,但也因着名声大,一早起来就有人进进出出的。这地方,若不是需要,谁上这儿来转悠呀?

    伙计的态度很好,一进来人先抬头看一眼,而后点头笑笑,示意稍等,继续忙活眼前的客人。林雨桐打眼看了一眼,等一个客人走了,她才上前,“我找你们掌柜的。”

    啊?哦!好的!

    这人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好似有些犹疑,他站在柜台后面赶紧喊,“掌柜的,有人找……”

    掌柜的蹭的从里面出来,“林先生,金先生……昨儿就受到电报了,原想着没这么快过来……快!快里面坐。”

    林雨桐和四爷跟掌柜的握手,“过来就两件事,一则呢,劳你给厂里发个电报,告知一声,我们安全到了。二则呢,也是看看,药还供的上吗?”

    “金陵没受影响。”掌柜的在前面带路,“库存尚且充足。这里新贵云集,各种常备药,也多是咱们家的。各个医院还希望咱们能给医院供货,有时候是医生开了咱们的药,还得病人跑一趟专程买药,费事耽搁工夫。”

    “这是可以的!”林雨桐就道,“但是价格得限制!省事了,他们稍微把价格提高那么一点点,这是正当。但过了一定的线,就不成。咱们的宗旨不能变,这个面对的什么客户全体,都一样。”

    好!

    说了会子话,都是公事。掌柜的手指在茶杯的侧面不停的点着,这是在问林雨桐:还有什么指示或者是需要什么帮助。

    林雨桐摇头,回复他:你们做好你们的事,别的事不跟你们相干。

    另外也提醒掌柜的:身在金陵,你这铺子里里外外,怕是藏着不少别人的耳目。以后除非必要的消息反馈,任何的事情都不要参与,小心为上。

    在药铺没有多呆,有连着驱车看了好几所学校。司机在车上,说的也是学校的事。完了又带孩子去看大学,中午选了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吃的饭。这一通转悠,把半拉子金陵城都看变了。

    当然了,这么看的都只是粗略的,但林雨桐觉得不必要再转悠了。很奇怪的感觉,她对这个城市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是那种来过,我清楚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我知道有些机构设立在什么地方,大差不差的,还就真是那样。刚才在药铺,翻了一下电话边上的黄页,好似黄页上的很多电话号码,她脑子里都有似得。

    这一路上,碰上的车不多,但是每辆车子的车牌号只要闪过,她就能知道这是哪里的车子。

    所以,熟悉环境这一点不用了。自己现在跑出去,半个小时内甩掉这些人轻而易举。

    因此,一到家就叫人准备晚饭,收拾要休息,不叫人上二楼打搅。

    回了房,长平得在去看书了,桐桐叫了四爷,拿了纸笔,绘制了一张地图。

    这地图上没一条小巷子都勾勒的很清楚,“从这条路走,是距离码头最便利,也最隐蔽的一个路段。今晚上,我试着把这条路走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通畅。从码头坐快船,往前……在这一段,有数个野码头,经常来往一些不能查的船只。进出码头费用高昂,但没人问你为什么走这边。这属于帮会的地盘。从这里上岸之后,换他们的船……”

    四爷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种野渡的船一般速度没那么口!你是想顺江而下?”

    “对!制造点大动静,拖住他们的手脚。”

    你的动静得多大?是不是叫他们一时都无法确定咱们是死是活?等发现疑点了,早也得一两天,有这时间,咱都走远了。

    对!

    “可事有万一呢!万一出现纰漏,你这条路就用不成。码头肯定现在都放着人呢,不仅是码头,船上也可能放人。况且,这船听招呼,一召唤人家调头了。对吧?那么野渡码头就安全吗?知道你是江湖人,你觉得野渡码头能不被打招呼?对!孩子往行李箱里一塞,拎着就走,咱们化妆之后,被认出的可能性很好。可人家要是玩恨的,现在就接管了野渡码头,这又该怎么办?给咱们留条后路。”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挪,“这里……”

    机场!

    对!开飞机很难,很难很难,谁也不会想到,咱们会选这里。所以,这里便是最安全的退路。

    桐桐看他,“你确定?”就算是野渡码头被布控了,抢夺之后顺利上船,行一段就过江弃船,就是鱼归大海,想找见?做梦呢!你说的我都考虑到了,这对我来说,真不是问题。你选的这个,看似很安全,但飞机这个玩意,你确定你能叫它……安全?昨儿不才说,你自己谨慎惯了吗?

    四爷轻咳一声,“那个……我注意了,飞机上有降落伞。你带着孩子跳伞,问题该不大吧?”

    啊?哈!

    我不觉得我会跳伞。

    四爷就纳闷,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高来高去才是正常的?可能是错觉,咱先不提,就这个跳伞的事吧,“不难!我教你。”

    林雨桐:“……”我带你到底是过的啥日子呀?!为甚你连跳伞都得学?

    是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谁害的呢!?想想那些还没找回记忆的日子,他都有些怕!回忆起来能咋滴?都是血泪史罢了!

    第420章 重踏征程(166)

    但也不用那么悲观,飞机故障这种东西,小概率事件而已,对吧?

    地图梳理了一遍,顺手就给烧了。晚上吃了饭,早早睡觉,夜里还得出去一趟。

    从园丁到朱婶和竹心,六个人都不敢吃家里的饭菜,一直是外面的酒楼给送饭。几个人凑到门房,轮换着吃饭,防着林雨桐用毒。

    可今晚啥感觉没有,院子里两人值班,屋里总有一个人守在楼梯口。前院后院都有人盯着。窗户出去肯定看的见,侧面又窗户,封死了。楼顶的进出口,是用铁板焊接死的。除了想要出去,窗户行不通,走大门的话,楼梯口有人,前院有人,怎么出去呀?

    壁炉?不可能,晚上八点,林先生下来提醒给壁炉里添柴,然后端了两杯水直接上楼了,之后再没有下来。

    殊不知,他们去后院的角房拿柴火的空档,林雨桐已经出去了,从窗户上了楼顶。添柴进去的时候,门窗紧闭,朱婶特别小心的敲门,里面金先生叫进去,洗漱间传来洗漱声,林先生已经开始准备就寝前的梳洗了。她放心东西就出来,夜里按点起来跟竹心换班,还总是拉开窗帘看看前后院,确保没问题之后,才回来的。

    林雨桐从屋顶,跃到了侧院的树上,从树上下到隔间墙上,去了邻居家。邻居家的还是被安排好的人,不过没这么紧张就是了,值守也不严格。从这家出去连着翻了好几家,从巷子里翻出去了。这一代繁华,出去还有歌舞厅这样的地方正热闹呢。她进了歌舞厅,换了装束出来,找了黄包车就能走。选了不惹人怀疑的地方下车,这就谁也不用上了。隐在黑夜里窜了半晚上,该看的都看了。

    回来的时候,凌晨四点多了,冬天的时候这个点黑,且冷。怎么翻出去的,再怎么翻回来。四爷窗边等着呢,四点半是约好的时间。这个点差不多是洒扫街道的声音,悉悉索索的,隔着窗户也能听清楚。

    四爷把窗户打开,直接就出来了,从二楼下去的时候,朱婶正在二楼打盹。看见这么早起还愣了一下,“金先生早。”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

    扫街呢!

    “哦!”四爷还问了一声,“昨早上没听见呀。”

    “隔一天能轮到这边。”

    “警醒着吧,倭谍比你们想的厉害。”说着,说朱婶,去给我倒一杯水,“我去外面看看。”

    朱婶忙去了,四爷除了门,院子里的人跺着脚打招呼,冻坏了。

    四爷就说,“看看外面是不是洒扫的,如果是,就安心去睡吧,不行在屋里暖和着也行。我们这都起床了,不用看着了。”

    嗳!

    两人把前后院看了一遍,侧院也瞧了,回门房去了,真是冻死个人。

    桐桐这才翻身进屋,立即回浴室脱了衣服进被窝。果然,四爷上来了,朱婶也上来了,门还没关呢,朱婶在门口看的见里面,床上林先生和孩子睡的很安稳。

    四爷接了托盘把人打发了,这才关了门。

    桐桐睁开眼,朝四爷就笑,“路我探过了,没问题。”

    嗯!没问题就好!这几天就不出门了,有什么想要的叫司机去买,一般都是吃的,用的很少有提。

    眼看过年了,朱婶把家里布置的跟过年一样,贴春联、买鞭炮,各种的年货,喜气洋洋的。她觉得这个林先生这次是真没打算走。

    瞧瞧,一家三口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里的壁炉边上,金先生带着孩子念书,林先生叫买了冒险回来,她手脚麻利的坐在边上织毛衣,腿上搭着褥子,耳边听着广播,就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呀!

    胡处长打了电话,“除了第二天以外,没有要求再出去?”

    没有!一直在家。

    胡木兰拿着电话,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真不走了?是自己想多了?她低声跟那边道:“你去告诉林先生,就说我打过电话了,这几天应该有不少贵客要拜访她,我这边拦了几天,想着她要休息,要熟悉一下环境,可如今瞧着也歇了几天了。若是有精力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访客过去,我这边都有登记。如果可以,确定了时间,我好做安排。”

    有访客呀?林雨桐头也不抬,“那就来吧!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那倒是!

    张桥来的最快,他是来邀请四爷的,“……闲着不出门,也终归不是事。知道你耐烦政治那一套,商务部怎么样?再不行,工业部门也是好的。”

    四爷没推脱,“才来,初来乍到的,上面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等内子跟该谈的人把相关的事谈好,咱们再谈。”

    张桥就叹气,“这个老代呀,真是叫人一言难尽。这有些东西,有固然是好。但没有,也要在改良武器上下工夫。他走的是旁门左道的捷径,就觉得只那条路最近便。可这种东西一旦落入别人的手里,对咱们也有同等的危害。就他们自己,身边藏了什么人都不知道,还该触碰这种东西。那边能弄来一个袁苍野,焉知不会有第二个。真叫人家套出点什么去,情何以堪呀?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道理,跟他是讲不明白的。但不管有那么有那东西,我对金兄和林先生都是欢迎的。枪械的制造,比不是美式的,甚至跟倭国的武器也有一些差距。但这才几年呀?这玩意比汉阳造好了许多了!问题不在设计上,而在技术关卡上。我也是努力在寻找一批留洋在外学机械的学生,希望能通力合作,再往前走几步。在这件事上,蒋公是大力支持的。”

    算是送了一颗定心丸来。意思是,没那么东西,咱也不会逼迫了。

    这是人在眼皮子底下了,踏实了,知道不会送给共党了,一切都好说了。

    成!听听就得了。

    第二批人,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是谭中敏。

    很多年没见了!

    对方进门就苦笑,“我这冒昧前来,不能把我撵出去吧。”四爷起身迎他,“以为你在德国,却不想还在国内,这一点叫我尤其意外。”

    汪被刺杀,身中三枪,转而去了德国修养。至今没有回来。

    四爷知道谭中敏一直在,但也假装不知,请人坐下。林雨桐没动地方,谭中敏就苦笑,“林先生,此次来是为了公事,不谈私交。”

    林雨桐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坐吧!谈嘛,没说不谈!我在家没出门,就是等着,看看都想跟我怎么谈。”

    谭中敏坐过去,这些年他身上的儒雅气一点也没少,不过是头上多了不少白发,可见这位汪先生没少叫他劳心劳力。此人也开门见山,“代和胡处长将此事当真事办,我也姑且有七成信真有这个东西。但您手里有,去没拿出来,这是一种人道。您之所以被代逼的无路可走,问题出在这个东西,也出在倭谍的绝杀令上。您不想叫您身边的人无辜被牵连,所以干脆随了代的心意。林先生,如果我说,我愿意为林先生斡旋,让倭国撤销这个绝杀令呢?”

    林雨桐的眼睛一抬,笑了一下,“看来,汪先生跟倭国走的很亲近呀!”

    谭中敏叹气,“差距!如果你见到了,你就会明白这种差距不是靠骨气这个东西能弥补的!战端一开,便是浮尸千里血流成河!那死的可都是人命呀!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到这世间就是得受些委屈的,但只要觉得正确的事,还得去做。就像是秦桧,跪了七百多年了,他冤枉吗?当时确实是议和才能保证南宋偏安。就说吴三桂,他是不是汉奸?没有当初这样的汉奸,我们的民族能融合吗?我们能有这么大的国土面积吗?什么事情,都该拉长时间线去看待。一时的忍辱负重,目的其实一样的。今儿,我跟林先生说的都是推心置腹的话。别的不提,就说李鸿章,此人是汉奸还是英雄?咱得考虑时代背景,对不对!选择合适的,永远比虚无的挣扎更好。我不怕这样的非议,我自己知道,我心里总是盼着救这个国家的。”

    这是说,他和汪有意效仿李鸿章。

    四爷都懒得跟他掰扯,扭脸看了一眼长平,长平一脸的目瞪口呆,都没来得及收回去。被自己一看,他还跃跃欲试。四爷就笑,微微点头,不要怕说话,不管跟谁,如果你觉得合适,觉得这话必须说,那你就得说。

    长平眼睛一亮,正襟危坐,对着谭中敏问了一句:“谭先生,您说拉长时间线回头去看!那么,从古至今,时间拉长数千年,为什么挨骂的总是汉奸?那么些年,来来去去了那么些人,他们都错了吗?若都错了,为何这个民族一直能延续到现在?数千年来,起起落落,只眼前的战端,放在历史的长河里,也不过是浪花一朵。没人惧怕敌人,自来我们也没少过敌人,只要心齐,敌人哪有打不败的?我们不怕敌人,却怕自己人的背叛。背叛者比敌人更可恨,这是要跟秦桧一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谭先生,一样的骨血一样的肉,为何只你少了那么一口骨气呢!”

    谭中敏愣了一瞬,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的眼睛明亮,闪着两簇火苗,那是冲着背叛者的。他跟谁都能侃侃而谈,可再面对一个挺直了腰背说话的孩子的时候,他突然就气虚了。

    这场谈话,因为这个孩子的打岔,是彻底谈不下去了。他走的有些狼狈,林雨桐就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的好!”

    孩子说的好,谭中敏也来的好!

    他来之前,一定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从衣服到鞋袜都是新买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怕了自己的嗅觉。

    为什么要怕自己的嗅觉呢?因为他怕自己再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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