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军的消息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又是一年年底,城外忙成一片了,九月黄河决堤之后,百姓迁移了一部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人奔着京城来,在京城外住着赈灾所,白天基本都是有差事的。停了差事过年,大家就少挣一口吃的,没人乐意。
灾民不停工,那分管的官员就没有假期。不光是分管的官员没有假期,就是朝中的大臣,请问今年有假期吗?
四爷很仁慈,轮换着值班吧。
大年初一谁谁谁,大年初二谁谁谁。完了还得分白班和夜班。这谁受的了呀!
年底了,有人就尝试着,不行咱致仕吧?
拿着折子,都打算好了,跟皇上说的时候一定得是声泪俱下的那种。反正是咱这年岁不小了,实在是身体不成,就放我回乡吧。不是不想当官的,但是这官当的,起三更熬半夜的,每顿都在衙门吃!衙门吃的也不是不好,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粗细粮搭配,不敢说这个吃法不好!但是,我想的是有几样小菜,邀几个朋友,请几个歌姬,摆一桌精致的菜色,在暖亭里隔着纱帘赏雪畅饮。
不是这样的,端个餐盘,每人一份。吃饭的时候还得被下属骚扰,问公事上的事。皇上就跟长着千只眼似得,这件差事三天完,他都估算好了,就三天。你想假装迟一点,第四天交差,缓上半日行不行?
不行!皇上身边那些御前行走,练的好腿功,他们总是会出现你在真的完成后的一个时辰之后。这一个时辰没见你递请见交差的折子,那完蛋了,人家就追来了。
据说,皇上给这些人赏赐了靴子,赏赐了绑腿,赏赐了大的毛皮斗篷,甚至每人每月能多两斤油,两只鸡三斤鸡蛋的供应。
这比一品大员的待遇都好!
一品大员,内阁军机要过年了,得到什么赏赐了吗?
得了!一人一副春联。
剩下的干的好的,皇上也有嘉奖,奖什么呢?一人一张‘福’字!
诚然,皇上的字写的吧,已然有大家风范了。但是,给赐这么个东西,是不是有点太抠了。
当然了,皇上的话是这么说的,皇上说,“皇家现在没有私库了,朕也不能动户部的银子,那是属于朝廷的。朕自己呢,又不会持家。你们也知道,皇后今年过年都不能回来,宫里没人操持。等明年吧,明年皇后回来就好了。”呵呵!但愿吧。
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呢?是想说明这官当的,感觉你得有情怀,感觉你得是特别痴迷于权利,要不然,这官当的,好处真不咋多。
感觉稍微懒点的人,迟早都得因为误事被治罪。那就不如赶紧撤吧,咱致仕。
等坐到皇上对面了,他这边还没把准备的那一套说辞摆出来呢,皇上瞧了一眼就道:“致仕呀?也是,朝廷的这点俸禄……确实是少了些……”
不是!皇上,你这说很吓人的!臣不是觉得俸禄少养不了臣……不是!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臣不在乎这点俸禄吗?那您这岂不是说臣家里是巨富?别呀!回头您再叫人翻旧账。
他只得咬牙道:“臣年岁大了,孩子们也都长起来能养家了……”所以,臣是回去等着儿孙养的,不是说我家真的特有钱那种!您别误会!
“身体不好了?”四爷放下折子,“每十天,太医给你们诊脉一次,哪里不好了?也没见太医院报上来?”说着就看王成,“去问问太医院,是哪个太医看诊的?哪里疏忽了吗?查一查脉案……”这大臣就有点想哭,是的!要说皇上对臣下不好吧,那真没有!十天一次平安脉,风雨无阻。而且,真要有不舒坦了,朝廷给免费诊治,药汤药丸这些全不用自家开销。所以,自打皇上登基之后,朝中大员,基本都没有过大病。稍微有点症状,几幅汤药下来,好了!好了就继续干吧!连个告病假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子怎么说,坚持人家没诊断正确,或者说指责人家差事有失误,这算是诬告吧!
没法子了,他只得跪下,“臣……臣实在是累了……有点……有点撑不下来了。”
哦!太累了?
四爷就问说,“朕基本都能保证你们有四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怎么还会觉得累呢?四个时辰,除了十岁以下的孩子,这个睡眠时间不算少了!回去吃饭完,活动大半个时辰,也就能休息了。晚上的其他活动多吗?”
这家伙一个人能养十八房小妾,你不累谁累?
这么一问,这位大臣不敢言语了,事实上十八房小妾他再不去后院,人家都有想改嫁的了!可这话不敢再往深的聊了,再聊下去皇上又得提大明律了!大明律允许你们纳几个妾来着?
“臣……臣许是没安排好时间,回头臣再试试……”
嗯!试试吧!
四爷把人打发了,这家伙毛病不少,但却是少有的在冶炼上有些造诣和见解的。如今这样的人特别缺,不包容小毛病,用其能用的,还真人手不够了!
这件事传出去,好些年前打算递折子开溜的,都缩回去了。
可饶是这样,把人都累成狗了!可你也没法说皇上不仁慈,不体恤!比如,事假,真要请,也是能请到的。
父母病了,叫太医院的大夫给诊治,也真给你放假叫你回去伺候父母长辈去。
妻子病了,这个也可以,你可以请假回去照顾。但是小妾不行!
孩子病了,那必须得回去,你说家里有人照看都不行,给你放假,你回去看顾,一直到孩子痊愈再来。
父母病逝了,请假这个没问题的。但只要干的还行的,丁忧的折子都被夺情了。这证明朝廷需要你,下面的人是不会有怨言的。
子女婚嫁,这也是可以的,请假就给你。如果你要回老家,那你这假期可能就有点长了。你找人替代你把你的差事干了,但是,回头你得加班补足你的这部分。就是属下你也不能白使唤人家,不是说给点经济补偿就可以的。但是呢,皇上还是会象征性的赏赐点什么,给新人赐福。
所以,这样的皇上叫大家很纠结。
面上都得夸皇上,勤政啊,真是太勤政了,除了太祖那个讨饭的吃过苦的,还有那个以造反出身的成祖,其他皇帝加起来都没你这么勤政呀!
太祖那是小心眼,权利攥到手里谁都舍不得给。
成祖那是个战争贩子,人家招惹他他要打,人家不招惹他,他找茬也要打。
但不管怎么说吧,这俩位是真勤快。
可再勤快,没把大臣逼的跟他一样勤快吧!如今这位却有这么点意思,他勤快,大臣得跟他一样勤快,这就有点过分了!
嘴上夸呀,心里免不了腹诽:天下是你的,又不是我们的!我们这么拼命凭什么呀?
四爷才不管他们那一套呢,到哪都有佛系的那一拨人。可只佛系不行呀,得往出冲!
尤其是今年,剩下我一个人过年了,我这过的什么年呀?我过不成,大家也都别过了吧!干活干活!都来干活!
人家张献忠和李自成都在拼命的干活,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有什么理由不来干活!
四爷还提醒王成,“两荤两素不变,但是荤菜里,得有一个纯荤的菜。”
纯荤的什么菜?
四爷想了想,感觉很长时间都没吃红烧肉了!伺候的人都是呆板,咱是秉持两荤两素不做戏,但能不能勺子里给我偏一偏呀!
他就说,“红烧肉吧!”
王成心想,这怕是想皇后了吧!皇后做的红烧肉,能香半拉子皇宫。
于是他就问说,“要不然捎带点什么给娘娘带去。”
不用了,咱们忙着过年的时候,她忙着备战呢。不等东西捎到地方,她就该启程往回赶了。
“二月……”二月就该回来了吧!
回不了!
林雨桐缩在炕上,腿上盖着羊皮褥子,手里拿着解冻过的杏子,口味怪怪的。这是给四爷送了红枣之后,四爷叫人捎带来的。想来是夏天叫人存在冰窖里,天冷了,能放了,这才给自己捎带来了。
吃着——也还行!
她一边吃一边看地图,“二月能赶到山东就不错了!从山东回京城,就比较近了……三月初吧,要是顺利,三月初就能回京城了。”
陈法低声问说,“那您今年这年……怎么过?”
还过年呢?
林雨桐看红娘子,“去看看,张献忠他们有没有消息……”
是!
张献忠带着人往北边去了,探看蒙古那边的消息,想来也该有消息了。前两天,高迎祥带着人,弄回来了一千八百多匹马,凑凑活活,把一些状况不好的马剔除掉,能凑出两千匹马来!
这个仗怎么打,皇后没说,只是一天天的,不管干啥,眼睛都没离开过地图了。
陈恩端了一碗羊汤来,“您该吃饭了。”
又是这个!吃的人冒火!
林雨桐才把饼子泡进汤里,王百户急匆匆的就进来了,“娘娘,张献忠回来了!”
回来了?
林雨桐蹭的一下蹦下炕,饭也不吃了,抓了大氅裹在身上就往出跑,“人呢?人现在在哪?赶紧的,弄饭?把炕烧热……再送丸药过去,看有没有冻伤的……”
张献忠就在前面的厅里,没见人,心却热乎起来了。不等他迎出去,皇后就已经进来了,不等他见礼,先拦了,一把摁的他坐了,紧跟着大氅就给盖在腿上了,“辛苦!辛苦!平安回来就好!”
“娘娘,蒙古有异动。”他急切的道,“您说怎么办,臣这就下去准备。”
林雨桐含蓄的笑了一下,“我就是会点拳脚功夫,行军打仗,我是外行。这么着,咱们开个会,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来定。”我得依仗你们呀!
宋康年心说,皇后进能要人命,皇后退就有人为她拼命。这个皇后路子有点野!也比较投脾气!
他觉得,以后站在朝堂上,他也一定站皇后一边。
凡是有损皇后利益的,都该被灭了!
第502章 明月清风(78)
说开会就开会,人都喊来,坐在大厅里说吧。
大厅里拼出来一个长桌,林雨桐坐在最上首,其他人分坐两边。地图就挂在他背后,怎么干,你们说了算。大老碗里泡粗茶,一人一大碗。林雨桐抱着自己的碗,捂着手呢。
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林雨桐就笑,“怕甚,咱自己人,说好说坏,还怕谁笑话呀!也别怕败了,败了怎么了?皇上一登基就说了,不许以成败罪将领。只要处置是恰当的,不敌人家就不敌人家嘛!打了败仗就杀人,那没有的事!今儿我也先说几句,就是都放着胆子来!我别的见识没有,但却也知道,好的将领是教不出来的!把兵法谈的头头是道的,那叫纸上谈兵!有谁不知道纸上谈兵的典故,回头问宋先生。你们就记住我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将领是战争中打出来的。你打过胜仗,打过败仗,胜是为什么胜的,败又是为什么败的。在实战中把这些都摸索出来了,那就是将帅之才。百战余生者,皆可为将帅!
这次也一样,便是败了,又怎么了呢?我们的将士见血了,这就是成功。我们选出来的将领,第一次在战场上作战了,这就是成功!没有血的洗礼,军依旧是不成军。所以,我才说,放胆子来。集思广益!大家合计合计,取各家之长!人家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咱们不是臭皮匠,咱们还这么一群人,我还就不信了,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众人哄堂一笑,气氛都松了。
后面一个光头的,不是李自成的一个,好似叫王自用,人称王和尚。他哈哈的笑,“那啥,咱不是没开过这种会吗?不知道咋说!”
林雨桐抱着茶碗,“就是人家要打来,咱要咋干。咋想的就咋说,又不是考秀才中举人的读书人,我还非得听你们文绉绉的说话呀?要听那个满朝的大臣哪个不比你们说的动听?跑这犄角旮旯听你们扯犊子呀?”
众人又笑,对嘛!跟土匪山寨似得,商量着咱明儿把哪打劫了,这个调调大家就比较舒服了。
林雨桐点了宋先生,“宋先生打个头。”
宋康年笑了笑,就起身,说了两点,“第一,咱不能要战俘,眼看过年,这仗打起来,是正月。料理完战场,这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了!真要那么多战俘,咱养不起!饿着又不人道。杀了,就结下死仇了!今年入秋前,蒙古大汗跟咱们朝廷还做着生意呢。羊毛毛皮就没停过。军里换了一次冬装了。所以说,朝廷应该不希望跟蒙古结下死仇……”说着,就看林雨桐,像是要确认这个话。
林雨桐点头,起身去地图上指给他们看,“东北是劲敌,他们在拉拢胁迫蒙古一些部落,甚至开始跟蒙古联姻,用以壮大自己。而被后金拉拢去的部落,又不服蒙古大汗管束。林丹汗想跟咱们联手,对付后金。这与咱们来言,是有利的。此次扰边的部落,林丹汗管不了。它属于鄂尔多斯部,亲近后金。但若是杀鄂尔多斯杀的狠了,林丹汗为了宣布其对鄂尔多斯的掌控,闹不好会跟咱们翻脸,哪怕只是暂时的翻脸……”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后金团结,想左突右冲的拓展他们的地盘。这对蒙古和对大明都是威胁。蒙古不团结,这才给了后金和大明机会!后金跟一些部落联姻,大明跟林丹汗结盟,是这个意思吧?
对!
领悟了这个意思了,就都看宋康年,表示听懂了。
宋康年这才道:“第二呢,就是不占对方的地盘!没意义!他们活不下去了,才一直想南下的!那咱们要他们的地方除了惹争端之外,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所以,守着防线不失,但绝不占对方一寸土地。”
这个都懂。
“在这两点的基础上,怎么安排,诸位都说说。”宋康年定下了一个大的方向和方针,就不再言语了。
宋康年对面坐着的是高迎祥,这位带了马匹回来,立下了功劳。他表示他要入行伍,骑兵里确实没有比他骑射能力更好的了,于是,他统领的是骑兵营。
加上年纪大点,又身带军功,因此,稳稳的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我才从蒙古回来,他们比咱们这里更冷,日子更苦。放牧得追着水草,走的更远。部落里人口下降的很快,扛不过气候,四十岁往上的,不论男女死了五成了,今年新生的孩子,夭折了七成……所以,谨防他们劫掳人口。”
林雨桐没抬眼看,但心里却对高迎祥高看了一眼,不愧是第一代闯王。这个脑子呀,真的很好用!不是说他有多爱民,他是在看到自己的态度之后,马上调整了他的看问题的角度。那就是一定得跟上面保持一致。
皇后口口声声民为先,那哪怕是战争,第一个角度一定是,民是否受影响。
这点调整,就叫人觉得,此人的格局上来了!他把他放在了一个统观全局的位置上。跟此人比,处于少年和青年这个年纪的张献忠和李自成就有些不够看了。
张献忠就道:“咱们的人没上过战场,杀人……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心存胆怯。但是,这次不想输,想把人挡在咱们的大门外,是不是能换个角度……不攻人,攻马!蒙骑兵擅长马上作战,失了马,战力下一半不止……他们远来,咱们静等,调整咱们的人只对着牲口使劲,没人不敢下手的人!咱杀羊宰猪的,谁都干过!没问题。”
这话才落下,一人嘿嘿嘿的就笑起来了,“最好能安排人手,比如三人一组,专攻落马之人。不是非得把这些人怎么着,是得叫他们自乱阵脚!好家伙,落马了就得被三人围攻,这谁受的了呀!这个时候,他们会怎么办?他们的骑兵会来救!一马坐两人,行动受限,动作受限,就是撤离也没那么快。这么一乱,战场可就大乱了!这相当于杀一马,便能废一马两人……”
林雨桐朝这人看了一眼,陈法过来添茶,低声道:“这人叫罗汝才……”
嗯!此人肚子里倒是有些诈术!
她点点头,朝对方挑了个大拇指,这主意不错。
此人便笑,瞧着颇为真诚的样子。
李自成不停的扒拉着他长的要长不长的头发,似是十分苦恼,不知道该不该说一样,犹豫着一直没开口。
林雨桐就道:“说嘛,怕甚!想到啥是啥?”
李自成这才道:“娘娘……我想的这个,不一定行!”
没事!行不行的,先说说。
对方朝外看了看,“今冬雪不多,旱!我瞅着,最近也不像是要下雪。想着下雪了蒙古兵就来不了了,这场仗就得延后。但根据咱在这里过活了这么些年的经验,这不像是要下雪。若是不下雪,地就是干的,草都是枯草,就爬的满地都是。攻马,诈他们,都对!但是呢,最有效的法子,还是火攻!”说着,就朝后喊了一声,“那谁,捡个土坷垃来!”
就有人出去拿了土坷垃来,他拿着土坷垃在桌上画,“这里设伏……这里咱们挖隔火沟……这里一道……这里一道……”正画着呢,想起来了,他又看宋康年,“宋先生晚上给我们讲课,不是说有那么什么迷魂阵还是啥阵的……把这阵里添上火成不成呀!只留一条不着火的道儿,就是生路……生路的路口,能杀人杀人,杀不了的,攻击马!不能直接往死的弄,死了就堵住生路口了,得叫它受伤跑它的,跑出三五里,马不行,人也没马骑了,它不退兵都不行了!损失了这么些马,只一个部族,几年都缓不过来……”
说完,把土坷垃一扔,“这么着……成吗?”
林雨桐都想喝彩,理论上,这是行的!且是个代价最小的法子。
宋康年皱眉,“这般大的阵,摆出来不容易……”
林雨桐就笑,“宋先生,这不还有我呢吗?我帮你!”
兵法上确实是留下了许多阵法,这不是武侠小说那一套,是古代打仗真有设置这一套的!一旦进入,绕半天都绕不出去那种!
这种玩意,自己也会。
这会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细节补充完整了!
还别说,打仗这个,可能真靠天赋呢!有些人就这么容易开窍。不用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坐在这里天马行空的说呢,但其实都是可行的。
说干就干!设置阵地这种事,得有人警戒,得有人防着有探子靠近。林雨桐这才知道,这里还招了盗墓出身的,小偷出身的,什么人物都有。当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高桂英和红娘子,拉了一支不足百人的娘子军。她们在挨个村的告知呢,听到动静别怕,家家都有菜窖,先藏菜窖里!要是没有菜窖,就几个合一块,先把眼前的这场战事扛过去再说。但就是一点,妇人和孩子别处菜窖。男人们,家伙什拿手里,每个村村口都有人帮着守着。若有预警,大家都上手!砍倒一个,不论死活,赏金二两。
金子二两,就相当于二十两银子!就是十个人围攻一个,一人还分二两呢!
一时间,铁锹锄头镰刀菜刀石头,有啥是啥,人多咱不怕呀!挣银子呢!
蒙古这一支知道这里有驻军三千,也知道刚成军了一万两千人马,但这该是没战力的!不是没有犹豫,关键是,一万两千人马所囤积的粮草,这要是得了去,解决了大问题了!
于是,就这么给冲过来了,一头扎进了这么一伙子才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给设置的陷阱里……
第503章 明月清风(79)
杀!
杀!杀!杀!
林雨桐站在瞭望台上,千里眼拉开,整个战场都在眼里!确实是有人不敢杀人,但也确实有杀人如砍瓜切菜的!这是正常的!
但是攻击马,都舍得!
战场从来都不好看,火、血、喊杀声,哭喊声,到处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这个阵极大,留了好几个生路出口,出口就有人把手,一闪身,尖锐的长枪指奔马刺去!有些落马,有些没有。没有落马的身手拉了落马的上马就走。
受伤的战马,马上驮着两个人。林雨桐扫了一眼,这样的伤情,最多跑出五里路,马儿就得倒!
这样的场景在战场上随时都在发生。若是有那落马的,没跑,或是没人救,那对不住,三个人一组,练手就给绞杀了。
这场战争,林雨桐一直没有上手,直到对方鸣金开始收兵,带兵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领。这是下了撤退了命令了!
林雨桐这才下来打马冲向战场,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很多人都瞧见,皇后冲出战场,搭弓射箭,一箭三射,三支箭羽冲着敌方的阵营而去。一支正中对方将领的脖颈,一支射倒了王旗,一支射倒帅旗!
这变化只在一瞬之间,而后战场好似都静了一下一般,紧跟着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林雨桐骑在战马上,战场上尘土飞扬。高迎祥打马过来,“娘娘,这一战……咱们胜了。”
是!这一仗咱们胜了。“打扫战场!随后来报!”
是!
她御马返回,还有欢呼声不时的传来。
宋康年在前面接了,一见她就说,“娘娘擅领兵!今儿起,他们都拿娘娘当战友,当袍泽!”
林雨桐笑道:“本该身先士卒的!但是,在有些时候,一味的冲到前面并不恰当!今儿这才场胜利,是你们的胜利,跟我无关!不管我射不射死对方的主将,这场战争都是赢了的!先生,他们需要一些勇气!也需要一些信心!他们比起大明的其他军队,并不差什么!”
宋康年就问说,“娘娘,可要留一半驻守?”
驻守?是说王威这人领兵打仗不行吗?
林雨桐摇头,“跟他换防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四爷会处理的,“咱们的人,清点修整十日之后,都跟我出发。有需要安顿家里的,抓紧!战死的该如何抚恤,先生来处理。军垦需要安置的,开年就有人来通知了!会沿河设立军垦,安置家属。”
是!宋康年先问了,而后才问说,“都带走,不留吗?”
不是没想着就地留人,而是这些人不好管束!不给修理好了,将他们放在地方就是祸患!但这话不能漏半句,这是只能跟四爷说的话!
因此,跟宋康年说的时候,她的说辞是这样的,她说:“……朝廷好清洗,军中不好清洗。军中将领很朝中官员你来我往这种事,你应该也知晓!所以,想动军中不大容易。他们盘根错节,很多都是文臣领兵……确实是有些文臣能当武职,但是……这也存在很多弊端。想改,从哪着手呢?动军中比都文臣可麻烦多了!如今,咱们这一支,是跟朝廷没有丝毫牵扯的人……先生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是要培养亲信逐渐替换掉其他人吧!
宋康年拱手,“娘娘,臣誓死追随!”
王百户心里发笑,这位宋先生怕是觉得娘娘拿他当心腹,什么话都敢跟他说吧。于是,宋康年跟打了鸡血似得,真的去忙了!
林雨桐回去的时候,王威已经等着了。这次,没用他属下一人,只调了三百匹马而已。两万人马来犯,一万两千人对阵,竟是大胜。
他不敢想,这样的战报报上去了,朝廷里的大人们怎么议罪他。因此,他来了。
“臣,有罪!”
林雨桐叹气,“别多想,这是新军,刚成军得见血。你不要多想,打发人多注意对方的动静。这些人马修整十日之后,我要带走的!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再大意了就是!”
是!
再想说什么吧,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缓缓的退出去,先写请罪折子吧。
林雨桐这次没给四爷写信,而是上了折子,发明折入京。
折子先到延安府,知府阿弥陀佛了一声,叫人八百里加急往巡抚府送。孙传庭只瞧了一眼,赶紧的,打发数人沿途叫喊着往京城送!
胜!大胜!
捷报一路回京,沿途欢呼声一片。
四爷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正月的下旬了,这折子别人看的时候,那就是普通的折子。
可四爷看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折子吗?
这上面谁干了什么,都要写清楚,这是请功呢!
高迎祥、宋康年、张献忠、李自成、高一功、高桂兰、红娘子,这些就不说了!这是之前报备过的。
桐桐对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知道,这是正成的!
对红娘子知道,这是因为这是女将,她比较关注。
对高一功知道,那是因为她姐姐是高桂兰,是李自成的老婆,是再嫁之身,还组建过娘子军。为什么留意高桂兰这个第二任老婆呢,因为她觉得李自成这种人被人给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比较有八卦的料。
四爷敢保证,桐桐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收的那个宋康年其实也大名鼎鼎。
就像是她也不知道王嘉胤、不知道王子用、不知道罗汝才,不知道张妙手,不知道马守应、不知道刘国能一样。
这里面提到的每个人,他们都曾在明末的历史上,留下过自己的名字。
甚至她折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看顾粮草有功的王二,人家名字简单,但人家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在渭北白水扯大旗造反的一号造反头子。
搞了个募兵,整了一窝脑后生反骨的,打了胜仗,嚷的满天下都知道!
多能耐呀!天下这么大,能耐的人其实很多!这些人之所以留下名字,这也是历史的偶然。遭灾严重的是陕西,于是,这些人就反了!换个地方,别的地方要是遭灾严重,那造反的人换一拨,其实事也能干成。
真不是非用这么一伙子反贼的。
对这伙子人,作为朱家的皇帝,他别扭。同样,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后人,他也别扭。
这伙子人难管的很,属于野路子!
他知道桐桐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些人能作为嫡系培养!可先天的欠缺,不是人人都能成长的那么可喜的。
四爷就盘算着,军事学堂该筹备了。泥腿子里能出一些人才没错,但还是科班出身的,用起来放心一些。
他把军事学堂这几个字纳入日程,王成就瞧见了。
这会子王成不敢说话,只心里嘀咕:皇上这是要拉自己的嫡系,跟皇后的嫡系分庭抗礼吗?
他觉得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正说不敢胡思乱想呢,就听皇上说,“叫人把大殿里再清扫一遍……看顾好屋里种的青菜芽菜……皇后怕是想吃了。”
王成才要应承,刘侨又来了,“皇上,娘娘的信。”
四爷接过来就皱眉,“不直接回京,要去山东?”说着就回头去看地图,“这是要过家门而不入呀!”
按照他们的速度,这会子已经逼近直隶了!
到了直隶不回京,穿插过去直奔山东?!
刘侨低声禀报,“娘娘将闻香教的所有东西,都调走了。”
你出京就奏报了,然后锦衣卫一直盯着呢。非你去把它给剿灭吗?
紧跟着四爷就明白了,她是非打出这支军队的威风不可!
可不是!乘胜而行,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哪有打不胜的仗。
林雨桐还怕走漏了消息,叫这些人给逃脱了。谁知道这些人这么胆大,才进入直隶,就接到消息。这个徐鸿儒反了,他说他是中兴福烈帝,还把国号改为‘大乘兴胜’。
刚一反,锦衣卫就把消息送来了。
一看这名字给取的,这家伙念过书吗?从古至今,哪个皇帝那么自称?哪个国号是那样的?
宋康年笑的都不能活了,“娘娘,杀鸡焉用牛刀?”
林雨桐:“……”是呢!高看了呀!跟脑子有病似得!这种造反的态度就很不端正!我这一万多人长途跋涉的,你就给我个这个?
高迎祥就道:“娘娘,臣选些精锐去吧,您先回京。”
成啊!计划不如变化快,白瞎了那么好的基础!他娘的你都鼓动的有人给你捐粮食了,基础这么牢靠了,一冒头你他娘的就泄气!
于是,兴冲冲亢奋的准备再大干一场的,因为反贼不给力,蔫头耷脑的回来了。
高迎祥真就从各营选主力,呼啸而去,活干的及其漂亮。
朝廷上先是接到消息,说是山东有人造反了。完了,朝上有开始嚷嚷,觉得这又是建国又是怎么着的,这是大事呀!得派谁去之类的还没吵出结果呢。结果就听说皇后打发人去了。
去了多少人马呀?
两千!
“两千够干什么?这样的邪教根子深……”吧啦吧啦的,吵吵的看调哪里去。军机上没人说话,他们觉得这些大臣很没有自觉,他们说了又不算,可一有事,叭叭叭的,可来劲了。
这不,叭叭叭的还没完呢,在家里的折子估计都没憋出来呢,锦衣卫的消息又得了!徐鸿儒被活捉了,王森这个创教者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子孙后代,不管老幼,全都缉拿了!其中的头目,死的死,伤的伤,活捉的活捉。其他的都是民众,受皇后之命,没有惊扰。
这就完了?
是的!完了!
哦!皇上又下了一道旨意,再信此教者,子孙后代,三代不许科举,不许从军。
然后事情就真的完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皇后这是顺着大明的国土转了一个圆,又回来了!
走的时候两百多人,回来的时候一万两千多人。这支击溃了蒙古军的军队,而今就驻扎距离京城二十里处。
皇后这般声势:她想干嘛?
第504章 明月清风(80)
为啥停在城外二十里不走了呢?
因为她发现,离了她没人能管的了这一万多号人。宋康年都不行!
张献忠和李自成还都嫩着呢,且他们谁服谁吗?
这个时候就发现高迎祥的用处来了,还真是除了此人,暂时无人能领事。那就等着吧,等着他带着人从山东回来,她才好撒手。把这些人的毛病端正过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己不可能守在大营里的。
等高迎祥回来之后,她好好交代了他,“……借的是锦衣卫的大营,咱们的大营因为时间紧,得一年的时间才能建好!锦衣卫外处的事务多了,今年内转禁卫军。他们空出了一个大营,足够容纳咱们的人。锦衣卫的大营是比三大营还好的军营,里面什么都齐备。给咱们的人,装备随后就送去!事务就全交给你了!红娘子和高桂英以及那些娘子军,给她们单独划分地方,不许有人骚扰。她们的人数不多,等将来,给她们另外安置营地……”说着就看两人,“但你们从根上,还属于这支新军。等之后再把你们分出来!所以的一切待遇跟其他人等同。”
两人一喜,连忙应是。
高迎祥起身郑重应了,林雨桐这才道:“先修整三五天,我把陈法他们留给你!在锦衣卫里,王百户和余横水所带的人马你也熟悉了!这些人暂时也跟你们一起。在京城里,你们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我把他们借你们一年,该熟悉的你们得尽快熟悉起来。”
那这心里就稳当了!高迎祥心里明白,皇后也是怕他们不懂京城里的规矩,闯下祸事来。
林雨桐紧跟着又道:“只要占着理,也不用畏手畏脚的。等修整好了,也就是三五天的工夫,请你们进宫去坐坐。请大家喝酒。”高迎祥看向宋康年,“宋先生能留下来吗?”
林雨桐就看宋康年,宋康年忙道:“臣留下来。”
行!军中需要文职,宋康年暂时留着吧。
但是跟宋康年单独说的时候,她也说了,“得劳烦先生帮我看顾一年。你知道的,京城这些大老爷们,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更何况见了异类,只怕更会如此。你约束他们,叫他们知道京城是怎么回事,他们需要的是了解京城,而不是适应京城。您可明白?”
明白!
林雨桐叹气,“这些人里,难保没有被繁华迷了眼的,这个得警惕。”是!
眼看要进京城了,她忧心了。这些人撒出来是狼,带进京城就跟把狼关在笼子里似得,不想养成狗叫它失去狼性,又怕管束的松了,它会伤人。
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但不管怎么不放心,城池就在跟前了。
她正低声跟宋先生说话呢,王百户就低声道:“娘娘,前面怕是来了探马了。”
是四爷要瞧瞧自己到哪了吗?
她抬眼瞧过去,只两匹马一前一后而来。
不是四爷和仇六经又是谁?
林雨桐勒住马头,就笑,这一走可不整一年了么?!
高迎祥问宋先生,“是打发人来传旨吗?”
宋康年还没说话呢,就见陈法那些太监和锦衣卫那些人蹭的一下,都下了马!
紧跟着就听到陈法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皇上?
宋康年拉了高迎祥一下,高迎祥这才反应过来,蹭的一声下马,“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前面的听见了下了马,呼喊了起来。
后面的听见了前面的喊声,哪怕是什么也看不见,也跟着呼喊了起来。
这个说:“是皇上吗?”
是皇上!
皇上亲自迎咱们了?
是!皇上亲自迎咱们了!
这么给面吗?
嗯呢!
于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带着明显口音的喊万岁声,把四爷给惊的!这可比朝堂上南腔北调的喊声有冲击力多了。
这个时候,宋康年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好似对口音这种东西,无感!
她能接受自己的口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吃力,自己想表达的她都能听懂。可跟高迎祥这些人在一起说话,这些人带着明显的鼻音,他听起来特别吃力,但是皇后不会!很多方言的东西,皇后懂的。这一万两千多人里,关中三府人数也不少,皇后跟这些人说话,像是哪一句没听懂吗?
没有!
很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皇上到了跟前,下马来扶起了他们,他一说话,皇上听懂了。高迎祥一说话,皇上也听懂了。甚至还跟靠前的这些将领拉起了家常。
他关注的是这个,但是红娘子他们关注的却是,皇上来了,手里一直拉着皇后所骑的那匹马的缰绳。皇后的脚不安分的一会子一碰皇上的胳膊肘,皇上用胳膊肘又给摁回去。
她们瞧的脸红!便是再大胆的女子也没有这样的!
而且,皇后始终都在马上骑着,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正注意这个呢,皇上跟她们说话了,“辛苦了。”
几个人磕磕巴巴的突然不敢说话了。
都说了几句话,这就能走了!
林雨桐伸手,过来,跟我骑一匹马!
四爷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别闹!老实在马上呆着。
到底是翻身上了他自己的马,跟她并肩而行。
桐桐一眼一眼的看他,四爷就笑:看什么?你的威严还是要顾忌的嘛!
两人不能真的眉来眼去,看几眼得了。林雨桐就主动跟四爷介绍宋康年,怕冷落这家伙!读书人就这毛病!
她在两人中间搭话,时而把高迎祥拉进话题里,一边走一边说,说说笑笑的,就到了紧靠着城的大营。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林雨桐就真只能送到这里了,她下了马,看高迎祥和宋康年,“就是之前交代过的,记着就好!”说着,就看陈法:“有事你随时进宫来报,不管什么事,不要隐瞒。或是缺了什么了,短了什么了,只管进宫来。”
是!
四爷跟着下了马,也道:“先修整,随后进宫来说话。”
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四爷叫了起,“营地里热汤池都备好了,新衣服新铠甲按照身量去领。热饭都做好了,炕都烧起来了。今儿特许,每人二两酒。”
紧跟着又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四爷这才拉了桐桐的手往出走,马也不骑了,叫人牵着吧。两人沿着营地门口的路朝前走,拐弯上了官道,那里停着御辇。这会子御辇边上站着不少宫里人和官员,林雨桐谁也没瞧,直接上了御辇,一上去就将靴子给踢掉了。四爷一进来,她抬手一拉,四爷顺势就倒下来了。她翻身直接就骑在四爷身上了,四爷头枕着双手,由着她那么坐着,“玩野了吧?过家门而不入,要直奔山东?”
说起来就来气,“那个徐鸿儒什么玩意呀!我这箭到弦上了,他给我闹了那么一出!”可见造反这个活,不是谁都能干的!
四爷哼了一声,造反这活我看你就适合干!你看你收拢来的人,这会子不放心了吧!
林雨桐便笑,拽着四爷的腰带,东一句西一句的,从城门口进宫又能花多少时间?
进了宫门了,从御辇上下来了,竟然飘起了雪。
王成就把跟着的人都拦住了,皇上想跟皇后单独呆着,今儿谁也别靠近。
巍峨的皇宫,凛冽的寒风,飘舞的雪花,墙角凌寒而开的红梅,景是美的。可四爷真觉得,“你不在,这么大的地方,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人回来了,好似雪花也成了阳春里的花瓣,踏实又充盈起来了。
桐桐抱着他的胳膊,“我想早点回来来着,我都想着,从山东直接去东北……只有正面刚一次,才有坐下来谈的可能……”
四爷:“……”我猜你就有这样的想法!真的!要是不拉着点,她真敢带着人出关的!这个真不是很有必要!
四爷就跟她讲道理,“……他老了!”
是说努尔哈赤吗?
是啊!他是老了,“鄂尔多斯被你击败,实力大损,这对他是不是个机会?”
是!
四爷就道,“那你说,一方面是咱们固守,他们一时无可奈何。一方面是那边有机可乘,他会选择攻击谁?”
柿子总得捡软的捏吧!那当然是对着蒙古去了!
四爷就笑,“林丹汗此人很精明,他愿意联合咱们,但是呢,为了保存实力,他从不跟后金正面碰!他是想利用咱们牵制后金,算盘打的不错。可爷能叫他成了?”
于是,鄂尔多斯就是你跟林丹汗换位的点,“林丹汗想趁机收服鄂尔多斯,后金想趁机占领鄂尔多斯,或者是联合科尔沁占领鄂尔多斯。这就损了林丹汗的利益!他是避无可避,非得跟后金对上不可!”
对啊!若不然,他这个大汗便越发没人肯服他了!鄂尔多斯部的事,他管也得管,不管爷得管。
他们两方对上了,加上有些部落在两者之间来回的跳,没有三五年工夫,他们谁也腾不开手!
所以,我的皇后啊,这场自卫战为什么非你去不可呢?根本的原因就是,这场战争大胜,便能扭转局势!顺势一翻,拉他们下水,咱们站干岸,难道不好?
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家老祖宗现在就对上呢?
有个三五年的时间,我带你再去草原,咱们三方会盟去!
林雨桐一脸的狐疑:我咋就那么不信呢?我算不来那些反贼的道道,你也未必能算尽你家先人的道道。真的!你就不想,这么一来,万一你家老祖宗不按时驾崩,会怎么样?要是不按时驾崩,皇太极和多尔衮谁即位你真能把稳吗?
未必吧!
四爷:“……”你想啥呢?你真以为会传位给多尔衮呀?咋我家这传位,在你们看来都有争议还是咋的?
第505章 明月清风(81)
这一晚上,桐桐过的极其愉快!回来舒服的泡澡洗漱,而后吃了一顿舒舒服服的饭,之后躺在松松软软的炕上,感受着炕上的温度,做了一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而后带着几分满意的想睡去!
都半梦半醒了,她好似听到四爷说了一声:“我这也算是忤逆吧!”
她蹭的一下睁开眼:完了!矫情劲儿又上来了!
今晚这不给哄好了,他得矫情好些天。
于是,她缠过去了,“怎么就忤逆了呢?”是我今儿说人家老祖宗驾崩的事吗?这叫事吗?事实上人都是要死的,这个谁也拦不住的!相传努尔哈赤是被袁崇焕的火炮击中受伤了,而后才那个了!
当然了,这个说法是后世推测的!清史上只说是病死的,这个可能觉得不光彩,把这一段隐去了也有可能。民国有史学家也说是病死的,这个……也可能是受清史的影响。那就假设不是病死的,找不是病死的证据呢,只能找到《袁崇焕列传》里,说是当时大炮轰炸之下,伤了黄龙幕,以及一‘裨将’。这个黄龙幕是皇帝用的,很多人觉得,这个伤了的‘裨将’就是努尔哈赤。在《明熹宗实录》里也说,当时是伤了‘酋首一人,亡头领数人’。并没有明确记载说是,努尔哈赤说被炮火伤了。给出这个推测的人认为,当时炮火之后,后金撤军了!全部撤离!伤了谁才会全部撤军呢?
这个怎么说呢?你的火炮那么猛,正常的思维下,不该赶紧撤了吗?要不然,等什么呢?
所以,林雨桐是真不知道该信谁的!也并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没的。
而且,这位活的长是好事吗?不是吧!他对汉人远没有皇太极温和。
桐桐用下巴蹭他的胸口,又低声说了一句:“……曾祖父希望高祖父长寿吗?”不会吧!皇太极今年都三十了!代善那些阿哥希望吗?没人希望吧!
四爷:“……”你这是在说我曾祖父不孝顺!
我说的是实话,“这真不是咱们想如何就如何的,也不是你做什么决定能改变的。”这么说心里能把好受一点吗?
四爷:“……你……睡吧!”
林雨桐抬眼瞄了他一眼,得!这是没哄好!那咱说点叫人心情愉快的,她给打岔,“多尔衮现在有十岁没?再过几年,也才十四五。立不起杆呢,怎么可能跟上面这些军功卓著的歌哥们比,对吧?也不知道怎么编的,不靠谱!”
四爷:“……”这个话题叫人愉悦吗?他只得告诉桐桐,“曾祖父是嫡子……”虽然妾室多,但三十岁才正式娶亲的。
这个桐桐知道,但我并没有嘲笑你家祖宗早前娶不到好媳妇的意思。
四爷又道:“曾祖父是高祖父诸多将领中唯一识字的!”
什么?
四爷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所有皇子都在将领中包含了!也就是皇子们,除了爷的曾祖父,别人都不识字。
林雨桐嘴巴张张合合的:原来你们家祖上大部分人不识字呀!
她才这么想完,突然想起来了,是皇太极上位之后才要求,贝勒大臣子弟,凡十五以下,八岁以上,都得读书。
你看这个事情说的,越扒拉好似越不对劲了!林雨桐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写的信……那谁看的懂吗?”
四爷:“……”咱睡吧!不说了,行不?
不是!这有什么呀?你们家跟朱家其实半斤八两吧!这没啥丢人的,对吧!就是说最后谁都没玩过读书读的很好的皇太极,读书人的脑子嘛,对吧!然后玩的大家都推举他,他就继位了,对吧!
但不得不说,比起你家现在这位,还是皇太极上台更好些。
林雨桐就道:“到这里,我就记得比较多了!是不是有一个‘讲和明朝与自固之策’?这跟咱们所求的不是一致吗?都想有一个缓冲期!这不是挺好吗?他推行满汉一体,保护汉人……这至少比如今这位好多了。”
四爷拍了拍桐桐,杀也是罪孽吧!他叹了一声就道:“我又写信了,跟他说了,可以用汉人俘虏换药品!得叫他知道,汉人是有价值的,如此才能不擅杀。”
桐桐一下一下摩挲着四爷,药能救满人,能保住汉人俘虏的命。这么一会子,她都难受起来了!桐桐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好似有那么一个人,也曾夹在两国之间,左右为难过。
这人是谁呢?
她低声跟四爷道:“咱俩应该还这么两难过?”
有过吗?四爷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但他还是嗯了一声,“想不起不着急。”
这么一打岔,真给打岔过去了。
桐桐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在四爷的身上这里摸摸哪里戳戳,不大功夫,把人给戳睡着了。她常出一口气,可算是能睡觉了。
第二天天不亮,周宝就在外面徘徊,林雨桐一下子就醒了,这是该叫四爷起床了吧!四爷也累的狠了,被她给摁的,睡的沉了。桐桐不舍得叫,她问周宝说,“雪还下着吗?”
下着呢,还不小呢!
“今儿有要见的人?”
“是!一直排着呢。”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通知下去,就说今儿推迟两个时辰……”
胡说!四爷醒了,“这就去前面,准备梳洗吧。”
林雨桐抱着被子坐在被窝里,“就歇半日!”
“下午回来陪你!”四爷困顿的,“今儿不起来像话吗?”怎么不像话呀?
四爷点她的鼻子,“人家说你是妖后!”
爱说就说去!我倒是想当妖后呢!奈何实力不够!她气道:“迟早我把那些嘴碎的全都踢出京城去。”
瞧瞧!弄了一群反贼,自己也活成土匪了!
四爷收拾了真就去上班去了,临走之前才想起来,“林瑜见天的进宫问呢,你今儿见见娘家人,家里真急了。”
对了!出去野了一年,娘家人没有消息,可不急了吗?
这也睡不成了,起来先问问宫务,再梳理了一遍,见道观那边开销小的很,她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见了张皇后。
张皇后瞧着丰腴了不少,面色也很好,见了林雨桐就笑道:“才回来怎么不多歇息几日。”
林雨桐拉了她的手,“回来了,自然要来瞧瞧皇嫂。这一年,我不在,皇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然,改日叫几个公主来陪皇嫂说说话。”
张皇后摆手,“习惯清净了,公主们金枝玉叶的,说不到一块去!在屋里看看书,等天暖和了,种种菜养养花,也是极好的。”
“要是想家里人了,把人宣进来见见也是好的!”张家人其实也还不错!从史书上看,朱由校死了之后,也就朱由校的外家和张家,敢质疑魏忠贤和客氏,觉得朱由校的死跟这俩人脱不了干系。
张皇后还是摆手,“不用,都是小门小户的,猛的一进宫,也不自在。”
那就只能罢了!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林雨桐就起身告辞了!叫人送过去不少东西,又叫人以张皇后的名义赏赐了张家人。
张宫令过来交差,这段时间后宫如何,她对奏报的。
林雨桐就叫她多留意张家的事,“不管是婚丧嫁娶,还是别的什么事,都注意着些。该送赏赐的时候,就要替皇嫂想着,给送出去。”
张宫令应了,心里觉得张皇后是真聪明!她不跟外面拉扯,谁也休想在她耳边嘀咕。如此,才是保全她,保全娘家之道。她避讳了,皇上皇后就会顾念她,顾念她的娘家。若是都好好的,见或者不见,又有什么要紧呢?
皇后是真诚的,真不忌讳他们想见。但张皇后也是真诚的。
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事情瞧着总是那么体面。
都安排妥当了,林雨桐叫人去接家里人去了,这次连文姨娘也一并接来了。
是啊!小门小户的,进宫来确实不自在。文姨娘走的都快同手同脚了!
还没到跟前,林雨桐先跑过去,一手拉了林瑜,一手拉了二娘,“哥,姐,姨娘,可想死我了。”
信你才有鬼!
林瑜把胳膊抽出来,这般拉扯成何体统!他拱手见礼,“臣……参见娘娘。”这就没意思了!
林雨桐重新拉了他们就走,“赶紧的,不冷呀!我叫人做了锅子,今儿没别人,就咱一家四口吃个饭。”
直到进了暖阁,把伺候的都打发了,林二娘才长吁了一口气,“这就是皇宫呀!”
林雨桐给她倒茶,“这一年叫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胆了,是我不对!”林二娘这才想起来,“你听听外面怎么说你的?说的你跟母夜叉似得!不是我说,你这一身本事从哪学的?”
嫁进来之后学的!宫里人都知道,“我跟人说,我在家里习惯于舞刀弄棒的……”
这个是有!但没那么本事!怎么好好的嫁进皇家了,竟然想起学那个了!
林雨桐只得把话往圆的说,她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不敢大意,最开始是想强身健体的!你们不知道……我也一直不敢说……我们刚成亲那会子……王爷的身子不是不好吗?你们当为什么不好的?他的饮食里就没有干净的!”
我的天呀!文姨娘几乎是惊呼出来,“当时你陪着在宫里住了那么长时间?”
是啊!我发现不对劲了,就开始不间断的习武,早起不间断……后来就练习惯了!
林二娘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谁敢害王爷?”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林瑜就呵斥,“二娘,不许瞎问!”
“问什么?”谁都没言语呢,四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音才落,他掀了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506章 明月清风(82)
四爷一来,文姨娘和林二姐马上就拘谨起来了。
林雨桐拉她们,“咱们去临窗的大炕上。”
分男女两桌,中间挂着珠帘,其实就几步远,看得见也听的见。
四爷跟林瑜私下说军事学堂的事呢,林雨桐正好拉着林二姐和文姨娘说话。刚才那个话题不能再提了,她就先问父亲,“在四川见到了耿家世叔,听闻祖母和堂兄都跟耿家有了联系,还是为了我的!父亲离开京城了,大哥没说祖父母和伯父们是什么意思?该有麻烦的事,并不会因为在京城还是在老家有多大的差别。父亲也就是这一趟出去,一两年忙完了,父亲就不会再出京去忙了。”
林二娘松了一口气,“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咱家是外戚,该有个忌讳的。”
文姨娘几次想插话,林雨桐就看她,“瞧您,有什么就说嘛!您进门的时候,我娘都不在了!那时候我们还都小,这些年您照顾我们,任劳任怨的,家里谁也没拿您当下人不是?”
文姨娘这才一把抓了林雨桐的手,急急地道:“三娘,别管谁在你耳朵边念叨,你都不能犯糊涂!能不弄别的什么女人进宫添乱就千万别弄进来!大明的后宫,又不是没有过只娶一个皇后不纳妃的!”
这话说的又快又急,攥的林雨桐的手生疼!
二娘怔愣了一下,看向文姨娘的眼神更温和,但是说话还是那个调调,“您真是,是不是谁又跟您念叨什么了?您怎么不给我说?!我去撕了她!”
文姨娘声音又低了,她是又疼林家这几个孩子,又因为性格弱,老怕他们兄妹发脾气!这会子二娘语气一变,她声音又弱弱的道:“你一个姑娘家……有些话你怎么听?”
二娘真觉得,该叫祖母和大伯二伯一家接来了!姨娘这一天天的过的只怕都是胆颤心惊的!她低声跟桐桐说,“怪不得之前总问我,大明历代皇后的事,原来根子在这里呢!必是有些人上门又瞎说八道了!”
林雨桐就拍了拍文姨娘的手,“不怕!没事!您也别怕得罪人!以后谁再把这些话说到您跟前,您大耳刮子扇她,我给您兜着。”
那可不敢!
“敢呢!”四爷在外面笑道,“谁再去林家瞎说,您直接扇她,没事,朕也给您兜着。”
文姨娘吓的更不敢接话了。
四爷跟林瑜就道:“林家不用那般小心谨慎,林家出的皇后跟别的皇后不一样!瞧她带回来的人马了吗?朝中敢正面说她的人不多了,这才都奔着林家去的。”
林瑜忙道:“正是林家跟皇家亲近,林家才更需谨慎。林家在老家,说实话,事情也是极多的!当地的乡绅官员,各种关系,也是叫人疲以应对!父亲和两位伯父都商量,说等天暖和之后,就来京城!两位伯父都说,若是能去书院学堂,给蒙童启蒙也是好的!”
只肯接一些不出错,不掌权不惹人忌讳的差事。
四爷叹了一声,“罢了!如此也好!家里人多了,你也正好出来当差!再耽搁下去,就真耽搁了。”
林雨桐怕文姨娘吓着,又偷着问大哥婚事的是,“怎么样了?可有人家?”
文姨娘低声道,“你父亲之前来信,没提你大哥,倒是……倒是提了耿家的亲事,给你二姐!”
林雨桐就看二娘,林二娘瞧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父亲总不至于瞎许婚,想来这人总有几分过人之处。”
林雨桐主要是怕林宝文是为了拉拢早前的关系!
行吧!这事在心了,之后再说吧。
说了许多的话,趁着下午雪小了一些的时候,叫好好的给送出宫去了。
林雨桐这才问四爷:“有人提纳后宫之事?”
提了一句,被罢官了,再没人敢提过。但自来这种事别人就爱嘀咕,管的住不?
那倒也是!
两人真就把这话提过就算了,这会子在屋里坐着,闲说几句话,四爷靠着桐桐美美的睡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有人给四爷扔来一个大雷。
“皇上,臣以为,后金可以联姻蒙古,咱们也可以联姻蒙古。”说这个话的,不是别人,正事叶向高,“自来大明的后宫里,也不乏属国送来的妃嫔。打了鄂尔多斯,这是威。但也可联姻其他部族,像是科尔沁!后金能联姻,咱们为何不成?只要有这个合作的意向,此事未必就不行。”
把四爷给雷的,都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桐桐最多嘀咕一声,科尔沁的那谁跟多尔衮年岁相当之类的。这位阁臣,竟然提出跟科尔沁联姻。
疯了!
他当时那个表情啊,想来是狰狞的很吧!他记得他当时大怒,从来没对着大明的某个朝臣发过那样的火,他说,“……朕只能靠联姻来稳固如今的境况吗?你就是这般小瞧朕!”
然后拂袖而去!林雨桐听了个全场之后就小声道:“叶向高被吓住了吧!”然后觉得你莫名其妙,喜怒无常!
八成是的!
四爷靠在枕头上,半天都缓不过来,“这都叫什么事?!”
林雨桐就道:“你歇着,我去见叶向高。”
叶向高还在御书房外面跪着呢,外面那么大的雪,他这么大个年纪了。林雨桐过去把人亲自扶起来,“阁老,您起身吧!皇上也没叫您跪,就是为了朝事,您跟皇上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大事,您怎么还跪在这里了!快快请起,里面捂着。”把人给带进去了!
叶向高这才缓过来,“娘娘,臣有罪!臣……”又实在不知道罪在何处?
“皇上说过,只要是为了朝廷好的,不管对错,都说得!”林雨桐就叫人家安坐着,这才道,“当然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后宫进人,如果真的是为朝廷好的,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但是,这次的事,真不成。”
叶向高坐着,细听这个事由。
林雨桐就叹气,“科尔沁有女嫁皇太极,这是有原因的!您觉得咱们是皇帝娶,而那边只皇太极,可对?”
自然,“除非皇太极为内定储君。”
这可怎么往下说呢,林雨桐就道:“……如今那位后金之主,早前是有原配佟佳氏!佟佳氏生有二子一女,按说其子该显贵才是!但是呢,这位后金之主跟佟佳氏完婚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是反着的,是努尔哈赤入赘的,您可知?”
是吗?
林雨桐点头,是的!这一点,四爷都不会说的!四爷只会说,是褚英坏了事,连累了代善,连其元妃都连累了!
满人多妻嘛,对吧!好像很合理!但是,喜好八卦的人其实有些地方记的挺准的,那就是他家老祖先就是娶不起家世好的媳妇,真就是入赘的!
叶向高点头,懂了!就是说原配出的那俩儿子废了!
对!林雨桐又说,“后金的后宫里,还有一位地位不一般的,富察氏!此女先是嫁给努尔哈赤的三祖父,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又改嫁给努尔哈赤,这是第二任大福晋。”
嗯!这个富察氏生的儿子也比皇太极尊贵呀!
林雨桐就笑道,“是!原该是如此的,但是努尔哈赤三十岁的时候,娶了叶赫那拉氏。此人就是皇太极的生母!她嫁过去的时候才十四岁,标准的老夫少妻!感情极好!此女生了皇太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的,富察氏失宠了,叶赫那拉成了大福晋,虽然不久后,就过世了,但她确实是大福晋。而这个富察氏,在前年就已经去世了!她去的很不光彩,有人说她是因为窃藏了金银,而被迫自尽了。也有人说,她是被她的亲生儿子给勒死的!”
叶向高就心说,一个后妃,窃藏金银,这是什么罪过!除非是犯了什么不能对人言说的,很丢脸的罪过,才会找这样的借口!而且,什么样的罪责,她的儿子都无法忍受,亲手勒死了自己的母亲?
不过,锦衣卫现在这么了不起了吗?连这种宫廷秘闻都能知道。
这么一说,叶向高就懂了,“所以,富察氏也废了!嫡子就剩下皇太极了?”
“还有大妃阿巴亥,她有三子,但都年幼。她成为大妃的时候,才十三岁。可那位后金之主都已经四十多了!爱屋及乌,她的儿子更受偏爱是肯定的,但是,若是如此,前面年长的那些个皇子,哪个会舒服?”
叶向高点头,“他们必会拥立皇太极!”
对!所以,人家联姻的其实就是皇储!
林雨桐就道:“再者说了,便是去提了,人家会应吗?若是科尔沁把咱们的意思告知了林丹汗,会如何呢?科尔沁只说是听从汗王的意思,就能把事情推脱了!而林丹汗跟咱们还能合作吗?所以呀,阁老!哪怕是跟敌国,合作也得有诚意!虽说,联姻之法,有可行之处。但是,利益的联系,比联姻更牢靠!叶赫那拉那般得宠,她的部族不还是被灭了吗?所以说啊,联姻这个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叶向高忙起身,“臣知晓了!也是一时着急,失了分寸。”
急什么?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商家从蒙古过来,听闻科尔沁有女,有母仪天下之相!”
林雨桐哈哈就笑,“那阁老觉得,本宫不能母仪天下?!”
臣不敢!
林雨桐起身,“阁老忙去吧,不过几句流言,您怎么就先乱了心了呢?”
是!臣告退!
叶向高走了,林雨桐完成任务,回去找四爷。
结果四爷添了听壁脚的毛病,就在后头站着呢,而后还一脸你给我等着的样子看着她。
干嘛呀?
四爷拉她:正经事你没记住几件,我家就出了那么一点不能对人提的事,你桩桩件件都记得那么清楚,想干什么呀?!平时装的挺像啊,一点都不露!林雨桐,能耐大了呀!
您瞧这话说的?!谁还没点爱好了!
第507章 明月清风(83)
王成把叶向高往外送,都送出游廊了,王成才把叶向高给喊住:“叶阁老。”
嗯?叶向高站住脚,朝侧后方瞧了一眼,见王成表情严肃,他才转过身来,问说,“敢问,有何指教?”
王成站的笔直,没有内监的卑躬屈膝,开口就道:“阁老……今儿这话说的大为不妥当。”
叶向高皱眉,看向王成,这是内宦又想插手政事了?
王成嘴角撇了一下,就问说,“科尔沁将出贵女,还母仪天下!这话不管是谁传到您耳朵里的,您这么进宫,请求皇上纳进宫来,敢问,您将皇后置于何地?母仪天下,不是皇后便是太后,您是说皇后有大错得被废呢,还是说皇后天年不永?或者说,您认为皇后生不出嫡皇子来?再或者,您觉得皇后德不配位,不能母仪天下!请问,您到底是哪个意思?”
没有!并不是此意!
王成轻笑一声,“幸而,您今儿把缘由只说给了皇后知道。若是一开始,您就说给皇上,阁老,您这一辈子的清名,可就没有了!皇后娘娘内平叛乱,外御强敌,南征过,北战过,在您阁老心里,若真有娘娘一席之地,又怎会说出这般言辞来?皇上和娘娘是说过,只要有利于朝廷的,都能说,言者无罪。是!说了什么,不算罪。可心里有什么,才是罪!只一个藐视皇后,您就罪不可赎!况且,您此番动作是否代表东林人士瞧不上泰州学派呢?你们这般对皇后,到底是独独对皇后不满呢?还是又想剑指泰州学派?”
胡言乱语!牵强附会!老夫一心为朝廷,只有公心,不存私念。
王成郑重的看他,“阁老,老奴信您不存私念,可别人呢?您乃阁臣,一举一动牵扯到朝堂动向,怎的突然之间失了谨慎了呢?老奴是皇上皇后身边的人,皇后有多辛苦,老奴看在眼里。阁老也有后辈,您的孙女像是皇后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呢?而皇后为了天下又在做什么呢?这样的一位皇后,您竟然说纳妃以母仪天下!亏的娘娘一句指责都没有,笑着把您给的这一壶给喝了!老奴今儿失了本分,冒犯了!老奴自会去领罚。但是,谁想扯着娘娘说一些有的没的,老奴把话放在这儿,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袖袍一甩,转身就走,把叶向高晾在了原地。
叶向高怔愣在了当场,良久才转身离去。他自问,心里没有偏颇吗?有的!虽说不结党,但是同乡、学生的话,他多是少有思量就信了的。
王成是指责他:面上无党,但是心里是有党的。
更是隐晦的说:身为阁老,你的心放的不端正。
平心而论,这些指责对吗?对!
有这样的心态吗?有!
他从内心而言,没有蔑视皇后。但是其他人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便不好说了。母仪天下这个话传出来,他不是真信了这个话!他是觉得科尔沁是在待价而沽。皇后没有斥责自己,他觉得是皇后明白自己所思所想,并不是说,就真的觉得娶一蒙女就能母仪天下。
王成的这番斥责,他没恼!他是觉得鼻子酸酸的,君臣之信,在皇上的疾言厉色里,在皇后的不曾斥责里。他们还是信他的!
皇上信他一心为朝廷,皇后信他不存其他心思。
是!林雨桐确实没往偏了想,但她想的是:“叫仇六经查一查,这流言是从哪里传来的?是不是有别有用心的人!”
您指谁别有用心?
“后金!”林雨桐就道,“用一科尔沁,离间咱们和林丹汗的关系,破坏咱们跟林丹汗结盟。查吧,京城里必有奸谍!”四爷心说,也就这种地方,她的脑子比别人转的快。
事情安排下去了,桐桐偷眼看他,“那些事……不说人家也能知道的!”你家老祖宗是入赘的嘛!还不叫人说了!不过,人家就是那种妥妥的主角命。这要是一出戏,人家这赘婿当的,比戏本子上的牛多了!逆袭人生,多励志呀!
况且,我怎么觉得,你也入赘过!
四爷:“……”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理智上来,我觉得我不会!所以,咱别瞎扯,忙着呢。
忙什么呢?这人,说走就走!
四爷就站住脚,“我记得有地震……在山东……之前叫人下了告示,凡是看见异动,千万得小心地动……叫人问问,可有消息。”
又要地震了?
是!又要地震了。
林雨桐皱眉,抬头看房子,其实住在宫里也没那么安全吧。
她喊王成,“叫表章库提近些年宫里各个宫殿因为各种灾情损毁情况的资料……”
是!
到晚上资料才给送过来,四爷还在前面见人呢,她无聊,先翻看这些资料。一瞧资料吧,她给看的头大,宫里这火灾是不是也太频繁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她还在那翻呢,四爷瞧了一眼,“防火?”
不是!我就想,大明这宫里,咋这么多意外呢?
她抽出几张来叫四爷瞧,“这是嘉靖元年吧,你看这个时间线,嘉靖的寝宫里半夜着火了,这个时间是阁臣杨廷和逼迫嘉靖认太后为母的时间……”
嘉靖是过继来的,过继到宫里的时候才十五岁!人家亲爹死了,但亲妈活着呢。这位就不是好脾气,朝臣非叫认太后为母,这家伙不干,巧了不是,他的寝宫紧跟着就着火了。人没事,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估计也给吓的够呛。
桐桐又指第二条,“瞧这个时间……这是四个月后,嘉靖干掉了杨廷和的时间,又巧了,一干掉杨廷和,紧跟着太后的寝宫也着火了……”
这像不像是太后先吓唬嘉靖,放了一把火!而后嘉靖收拾了内阁,不能拿太后怎么办,于是,也放了一把火,烧了太后的寝宫,以牙还牙!
怎么总感觉大明这后宫,玩的很大呀!动不动就放火,这习惯也是哔了狗了!
还有嘉靖十八年南巡,一路上遭遇了三次火灾,谁也不烧,火就跟跟着嘉靖似得。
完了是嘉靖二十一年,嘉靖差点没被一群宫女给捂死在被窝里,之所以别人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是说寝宫外面着火了。而后,记载上说,摸着嘉靖都凉了,才有一宫女奔着皇后的宫殿去了,紧跟着皇后就被废了。
这到底是宫女要干掉嘉靖,还是皇后要干掉嘉靖。
谁要干掉谁,她没兴趣知道。她说的就是大明这做事手法,好似偏向于使用火。
四爷皱眉,马上喊了王成,“城外的房舍多为草房,叫锦衣卫加派人巡逻……”真就是谁给柴草堆里扔一火把,那可就火烧连营了。
等人出去了,林雨桐又道:“抓细作,是得防着狗急跳墙。”
细作的事还没眉目呢,第三天,京城有强烈震感,山东地震。
隔天,急奏前来。地震前确有前兆。此番震动颇大,地动房摇,声如打雷,地裂泉涌。
林雨桐皱眉,“看这奏报,至少也得是六级。”是啊!至少六级。这个动静,京城有感,想来河南等地多多少少也有些损失吧。
四爷这边忙着赈灾事务,那边还得找钦天监,“只留在京城不行呀!各地得有你们的人,专门盯着这些事!旱了、涝了、水井里的水浑了吗?每日里得有人做记录的!这件事你们钦天监该跟各个州府县去协商,由个地方选人,哪怕是老农,都是可以的!每月给你们呈送这个记录……要不然,坐在京城,你们知道江南如何了,西北如何了?”
这就很为难人了!钦天监原本也不是干这个的!
反正,皇上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把人逼的,得朝压根就没涉及的领域不停的拓展。一边学一边用,晚上熬夜翻书累到死,往往递上去的东西还被皇上批。
林雨桐呢,这会子准备宫宴,得把从西北带回来那些人,请到宫里来赴宴了,这是不能慢待的。
陈法送过两次消息进来,意思是:有分化抱团迹象。
林雨桐没在意,这才是正常的。圈子这个东西,你是避免不了的!真要是上下一心,林雨桐才该发愁了。
真进了宫,一个个就有些拘束了。这地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这就进来了?
猛的在宫里一见,还都不习惯。
“怎么了?不认识了?”林雨桐笑着请他们坐,“最近事多,你们也知道!这不,耽搁了一点时间!咱们先坐,皇上马上来。”
拘谨的都坐下了,林雨桐又问说,“到京城可还习惯?”肯定有点不习惯呀!更关键的是,“不能喝酒!”
林雨桐哈哈就笑,“酒现在有多贵,你们去外面打听去?!粮食都不够吃,哪还有酿酒的?蒙古那边还想跟咱们买酒呢,可咱也没有呀!等将来,番薯种的多了,这玩意酿酒还成!玉米也能酿出好酒了!明年吧,明年我酿点,再请大家。”
说说笑笑,好半晌没见四爷来。
林雨桐又看了一眼周宝,周宝急匆匆的出去,又急匆匆的回来,低声跟林雨桐道,“娘娘,皇上说稍后就来,请您先陪着诸位将军。”
皇上那边有急事?
周宝点头,“后金派了使臣来了!”
什么?
“后金派了使臣来了,一直在京城的梅园里住着呢。而今递了国书,人就在宫门外。”
林雨桐特别意外,这跟历史上可不同!努尔哈赤竟然派了使臣来,这可不符合此人的性格。
要不是正宴客着呢,她都想去提醒四爷一声:你家的黑心肝是祖传的,你小心点,别被你家先人给骗了!
第508章 明月清风(84)
接了国书,改天宣见。
四爷耽搁了得有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一进来就都起身,四爷抬手朝下压,“坐!只管坐便是了,不用多礼!”
但还是见礼之后,才都落座的。
四爷说后金使臣的事,也不避讳这些人。
他是跟桐桐说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一直在查细作的事,怕是咱们的人摸到味儿了,便主动来见了。京城里流言纷飞,跟此人怕是有大干系!皇后当时就说,怕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果然如此。”
宋康年皱眉,“皇上,后金不是蛮夷!他们学的快,用的快,敢学敢用,且束缚小。这些东西,臣闻到了汉化的味道!若是汉人在后金的朝廷里得以重用,益处显而易见。但显然,也会有阻力!如此,就得看下一位后金之主,是不是一位雄主了!若不然,满人内部,怕是都会对他们主上重用汉人不满了。”
四爷挑眉,这人虽跟了李闯,但是说话还是动听的!对嘛,我家祖上怎么说也是雄主!这就比较动听了!比朝上那帮子大臣,一开口就说是鞑子,说是蛮夷,要好听的多。而且,此人很有些眼光!事实上确实是如此,重用汉人在满人内部,早早期是存在特别大的争议的。非雄主不能驾驭。
高迎祥大着胆子插了句话,“辽地的汉人从后金之主,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朝廷不追求其背叛之事,想来,他们的心未必全向着后金。”
四爷亲自给高迎祥斟酒,“这话说的好!为将者主杀,但若能手举刀时,能悲悯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便是帅才!”高迎祥受宠若惊,“臣谨记皇上教诲。”
学着调整自己的,都是聪明人。
林雨桐起身,给其他人斟酒,“得喝!必须得喝!诸位都是立有战功之人,皇上对诸位寄予厚望!再有俩月,军事学堂开课,诸位是第一拨入学的学生……”
啊?娘娘,咱也没认识多少字呀?
“不全是念书,还有许多的东西要学。”林雨桐就跟他们道,“得闲了,也得督促部下学认字,培养属下,这也是将帅的考察标准!以后,大明朝所有的武将,都得或多或少的在学堂里过一遍……这事上,有想不明白的,回去可问宋先生。宋先生之后会调入学堂,跟我兄长一切,主管学堂的事务。”宋康年惊喜的抬头,“娘娘……”喊完就看四爷,“皇上,臣何德何能……”
“不必谦虚!先生大才,朕把大明最重要的一部分,托付给先生了。”
宋康年起身行大礼,“臣不敢有辱使命。”
懂不懂的,这会子看着宋康年跟捡了个绝世珍宝一般的作态,也觉得好似皇上和娘娘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嘉奖。一个个的喜笑颜开的,都起身谢恩。
关进笼子这个事,一个比一个欢喜。
但是把人送走之后,林雨桐还是叮嘱周宝,“回头从我这里领钱,学堂的伙食得好!顿顿得有肉!红烧肉,大肥肉片子,一天一顿细粮,就是大白馒头,一人给一斤的量。”
这么好的伙食标准吗?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多解释。人跟人不一样!高迎祥需要看见将来在哪,宋先生得叫他觉得他不可替代,其他人,你给他们别的,他们不觉得你实在!你叫他们有肉吃,他们就觉得你跟他贴心。仅此而已!
周宝一一记下了,然后退了出去。
四爷喝了点酒,半靠在枕头上,闭着眼跟桐桐说了一句:“来的是范文程。”
范文程?于大清而言,这是开国元勋,是四朝元老!直到康熙五年才病逝,享年七十。
此人的厉害处,就不需赘言了。但现在而言,他应该在后金,才属于刚刚冒头吧。
林雨桐过去一下一下的摁着四爷的额头,“这次派范文程来,只怕是两手打算。一则,秘密观察咱们的动向,看看大明如今的情况。二则,应该还是有事,是不是药的事……”
四爷‘嗯’了一声,明儿先见见吧!你也见见。
这是见使臣呢,朝中大员都在!一看见林雨桐来,不用看各自的表情她都知道,这些人心里其实都不咋乐意。但大事当前,隐忍着没言语罢了。
四爷拉了桐桐坐了,这才道:“时间还早,说点题外话。”
是!一个个的竖起耳朵,其实都挺怕皇上说题外话的。
就听四爷道:“朕知道,最近有些人小话很多,多是冲着皇后来的!今儿,朕索性就把话往明白的说!你们盯着朕的宫闱,觉得朕放纵皇后,是因为朝廷用人取策,跟李贽李老先生有极大的关系!你们盯着这一亩三分地,固守着女德要求皇后!可是诸位,你们能想的远点,看的远点吗?如今咱们取联蒙之策,可你们也应该知道,迄今蒙古还保留着蒙元时的斡耳朵制度!斡耳朵制度可知道?”
汗王的后妃参政,她们不一定跟汗王居住在一起,她们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民户,有自己的军队,便是汗王死了,斡耳朵也在。她们能继承这一切!所谓的父死子继,与其说是继承女人,倒不如说是继承这些女人手里的财富和权利。
林雨桐点头,这才是皇太极接手林丹汗女人的原因。
没有纳入后宫的,皇太极极其客气的设宴款待。可见对这些女人的态度!越是客气,说明这些女人手里的财富和权利越大!
四爷就问这些大臣,“林丹汗八大福晋,手里的权利非同一般。跟这些福晋交往,是你们去?还是朕去?”
呼啦啦跪了一片,没人敢言语。
“皇后和娘子军,她们的职责不仅在内,更在外。”四爷说着,就道,“皇后难道不知道在深宫之中看书弹琴悠游自在更舒服?可她不能!自从定下了联蒙之策,皇后就不能缩在后宫了。这不是皇后要干政,而是朝政需要皇后。”
崔尚仪在门口抬眼朝里看了一眼,毁的肠子都青了!当年女官没有一个人主动配合皇后的,可谁知道皇后的差事那般要紧。
四爷就道:“都起来吧!少些嘀咕,看不远就看看脚下,看看百姓的日子。少盯一些宫闱!你们常见我,也常见皇后,宫闱之内,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们在家怎么过日子的,朕不知道!但朕和皇后怎么过日子,你们却都知道!朕今儿穿的什么,吃的什么,早起几时起,夜里几时睡,都不是秘密,有什么要窥探的?!”
没人敢说话了!
于是,范文程来的这一点,满朝上下默许了皇后上朝的事。
林雨桐不会真跟去大朝的,只要凡有大事,我总在就足够了!
这一日,范文程踏入了这个向往过,可却从未踏足过的皇宫。然后一脚迈入大殿,“金臣范文程叩见大明皇帝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话音落,大殿里静悄悄的,范文程没等到叫起的声音,但也没有等来满朝的责骂。他正疑惑呢,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双龙靴,而后胳膊被人把住,“起来吧!金臣也罢,汉人也罢,都起来吧!不必惶恐,也不必猜疑……是朕没守住辽东,叫跟许多像是你这般的子民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要说汗颜,该朕汗颜才是!朕很高兴,你们都活着!这就很好了!”
这话把范文程说的当时就怔愣在当场,本已是起身了,却又硬生生的跪下了,咚咚咚的三叩首,再仰起头来,额头一片青紫。
这般大礼,是告别旧主之意。
四爷没拦着,生受了之后,才重回龙椅上,“使臣请起。”
范文程这才起身,朝上首看去!皇上年轻,可却威仪不凡。皇后稳坐上首,端是好风采。
早在民间就听闻君王和皇后的好名声,今儿一见,他是从心底觉得,这样的大明或许还真有一救!
可是,到底是为奴的日子难熬,投身敌国,再难反复了!他拱手道:“大明皇帝陛下,我主收到陛下书信,以药换汉人之事,我主有言。凡入我朝者,皆为我朝子民!子民乃汗王之骨肉,舍不得,弃不得!更是万金而不换!然而,子民有恙,汗王恨不能以身相替,可终究子民万千,汗王之一人耳。为解子民之苦痛,我主派我前来,汗王说,代问大明陛下一声,若是易地而处,陛下当如何?”
林雨桐想摸鼻子,缓解一下尴尬!她觉得这般肉麻的表达方式,也很四爷家!
别管心里怎么想,但面上特别不要脸!亲不够爱不够的那种,四爷把这一点继承的特别的好!折子上写上‘朕之亲切宝贝尔等俱好么?’这样的话,小意思而已!
就像是现在,努尔哈赤说,到了他们地盘上的汉人,就是他的子民!然后人家爱他的子民爱的呀,就像是他的骨肉。谁的骨头谁舍得呀?对吧!
人家不是说了吗?舍不得!弃不得!万金不换!
子民病了没药治,人家汗王恨不能以身相替!
人家不说这个事怎么办,转脸把难题踢过来了:子民没药治病,大明的皇帝你说怎么办?这些人你管不管?!你要说你没药,你不管,或者你要跟我谈条件,那么你就输了!辽东的汉人会恨死你的!
当然了,你要是白给,这个当然好了,我会要的!至于拿了药之后,别人怎么想,关我汗王什么事?大家要是以为是你怕了我,才主动给我的,那可跟我无关!
整个一两头堵!
林雨桐小心看四爷:笋这个东西,全是你家的!
第509章 明月清风(85)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要了命了!
林雨桐没言语,只用余光看四爷。就见只一瞬,四爷的表情就变了,变的急切、焦灼、痛心,一开口就说,“严重吗?今年这春寒极重,只怕患病的更多。听闻初生孩子,六成都夭折了,这可如何是好?大明的境况确实好很多,别的地方还达不到,但是京城,鲜少有孩子折损的事了!这可怎么办?药肯定是要给的,汉人的命是命,满人的命也是命。不管大汗能不能对汉人一如对满人,但朕保证,朕对满人一如汉人。战,该有战的规则。可战之后,还该有人道。供应药这一点,朕应承。”说着就露出几分难色来:“使臣也知道……药这东西,跟粮食一样,没了都能要命!朕说过,天下子民,不分汉满蒙回苗彝等等,皆一样对待!子民有恙,当然该尽心竭力才是!但是,使臣也该晓得,药材才是药的关键!药材逐年减少,更何况,关外的药材,关内已然不可得了!若不然这样,关外的药材你们劳驾给运到关内,成品的药品顺带会关外,可行?”
范文程一愣,这不成了交易了吗?
顺手一推,不仅把两头堵的局给解了,顺势把两国是否能贸易的问题给扔回来了!言下之意:你们大汗要是说能交易,那咱就交易!若是说不能交易,那咱就别交易。不是我们不给,关键是药材这个东西我凭空变不来!这个责任,你可赖不到我身上。
小小年纪,打的一手好太极!
他这是逼的大汗不得不在药材上开个口子了。
而且,此人言词里真是能占便宜,什么叫他说汉满蒙一体?他是谁?天可汗吗?
很有意思的小皇帝!范文程只得应道:“此事需汗王做主,臣归去之后,必定会禀明汗王,尽快给陛下回复。”
嗯嗯嗯!四爷不住的点头,终于感觉到置身在熟悉的生态圈了。这个感觉就对了!
结果人家范文程又说,“陛下,我们汗王日前修书一封,给蒙古大汗。林丹汗跟我朝,有了许多误会!我大汗为了消除误会,诚邀林丹汗往科尔沁部,愿意从中斡旋,解除林丹汗和科尔沁部的矛盾,也消除我朝与蒙古的误会。陛下若愿去做见证,我大汗求之不得!”
林雨桐心里呲牙,很不好玩了!人家这是说,你们推着林丹汗挡在你们身前,叫林丹汗跟我们正面碰撞,好牵制我们。这点把戏,我看明白了!如今,我们要跟林丹汗讲和,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来给我们做见证吗?
能来吗?敢来吗?
这个努尔哈赤啊,段位真的很高了!人家动手,永远着眼于战略。
其实之前真不该小瞧人家的!
真的!扔过来的都是难题。
去科尔沁吗?去的了也回的来,但是大明不比后金,后金后方稳如磐石,可大明的后方,不说也罢!四爷要是真去,就得大战的准备。以努尔哈赤表现出来的东西,你猜他会不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呢?
你以为他只可能杀皇帝?不!他可能磨刀霍霍,准备大动干戈呢!
仗是不怕打的,但是,粮草怎么办呢?
于民修养生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呢。
这是不仅戳破了四爷的把戏,还将了四爷一军。
四爷面无异色,好似被戳破的把戏不是他的一样,而后还一脸的遗憾,“那这次真遗憾了!使臣也该知晓,朕有重孝在身,不宜远行。以后吧,出孝之后,朕做东,专门下帖子,请你们大汗。”
好不要脸!拉了朱家的人就上来给你当挡箭牌。
四爷可不觉得他不要脸,他笑语嫣嫣的说他的:“……至于你们跟林丹汗有结好之意,朕觉得甚好!是定在什么时候,想来该是夏天吧!夏天好,草原的夏天虽短,但也是日子最好过的时候。辽东苦啊,近些年也就是夏天那几个月,是海港是能用的……”
范文程:“……”这个小皇帝突然叫人有了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大汗挤兑人家不敢去草原,结果人家威胁了,说夏天的时候海港码头能用云云!啥意思呢?大明的船和水师,确实难缠。这要是趁机从辽东登陆,只要真的登陆了,水路,陆路有山海关,出关就能作战。这消息只要送给林丹汗,那么林丹汗必然会配合,自家就会被三方围剿。
小皇帝把棋摆在了明面上,也挤兑自家大汗:去吧!夏天的草原美的很呢!只管去!
而你又能不能去?敢不敢去呢?
大殿上一场交锋,叫范文程心里的情绪复杂!后金的大汗乃是枭雄,可这位小皇帝,又何尝不是后生可畏!大汗老了,但是小皇帝却一日壮过一日。如今是棋逢对手,之后呢?
这般年纪,这般手腕,假以时日,不可想象。
对大明,得重新估量了。
因此,宫里一说晚宴,他就欣然允诺。
宫宴的规格不大,除了内阁军机,别无旁人。一张大圆桌,就能坐满。
他被安置在皇帝的身边,看着一道接着一道菜色端上来。
黄克瓒瞧了一眼,问王成说,“可是娘娘亲手做的?”
正是!
王成一边上菜一边笑,“娘娘说诸位慢用,还有两道菜,做好就来。”
叶向高就招待范文程,“怕是有些年没吃到京城的口味了,尝尝。”
范文程的祖上做官做到兵部尚书,实乃是官宦之后。
这话里一句‘京城的口味’,叫能叫人瞬间如鲠在喉!
范文程面无异色,只回应了一声:“我生在辽东,长在辽东,辽东就是我家。而今也已经习惯了辽东的口味。”
“习惯了好啊!”林雨桐端着达木盘进来了,“诸位也尝尝,看看我今儿这几道菜做的如何?”
范文程面色微微一变,这全是满人的日常菜色。
他看了这位皇后一眼,见她袖子卷着,围裙还没摘,大臣们好似对此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女子能骑射能征战,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这样的女子,殊为难得是不错!但是却在宫里把后金宫廷的饮食做的像模像样,这就不得不说,大明这帝后,其野心不小啊!
林雨桐叫人给范文程夹菜,“尝尝可还地道?”
这不是地道不地道的问题,这玩意,是大汗日常饮食里常吃的,且喜欢吃的。
他如今在四贝勒皇太极的文史馆里,这位贝勒小小年纪时,就帮着大汗管理庶务,对大汗的习惯爱好了如指掌。自己也是偶尔才得知的!
但是大明的皇宫里,大明的皇后能将其做出来,且——做的很地道!
什么也没说,就只这一桌饭菜,就能说明太多问题了。
今儿这顿饭吃完,他就觉得他不需要在大明滞留了,他得迅速回去。
因此,饭一吃完,他就提出告辞。
四爷一脸的不舍,拉着人家的手,“……你不必心怀歉疚,范家宗祠不会因你而损毁。回头,朕一定恩赏范家先祖……”
范文程汗毛蹭一下就立起来了,真要是如此,自己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离间之计,不过如此!
他才要说话,就听皇后说,“先不急,总得等范先生位极人臣了,才好如此!”
范文程心里又是一激灵,这就跟秋后问斩似得,会不会被斩,是不是还得以观后效。
他想接一句话,可这位皇上紧跟着又说,“真的!朕真的觉得你们能活着就很好!护住汉人,少些枉死……你在朕心里,就真是功臣!到了那头,你不必愧对先人。”
范文程跪下,叩首,而后起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重返大明,范文程没想到,会是这一番过程。
他火速启程,回辽东。
才进城,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贝勒爷让我等着你,先不回贝勒府,贝勒爷等着您好去面见大汉。”
是!
果然,皇太极一句都没多问,带着就往里面走,“跟我来!”
大帐里,大汗的笑声爽朗,时而还有一女子的声音,走到跟前,还能听见几个孩子吵吵嚷嚷。
这是大妃带着她的孩子,陪着大汗呢。
叫人去禀报,大汗朗声道:“进来吧!”
大妃没有回避的意思,他也只当寻常,禀报说,“范文程回来了。”
回来了?那个你提拔起来的汉人奴隶?
是!
叫进来吧!
范文程没有隐瞒,把此去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的告知了。大殿上如何应对的,宴席上所见所闻,都说了!只隐了最后叫他护着汉人的事。
努尔哈赤面色严肃了起来,朝大妃摆手,叫她出去。
大妃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了,努尔哈赤这才道:“……雏鹰待展翅……已有鹰王之相了!”皇太极点头,“此子行事颇有章法……且做派叫儿子觉得似曾相识!”
嗯?似曾相识?
“是!”皇太极皱眉,“历代大明皇帝,没有一个是如此做派的?!”
嗯!是跟朱家人不大像!努尔哈赤哼笑一声,带着几分笑骂的意思:“好些年没人给威胁我了!以后是只绵羊,不想还藏着一只狼!”他说着,许是觉得有趣,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道,“……一个狼崽子呲牙,还别说,还真就把咱给吓住了!奈何?”
对大明,确实得改变策略了!
努尔哈赤就摸鼻子,“老子才颁布了七大恨几年……”就反悔?这不是逼着老子把吐出的来的再咽下去吗?
真他娘的孙子!不!都不是孙子!这他娘的是孙子的孙子!孙子到家了!
第510章 明月清风(86)
关外的使臣一走,林雨桐就叫张宫令,“准备礼物,凡是女人喜欢的绸缎布匹珍宝,都拿来我瞧瞧。”
准备多少?
林雨桐比划了一个‘八’,张宫令利索的去办事去了。
她召见四爷从晋商中提拔起来的陆恒,陆恒对外的身份依旧是商人,可内里却在四爷这里挂着职务呢。陆家的钱该赚还赚,有朝廷保驾护航,顺便还办了大事,将来的前程差不了。
也不知道四爷许给这人什么了,办事尽心的很。
不过,仇六经还是暗地里派了人混到了陆家的商行里,他上奏过的,因此,这陆恒倒是更可以放心用了。
此人长的高大,不到三十的年纪,透着一股子干练。林雨桐请人家坐了,这才道:“天暖了,需要你亲自跑一趟蒙古。”
是!娘娘您吩咐。
“这次,以商队的名义,替我去送礼。”
给谁?
“林丹汗的八大福晋。”说着就问说,“为难吗?”
陆恒沉吟了一瞬,而后起身行礼,“臣定不辱使命,随时能走,入冬前必回来。”
好!
张宫令把女官里八成都调走办这事了,半日后甚至带了不少成衣来,“这是早年给后妃做的,但从不曾上身,臣看了,保存的极好。”
林雨桐推开,“再好也不行!这会叫人误会的!只料子吧!首饰倒是忌讳的不多,就这些吧。囊囊大福晋多一斛东珠,她为正妃,以后这点区别得注意。别觉得人家是化外野人就什么也不懂。像是范文程那样的人,蒙古也有。”
是!记下了!
林雨桐想了想,跟崔映月道:“去拿咱们自用的面霜和发膏来,再去采购最好的胭脂水粉……对了,养颜丸,添上去。”养颜丸拿多少?
“不多,三个月的就足够了。”这东西最重要的是内调,妇人身上的诸多不合,这个都能调理。哪怕贵为蒙古福晋,妇科问题也是一大烦恼。不够用,你才会想起我。
“还有茶……花茶!”林雨桐又叫添上一些,“还有糖,都给添上。”
花茶和糖?这么大老远的送这个去?
嗯!奶、茶、糖搭配在一起熬一熬,喝一喝会上瘾的,对女人来说,很有诱惑力!
于是,这么杂七杂八的礼物很快就装车,隔了两天,陆恒带商队,低调了离开了京城。
张宫令低声问:“娘娘,会不会犯忌讳?”
犯什么忌讳?林雨桐抬头看她,“以后啊,宫令多了解了解满蒙的情况就知道了!他们的大福晋是正室没错,但是其他福晋权利也没少。她们所得的几乎差不多,只是所占据的草原丰茂程度有差别而已。其他几位福晋不跟大福晋在一处,若不是王账有大事,她们数年都不会见一面。她们的权利是汗王给的,但也是她们能攥在手里的!宫令,你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你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忠诚到底有多少呢?男人活着,她是忠诚的。男人一切顺利,她也是忠诚的!但是,遇到坎儿了,谁不存私心呢?毕竟汗王就算是死了,于这些斡耳朵福晋没多少损害。他们可以嫁给新的汗王,可以继续掌管她的土地百姓财富。
就拿后金如今那位大妃阿巴亥来说吧,前年被人揭发,说她跟大贝勒代善有染。而后她就被努尔哈赤休了,将她跟她未成年的两个儿子和女儿都赶出去了,就住在一个小破屋子里。她的大儿子成年了,出宫分府了!但她也不能住,她带了钱财,偷着藏在她大儿子和她娘家兄弟家里,结果还是被查抄出来了。一年多的时间,她也是吃尽了苦头的。”
真有这样的事?!
真的!
林雨桐就道,“阿巴亥跟代善相好这事,怎么说呢?汗王年岁大了,六十多了。但是阿巴亥才三十,正是盛年,还有儿女未成年,她也怕汗王突然没了,她的将来堪忧,不知道会何去何从。在她看来,大贝勒便是一个靠山。于是,暗地里跟代善眉来眼去。这件事被告发了,努尔哈赤觉得这是家丑,不能外扬,于是,只说她偷了金银,给休了……”
张宫令心说,早前您还说那个富察氏也是以偷盗金银的罪名给处死的!这么一推理,这富察氏也是偷了人了?
我的天啊!这位汗王可真是——绿啊!
“不过这位大妃也是手段高,饶是这么着,还能复立大妃,只怕不是一般人!”
是啊!若是一般人,最后又何必叫她殉葬!说到这里,她才问张宫令说,“所谓的忠诚也不过如此!她还生了三个儿子呢!可蒙古那边,也就三福晋生了林丹汗的长子额哲,其他人可还没儿子呢!那你说,这样的关系,真有那所谓的忠诚吗?”
张宫令低声道:“应该是……更看重她们各自的利益吧。”
对!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只要还有利益可以谈,什么都好说。”
张宫令应是,看着皇后脚步极快的往里面去了,她觉得,她这半辈子的女官,都不怎么会做了!她也算是陪了一位皇后的人,到了这位皇后身上,她觉得要是还是老套路,估计要不了两年,陈开和陈恩都能取代她的地位了。
又是一个三月天,今年这亲耕和亲蚕再没人敢言语了!
皇上说去开荒,那就去开荒!开荒的地方选在什么地方呢,皇上说咱不跟民争地,选一块百姓不好种的荒地。
可这种地收成怕是不好!“这种地有收成就行,说什么好收成?种一年没好收成,两年呢?三年呢?五年呢?只要敢改造,就没有什么不成的!”
四爷都这么说了,真就选了一片荒草地。也不是土质不好,就是单纯的坑坑洼洼,需要平整的话需要的人力比较多就是了。
这个简单,咱们人多呀!能被点着陪着亲耕的,那是荣耀呀!
四爷把御前行走带出来一半,又把军中的大小将领包括高迎祥这些人都带出来,还有那些文官,别老坐班了,出来,出来动弹动弹。
可谁愿意动弹呀?叫我们回去展展腰,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了。
没法子,这么累完还得那么累,真是能折腾。在先农坛把礼仪走完了,那一亩三分地,真就是三两下就种完了,这么多人呢,一人轮一下,可不就完了吗?
重点的工程是开荒,走吧!咱出来带着帐篷呢,今年不多,就开荒五十亩,不干完不回宫的。
哎呀!我的天啊,这可是要了命了。
乌泱泱小两百人呢,只开荒五十亩,都差点把苦相给摆在脸上。
四爷带着人怎么干的,林雨桐不管。她带着娘子军,就在这一片挖野菜呢!边上有不少妇人和孩子,都在这里踅摸野菜呢。林雨桐就朝一七八岁的小姑娘招手,“过来,叫我瞧你挖了什么?”
孩子回头看她娘,那妇人赶紧过来,拉了孩子就跪下。
“快起来!”林雨桐拉了两人,一块坐在一处缓坡上,问这妇人,“家里吃的跟不上了?”
这妇人勉强笑笑,“还成……搭着吃,能省点。”
白蒿荠菜这些都上来了,挖的一水都是这些个。
林雨桐问说,“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妇人还没言语呢,这小姑娘就道:“我们家是员外郎府上的……”
话还没说完呢,这妇人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不许瞎说。”
林雨桐就皱眉,“员外郎,五品的官位呢。这俸禄和禄米以及补助银,不足以养家吗?”
“我们是下人!”小姑娘歪着头,就道,“太太打发我们出来挖野菜……主家当然能吃饱,但主家也没那么多吃的养我们了……府里一半人伺候着呢,粗使就出来踅摸点吃的,我们一块搭着吃……我娘还说,要是我们能开荒就好了……”
住嘴!
林雨桐朝这妇人摆手,不叫他训斥孩子,这才道:“你们也是大明的子民,你们当然有权开荒,有权有自己的土地了!谁也无权剥夺!若是有地,还想在大户人家里做工,也很好啊!不过是把身契换成工契罢了!这么着,回头下一道旨意,只要你们开出了荒地,可以拿出你们开出的荒地卖给军垦,由军垦出面,赎回你们的身契。若是如此,你可愿意?”
这妇人又一脸犹疑,“在大户人家,便是半饱,但好歹大树下面好乘凉。这若是自己过,遇上个天灾,便没有出路了。家里若是男丁多,有人去当兵了,家里还能进军垦……像是我们,没有男丁……就我当家的一人,怎敢舍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嗯!这倒也是!
林雨桐没再说别的,只叫人家忙去了!
她起身直接奔着四爷那边去,四爷正跟徐光启蹲在地上说这个土质呢,就见她过来了。
四爷指了指这位老先生,“忙的一直没见上,这就是徐大博士。”
林雨桐扶住老先生,顺势把了脉,“您这身体得调养了。明儿专门给您配俩太医,得十二个时辰跟着您才成。”
臣受宠若惊!
四爷就笑,“听皇后的!您身体好了,长寿了,是大明之幸。”
真就是荣宠无限,便是内阁军机,也不见皇上这般优容。
好似也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皇上直接转移了话题,问皇后说,“急匆匆的过来,怎么了?”
就听皇后低声说:“要不要考虑各个衙门设置自己的农垦。”
啊?
啊!他们没时间耕地没事,他们府上,哪个府上不养下人呀!对吧?
工部尚书过来正要说犁的事呢,结果就听到皇后说了那么一句!老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不知道是被草绊了一跤,还是被皇后这提议给惊的。
王成赶紧去扶,“您老小心脚底下。”
没事!没事!摔是摔不坏的,但是累,是会累死人的!
家里的下人抽调了,我们这日子——咋过呀?!这官当的,还不如乡下一土财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