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得有点事干的。
这点责任田,对桐桐来说就是事。
大冬天的,田里有啥呀?种了大白菜了,就没来得及种小麦,现在地里光秃秃的,啥玩意也没有。这块地到底有多大呢?没人量过,都没把这地当回事。
其实……也确实就不是一块好地。
分地的时候金锁他们又帮着说话了,非说这块地没三亩,但其实也不是。这地得有个四亩多点。麻烦的是除了自家的院墙外没有路直接挨着田地之外,其他三面都挨着马路。马路牙子占了那么大的面积,地比地面低一米左右,这一米多的缓坡,平时长满杂草。现在这土地还是属于比较多的,大部分人都看不上这地边子,不想为边边角角的费心。
可对自己来言,这边边角角都分外珍惜。关键是长了杂草吧,太影响园子整体的美观了。
四爷上班去了,借着个太阳好的时候,她一个人拿着一根竹竿在那里比划,栅栏得有多高合适?
桃嫂子就问说,“小桐,你干啥呢?”她拿着鞋底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做着活,见桐桐站在风口上就不免要问一声。
桐桐就说,“地还是要围起来,要不然啥都往里面扔。”
哦!这意思呀,“你一个人咋弄?”桃嫂子就在巷子里喊金锁,也不知道跑哪去扯闲篇去了,她就喊说,“金锁呀,在哪呢?过来给老四家帮个忙……”
桐桐:“……”我这连做栅栏的木料都没准备好,叫人家来帮的啥忙?
可这一喊,巷子里出来好些人。大民更是急匆匆的:“咋了?”
把桐桐弄的好生尴尬,“就是……弄个栅栏……”
当是多大的事呢?
刘成功就说,“我家今年准备的柴火还没锯,都是手腕子粗细的果树树干,我给你拉去!”
金锁指了指家里,“谁家没有十几根用没地方用,扔了可惜的棍子,你等着,我拿去,这不值当个啥。”
巷子里这个一喊那个一喊的,真就是一会子工夫,弄来这么些。
杨淑慧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架势了。然后就听自家儿媳妇喊:“妈——妈——割肉去!二十斤,要肥膘!大嫂——大嫂——你续酵母面了吧?先在我这边蒸馒头吧!”
帮忙的人都笑,“就这点活,买啥肉呢!”
那不一样!
秦引娣端着一盆的叫酵母面出来了,“你别管了,我蒸馍。”
巷子里好些媳妇都去帮忙蒸馒头去了。
人多干活是快,几十个人不光用大半天的时间,把桐桐需要的栅栏给做起来了,还把四周的坡修成了一台一台的。桐桐当时说的是:“这栅栏半人高,沟本来就深一米,这要是哪个孩子翻进来,一下子就踩空了。娃们摘个啥不是大事,就怕这翻进来再给摔了。就不如修成台阶,上面能种点菜,真要是哪个娃淘气的进来,也不要紧,踩不空。”
专门给这些小贼留路呢。
这就很厚道了!在农村就是如此了,孩子这么着也不是坏,就是纯粹看见啥长的好了,忍不住想偷着摘一两个。不成熟的不会胡糟蹋,成熟就想吃。
吃就吃吧!
真弄那么深,把哪个孩子摔了就不好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家里几桌子人吃饭呢。怪不得看见地边子都修整好了,她这动作利索的不得了呀。
金印和大民三岭帮着招呼客人,女人在后头院子里,孩子满院子跑。
好旺的人气!
金印给这个倒酒给那个倒酒,哪怕是这么造比花钱雇人花费的代价大的多,他也乐意这么着。要不是老四看着像个正经人了,谁他娘的上家里的门呀。瞧现在,一声吆喝,周围几个巷子里的人来帮忙,就是听到信儿的,都赶来帮忙了。吃点喝点怕啥呀?人活的就是个人气。
四爷这边敬了那桌敬,吃完了又围着火扯了好长时间的闲篇。女人们走的时候把厨房都给收拾好了,等人群散了,这都晚上八点半之后了。
在没有娱乐的冬天,八点半真的很晚了。
可饶是好好的招待了一顿,林雨桐还觉得不好意思。
虽然不好意思吧,但是还就只能这么受了。为啥呢?因为这些人多多少少的,跟自家有点债务关系。这个钱真不多,比如去年年前,借了的过年钱。或是这一年内,有些是着急给孩子瞧病,给孩子教学费。虽然也听说自家是月光族,但这确实是每月有收入的。那这基本手里是有活钱的。上门借个两毛三毛的,这边肯定有。于是,这么零散的借钱的人就多了,多是女人们上门。借个五分一毛的,你说给不给?还有那种,上门借盐借醋借几碗苞米面几碗白面的,就更多的了。
这属于再能花钱,也能从手指缝挤出来的钱。
每个来借钱的都觉得借那么一点自家拿的出来,桐桐对外从不说谁从我借钱了,除非这人借钱的时候她自己不避开人,或是借完她自己告诉别人了,桐桐又不会跟谁说。
所以,大家都没数,都不知道桐桐把多少钱借出来了。就是杨淑慧都不大清楚!
但桐桐肯定是有一本账的。就说今儿来帮忙的人吧,像是刘成功,欠了自家七块六。几乎每月都来借,但从没还过。最少的是来帮忙的那个叫柱子的孤儿,十几岁的孩子,给他弟瞧病的时候蹲在门口开口说能借五毛吗?桐桐给了五块,说是先去瞧病,不够了再回来拿。最后幸而没事,只花了两毛。这孩子把四块八还回来了,还差两毛钱,还不了呀!一听说家里有事,直接就跑来了。在这边吃了饭,走的时候林雨桐还给带着三个夹着肉的大馒头,叫给他兄弟带上。
像是欠了几毛还不起的,多了去了。关键是没地方挣钱去呀!真不是说有多懒!
这冬天了,年底了,一般要债就在这个日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年前就要把这一年的债重新理一下,便是你不能还,但我得提醒一下你,你跟我有这一码事没了呢。若是借的高利贷,那就更麻烦了。人家债主子这个时候上门,你要是不能连本带利的还,那就先把利息给了,咱俩重新把这借条一更新。
年年如此,就是为了防止赖账的。
因此,越是穷的人家,越是没有过年的心情。第一,实在是没钱,过不起年;第二,得从入了腊月,就天天有人上门催债,催的人心里焦虑,只觉得丧气。觉得这个年关呀,真难熬!
这种情况下,林雨桐还不能说:“来吧!来干活,干多少活抵多少债。”这叫看不起人!
这事弄的吧,就是干活干了不少,欠债的不能算还债。而债主子这么给提供好茶好饭,这个代价确实是比雇人的代价更大。
谁都没有占便宜,但偏偏的,这里面有个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人情。
桐桐本来也不会去要债,而今呢,不仅不能去要债,有些人来借钱,说过不去年了,借两块。要是没两块,一块也行。
桐桐怎么办呢?她还是拿了两块,借出去了。
苏环婶子拿了两毛钱上门递给桐桐,“小桐呀,彩儿借了的二百,说是年底还,现在肯定是暂时换不起的。你别怕,婶子不赖债。金丝往外借钱是按照利息算的,婶子也按这个利息,把钱给你。”
逗呢吗不是?
林雨桐推回去了,“有了再给是一样的,咱俩家隔着墙住着,不说利息的事。”
然后苏环就给桐桐拿来好几双新做的鞋,“我看你大嫂给你做的鞋,鞋样子就是你大嫂那边的……”
只要不绣花,单做鞋的话,这些妇女的手可利索了,一天一夜能做出三双来。这估计是这婆媳抓紧做出来了。
单的三双棉的两双,确实是自己的尺码。
行吧!收了,这债的事,她们不提,她也不提了。
年底了,属于各种案件的高发期,四爷就比较忙了。不仅负责后勤车辆保障,有时候还得当一回看守。押回去的人被关着的,但也需要替换着值班。
可到了腊月过半,四爷还是请了假,得去省城一趟。
去的话需要带什么吗?林雨桐给带了些菜干冻鱼,四爷弄了几只野兔子,剥洗干净给收拾好,这就成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到县城,横梁上挂着装菜干的袋子,车头上挂着鱼和兔,桐桐坐在后面,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笑。
先去县城的大姐家,自行车就放这边。
雷智平在家等着呢,育莲也把东西收拾好了,几包袱做好的鞋子,然后四个人又去坐吉普。是的!县城有领导要去省城开会,说是顺便带几个人过去。明天下午就回了,能在省城住一晚。
人家要示好,确实是顺路,再不接着就显得矫情。就这么的,往省城去。
到了地方桐桐和育莲先往家里走,四爷和雷智平跟人家在外面说啥呢,桐桐也没问。
省城这地方,住房也看情况吧。像是那筒子楼,住宅楼,都是五十年代的建筑。但那多是职工争取福利,一部分人能住上的。大部分人住的其实还是市政公房。一平米的使用面积按照六分、八分这个样子算的。所以双职工家庭住五十平的房子,每月才三四块钱,双职工每月总收入八九十的情况下,三四块不算是多高的支出。并没有比一家人饱饱的吃一顿红烧肉高出多少。这还不算有些单位会为职工承担一部分房费,一般承担的比例至少都在一半。那也就是说其实每月一个家庭需要为房子付费一两块钱的样子。这是没有负担的。
更不要说,单位会想法子盖家属院,然后都给分房子。
如今这正处于大面积分房之前,公租还很普遍的情况。
能住进筒子楼的,这是单位的房子,不需要花钱的。干部还不好意思跟职工挣,所以,他们住的都是公房。这种房子按照级别嘛,按规定,林双朝该享受的住房面积是一百零五平,若是住的不够这个平方,单位会发补助。若是超过这平方,超过的部分就得自己掏钱补上。
林双朝住的是院子,一个大院住好几户,应该都是级别差不多吧。林双朝在偏院,院子一排房舍带着厨房厕所,还有个三四十平的小院,地上铺着大青砖,靠着墙边还有个十来平的小花坛。花坛里没有花,能看见被塑料膜盖着的香菜菠菜,还有用土围起来的一捆葱。
这条件,也是生炉子,用炉子做饭。屋檐下的煤球一排排,摆了那么多。林雨桐感觉还没自家住着舒服呢。
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少有能坐在一块说话的人,吃什么都得买……”感觉不如老家方便。
林雨桐进了屋子都没能脱大衣,真不咋暖和。她就说吴秀珍,“炉子打开,您用煤能用多少?您的煤我给您包了,家里现在缺您烧煤的钱吗?”
人家都这么过的!死丫头,你就是会霍霍。
但到底是把炉子给打开了,烘烘屋子。
女儿女婿们都回来了,“包饺子吧!”
行吧!桐桐带的萝卜干,再加上家里的半斤猪板油,就能做一顿团圆饭了。
林双朝回来的时候,屋里热气蒸腾的。收音机开着呢,呜哩哇啦的,三个女婿坐在沙发上争长论短的。老太太在炉子边坐着,笑眯眯的听。老伴儿跟三个闺女支着圆桌,桌上放着案板篦子,正在包饺子。
这一推开门,这个叫爸那个叫爸,这日子一下子就喧腾了起来。
之前还不明显,现在这么一对比,这才发现少了什么。
对!就是少了那么一股子喧腾的劲儿。
吃着饭,林双朝就问四爷:“听说老家分地了?怎么样?还算是公平吗?”
尽量在做到公平,也确实是还算公平,“少不了多吃多占的事,但也并没少了谁的。”
林双朝点头,四海说话总能点到要紧的地方。分地这事,想要做到绝对的公平,那几乎是不可能。多占了的,暂时管不过来,之后可以从多占的那些人收取承包款。但是,前提一定得是不能少了谁的,得力保人人有田种。只要暂时做到这一点,那就不至于出乱子。
这边关注了四爷和桐桐在老家的生活,又问育莲,“夜大读了,函授能有个学历,之后呢?”
“还是去幼儿园,这个地方对学历要求不高,就是得有些耐心。我不会唱,也不会跳,所幸手工还不错。带着娃娃们做做手工……”
这算是务实!这算是一份正式的工作,也能照顾家庭。
跟大女儿和小女儿不同,二女儿就显得特别有上进心。她如今在纺织学院进修,甚至为了进修,暂时延后了生孩子的计划。林双朝就问说,“那你是怎么想的?进修完了,不下车间了?”
育蓉端着碗垂着眼睑,“我进修也是我考的比其他人都好,这才争取到的名额。为啥进修呢?目的不都是为了争取脱离一线?”
吴秀珍在桌下踢了育蓉一脚,会不会好好跟你爸说话?
林雨桐左右看看,这是有事呀?等晚上了,林双朝给桐桐取这一时间的稿费,这才道:“你二姐呀,是心里不舒服。同样是企业单位的,她见人家的父母很轻松的把子女调到政府单位,级别还升了……心里又不怎么舒服了。”
哦!这种事呀,怎么说呢?得习惯呀!要不然日子就没法过了。
林双朝坐在书桌后面,问桐桐说,“现在这种……安排工作,很多吗?”
林雨桐叹气:“周海潮家的闺女,听说是安排到县城一所小学教书了,是有编制的。”
林家跟周海潮是对门,这家的姑娘周小丽跟桐桐一般大小,学历勉强算是初中,“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周海潮在他们职业中学给他闺女弄了个毕业证,紧跟着就安排到小学去做劳动课的老师了。”
这还只是一个职中的校领导,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的?
“他家的儿子大勇先是被安排学开车,后来就去了公社做司机,但现在听说成了什么办事员了。”
这叫林双朝格外的沉默。
当年对门两个后生,他读了大学,周海潮读了个高中。后来他参加工作,周海潮也参加工作。他是步步高升,仕途还算是顺畅。对方在一个职位上不挪动几十年。结果是,他的子女一个没安排,而对方的子女都安排的很好。儿子的工作有前途,闺女的工作稳定。
但长此以往,会如何呢?
林双朝摸了摸身上,他不抽烟,但偶尔会收别人递来的烟。果然,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被揉皱巴的烟,然后手稳稳的划开火柴,将烟点燃,一口一口接着一口大口的吸起来。良久才坚定的说,“你得相信,这样的事是不能长久的。”
林雨桐坐在边上没有言语。
林双朝就说,“……一旦动起来,那必然是摧枯拉朽的。所以,这更得你们自己站的住脚。只有如此,不管什么样的风浪来了,才能扛得过去。换言之,谁给的饭碗都不如自己挣来的饭碗端的稳。小桐,你得记住,原则的问题是个大问题。什么事上都能退让,只原则的问题上,一步都不能退!退一步,不仅是给自己惹祸,更是给子孙后代埋下了祸根。代代都做第一代该做的事,就不会有什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样的话了。人的本事有大小,各凭本事吃饭。有什么样的能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这才能平安长久!”
林雨桐就笑,低声道:“我们没怨,二姐就那个脾气。”她哄老头,“跟您打个申请呗。”
嗯!说。
“我也不缺钱,明儿想给您买个电视去,也方便看看新闻。”
林双朝就问:“明儿能买到吗?”
能!
然后林双朝第二天中午吃饭的点都跑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人家带了好几个同事,回来看彩电了。这个夸:“这就是咱们扎根基层的大作家呀,你的文章你爸给推荐了,写的真好。杂志我们也订了,单位也订了……”
感谢您的支持。
“好文章就是要叫更多的人来读嘛!”
林雨桐跟人家寒暄,林双朝就喊四爷:“四海!四海!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昨儿跟我说的事呀,现在跟相关的领导做个汇报嘛!”
感情被请回来的是主管农业灌溉水利的一位副厅,这人指着林双朝,“你这个人真是!拉着我们来看电视,结果在这里等着我呢。”
四爷就给倒茶,请人家坐。林雨桐赶紧去拾掇饭菜了。
四爷要说的是什么呢?还是灌溉,“……有些问题,是咱们基层可以组织人力,来做到的。比如说土地不平整,影响灌溉,那咱们可以用人力把地推平。但是有些是人力无法办到的。我觉得有两点特别重要,第一是,因为地形问题,稍微改造就能改为水浇地的,这需要建材;第二,便是水渠低于灌溉区,水得抽去。可拿什么抽呢?人力不行呀!这得电泵。”
那农业部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满足大家的这个需求呀。
所以呀,四爷就说,“能不能请主管部门,跟农村的生产单位和企业之间牵线。比如一台电泵多少钱,我们可以分三年五年结账。”
哟!这可是没有先例的。
但对方还是认真的拿出本子和笔,把这个事给记上了,“回头呀,我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再去各个地方,实地的看一下情况,之后呢,再联系厂子,看人家怎么说。具体能有个什么结果,现在不好给你回复。”
那也很感谢了。
四爷就说,“农村的日子很苦,年跟前,家里拿不出一两块钱积蓄的人家占了九成。家里的粮食省吃俭用撑不到夏收的占了七成……”
知道!都明白!对方就拍四爷的手,然后跟林双朝夸,“能这么处处留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林双朝就笑,“你不怪罪年轻人鲁莽和异想天开就成了。”然后请人上桌,“吃饭!吃饭。”
许是人家领导打电话了,要走的时候农机厂派人来了,说是等过了年,他们厂会有助农活动,打算资助十台抽水泵。
咋说呢?普遍的问题没解决,但自家生产队的十个生产小组,是不是每个组能有一个了?
这就意味着,也能抽井水出来灌溉。大渠的水灌溉谁都喜欢,但这不是轮不上吗?有时候等水等的人心焦的。如今嘛,实在不行,用井水慢慢浇着呗。
村里人不知道这是咋操作的,都认为是:林双朝可算是给乡里乡亲的同村人办了一件实在事!
第892章 流金岁月(23)
八二年的春节,就这么在一片飞雪中来到了。
四爷和桐桐回来的时候捎带的把双泉也带回来了。她都大四了,正式的进入了实习期,再有半年就该分配工作了。如今是没学习压力,工作的话,这些毕业生又不愁工作。
特别好的大学,大部委抢着要。省里的不算是特别好的大学,但也是紧俏的人才呀!不管是政府机关还是大的企业,直接往下分。都是不错的去向。
大学生眼看供出来了,这对金印和杨淑慧来说,心就算是能放下了。
过年了,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再加一个闺女,团团圆圆的。
年底了,大儿媳给做了棉鞋单鞋拿过来,这一冬地里的活儿媳妇也抓的特别紧,抽空还给老四家翻地,还抽空把一大家子的鞋给做出来了。小桐呢,不太爱用缝纫机,但是裁剪的衣服比老裁缝都好。一家子的衣裳都是小桐给裁剪的,是自己这个婆婆踩着缝纫机给做起来的。
闺女呢,许是受了小桐的指点了,回来没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买成红糖了。这玩意自家吃也行,留着走礼也行!结婚的多,添孩子的多,还就稀罕这红糖。杨淑慧把这分了四份包起来,一个儿媳妇带回去一份,自己留一份。一家能分三四斤的样子。
三岭是干了他家的,还得帮着老大家,觉得靠着嫂子拾掇地怪不容易的。稍微有点空,还得帮着老四家平整地,关键是怕紧靠着地把房子给泡坏了,愣是喊着人跑了可远,开着拖拉机拉了几车的石头回来,把房子外面靠着田地的一块,砌成一个石头台子,还给留了上下的台阶。
老三一天天的最忙,觉得大哥力弱,如今不能跟着大队混日子了,自家种自家的地,干不过来咋弄呀?老四呢,干的那活呀,是家里的事一点都顾不上。操心完这家操心那家,就见他忙的滴溜溜转了。
然后年跟前了,老四除了把工资给两人分了,还另外拿了一百块,一家给了五十。只说是给供销社牵线,挣的点。反正是谁干活了,他心里都有数,没叫谁吃亏。
三儿媳守着医疗站,等闲是不回来的。如今过年了,医疗站关门了,这才回来了。
双泉在炕上坐着,剥花生呢,回头要炸花生米。
引娣不爱这零碎活,生产队的羊也分了,小桐买了一只羊,回来就宰了,今年家里包羊肉馅的饺子,“我剁馅去。”
小桐不得清闲呀,因着字写的不错,都找小桐来写对联了。堂屋里桌子拉开,小桐坐在那儿写对子。
金印和四爷招待人,大民和三岭在洒扫,就得把家里大扫除好几遍,好干干净净的过年。
杨淑慧在和面,见白兰进进出出,站也不对,坐也不对,处处显得生疏。她就安排说,“兰子,剥葱,吃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
嗳!
白兰去菜园子抓了一大把埋在土里的葱,别看这么埋着,那都冻成了冰凌子。她左右看看,上哪去剥葱?屋里面去吧,那么些人,这葱又这么个味道。可在外面吧,这乱七八糟的葱皮,风一吹刚扫的院子就又脏了。
得了!去门口吧。
门口的巷子里,风两边通透。雪那么下着,进进出出的都是扫雪的。各个都是赶紧扫了,就把手放在衣服里暖着去了。结果苏环就看见金家这瓜娃子媳妇在门口剥葱呢,“手给你冻掉了!赶紧回去剥呀!”
这一喊,扫后院的三岭才听见了,说白兰,“你是傻呀还是咋呀?去厨房把火点上,烧些热水,你坐在灶膛前剥葱去呗。”
双泉听见了,就把手里的活放下,“白兰,咱俩上厨房。我还想吃点萝卜羊肉的,你烧火,我擦了萝卜丝好焯水。”
这才把人给叫走了。
白兰坐在灶膛前,又找不见点火的火柴。双泉才在风箱上一摸,“咱家的火柴一直在这里,不乱放。”
哦!白兰不好意思的笑笑,“医疗站离不得人,平时没时间过来。”
双泉也理解,那地方守着的时候不一定有人,可一离开,准有人找。她就问说,“你们以前是拿工分,那现在咋弄?”
白兰就道,“现在……就是还是村里的医生,多给了两亩地,三岭种着。那个院子也给咱了,还是村上的医疗站。咱自己贴钱进点药,头疼脑热的,能治就行。”
能挣到钱吗?
“也不是不能,多数是赊欠的。不舒服到医疗站了,就得给药。药拿了,三五分钱都说暂时没有,记账吧。那就记着,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挣的都是赊账。”
这还真是,日子不好过了。
双泉正不知道该说啥呢,就听白兰说,“姐,你有不穿的旧衣服没有?要是有,给我几件。我不嫌弃!”
双泉:“………………”给新的吧,自己其实也没有。并不是每一年都添新衣服的。可旧的吧,啥样的就叫旧的?在老家穿的衣服并不比白兰身上穿的好,上学时期穿的衣服……大一的时候冬天添置了两身,去年冬天又添置了两身……冬天的衣服一共四身,大外套只两件。看着鲜亮是真的,但仅仅是有替换的而已。
要是说没有,是不是也有点不太好?
双泉就说,“去年买的……你要是不嫌弃,回头你穿。”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头吃了年夜饭,老三家两口子还是得回医疗站,双泉就拿了衣服给白兰。
杨淑慧以为是怕这晚上这么晚了要走那么远的路怕白兰冻着,才叫穿去的,也没在意。谁知道大年初一,儿媳妇穿着闺女的衣裳,闺女穿着小桐给拿来的一件老粗布做的棉袄。当时小桐拿来的时候说的是,“宿舍有暖气,家里没有。穿个小棉袄在家蹭着吧,又暖和又不担心蹭脏了。”
是!小桐平时在家也这么穿。老粗布染织的布,偏给做了那么多好看的盘扣,样子也怪好看的,自从回来闺女都穿这个。
结果怎么弄的呀?好好的衣服你给老三家的了,回头你上学校穿啥?
双泉低声道:“别言语!老三家的日子过的难。”怎么难了?月月二十块钱,家里的粮食够吃,家里的菜也够。难哪了?别说她那个卫生站不挣钱,其实还是挣的。药是整大瓶的进,都是论斤买进来的。是,很多人都赊账。但也有不赊账的呀!就算是她不挣钱,那也不至于没衣裳穿呀!
杨淑慧指了指双泉身上的衣裳,“小桐做事多周全的,都给你做这种小袄了,能不给白兰吗?你的是蓝料子配着黄色的盘扣,她是新媳妇,是红料子配着黑色的盘扣……也给了你大嫂一件,她还没舍得上身。”然后就点闺女的额头,“千人千性,你这嫂子和弟妹各个的脾性都不一样,不是说坏人吧……就是有点啥缺点。白兰拉的下脸,爱占便宜。她一张口,指定是知道你不好意思不给。你跟她相处就不能和你跟小桐相处比,这不一样呀!小桐不想占便宜,白兰爱占点小便宜……你得有数!别傻愣愣的,人家一说,你就信了。”
知道!知道了!给了就给了吧。
今年说起来是添了俩媳妇,杨淑慧给俩儿媳妇准备了红包,本来打算一人给十块的,现在算了。一人一块吧!回头偷着给老大家的补上都行。
就是气有点不顺!
杨淑慧跟桐桐说话倒是不避讳,就剩下娘俩的时候,杨淑慧就说,“你姐也不是工作了!若是工作了,日子过的好,那要是有心,拉拔一下兄弟,这都行。可这还上学着呢,农村娃们在外面,得跟人家一般齐,不容易。衣服买的不错,但谁家出门不得穿的鲜亮一点,毕竟嘛,人都是先敬衣裳再敬人的。就是几身出门能见人的衣裳……”
语气里很不高兴。
林雨桐倒是真不知道白兰还有这毛病,以前处着其实也还行。
杨淑慧就操心的,话都没法子说,光是叫白彩儿帮着她捎带的要这要那,要的少了?自家做的柿饼,用柿子酿的醋,桐桐自己做的麦芽糖,老四从外面弄来的毛栗子,光是自己撞见的,就这么多回了。她一直都没提醒,觉得三岭在这边干活实心实意的,这些家常用的小东西,自己这当婆婆的,不能挑拨。
现在呢?自己把事点在明处,也是给小桐提个醒吧。
谁知道自家这儿媳妇精灵的很,初五的时候,白彩儿又上门来了。在门口就喊:“小桐——小桐——兰子说你这里有干鱿鱼呢,她说要两条,给她捎带过去。她明天要待客,今儿得把鱿鱼泡发了!还说你有自己弄好的干猪皮呢,给她拿二两……”
杨淑慧在这边院子里听着呢,就有点生气!鱿鱼一共就那么四条,小桐和老四都不走亲戚,不招待亲戚的吗?你要两条?咋这么轻松呢?
还有猪皮,老四就爱吃这一口,是小桐专门给老四做的。处理起来麻烦的很,这玩意不费钱,费的是工夫。你整天守在医疗站,没时间弄?
她这会子就听着,听着小桐怎么把人给怼回去。
谁知道小桐马上就喊:“妈——妈——我三嫂要鱿鱼和猪皮呢,还有剩下的没有?”
杨淑慧:“……”不得不配合,“哪里还有剩下的?”她夹枪带棒的给白彩儿捎话呢:“拢共就那么一点,老四还有同事要招待,你大姐跟你姐夫要是来,你拿啥招待?整天的大手大脚的,等你没有了,谁给你手里递一个呢!”
白彩儿红着脸走了,去了就跟白兰说,“你婆婆肯定对你有意见了!”
三岭回来的时候听了个尾巴,等白彩儿走了就说白兰,“别老跟你这堂姐往一块凑,她啥名声?”挑拨婆媳关系,这是不想叫自家好好过日子。
白兰就应了一声,低声说,“我大概是把妈给惹生气了!”她拉了三岭,“我找堂姐,是有事呢。”
啥事?
“我堂姐她表姨,在卫生局呢。我去年冬天跟着我堂姐去了几次,都是去她表姨家。人家要是能说句话,我就能进公社医院。村医没工资,但是公社医院是有工资的。哪怕给我争取一个进修的名额,回来在公社医院当个护士呢,这一月好歹还有二十多块钱。去了几趟,那边话风露出来,觉得有希望。我想明儿再去一趟,这事没办成之前别叫人知道,就想从小桐那边再拿点拿得出手的东西。结果叫妈听见了,给恼了。”说着,就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还有这个,是姐穿旧的。这不是想穿的体面点嘛!”
那你为啥不实话实说呢?
要是有这机会改变你一辈子,弄点礼,这是多大的事吗?
“这事不能言语!要是办不成,搭进去那么些,我更没办法跟家里交代了。”
三岭没言语,回屋取了五十块钱,把三十给了双泉,“姐,你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双泉不要,“真不用!开年天暖和了,就不穿大衣了。等今年冬天,这不是就工作了吗?不能穿学生娃还穿的衣裳,得另外买了。你媳妇要不要的,那衣服我也穿不了几天。”
三岭这才跟父母把从白兰那听来的说了。
这个事吧,只要有机会,别管成不成,都得试一试,对吧?哪怕是去进修学点啥呢,学到肚子里总是咱自己的吧。金印就觉得这钱不算糟践,很该花!
他就说,“你跟老四和小桐实话实说,别瞒着。”
这确实是好事呀!进修名额多紧俏呀。都是从赤脚医生里选拔,大家的程度差不多。别人找熟人,咱不找熟人就没机会。白兰能找到熟人,那就叫她去办嘛。
桐桐给拿了一条冻羊腿,四爷又从那些套兔子的人手里买了五只兔子,秦引娣杀了两只她养的大公鸡,过年都没舍得杀,但这不是要办正事吗?
这玩意肯定拿的出手呀!再加上金印弄来的两条好烟,去吧!办事去吧。
许是东西到位,过了正月十五,双泉返校的时候,白兰的进修名额果然下来了。
这次是三岭去送的,白兰也得去省城,在省城的医科学校进修一年。
村医就成了卖中药的老朱,或是去西村那边的医疗站也行,反正并不远。
出了正月,二月的龙一抬头,这春就来了。
春天了,该种点啥呢?
冬天的雪,各家扫出来的运不出去的,都堆积在自家的地里了。所以,自家的地现在是湿润的透透的了。
杨淑慧说,“种一季春玉米。”
不!种啥玉米,那玩意才多少钱一斤。
桐桐要种西瓜,一般的西瓜在三月才开始种,八十天到一百一十天就成熟了。也就是说,快则两多月,瞒着三个月多一点,就收完了。这块地围在村子中间,温度比在别的地里能高个几度……先育苗,再用塑料盖着。
没有完整的塑料没关系呀,谁家没有肥料的内衬塑料呀,凑活凑活呗。
她只跟四爷说了,然后偷偷的都把苗育好了。
就没见过这么任性的种地的!行吧,种吧!真要是不成还来得及改种其他。
这么多人帮着种起来了,都操心呢,说是一场倒春寒小桐种的这玩意就得完蛋。嗯!是有倒春寒了,冷了下来了。可能真是在村子里烟气缭绕,有助于保温,人家没冻死,天一和暖,又缓过来了,蹭蹭蹭的开始长了。
桃嫂子还说,“其实也好,等西瓜熟了叫老四用架子车拉上,去各村换粮食去。”
四爷:“………………”质朴的老农们种出瓜果之后,朴素的想法依旧是赶紧换粮食。
边上刘成功还热烈讨论,“就老四这性子,到处都是认识的人,粮食换不来,全送没有了。”
金锁还点头,说金印,“叔,怕是得你拉上换去!”
金印嘿嘿嘿的笑,没应这个话。
此时,巷子传来叫卖声:“换豆腐咧——换豆腐咧——小麦包谷黄豆绿豆啥豆子都行——换豆腐咧——”桐桐看着四爷,噗嗤一声给笑出声来了!
边上还有人起哄:“老四,练习练习!换西瓜——赶紧的!跟人家学学,小麦包谷黄豆绿豆啥玩意都行——换西瓜咧——”
笑了半条巷子的人,把人家换豆腐的都笑的莫名其妙,看四爷说,“小伙子,换豆腐不?”
桐桐从四爷裤兜了掏出五毛来,“买五毛的豆腐!”
这瓜媳妇子,你买五毛钱的干啥?想吃几顿呀!而且,咱们有那种不太好的黄豆!杨淑慧把钱塞给桐桐,“等着,家里有黄豆。”
白彩儿心说,小桐也不少沾她公婆的便宜。瞧,小桐要花钱,她婆婆不让。不让就得她婆婆出豆子。
四爷说杨淑慧,“妈,算了,还是买吧!桐桐爱吃豆腐干,一斤出四两豆腐干……得多买些。”
杨淑慧本来打算往出盛豆子的手彻底放下了,干脆把这半袋子直接拎出去,“那就这些豆子加五毛钱,就换这么些了。”说着就看自家的馋媳妇,想问问人家买这些够不够。
谁知道这媳妇咧着嘴笑出牙花子,对着自家那儿子直乐!
白彩儿心里翻白眼,心说,这婆婆还不就是个偏心眼。小桐有个当官的爹,横着竖着都是对的!白兰可怜的没爹,结果是抬脚动步都是错。
杨淑慧可不觉得自己是偏心眼,她也瞧着自家这儿子媳妇愁人,真的!瞧瞧这两人那样,真就像是乌鸦碰见了老鸹,看不见对方的黑。
第893章 流金岁月(24)
等到菜苗都栽下了,杨淑慧突然发现她家的儿媳妇好似有点不一样。
比如,以前等闲是不吃那罐头的!但最近老四成箱的给买罐头回来,什么菠萝罐头、蜜桔罐头,饭量小了,但是爱吃这些以前压根就不碰的东西了。
瞧瞧,外面的窗台上,罐头瓶子已经得摞着摆放了。
再比如,之前还往地里去,但现在基本不往地里去。哪怕是给刚栽下的菜浇点水,这个跟玩儿似得活她也不乐意伸手了,每次都是老四回来把这些活干了。
是的!老四家的地现在确实没啥活。瓜又没长起来,菜才栽下,也就是草长起来了。可现在这草也是稀罕玩意。家里的养的鸡鸭猪全靠这些东西呢。一冒出来草就有闲着的老太太带着孩子帮着给拔了,就在家门口的活,顺手的事。
自家儿媳妇惯常爱搬个凳子,然后坐在地头,眯着眼看着。
看啥呢?
她这几天都不下地了,总感觉莫不是这孩子有了吧。年轻孩子不知道,别以为只当她嘴馋了。心里有猜测,还不敢问,怕人家以为这是在催她呢。
今儿就见儿媳妇又坐在地头,不大会子,不知道谁家的鸡溜溜达达的往这边来了。之前桐桐就说,地在这儿,这是没法子的事。养鸡谁也拦不住,但请圈着养。嘿!总也有人就不理这一套。这是地里还没长西瓜呢,等长起来给你啄的,这还成吗?
以前也有这样的,被三岭放了几回夹子,夹住了好几只鸡,再没人敢放了。如今呢?看小桐好说话,又给放出来了。
杨淑慧一看见鸡腿上的红绳子就知道,“又是后巷马梅家的!”这个臭婆娘,惯常就是这坏毛病!越是不让怎么着就偏要怎么着,显得她能耐!是!人家五哥儿子,在这一片属于横的人家,等闲没人敢招惹。但我还真就不怕,“我找她去。”
干嘛找呀!
桐桐说着,就拦了婆婆。
然后看向那一队鸡,领头的白母鸡趾高气昂的,后头跟着各种颜色的小伙伴,先是朝这边看,见没动静,扑腾腾的就要往栅栏上飞。进去可就是地了!
林雨桐顺手就捡了地上的石子,抬手扔了过去,打在鸡腿上了。
其实是可以要鸡的命的,今儿捡回来就能吃鸡。想了想算了,养个鸡也不容易。她伤了一只鸡腿,这大白就嘎嘎嘎的叫着飞远了,惊的毛都炸起来了一样,走道儿一瘸一拐的。
鸡群不敢上前了,在一边观摩。
等了会子,见没动作,又继续往过靠。
林雨桐又抓了石子,瞄准,中!
杨淑慧:“………………”无聊不无聊!真是有这咸淡工夫。
她忙去了,叫她自己在这里玩吧。
玩的结果就是正是饭晌的时候,马梅在后面巷子里,跳着脚的骂:“……缺了大德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家头上了……”
大家都不知道咋了,马梅就指着她家的鸡。
鸡群七八只,这会子都窝在她家门口的草窝里。她过去拍了两下手,鸡群扑腾着起来了,然后就这么朝边上走了走,这一走可好看了,所有的鸡都被打伤了同一边的腿,走路朝一边瘸。
这不光是个缺德鬼,还是个促狭鬼。
边上就有人劝,“行了!再骂连这瘸腿的都没有了!直接下了锅连鸡毛都不给你留。”
马梅就指了指桐桐家,“肯定是四混子干的。”
人家早就说了,有庄稼了,把鸡看好,你非不听。没给你吃了就是给面子了,行了行了!把鸡关到笼子里,养一段时间就养好了。
把桐桐给笑的,拎了醋壶给面里又加了点醋:嗯!香。
杨淑慧闻见那个醋味,酸的口水往出冒,试探着问说:“卫生纸……我记得上次买的也不多,这次我再买点?”
林雨桐摇头,“还多,不着急。”
不是问你这个,就是问说,“那个……小桐,你妈也不在身边,妈就是问问,你每月那个事准不准?”
林雨桐就笑,“这个月没来,超了快二十天了,我估摸着是的……”
杨淑慧一拍大腿,“哎哟哟!”她站起来都不知道想咋,好半晌才说,“你想吃啥,想办法给你弄去。”
就是想吃水果!但这个月份没有水果,只有水果罐头。
林雨桐没折腾人,“晚上吃一顿酸汤饺子吧。”
成!酸汤饺子,这个容易。
如今也没有什么检查一说,觉得有,咱自己知道就行,也不好声张。等着就是了!
杨淑慧晚上给金印偷偷说了,“看能弄到啥稀罕玩意,给弄上些。”
金印不种地,每天还是出去代班开车去的。反正车站是他的长居地,没事就在那边,跟看门的称兄道弟的。哪天出去,不整个七八毛一块多的。认识的司机多了,也会帮一些过路干私活的司机处理一下手里攒着的票票或是东西。
一听说可算是要当上爷爷了,那不得往心里去吗?没过几天,就弄了几只鸽子和鹌鹑回来,还是活的。养这个太麻烦,弄回来就是炖汤吃肉的。
喝着这个清汤,突然就想吃米线了。
真的!可长时间没吃米线了。大唐的时候上哪弄米线去?回来在北方一直也没见这个东西,还别说,一想起来就有点分泌口水。
这要是有一碗细细的米线,豆皮海带丝青菜啥的一放,麻辣的酱料一放,美美的吃一碗,是不是特别爽。
这么一想,就去折腾了,做不了米线,咱有粉条呀,弄一碗麻辣粉是不是也不错。
四爷一看这个饭就明白了,这是想吃米线了。这个年月在北方小公社要吃一碗米线,这难度就如同在大唐的长安要吃到新鲜的荔枝。
但这玩意,从南边弄来不容易,不过京城应该是有的。省城的一些大厂里要是有南方人,他们跟老家有联系,说不定老家寄的土特产里有这玩意。
然后四爷先找供销社,从上面要的货物清单里,能不能把这个东西作为调配品,叫北方的人也吃到米线呢?但这个慢,且成不成不好说。
得从省城想办法找才是。
结果这么一折腾杨淑慧就知道了,她给双泉打了电话,“你看你的同学里,有南边的没?要是有,咱跟人家买一些也行,邮寄的费用咱出。”
双泉实习,还是在棉纺厂那边。
接电话也得在工会那边接呀!育蓉而今不下一线,就在工会呢。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桐桐怀孩子了,想吃米线。
她嘴上跟双泉说,“她就是瞎折腾!她都没吃过米线,上哪想吃米线去?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就是嘴馋,转脸就肯定忘了。你别给她去找了,回头我说她……”
非不叫双泉为这个费心。
可回头就找了之前一个车间的女工,她是南方人。先是跟男人随军,后来她男人复原安置到这个厂工作,她也就留在这个厂了。她家是南方的,试着问问。
可并不是南方人都吃米线的!女工就说,“以前我就是逃荒的,还吃米线呢?不过你等等,我回头写信问问。”
育蓉又想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但这是肯定得跟自家妈说一声的,这死丫头怕是有了,却跟家里不说一声,“……听那意思是,想吃米线。”
谁想吃米线?
林双朝回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育蓉赶紧接了他的公文包,“您那大作家闺女,要给您生外孙了,害口,欺负人家公婆,还折腾人家大姑子,要什么米线……”
米线呀!
林双朝记下来了,专门找了领导,人家经常去京城开会,这东西京城真有。
把领导给笑的,“你这个老林,从来不求领导事情,结果呢?公事没有,好容易上门一趟,就为了米线呀?”
就为了米线!
隔了都没一个周吧,县里打电话给四爷,说是老丈人叫捎带了东西。四爷骑了自行车去取,结果是一大蛇皮袋子的米线。
四爷赶紧给林双朝去电话,“不到三个月,也没去医院……因此没给您报喜。您瞧瞧,就为了口这个,把您给折腾的。”
“那就要去医院,问问大夫,不要大意。还是要相信科学的!若是怕在县城不方便,那就来省城,这边的医疗条件好,家里也住的下……”
四爷没一口回绝,而是道,“回头等三个月了,稳当了,我们在县城里先看看,听从医嘱。”好!稳当最要紧。
杨淑慧就特别不好意思,自己没弄来,倒是折腾了亲家一回。
但别管怎么来的,桐桐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米线了,这玩意是真香!
可不香吗?那麻辣鲜香的味道直扑鼻子,红油铺了一层!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在地里挖野菜呢,你这么吃,香了周围一片。谁家闻见这个味儿还能吃的下去饭?
于是,这天……真把贼给招来了。
桐桐夜里睡的很实在,可猛的,后院轻轻的一声响。桐桐迷迷糊糊的听见了,紧跟着就清醒了。再细听,确实是有响声。像是踩着柴火垛上的声音。
自家这院子后头不是巷子,如今的巷子是两家面对面。也就是每一家的背后都紧靠着一家,这两家共用一面后墙,背对背,这家的门朝这边的巷子开,那边的大门面朝那边的巷子开。
这种的大家其实很少防备,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住的,一般不会在近处瞎骚扰的。因此,很多人家的柴火都是放在后墙下面,而且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是自家似得,柴火放的跟阅兵似得,齐齐整整的。那柴火垛就是随便堆着就完了。
爬到柴火垛上,直接就上了墙头,一跳就下来了。
知道这种贼不伤人,吓一下就行了。桐桐这才叫了四爷,朝后头指了指。
四爷披了衣服,只把前院的灯拉开了,朝后头喊:“不管是谁,赶紧回去吧!我就只当没看见,要是真被逮住了,进去就是三年。”
这话一说,果然就听到后院有了些动静,等了一会子就消停了。
四爷就觉得,家里这房子还是得抓紧改!按理说,家有孕妇最好是不动工的,可不动工的主要原因是噪杂和琐事搅扰了孕妇,可桐桐这种的,什么事能惊扰她?这要是不改,生孩子正是天冷的时候,别的不说,只两件事就够人受的了:第一,洗漱。第二,上厕所。
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改建一下,过上一个夏,便是有新建的也晾晒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只要能弄来建材,只要能管得起饭,是不愁人用的。花费了半个多月,家里重新改建了。
首先得是给家里房间的地面全都进行了改建,全都留了烟道。上面石头一铺,且暖和着呢。
再就是改家里的结构,前面的厅堂房,本是主家里的长辈和待客的,如今给炕都盘起来,屋里粉刷好,为的是冬天这边暖和,长辈能跟着住这边。待客的堂屋各种木头家具都做出来了。木沙发木茶几,原木色的,这就可以了。
从穿堂穿进去,是照壁。照壁后面是院子。院子的一边是厦房,另一边加盖了玻璃房。玻璃不是特别透明的玻璃,是那种发绿的玻璃,只能弄到这种。那就只能用这种了。
这种玻璃房不是大块玻璃,都是四四方方的小块玻璃和木头框架拼凑起来的。这房子的顶子上挂着草席子,方便调解玻璃房的温度。而后院了,除了保留旱厕之外,保留了大部分菜园子。还加盖了内部卫生间。把卧室朝后院开的窗户拆了改成门,给里面盖出一间房来,抽水马桶是别想了,但是冲水的蹲便器是可以的。几乎是用了一头猪从人家厂里换出了一个‘残次品’,叫自家给‘捡’会来了。
这改建完了,四爷又在后墙处种了不知道什么花的种子,该墙上固定了不少铁丝叫爬墙,感觉都是长刺的家伙。这是防着有人翻后墙吧。
最后,又给后院的侧墙上开了一个门,门外就是那点地。门外铺着石头,有缓坡直接通到田地里。
金印转来转去,是!这屋子一收拾,这里种花那里种树的,都拾掇的可齐整了。满村去看,再没有比这更齐整的房子,但就是……除了冬天暖和一点之外,那些玻璃房呀,卫生间,洗漱间的,意义在哪里呢?
瞎糟践钱!
可紧跟着,天热起来了,金印觉出好来了。这屋子一改之后,夏天是真阴凉。太阳晒不透,窗户一开,风惯通而过,那叫一个舒服。
天热了,家里拾掇利索了,甚至头一年种下的刺玫贴着地表都开出几朵小花了,桐桐的肚子显怀了。而地里的西瓜眼看着也熟了。
眼馋想吃的肯定有,但这瓜田昼夜有人看着呢。白天人来人往,没人敢动。夜里呢,杨淑慧、大民轮换的守着。
三岭和引娣是主要劳力,金印要开车,只淑惠和大民属于活轻松的。大民从桐桐手里借一本小说,然后拿个手电筒就坐在后门口的躺椅上看小说呢。一看看到夜里一两点,并不觉得很累。
杨淑慧从晚上八点睡下去,睡到一两点起来,母子俩换班。夏天这天嘛,五点天光都大亮了,谁能把瓜偷去?
别人不知道这瓜值钱,还一直想着用瓜换粮食。可麦子没熟,瓜早早的熟了,世面上没有。所以,这玩意什么价位呢?
四爷找了省城饭店,这地方主要是接待领导和外宾的地方。
桐桐种的瓜,自己没干活,但是啥时节该干啥把握的特别好。只这么一点地,可谓是精耕细作。现在看着瓜地里的瓜,每一个几乎都一样大。这几乎是能同时成熟的。
带两个叫人家尝一下就知道,成熟的早不算,还特别甜,味道特别好。
这玩意一个按照八毛五的价格,预订出去了。说好了,他们派车来拉。
这一亩平均五百到六百株,一株只留了一个瓜,一亩就是五百多个瓜。这是多少钱呢?按五百算,这是四百二十五。按照四百块算,四亩就是一千六。
排除油渣各种肥料的投资成本,还能挣个一千四。
这个钱桐桐不会避开谁,就是得叫大家看看,种田是能卖钱的。只看你这个田怎么种了!
现在都是十块的大团结票子,一千四那么些呢。
看见的出去坐在一块聊,大部分人家一两块都拿不出来的时候,这一千四给人的冲击大不大?当真就是看见那些钱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就问眼红不眼红。
有人就说:“不行的话,明儿咱也种西瓜。”
王根生靠在树边上,哼笑一声:“种西瓜?卖给谁?人家种了,就有人上门来买。你们谁行?你们谁家的老丈人在省城当官呢?不管种啥都能换成钱?这玩意存又存不住,光是拉出去,你就说费劲不费劲。外面世道乱的很,就是你想拉着架子车去省城……呵呵!你不怕路霸给你直接没收了,你就种。”
还别说!这还真就把人吓住了。说一千道一万,家里还是得有人当官。这一人当官,鸡犬升天。你说你不走门路,可有些事不用你走门路,人家主动帮你,对吧?
所以,不怪金家把桐桐这媳妇惯的不像个样子,人家就是又懒又馋,但只要能弄来钱,谁看不顺眼不也是白搭吗?
金家是不知道这个话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像是卖了那么些钱,桐桐拿了一百给大民,一百给三岭,“活都是哥嫂帮着干的,不要可不行。”
引娣干的没三岭多,但是大民给看瓜一熬半晚上,加起来算,这钱拿的很合适。
两人都不要,四爷硬给两人塞上。
桐桐又拿了二百给婆婆,一百是下地的辛苦钱,一百是单孝敬婆婆的。
杨淑慧没推辞,先存着吧!存着还是他们的。
这么一分,家里还剩一千。而今这一千块钱,咋用能用完?
紧跟着,四爷把剩下的西瓜开始送人。是的,还剩下不少,不是人家不要,是自家不卖了。四爷就跟人家说了,是往省里送的。那人家自然也就不强求了。
可这也不只是给省里送的。给公社,给县城来往密切的几个领导,给雷智平,给高城那边,甚至给三云县,给地区这些地方,都是林双朝工作过的,有许多同事和朋友的地方。
人走了,茶没凉。人家叫女婿来了,没啥事相求,就是家里种的西瓜熟的早,给送来尝尝,一家俩西瓜,给单位上也就放四五个、七八个的,放到食堂大家都尝尝。那这能不念着林双朝的好吗?
甚至把一些官职不高,但私交不错的放在头里,不光带了西瓜,还带着家里的菜。
林双朝都接了一拨一拨的感谢电话了,才把女婿给等来。来带了百十个瓜,直接给带到单位了。
那人家办公室主任不知道该怎么分吗?人家能不说瓜从哪来的吗?
休息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切瓜大家分着吃,林双朝朝下走的时候,这个说,林厅,咱作家务农也是一把好手,瓜真甜。
林双朝笑着应了一声,“甜就多吃点。”
他下了楼的时候,自家的女婿正跟领导说话呢,“……农村说到底是百工百业,单纯的种地想彻底的摆脱贫困到底是艰难……”
这个孩子呀,早几年淘气,生生是耽搁了!他现在是越来越可惜了!
在单位上,翁婿没有说多少私房话,主要是说桐桐怀孕的事。等晚上回去,林双朝吃着女婿送来的瓜,这才问说,“回头你叫育蓉带金家那个闺女上家里来吃饭吧。”
啊?怎么说起那个孩子了?
“私下问问……这毕业了,有什么意向。是想去企业呀,还是想去哪。”林双朝说着就擦了手,“大学毕业生,怎么用都是符合用人原则的。金家对小桐很好,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问问那孩子的意愿。”
双泉受宠若惊,到现在为止桐桐还是农村户口呢,人家却主动过问了她的毕业分配。
这件事她还真想过,今年政府机构开始裁撤人员,这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属于严进宽出。因此,她就说,“不管是哪个单位,都是国家的,企业的待遇很好,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错,但企业的环境很杂,我一直试图适应,但好似有些难。”
林双朝点头只说知道了,随后双泉被分配到了省城西城区的财政局了。
分下来了,她才给家里打电话,“大部分被分配到银行邮政和很多大企业的财会科,还有税务、海关方面的,我不想在企业的原因就是,企业的财会有时候得听从企业领导的,账目……不好弄!我胆小,就说不想去……谁知道林叔给帮忙了……”
这个忙可帮大了!
林雨桐知道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心里怪不得劲的。她专门去邮局给林双朝打电话,还没说话了,林双朝就笑,“别有负担,一个人在老家要好好的!金家这个孩子是优秀学生代表,是学生会优秀干部,是基层实践标兵,只要她递交申请,九成是能被她心仪的单位要去的。只是她年轻,见识少,不太会做选择。我只是帮她选择了一个相对更适合她的而已。”林双朝就解释,“她的领导跟我有些交情,这能包容她性格上一些缺陷,给她多一些成长时间,这是其一。其二嘛,那边刚好有分房政策,大学生都可以分到二十平的筒子楼宿舍。这对于家不在城里的姑娘,很有好处。便是谈了外单位的对象,也不至于只能结婚,却没地方安家。”
“爸,我能处理好这些。您别担心我……”
林双朝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声,“好好的,不要操心,要是害怕,就上省城来,在城里生……”又叮嘱了一句,眼看到开会时间了,才挂了电话。
在去上单位报道之前,双泉回来了一趟。
金印白替司机顶班一天,省了来回的路费,把他家闺女给捎带回来了。不仅闺女回来了,白兰也回来了。
这事不能在村里说,咱自家人知道就行了。这事虽不违反原则,但是村里人又不知道。一旦叫人觉得开了这个口子,这可就坏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在院子里纳凉,白兰坐在桐桐的边上,跟桐桐说在学校的事,“主要是学妇产科……像是接生,流产手术之类的,我也能做了……去年也培训了一届,现在基本都在县医院工作。现在这生育都计划了,大夫缺口挺大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没接话呢,三岭放下手里的扇子,起身了,叫白兰,“不早了,回吧,你不累呀!”
白兰愣了一下,就起身,“小桐也该累了。孕妇要休息好,也都早早歇着吧!明早我再来,给你查查体。”
林雨桐就说三岭,“三哥,篮子是菜,别忘了带回去。”
三岭顺便拿了一篮子,临走交代上,“豆角架不用你们管,明儿抽空我来弄。”
四爷就说,“明儿星期天,我弄。”
“不用你弄!那就是个豆角架,你非给整成一朵花……瞎耽搁工夫。”
说着话,走远了。
两口子小半年没见,一路无话。可一进家门,三岭就变了脸了,放下菜篮子就说白兰,“你是想怎么着呀?去学习,是为了能在公社医院的。什么分配到县城,哄谁呢?你们那些进修班,就叫基层医疗培训班,啥意思呀?觉得我没念多少书,不懂那个意思,是吧?人家说的就基层医疗,为的就是叫农村人有地方看小病的……是不是这个目的。”
是!是这个目的。但是谁傻乎乎的真就认了呢?“我也没骗你,去年培训的,今年都找关系进了城了。不说全部吧,五六成是有的!那要是咱找不到关系,那咱就任命。但这不是有关系吗?你看人家一句话,咱姐留省城了。去了就分房子!你知道有些大厂子,那房子都一直分不到吗?要不是人家林叔,咱包括咱姐,上哪知道哪个单位有什么政策呀?对吧?人家一个电话,咱姐一辈子受用不尽。你叫老四给我捎带了两回钱,他坐的可都是县里领导的顺风车。就是不动林叔,就老四……老四上县里求个人,这事是不是都能成?我估摸是能成的。便是要花点钱,咱是没有,但可以跟老四借一点呀!以后咱俩都有工资,每个月拿出一半的工资还,这钱也能还上。”
钱还上了,那老四欠的人情谁还!人家帮老四,为啥的?老四有啥能帮上人家的?不就是老四有个好老丈人吗?这边的人情,人家得叫老四上他老丈人那里讨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白兰不说话了,摇着扇子垂着眼睑。
三岭就说,“这事呀,你别想了,不成!”
不成……就不成吧,白兰温声细语的,“我就那么一说,咋还急了呢?行了行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三岭就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早上露水大没法下地,他过去站在路牙子上就能给豆角搭架子,抓紧把这点活给干了。一般在这边干活,他就不回去吃饭了,也叫白兰睡起来直接回爸妈那边吃饭。
白兰应着,早早就起了。
到那边的时候桐桐跟婆婆正在择老豆角,说是要蒸麦饭。大嫂摘了一篮子嫩葫芦,在切片要晒干菜。公公带着大伯子和小叔子在商量给哪里修排水沟的事,自家男人蹲在不远处搭架子,时不时的跟这边高声说话。一过来,婆婆就问说,“起的这么早,你姐还没起呢,心松了,回来就狠睡。”
人家的工作定了,一辈子不发愁了,可不心里没事嘛!
白兰笑着应婆婆的话,“一回来,突然还不习惯了。鸡叫狗叫人嚷嚷的,闹腾的慌。”
杨淑慧:“………………”没法接话了。
白兰也才意识到,话没说对!她忙道,“主要是年纪不小了,才去学,夜里熬半夜,早上还得早起,习惯了。”
那是不容易!谁都知道,学东西要心无旁骛!基础不好,学啥都吃力。
白兰见婆婆一脸的认同,就赶紧转移话题,“小桐,我给你查体。”
你学医拢共没一年,能看个啥。但要是想看,就看吧。
她在躺椅上躺平,叫她帮着瞧。
白兰在肚子上摸了摸,就道,“怀的真好!我们周末在省医院见习,见了那么多孕妇,我一直都没见到老师说的那种怀的特别好的孕妇,你还是第一个。”
完了又拿出包里的听诊器,“胎心也好……”
林雨桐:“……”这就听见胎心了?是不是你学错了还是哪里记错了?这玩意很难掌握的,临床上也很少用这种普通的听诊器找胎心音。这首先,得是大孕周。其次,得是胎儿的姿势刚刚好。也就是肚子里的娃娃正好背朝上,那么贴着孕妇的肚子听诊就是贴着孩子的背部,这个时候只能说是有可能找到胎心音的。这种音是混杂在各种音之中的,很难分辨出来。
这是个非常严肃的事,她就提醒说,“我看了不少相关的书,听说得是快足月,且孩子的背对着肚子的时候才有概率听见……是我记错了,还是书太老了,知识没更新。”
白兰一边收听诊器,一边道,“书上到底是浅一些,这些东西主要还是经验。有经验的老师带着,教些技巧,就不一样。”
林雨桐心里皱眉,医不是这么弄的!老师有经验只能增加学生的见识,并不能把经验过度到每个学生身上。
她就觉得白兰学完还是回公社医院,在药方取药,或是当个护士打打针就好。
她这么巴结为了什么的,咱知道。但说实话,如果一个在农村看病看老道的老中医,他参加培训后,说是要去县城,水平只要相当于一个太平医,林雨桐都觉得可以。但白兰这种真不行。这不光是违反用人原则的问题,这更是间接害人性命的事。
自己不光不能帮,谁要是敢帮这样业务水平的人往要紧的医疗岗位运作,自己还非把这事给整黄了不行。
因此,她不再说白兰学医这个话题了,说起了给双泉带啥去省城的事,“被褥得多带两套吧。厚被子薄被子毯子都得带上……在学校用的铺在床上算了。还得弄个隔潮的垫子!妈,回头把咱家的羊皮和兔皮想办法弄一床皮褥子……”
房子会潮?
“一般都会有点潮,筒子楼通风不太好。”
林雨桐想着岔开话题了,白兰就免开尊口了。但等晌午了,白兰还是来了,就说这个事,“老在公社呆着,我看见孟家人就觉得心惊胆颤的。也不敢跟你三哥说,怕他再把孟家那小子怎么着了……不就把一辈子毁了吗?我想着,年底这不是就学完了嘛,与其在公社医院,那就不如在县城的医院。”
林雨桐不知道三岭的想法,这事还有半年,急着呛她干啥?她就说,“国家花费那么大的代价,给你们补贴叫你们学,目的是基层医疗。啥叫基层呀?人家的宗旨不就是学完回去,继续服务于基层吗?”甚至都没有说能安排去公社医院,人家是要提升他们的业务能力,更好服务基层的,而不是叫他们做跳板的。
去公社的想法,这是白兰当初的一厢情愿。当然了,也有公社愿意要能力好一点的,总得有人干业务吧。但这还是基层,负责一些急病急伤!
但是,现在去公社还没敲定呢,就想去县城?人家不会高兴这么安排,这是违背初衷的。桐桐这一说,白兰的理解是:不能马上直接就给调上去,要不然就是违反政策的。这事得缓着来!
桐桐把人给支住了,先给打发了,省的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蹦跶!
至于之后,之后咱走着瞧!
第894章 流金岁月(25)
白兰是个心里挺搁事的人!
杨淑慧心里叹气,总觉得这孩子都不像是自家人!
她跟金印说起这个事,就道,“老大家的大大咧咧的,过日子抠的紧,但是正事上不马虎。养了那么些鸡,不舍得吃一个鸡蛋,但是攒下来了,给腌好了,双泉要走了,拿了五十个给双泉,拿了五十个给白兰带去学校吃。干活舍得力气,虽说家里收拾不利索,瞧着就跟被炮轰了似得,但地里肯下力气。不过是我这个婆婆在一天,帮着收拾一天也就是了!再不行,喊着大民多干干家里的活,那也行!她对自己抠,其他时候不抠……这能说到坏处吗?说不上!小桐手里松散,心里老过意不去,吃的也给那边送,穿的也给那边送……妯娌俩都别说红脸了,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可老三家这个……这不是上进,是心野!要是一直在公社,两口子还能过。这要是……可怎么弄?想起来我都生气,回来带了两盒香脂,给了彩儿一盒子,给了小桐一盒子。小桐见没有引娣的,就偷偷收起来了,没敢言语。可彩儿呢,说到了引娣的面前。说是省城买的香脂特别好用,白兰给的……引娣笑了笑没言语。结果等白兰要走了,还给白兰拿了五十个鸡蛋……这是看在三岭的面上的!浇地干啥的,只要是紧活重活,三岭帮着干了,引娣心里有数呢!心里肯定对白兰的做法不舒服,但没吵没嚷没计较,面上做的一点挑拣的地方都没有。”
杨淑慧就说,“这是我偏心老大家的和小桐吗?是白兰这娃做事差的远!说实话,这就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她巴不得人人都跟她讲人情,可她自己呢?是最没有人情味的。”
金印躺着,又有点睡不着了,他辗转反侧,“这个事呀,不能急。尤其是娃们的婚事,更得缓着来。便是不行,也得叫三岭说不行。”
你是说——离婚?杨淑慧一下子给坐起来了,“老头子,离婚这话不能随便提。”
金印笑了一下,“人都觉得离婚丢人,可丢人是暂时的,真要是……这都不是害了三岭一辈子,这是祸害子孙后代的事!”
杨淑慧便不言语了,心里又提起来了。想想觉得难受的不行,“三个儿子,就三岭叫人觉得踏实。咋就遇上这事了呢?”
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再加上跟白兰这娃以前不言不语的,也没听谁说过哪里不好。结果这一打交道,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有些话就得当爸的给儿子说。抽了个空,爷俩坐在地头休息,金印就跟三岭说,“我想着是不是你能从医疗站搬回来住。”
行!反正白兰也不在。吃饭在这边家里,平时也不一定都在医疗站那边睡。除非晚上在外面跟朋友聊的时间长了,怕回去吵了父母休息,这才去医疗站的。现在住回去就住回去,没啥关系。
金印就说,“是把东西都搬回来!那边把门一锁,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别叫谁把里面的东西偷了就行。”
三岭就愣了一下,“都搬回来?”
金印点了一根烟,“你媳妇一心想朝上面扑腾,最不成也得去公社医院,那这地方你老占着也不好。大队上怕是盯着这地方的人也不少。咱们大队没有学医的人能支应着摊子,别的大队的人要是能来,大队肯定愿意要。咱这好歹是镇点嘛!”三岭坐着没动地方,问说,“是白兰还找小桐说啥呢?”金印就叹气,“小桐为啥还在农村不走呢?你想啊,人家也是为了她爸的。嫁了混子,两口子还都商品粮,那这落到有心人眼里,连老四这活都拿不稳了。人家就退了一步,她种地,叫老四好好的上班……老四也学好了,这边也没她爸啥把柄叫人家拿捏了。人家自己都不往城里去,你说……安排白兰……咋安排?小桐她舅家,她小姑家那么些孩子,林双朝一个都没管。结果安排咱家人,人家这日子还能过不能?这事,不合适。咱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这不招祸!但凡总是想一些自己没本事拿的事,这就是惹祸的根苗。所以,三岭,有些事,你心里得有准备。”
三岭没言语,被太阳晒的脸堂和脊背都黑黝黝的汉子沉默着。
金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起身走了。
三岭起身一铁锨一铁锨的挖排水沟,他得看看,得看看等人回来之后,她会怎么选。
彩儿带着娃出来了,见三岭哼哧哼哧还干着呢,这干活是真带劲!她就喊说,“妹夫,我家晚上浇地,你来帮个忙……”
三岭还没言语了,杨淑慧就出来了,“怕是顾不上。他舅家叫了,那边也是人手不够,得叫人帮忙浇地。”
那就算了!
见彩儿带着娃走远了,杨淑慧撇嘴,不是啥正经人,喊人家帮忙,谁敢去?完了说三岭,“彩儿再怎么叫,都不准去。”
三岭也知道,男人们私底下聊天都说这个彩儿呢!王树生这样的东西,喝醉了啥话不说?晚上那点事早都宣扬的人尽皆知,这彩儿都被宣扬成潘金莲氏的人物了。
人传人口传口的,但其实人有那么糟糕吗?
真没有!
但是总是有人爱渲染,动辄说人家夏天穿裙子不穿里面的衣裳,蹲下接水都能看见之类的!这其实全是放屁。
可名声坏了呀!谁都不敢靠近。
他应着,“我忙着哩,哪有时间给她家干活。”
母子俩正说着话,对面的桃嫂子出来,一出来就喊:“金锁!金锁!”
金锁在刘成功门口聊天呢,就应了一声,“咋了?”
“没事!”桃嫂子摆手,“聊你的去!”
三岭就笑,“吓我一跳,还当是有啥事呢。”
桃嫂子就过来跟杨淑慧和三岭说话,“我刚恍惚听见彩儿让谁给她家浇地……我还以为又叫我家金锁呢!”
三岭转头去挖那头的沟去了,桃嫂子才继续跟杨淑慧说,“婶子,可得看好三岭。这本来该白兰看着的事,可谁叫白兰没在呢!我听人家说,这彩儿越来越不要脸了……西村的三癞子,给彩儿家收麦,听说是在地里……”
声音越来越小,桐桐坐在里面已经听不见了。但不用听也知道,彩儿的不守妇道,引来太多的野狗,也引出了太多的花花事。好似真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一样。
但事实上也就是,男人们的趋之若鹜,能叫彩儿站在地头指挥人干活,而不用再辛苦的去地里劳作了。
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隔上两周育蓉就来一次,给拿些给孩子做的小衣服。育材也总是寄些干果来,糖分太大,还不敢总吃。育莲和吴秀珍回来看了两次之后,天就冷了。
今年的秋庄稼没有再挣多少,老实的种了一茬玉米之后,又种上了冬小麦。暖棚这个东西呀,现在还不行。塑料薄膜是那种极其薄的那种,冬天雪一压,风一刮就破了。哪怕没有雪,风也能扛的过,可棚里面白天的时候会有一些水珠子,这些水珠子夜里一冻,就成了冰碴子,风稍微一刮,或是手一碰,就把薄膜戳破了。
因此,暖棚里的木槽子里种着的才是自家吃的反季节菜,地里是种不成的。
而且,冬天阳光房这里暖和呀!若是太阳出来,搬个小凳子坐在里面,至少是干活不冻手的。
夜里也不怕,上面和两边的草帘子往上一盖,底下还是有火道,温度最少在七八度上。这个阳光房跟洗澡间通着呢,不管是从正堂还是从四爷和桐桐的卧室出来,都能直接进阳光房。人洗完澡之后穿着大衣从里面穿行而过,是不会感冒的。
金印和杨淑慧在入冬之后就搬过来住了,住在最前面。洗漱啥的都跟儿媳妇是隔开的,就觉得其实并不会不方便。
四爷也不会叫金印这种天再出去开车了,太危险了。金印也就不去了,在家里的火道得不时的加柴火,上面也有大锅,随时得加水,自然也随时有热水用。
关键是儿媳妇月份大了,儿子一上班,剩下这婆媳在家,咋能放心?
一到冬天,村里的闲人就多了。但是杨淑慧和金印都不怎么把人往家里带,一是怕吵了桐桐,二是日子过的差距大,不敢叫人上门。
当然了,人家也不愿意上门。用刘成功的话说,那地拖的干净的,都没地方下脚。
来的多是巷子里的媳妇子,有时候蒸馒头得醒面,端过来放在这边的地上。或是见桐桐在玻璃房里坐着,闲着呢,也会拿着活过来。
总的来说,承包联产的头一年,大家都能吃饱饭。但就是一点,没钱花。
村里好些男人都跑到石场干活去了,用锤子把石头砸成碎石,按照吨位的多少算钱。一个壮劳力砸一天的石头能挣多少钱呢?三四毛钱。
三岭也想去,在那边管吃管住,挣这么些不少了!闲着也是闲着。
吃的不好,住的肯定是四处漏风,但出门挣钱,哪有那么些讲究。他就说,“不光男的去,好些媳妇子都跟着,两口子一天挣六毛绰绰有余。”
四爷不让去,“我给你和大哥找了个活,下到各村收兔子和鱼泥鳅这些货去!只要说有人要,有的是人去找。快过年了,得准备点礼,这事比啥事都要紧。要是有多的,年前一人挣三五百是轻松的。大哥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你跟大哥俩人,有个照应。”
行吧!这事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老四替他老丈人给谁送人情呢。
再说了,一般农产品都是购销社代收,私下里这种的都悄悄的,别言语。价格比购销社肯定是贵一些的。老四给家里买肉之类的,咱自己吃,叫购销社捎带的买一些这无所谓。但是这么大的量,肯定是不行的。
如今城里还是要票,购销社收购农产品,有些入公家的帐,有些是员工私下出钱买的,不过是那个位置上资源更丰富而已。
跑了几天之后,在跑第二轮的时候,就有人在村口拦住,果然是有货。每天出去,少则七八只,多则几十只。弄回来都是引娣给杀的,挂了一柴房冻兔。
白兰回来的时候,都在桐桐家这边吃饭。因为弄了好些的兔杂,爆炒了一大盆,除了桐桐不能吃之外,都在桌边正吃饭呢。
引娣起身给白兰盛饭,“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刚好赶上了。”
“这是杀了几只鸡呀!”只杀了一只鸡配兔子,兔肉跟什么一起,随谁的味儿。
白兰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跟着引娣去厨房,从引娣手里拿了碗,然后用开水烫了碗,再把筷子烫一遍……
秦引娣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嫌弃咱了呗。她就说,“咱家不缺热水,那边锅里咕嘟嘟的,碗筷都是用开水烫了的。”
但这些白兰是不知道的,就笑道:“在食堂吃饭习惯了。”
坐到桌上,就见桐桐面前是单餐,“咋一个人一份?”
桐桐笑了笑没言语,杨淑慧才说,“她怀娃着呢,不能吃兔。弄的是水煮鱼,剩下的鱼头鱼骨头加了豆腐熬的鱼汤,都能喝。”
白兰笑道:“没事,孕妇不能吃兔都是迷信,想吃就吃,不妨碍。”
杨淑慧就觉得很不高兴,饿得很了谁都不忌讳吃啥不吃啥,也知道吃了其实没事。但是,咱不是非兔肉不可,咱求个心安行不行?对孕妇和娃都重视一点,咱都小心一点,不成吗?
许是心里有成见吧,咋人家干啥都觉得不对呢?
其实人家干啥了吗?没有!
习惯于食堂涮一遍碗筷,并没有问题。
学医的,老师肯定给教了,说吃兔肉不要紧。她就如实说了,这又怎么了呢?也没怎么。
可就是这么奇怪!一样的事,叫小桐做出来,她最多笑骂一句就过去了;一样的话,要是叫小桐说出来,她会跟媳妇掰扯出三四五六来,哪怕被小桐给怼回来了,她也不往心里去。
但就是这么奇怪,白兰一说,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这大概就是小桐说的,气场不和。
自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好婆婆的杨淑慧,觉得她不想惯老三家媳妇。在老三家的再次叫桐桐吃兔肉的时候,她果断的打断了,说小桐,“乖!咱忍着,咱不吃兔。等出了月子了,妈给你做兔。咱现在就吃鱼,吃鱼你好消化,娃还聪明。生个女娃娃就跟她姑似得,学文化上大学;生个小子就跟他外公他舅一样,将来当大官。”
白兰愣了一下,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踢老三:这是咋了?我也没说啥呀?
杨淑慧看见了,心里就说:看!还当着婆婆的面呢,就跟老三告我的状。
桐桐心里叹气:看!这就是婆媳关系不好,后来只会越来越不好的原因!
第895章 流金岁月(26)
这么一顿饭真的是叫人香掉舌头!
吃完饭秦引娣要去收拾厨房,杨淑慧就喊大民:“你去!叫你媳妇歇着。”
大民笑眯眯的,不疾不徐的端着碗筷往厨房去了。秦引娣只给送到厨房,还叮嘱大民,“家里又不缺开水,打一桶烫一下碗筷。”
走你的吧!
两口子是这样的,媳妇不擅长内务,下地干活又利索。那就得在有些地方换一换。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这些活慢一点没关系。不会也没关系,学呗!能有多难呀!
一个冬天过的,大民会蒸馒头蒸包子擀面条,能炒菜,这就可以了。家常的饭不都这样!
吃完饭了,杨淑慧指使四爷:“陪你媳妇在玻璃房里转转,这几天要多转转,不能去外面就在里面转转就行……”
白兰就起身:“我陪着吧……”
杨淑慧直接给拦了,“你跟三岭先回去歇着吧,用不上你。”能用你干啥?吃完饭咋不往厨房去收拾呢?碗一推,坐在这里跟客人似得。这活看不见,死活不伸手。一说扶小桐,那么欢实干什么?
白兰都不知道哪里招了婆婆的眼了,怎么哪哪都不对?
行吧!先回吧。
结果彻底回婆婆这边了!之前她先回医疗站,那边的锁换了。隔壁的人说三岭在老宅呢!她以为是自己不在,一个人没法吃饭,还不如跟着爹妈混呢。便是住过来,这大冬天的,有人给烧炕点炉子,这也无所谓呀!
可一进来看见屋里摆设的东西,这是把多少东西都搬过来了。于是她就问:“家里又不是没暖水瓶,你把咱的暖水瓶拿过来干啥?”
三岭指了指凳子,“坐吧!坐下说。”
白兰看三岭的表情不对,就坐过去,“那个……你怎么把那边的锁换了?我这急匆匆的回来,拿着钥匙开不了门。”
“那边的钥匙还有谁有?”三岭看她,“不是只两把钥匙吧?”
“就我妈有一把。”白兰就道,“我妈……还能拿了我的东西?”
“那不管谁说过来借个东西,说找不见我的人,都能管你妈拿钥匙自己来取,这合适呀?”
白兰愣了一下,“我妈肯定不会借给别人!”
“那你堂姐那情况,你觉得拿着把从你妈那儿借的钥匙进进出出,合适?”
白兰这次彻底的愣住了,“我妈肯定不会借了就不要,必是她随便配了钥匙了。”她就忙道,“锁换了就换了吧……那咱回吧!”
过来给烧炕的杨淑慧才一进门,就听到儿媳妇这话。
啥意思呀!自己和老头子不在这边住了,老四和小桐那边暖和,当初就在那边给他们老两口和双泉留了屋子了。自从入了冬就搬过去了,不仅老两口搬过去了,连闺女留在家里的东西都一并搬到那边了。老四还给她姐那边布置了房间,床单被罩窗帘这一套小碎花的,都是小桐帮着挑的。这回来就不回这边了。
老三呢,而今住的是原先闺女的房间,啥都齐全。姑娘家干净,炕围子都弄的利利索索的。这家住着可不寒碜。
可就算是你看不上屋子,不想跟老人一起住,那能不能忍几天呢?哪怕不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你考虑考虑你自己。那边半年不住人了,冰锅冷灶的,哪里有这边暖暖活活的好?这怎么就着急走呢?
杨淑慧再没往里面走,转身出来了。冷就冷去,不给烧炕!
里面三岭问说,“这里不是家?你想回哪去?”
白兰左右看看,“住这边……姐回来住哪?”
“住老四那边。”
白兰‘哦’了一声,就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咋不跟我商量?”
三岭就说,“第一,你没打算在大队的医疗站干,对吧?”
对!
“既然如此,那为啥要占着人家的房子呢?房子是好房子,可要是不找到下家,就不肯让出去,是这个意思吧?”
白兰就笑道:“这当然了,要是出了啥意外,那不是连后路都没有了?”
对房子是如此,那对人呢?三岭摸出一根烟来,点起来。
白兰皱眉,抬手直接打掉,见三岭变了脸,这才轻声道,“我不在家,没人管了是吧?抽烟……有害健康。”
三岭没再看她,“第二,你这培训期眼看就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白兰就说,“只要开年去的时候办个结业就行了。”
“行,那你培训期结束,当初说好的是去公社医院……那现在搬家往哪搬?搬来搬去的,别人不骂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相是不是有点难看?”
白兰愣了一下,就往三岭身边挪了挪,“原则上,我们结业之后必须是从哪来回哪去。如果公社开口,直接就给调到公社了。去公社很容易,我妈好歹是妇女主任,常不常的去公社开会,公社的妇女主任姓刘,这事找她就行!私底下给上二百块钱,这事一准就拿下来了。”
三岭就说,“那你的意思,是咱从家里借二百块钱给你走关系?”
白兰低声道:“公社到底是乡下……当初我跟小桐提过……”
三岭冷笑一声,“搬家在你看来都是大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那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事不成,不要提。那你跟小桐提的时候,咋就不想着我的态度呢?”
啥意思?
“我还是那个话,不同意!”
白兰蹭的一下站起来,“人家小桐都没说不成,你为啥不同意?!”
小桐也不可能跟你说这事能办!但这话我不能说!三岭就说,“在镇上,咱俩这日子还能过!不在镇上,咱俩这日子就过不成!”
白兰吭哧一下就笑了,扯三岭的袖子,“你还怕我到了城里跟别人跑了呀?哎呀!你真多心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去城里,然后在单位给你找个临时工,回头咱再一步一步的来!”
不用!三岭把袖子扯回来,“我就会种地!想要工作,当初接班的时候我要是非要接班,我也就接班了!要想要临时工,不用别人,我爸就能给找到。”供销社从来都是找临时工装货卸货,便是车站也有临时的调度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码事!
三岭就说,“你要是重视这个家,那你就安心在公社呆着!这二百块钱,我想法子。你要是不重视这个家,非要走,那就离婚。我就是一个庄稼汉,除了会种地啥也不会!我见车就晕,就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过日子!你看行不行?行,咱继续过;不行,咱明儿就去公社,把婚离了。”
白兰竟然看不到一丝吓唬人的痕迹,他真是这么想的!
这可真是!路就在前面,再没有想到扯着自己不叫往前走的会是自家的男人。
这人看着很好说话,但其实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拿定主意轻易不改!
她还要说话,谁知道这人回身抱了一床被子就走,“我去东屋睡,你先想想,想好了再说。”
白兰没法拦,原地跺了跺脚,把人给难住了。
晚半晌的时候,彩儿在外面喊:“兰子——兰子——是你回来了不?”
白兰应了一声,“姐,是我!我回来了。”
看见像你,“给你包了饺子,赶紧趁热吃。”
彩儿进来了,三岭听见了,直接起身,抓了棉袄穿上从东屋出来,没搭理彩儿和白兰,直接出门了。
“三岭要出去呀?!”彩儿问了一声,见三岭没应声,还笑道,“怎么了这是?两口子闹别扭了?”说着就说白兰,“两口子几个月不见了,我还当你们关了门干事呢,谁知道一个东屋一个西屋,这是咋了?”
白兰皱眉,不怪三岭不搭理自家堂姐,这说话也太荤素不忌了,哪里有当姐姐的在妹妹家跟妹妹说这个话的?
若不是还得用堂姐的关系,真是不爱跟她来往了。
她把人往里面让,“坐吧!”
彩儿进屋一摸炕都不热了,就说,“咋不知道烧炕呢?我还心说,这世上再难碰见比你婆婆还好的了!你看平时,把你大嫂惯的。整天在家里吆喝着你大伯子做饭洗衣服,不是嫌弃擀面条面软了,就是说洗衣服偷工减料搓洗的不干净……更不要说惯着小桐了!那是恨不能喂到小桐嘴里。咋对你就不上心呢?这才回来,炕也不给烧!”
说着话,就给吃饺子的白兰去倒水!结果暖瓶是空的,“一口热水都不给。”
其实不管是三岭还是大民家,就是巷子里的谁家,要是急着用热水的话,上桐桐那边都能灌的!现在这取暖就是烧柴!上面不放个大锅,热量一样要跑的。这锅是那种做豆腐的大锅,特别大特别深,锅里的水长期保持在七八十度。要喝开水,等一小会就行。很多人家就是拎着桶过来,担一担水回去连洗漱的热水都有了。
就在隔壁,没水了过来一灌就完,三岭从来不费心烧水。
但白兰是不知道的,进门吃了饭,进了个厨房,那屋里变成个啥样她也不知道呀。
被这么说的心里就老不得劲了。
彩儿看白兰的面色,她愣了一下再没言语,“你先吃着,我给你灌水去!马上就回来。”
然后拎着热水瓶回家去,把自家热水瓶里的水倒到白兰家的暖水瓶里。
苏环就那么冷眼看着,在彩儿要出去的时候就嗤笑了一声,“自己什么样儿不知道呀?你打的啥主意?想找个有靠山稳当的男人,跟我儿离婚后,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是吧?”
彩儿拎着热水瓶干笑一声,“妈,你说啥呢?咋把人往坏处想呢!”
苏环就说,“我要是去派出所,你当你不用进去?少打主意吧!”
彩儿一甩门帘出去了,站在门套里由着冷风吹着!围一群野狗的时候谁不烦?谁不想当个好女人?谁当初又不是个好女人了?家里有个能顶门立户的男人,女人就能安心的过日子。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想找个好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不行吗?
金家这条件,借王树生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自己纠缠了。而且就在门边呢,还能照看自家秀秀。这事,不说金家答应不答应,自家婆婆都不会答应。
这老东西面目可憎的很,就怕她儿子出来没有家。
她咬牙切齿的想,便是出来了,也要叫他当个活王八!
把热水送到堂妹这里,这次真心实意的说了几句劝解的话,“三岭这条件,真的是好的!你一撒手,多的是黄花大闺女能看上这婚事。你要是听劝,咱就好好的,在公社医院干着!还不是一样,风不到雨淋不到。三岭也不指着你挣几个钱,你挣的钱够把你自己养活了,这就行。两口子也不用分开!他下地,你心里安稳。你在门边上班,他心里安稳。生个娃,不管女子小子,你公婆给你照看……兰子,说实话,这就是最上等的日子。你不要当城里的日子就有多好过……谁家都有难念的经呢!他们拿的是死工资,一家子那么些人,挤在屁股大的一块地方……也是一种不舒服。这人嘛,只要有稳当的收入,衣食无忧,不用害怕吃了今儿,明儿就得饿肚子……这就是好日子。好好的,跟三岭好好说!可不敢闹了。”
嗯!
白兰吃完了,彩儿把碗一收,起身回去了。
这事还真说的白兰有些动摇,想一想,在公社其实也还行。
这几天她想找三岭谈谈,但这几天三岭有事呢!
别说三岭不在家,就是四爷也被叫去了。大队去石场砸石头的那些人叫人捎话回来,说是他们被人给扣住了。
具体的捎话的人说不清,只是说叫赶紧通知大队。
大队长和支书哪里敢马虎,先到派出所把事说了。叫派出所跟那边对接联系,四爷正好就在,人家所长就叫四爷再带两个联防员,多带几个同村的人,“尽量不要冲突,把事情了解清楚,保证人员安全,能带回来先带回来,带不回来马上打电话回来……”
知道!这不是在一个县上,两地相距不远,但是不属于县管辖,这就很麻烦了。
林雨桐就说:“没事,五天内都生不了,只管走你的。”
可不得都走吗?
一个大队,六七成青壮都在那边被人扣住了,这是小事吗?
四爷借了车,从供销社借了卡车!事情处理不明白不要紧,钱要不回来也是小事,先把人给带回来。咱的人在人家的地盘上,就伸不开手脚。只要人弄回来,事便好解决了。
别说三岭得去,就是金印这能开车的,都得去。
哗啦啦的,村上的男人几乎是走完了。
女人们站在路口,能不操心吗?看着车走远了,就有人吸吸鼻子,说话都有了哭腔,“这出个门挣钱,咋就这么难呢?!”
可不咋滴,出门挣个钱,咋这么难呢?
村里人大都没出过门,像是金印这样的,在他们看来都是有本事的人。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地方,这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甚至大队长还说,“不行就跟林家叔打个电话。”
是说给林双朝打电话。
可这种事叫林双朝怎么管呢?
四爷就说,“最近下基层检察联产承包的工作去了,有时候一天换三个地方,指着哪里找人?”
意思是不是人家不管,是人不在。那这就没法子了!车到了地方,四爷就说车上的人,“都不要喊,不要骂,不管发生了啥事了,占理还是不占理,今儿咱都不跟人争。今儿就一个目的,把咱的人带回去。要是咱的人占理了,回头咱讲理。要是咱的人吃亏了,回头咱找补回来。便是钱暂时拿不回来,都不要紧,人好好的就是最好的!回头欠了多少,我一分不差的给大家讨回来。所以,一会子里面要是有挣扎着不走的,二话不说,给拎回来塞车上。”
成!就这么干!
关键时候,发现混子还挺好用的。
人家是真胆大,出了门跟谁都能搭上话,这一点是不是就比大多数人强呐。
走之前联系了人家当地的派出所,可到了这里,也不见人家的人。啥意思呢?这地方保护是非常可怕的!人家出警了,可要是路上因为某种‘意外’不能来,你能咬人家一口吗?
四爷跟两个联防员下车看了看,一个人毛都没见。
一个叫王有为的联防员就骂了一句:“这帮孙子,真他娘的不怕搞出人命来。”
四爷朝两人摆手,抬脚就往里面去。
这种采石场压根没什么大门,给路口竖俩水泥杆子,杆子顶端弄个木框子,木框子上订着个木板子,木板子上用红漆写上几个大字,某某某石场就完事。
顺着这路进去,在山脚下才看见一片平房,这便是办公区和生活区。
这地界野到大门口都不带有人看着的。
直到了跟前了,才有一队拎着铁锤的人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朝这边看。
四爷从身上直接掏出一沓子钱来,扬了扬。然后扔了一包烟过去,“兄弟,找说话算数的人来。”
对方一愣,边上一个小个子低声道,“那是一千!哥,这些人不是要闹事,是拿钱来赎人来的。”
这钱不少了!
打头的大胡子哈哈一笑,接了烟朝四爷走了过来,“这怎么话说的!兄弟,这大冷天的,咱屋里坐!”
四爷也笑脸相迎,“是啊!大冷天的,外面还一车人呢。耽搁的时间长了,他们得着急。这么着,先叫我见见我们的人……”
好说好说!
说着话,一直带着四爷往山里去!感情人在山洞里锁着呢,外面大门一关,还就是出不来。
大胡子吆喝着,“开一扇,叫见见。”
大门上开了一扇一尺见方的口子,窗口出现了黑子的脸。
“黑哥。”
“老四!”黑子一看见四爷就喊:“这帮狗日的不是个东西,登记数量的时候不光少一半的量,他妈的还打女人的主意……憨娃的哑巴媳妇叫这些狗东西给糟蹋了……西村一个女子差一点……要不是成功……”
“黑哥!”四爷摆手,不叫他再说了,只盯着他的眼睛,“咱的人都在没有?有伤不要紧,都活着没有?”
活着呢!都在。“那就行了!”四爷就说,“收拾东西,咱走!”
黑子再不言语了,只应了一声好。
四爷看大胡子,“你能拿主意不能?人我都带走,人上了车,钱给你,一分一差。”
大胡子就笑,“看兄弟说的,这事我拿了主意了!至于说糟蹋不糟蹋的……不是那么一回事!是那女的嫌弃她男人是憨子,拉着我兄弟要干那个事呢!这是你情我愿的!结果你们的人我把兄弟差点没给打死……”
“不说了!”四爷笑了笑,只朝里指了指,“我带着我的人走,你约束好你们矿上的人,凡是我们县上的人,要是愿意走的,都得放行。到了车跟前,我再给你加五百。”
大胡子朝四爷挑起大拇指,“兄弟,你办事讲究。就这么说定了!”
木门一下子打开了,刘成功见了四爷就要喊,黑子抬手就一个巴掌,“闭嘴!先走!”真就没人拦,好似场区都特别安静似得。有些在外面做工的人,一看这情况,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朝这边跑。行李都不要了,只管跑。也没人拦着!一个拉着一个往上上,挤的人真就是插根针的地方都没有,但哪怕是踩着车周围的棱子,扒着车帮子,也都走。
有些人还带的行李,舍不得放下行李。
大队长在车上就喊:“行李扔下,快点,先叫人上来。”
最后还是不舍得扔,铺开踩在脚下都行。
推推搡搡的,好一会子,才都上了车。
四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先拿了一千,点了一遍,“……咱也不知道你为啥关了这么多人,但既然是赎人,咱这也把钱给了……”
对方只管伸手拿钱数钱,也没在乎四爷说的是啥。
四爷问说,“那这事就这么了了,你压个手印吧。”见对方忙着呢,就递到他边上的小个子手里,“谁摁一下都行,证明有这么一码事了。”
这么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只是为了回去好交账的。
这些人没这个防备的意识,要是真把法律当回事,也就不敢这么干了。因此,四爷又是给钱,又是往下压事的,这些人哪里多想了。不就是个手印吗?摁上。
四爷又掏出五百来,“这是放其他人员回去的钱,你点一下……”
大胡子把钱一接,没用四爷再提醒,小个子就直接给另一张上摁了手印了。
钱没问题,条子也没问题,四爷上了副驾驶,金印一脚油门就出去了。一离开,车上到处都是叫骂之声!钱没挣下,还搭进去一千五。
大队长就说,“喊叫个锤子!这事没完,老四叫签字!这些狗日的不接钱,这事咋处理很难说。你们一套说辞,他们一套说辞,光是取证就不好取……这是两地执法,不一样!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把钱收了,光是限制这么多的人的自由,就问他们想死几个?!”
这么一说,金锁才问老四:“能判死刑?”
“死定了!”四爷就朝后头看,“心放稳当,也别有负担。这钱他们怎么收的,还得怎么给咱还回来。欠的工钱,一分都不敢差了。至于其他的案子,只要这些人弄进去之后,谁也跑不了。”
然后车厢里发出跟狼嚎一样的哭声,这是那个哑巴媳妇。
金锁心里怪难受的,“娃呀,不要紧,全当叫狗咬了一口。叔给你说,那石场没有十条命,这件事完不了!”
十条命?这么猖狂,这次卷进去的十条命可不够。
四爷就是把事往大的整的,这车上可不只自家公社的人,也不光是自家县的,还有其他县的。这里面不光是流氓恶势力的问题,地方保护主义呢?有没有呢?
人一带回来,他就往县城去。
紧跟着就是五县联合,甚至牵扯到其他地区,真个联动。平洲地区整个都动了!调动了当地的武警部队,整个石场被带走一百六十七人。石场的领导停职接受调查。
这些人进去之后会交代出多少人多少事来,现在不好说。但就人家提供上来的证据证人证言,该判死刑的就不止十个。关押工人,这是什么性质?在门口还设置了站岗的,这又是什么性质?人家那媳妇是哑巴,不会说话,说人家想跟你搞对象,这不是扯淡吗?说出来谁信?
隔壁县上的领导亲自来了,拉了许多物资。一是道歉慰问;二是把账目给大家结一下,再给予一定程度的物质赔偿和精神赔偿。三是咱石场继续招工,如果愿意去,咱都招!
可是谁去呢?心里都有阴影了!
这些事有公社处理,四爷就没去!
关键是也去不了了。
半夜里,桐桐发动了。这咋弄呀?赶紧去公社医院,去那边生吧!
这边一乱起来,三岭就叫白兰,“快点,小桐要生了!”总该是学了一年了,能帮个忙也行呀。
那边杨淑慧叫金印去拉架子车,可白兰急匆匆的过来,“不用去了,我就能接生!公社接生的……也没正经学过!”
可人家三天两头的接生呢!杨淑慧觉得白兰不靠谱,喊三岭,“你骑自行车,请高大夫来!”
这高大夫是公社医院接生的,有时候也到家里给接生。接生一个娃三块钱,有些掏不起钱的可以先欠着,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彩儿生秀秀的时候就是高大夫给接生的,弄的挺好的。
桐桐不喊不叫的,其实不惊动别人,自家两人就能生。
东西都消毒好了,白兰看了,“还早,怕是赶在早饭都生不了!”
杨淑慧就说,“那你在外间等着,我在里面陪着。”她觉得白兰大概说的是对的,毕竟儿媳妇也不喊疼,该是确实还早。
可四爷却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先打发杨淑慧,“妈,提一桶热水来……”
杨淑慧想想也是,月子里不好洗,趁着现在擦洗一下。她就出去了,白兰在外间的木头沙发上又睡着了,身上盖着桐桐的大棉袄。她也没惊动,半夜三更的,确实是有些累。
她出去还跟大儿媳妇说话,“你把洗澡盆涮一下给搬进去……”
引娣就说,“妈你不提了,舀出来一担,我直接给挑进去!既然还早,叫好好的洗上一次。”
成!这边说着话,还讨论也不知道是个女子还是小子,叫个啥名字。
大民一边给灶膛下添柴火一边说,生下来就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咱就叫个黎明。不管女子还是小子!
话音还没落下了,‘哇’的一声特别嘹亮的哭声传来,都愣住了!
杨淑慧赶紧就朝里跑,“这咋就生了呢?”进去的时候见白兰还迷蒙着,也要往里面去,她一把推开,“你学了个锤子!还早饭前都生不了?这是啥?”
一进去就瞧见自家的儿子抱着已经剪了脐带的孩子,放在炕上,给孩子的肚脐上抹药然后包扎呢。
都不敢问是男是女,先看桐桐,“别害怕,妈给你收拾!妈生了四个,会弄。”
正说话着呢,三岭接了高大夫来了。高大夫把手洗了,上前一看,检查了一遍,“接生的好……给娃也包扎的好……没问题,大人好着呢,娃也好着呢。”
她亲自上手给娃洗了,然后给包裹起来,“你家这女娃子将来白的很,你看这红通通的……”
桐桐就笑,“看着瘦……”
“你家这娃身长长,重量不小,得在七斤呢,可不算小了。”
杨淑慧接过去抱了,“跟她姑生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
高大夫就恭维,“侄女像姑,将来也上个大学,跟她姑一样出息。”
那是!我家这亲宝宝将来要比她姑还出息呢!
添了一口子人,一家子都热闹起来了。巷子里其他人有些半夜听见动静过来了,有些是早起听见动静就来了。家里热热闹闹的都在前面,桐桐和孩子在后面,四爷守着。
杨淑慧在前面招待人,不叫人这个时候去看产妇和孩子。这些人感冒了也不看大夫,扛一扛就过去了。这要是传染了可怎么办?
桐桐正好能睡个安生的觉。
白兰就上后头来,说四爷:“我留下照看……”
四爷没动地方,“不用,桐桐睡觉轻,不熟悉的人在边上呆着她睡不着。”
白兰:“…………”亲妯娌咋是不熟悉的人呢?老四这么说,肯定是三岭跟老四交代了,不想放自己去县城。
她出去了,这件事真的特别让人生气。
半早上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是为了石场的事,人家来送一千五百块钱的。
这个四爷不出去就不行了!桐桐睡了一大觉也起来了,引娣端了一大碗鸡汤面进来,“连汤带面吃了,味儿肯定淡的很,没啥味儿,妈说不能吃的味道重了……”
成!龙须面加鸡汤,还有玻璃房里的小青菜,看着就很有食欲。她就说引娣,“从昨晚忙到现在了,都早早歇着去。”
没事!咱家添了个孩子,都稀罕着呢!
引娣看着熟睡的孩子,就说:“女娃就挺好的……也没比男娃子少了啥。我爸我妈生了一堆女娃,就为了要个儿子的……蠢的很!我就想要个女娃,我没结婚的时候就想,将来我结了婚,我就生女娃,我就把我小时候没有的都给我娃……”
林雨桐拍了拍秦引娣的手,顺势抓了她的手腕,都挺健康的,要孩子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个事不能急!顺其自然就行。之前我还吃了那么长时间中药……要不,等开春了,我去问问之前给我开药的大夫,咱抓几服药试试?”
成!
结了婚的媳妇不生孩子,也挺有压力的。
正说话着呢,白兰进来了,就道:“你这产程比一般的人都快!看来,这城里的产妇跟乡下的还是不一样。人家整天坐着,咱整天来回的走动……就好生。”
并不是这个样子!
桐桐真觉得,自己要是有学生学成这个样子,她就叫她改行算了!
里面一时都没有人说话,外面杨淑慧的说话声就隐隐传来:“……能吓死人!白兰非说是吃了早饭都生不了呢!结果呢?我就出来打了个水的工夫,孩子生了!小桐看了几本书,就敢指挥老四给接生。这两口子也是逞能的,你说要是出个事,该咋办?!幸亏我叫三岭去接高大夫了,把人家从热被窝里拉出来,半夜三更的跑了这一趟。”
把当时的情况学的绘声绘色,见人就说,见人就学。
白兰的脸上几乎挂不住,这宣扬的人尽皆知,不就证明我的能耐不成吗?正在这个要紧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是对外说一句,这是白兰帮着接生的,那是啥效果?高大夫怕是都会主要要自己去公社医院的。
可自家婆婆呢?为了不叫自己去县城,为了不叫自己踹了她儿子,对自己半点也没有维护。这种作为,就问跟苏环婶子有啥不同?
可自己不是白彩儿!婆婆以为这么着就能拿捏住自己,那可就错了!
她拉着一张脸回去,叫了三岭,“我也看了,你家是诚心的!”
三岭没有言语!
白兰就说,“这样吧!拿一千块钱来,咱俩就把婚离了!对外嘛,就说,你急着要娃,我急着想多学习两年……目标不一样,过不成了,所以好聚好散。”
三岭愕然的看她:小桐今年种西瓜,最后落到手里也就一千。这一千拿出来赎村里人了,如今人家还回来了。其余那五百,老四没说是他的,只说是借的。那也就是说,她知道家里一把能拿出一千来!于是张嘴就要一千!
第896章 流金岁月(27)
一张口就是一千?!这是一点情义也没留呀!
再说了,从没有两口子离婚,要用兄弟家钱的道理。别说是要一千了,就是张口要一分,这都是没道理。
而且,你是不是把金家人当软柿子了!
咱自己软着,是不想叫翻腾老四当年的事。但不是说就任由你拿捏呢!你就不想想,把路走绝了,回头想坑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三岭想了想,这个女人的脑子也当真是一根筋。
他起身,“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等明天吧!明儿我给你答复。”今儿家里添了孩子,大喜的日子,不想添晦气。
成!再急不在这一天的工夫,一晚上没睡了,白兰也确实是累了,踢了脚上的鞋,睡觉去了。
但三岭又不是软柿子,第二天他骑上自行车把大队的队长支书,把丈母娘这个妇女主任,还有当时结婚的时候请来的媒人,都叫上。这些人也没多想,都以为是金家添了孙女了,叫过去喝喜酒的。都可高兴的应承,这种喜事必须上门。快过年了,又没啥事。再加上老四这次的事办的,解气的很,这么一请,就都说马上就来。
便是当时的媒人,那不过是金印请来的相好的人家,虽然是私下谈的,但三媒六聘这老规矩了,有个名义上的媒人显得重视,也正式。
这些人本身就跟金印关系好,老伙计得了孙女了,这有啥可说的,“不光要好酒,好菜也要上!”
三岭应了,都叫到了,这才回来,见家里还有来瞧孩子的人,就把自家妈叫到一边低声把事说了。
杨淑慧就愣住了,沉着脸半晌才道,“不要紧,这事不怕人知道。你叫你爸跟你大哥,把事说了。我去厨房,老四买猪去了,今儿咱做一锅杀猪菜……顺便办事!去吧。”
三岭就说,“妈,你别难受。”
不难受!这有啥可难受的?一张口就要一千,咱把人看的清了,反而是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看着三岭走了,杨淑慧先给儿媳妇做了吃的送进去,低声跟桐桐把事说了,“一会子在前头说事,给你把门窗关好!”
林雨桐今儿就下奶了,孩子刚开始吃有点嘬的疼。这事一听就皱眉,这个白兰呀,是个非常自我的人。她永远都在算她的账,从来不算别人的账。她的行事准则就是:不管跟谁交往,我不吃亏。我目的明确,其他的任何人和事都是为我的目的服务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她的原身家庭和成长背景有关系,总之,她这样玩,还嫩了些,容易把人给玩脱了。
自己和四爷的准则是:凡是能讲情的,咱不谈利益。
这个白兰呢,是用别人的情,只图她的利益。她这么玩,跟谁都过不成。
前面热热闹闹的,人都聚过来,大盆的菜都端上来了,三岭这才叫白兰,“走吧,过去吧!过去说。”
白兰就皱眉,“这是咱俩的事……”
“但你要拿的是小桐的钱。”三岭就说,“走吧!赶紧的,利索的把事办了。”
白兰低着头,其实心里想想已经有些后悔了。昨儿在气头上,说实话,那话说的很不合适。她想拉住三岭说句软话,可三岭说完就走了。她不得不起身去追!
可到这边才发现,这么多人呀!自家妈还在呢。
白兰妈低声说白兰,“回来了怎么不来帮忙?你看你大嫂这进进出出的,瞧着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多好!”
白兰挣开她妈,要拉三岭,可三岭举起酒杯,直接就说,“今儿,请大爷大叔们来,为了啥呢?为了我跟白兰离婚的事!白兰的意思是,要么家里想办法把她弄到县城的医院,要么就叫我拿出一千来,跟她离婚……”
这话一落,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白彩儿就说,“两口子说笑话呢,怎么能当真?”说着就推白兰,“赶紧说话呀!”
三岭一摆手,“我金三岭,堂堂正正一汉子,咱就把话往明白的说!不叫你去县城,不是怕你飞了我打了光棍。而是你所求的事,咱办不到!你嫁的是我金三岭,结婚之前你就知道,我就是个种庄稼的汉子,对吧?你也就是个在医疗站混日子的二把刀卫生员,是吧?我有啥能耐没啥能耐,你很清楚吧!家里就这条件。你要去进修,这是学本事。家里想办法给你凑了能凑的,把关系给你疏通了,你得了资格了。去上学,我姐读大学,我爸每月补贴给我姐十五块钱,你说你也得十五块钱。可以,我每月给你十五,这个从没断过。你夏天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没那个关系也没那个本事把你往县里安排。结果现在回来了,又旧事重提。为啥的?不就是因着我兄弟媳妇家里有些关系。可人家林叔连小桐这亲闺女都不安排,我凭啥求人家安排你呢?况且,你学了一年,回来连啥时候能生都看不准,把你搁在医院,我是怕造的孽不够大呀!?所以,第一条,送你去县城医院,这个行不通。
那就只能离婚了!离婚可以呀,按照法律来办嘛!法律规定的,两口子离婚的时候,这家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对吧?你在我啥过错都没有的情况下要一千,首先,从我的条件上来说,我没有一千能给你。其次,从道理上讲,我不是过错方,我凭啥要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赔偿你?我一个土里刨食的,我一辈子许是都攒不下一千来。我知道,你用不上我兄弟的关系,你想叫我借我兄弟的钱,来补偿你。这是叫我花一辈子的时间供养你呀,这事传出去,那人家不得以为我金三岭是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了!这不仅是要驱使我一辈子,这是打算毁了我的名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呀!
还说咱俩离婚的理由,对外就说是我急着要孩子,你急着要学习。我为啥要这么说呢?你是钱也要了,名也要了,啥都不想沾上呀!可是白兰呀,凭啥呢?你给家里挣过一分钱吗?你给家里种出一粒粮食吗?自结婚以来,你对家里有啥贡献?孝顺父母,你谈不上。和睦兄弟,你没有。除了从家里索取,你还干啥了?
这样的祖宗,我可供不起!离婚,非离不可!咱要调解不了,咱就上法院去!叫法院来判一判,看这个婚该怎么离!”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外面凑热闹的都围满了。可以说,这是非常挑战大家底线的一件事。
白兰就是长在咱眼皮子底下的,没上多少学,被她妈想法子送去学了点赤脚医生的本事,在队上混一份工分就完了呗。能进修一下,这是金家厚道,在公社里干一份工作不好吗?咋就能异想天开的想着去县城呢。
金丝就嗤笑一声,“那你当时为啥嫁给我家三岭?你找个对象直接去县城不就好了。”
桃嫂子就说,“能为啥的?不就是当时她能找到的最好的条件就是三岭了!这不是把三岭坑了一下吗?好好的成了二婚了!你这就不是诚心跟人家过日子。要是三岭真为了你的,叫老四求他老丈人去,那你这就是搅的老四和小桐也没法过日子了呀!是这道理吧?好家伙,张口就一千!咋?这是知道小桐手里有一千,是吧?一村人的人,拿一千块赎回来了,你一个人就得一千?你可真是把你家的先人羞的透透的了!你从上到下到底比人家贵在哪去了?看起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娃,原来是肚子里长牙呢!心里这算盘打的可精!”
是!这事过分的很了。
白兰妈急着解释,“两口子在家的玩笑话,咋能当真?”
杨淑慧就接茬了,“三岭啥时候说过假话?要是两口子玩笑的,何至于闹到这个程度。今儿我也把话说到明处,这媳妇我家不敢要了,也要不起。这个婚,得离!不行就上法院,判决离!”
那这事闹的更大的,别说在公社白兰得出名,就是在全县都得出名。这以后一点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两口子这离婚闹的,白兰没给三岭一点余地,三岭这事办的也狠,也是一点没给白兰留余地。
白兰除了答应,没第二条路走了。而且,想多要出一分来,都不可能。只要还想在这一片地方活下去,就得本本分分的离婚,该什么样什么样。
白兰是真没想到,一直都很宽厚的三岭,狠起来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印象里的三岭。结婚这么长时间,印象里的三岭都是沉默的,要啥东西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从来没有拒绝!一个月她要十五,他真的一个月给十五。家里的二十块钱一直在自己手里。但因着自己在城里,这钱不能及时拿!于是,她拿十五,他拿五块,应付家里的开销,还有人情往来,从来不问每月除了进修班给的补助之外,这十五拿去干啥呢。从来没问过。
她其实是觉得三岭有些太老实了!
可这个自己眼里的老实人,并不是真的很老实的样子。她好像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丈夫!
如今怎么办?她只能说,“我确实是花了家里不少,这样,我除了我自己的东西以外,啥都不要了,明儿把离婚手续办了。”
三岭也退了一步,“家里还有一百八十九块钱,给你一百。家里有你的地,本来就有你一亩半,后来还有医疗站的三亩,一共四亩半的粮食,除了交公粮的那部分,剩下的都给你。再其他的也没有啥可分的。今儿就能办手续!”
于是两人立了契书,叫这么多人做了见证,并且盖了大队的章子,而后拿着去了公社,把婚离了。
这事闹的,满公社都知道了。公社医院可不敢要白兰!而白兰除了继续在医疗站呆着,真的就没地方可去了。
怎么办呢?
白兰第二天锁了医疗站的门,坐车去了县城,再从县城直接倒车,去了隔壁县。然后找了采石场,找他们的领导,“你们不是说采石场要人吗?我能在采石场当卫生员,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这地方外伤肯定多,我愿意在咱场子里做工人。”
这是商品粮户口,而且真的是拿工资了。
别人不敢来,白兰就敢来。为啥呢?出了那么大的事了,肯定是要好好整顿的。这个时候来是最合适的时机。要不是想到这一点了,当时也不会这么冲动的一开口就说要跟三岭离婚。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果然,人家不想再把扣押工人的事重提,凡是那边公社来的人,这边都很好的安置了。矿场确实是需要人的。这姑娘拿着户口本,拿着手续,拿着各种进修的证明,在这条件不好的矿区,确实是不难安置。
人家当时就接下来了,给办了入职手续,户口随后再办理。又给拨了一个房间做医疗室。后面住人,药柜子隔开的地方看诊。才开始参加工作,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加上补贴,一月三十上下。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兰把一切都处理完了,然后上班去了。
可大队上,妇女们却开始找大队,为啥呢?因为白兰妈这个妇女主任干的不好!大家不拥护,吵着要换妇女主任。
大队长被一群大老娘们围着,吵吵的头疼,“那你们选嘛,你们觉得谁合适。”
金丝想当,可没人选她。
她就不服气,这个人推荐一个,她反对:“字都不识一个,开会她听的懂不?”
那边又推举一个,她还反对,“跟她婆婆都能打起来,她也干不成。”这就是诚心搅事的!
桃子嫂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看姑姑你也不行。你这一天天的,抠唆的很,这也帮不了大家。”
金丝红了脸,“我也没想当!”然后就又说,“小桐不抠唆,那叫小桐当好了。”
桃子嫂眼睛一亮,“我看行!小桐咋了?小桐过的不比谁好?咱还就推小桐当。”
你可拉倒吧,小桐又懒又馋的。
“谁不想懒着不动弹,谁不想想吃啥有啥?对吧!这是人家的本事!咱也跟着学学本事!我看小桐行!”秋霞在后面撺掇,“说定了,就小桐!不同意的举手!”
这谁举手呀!然后还坐月子的桐桐,被一伙子人乌泱泱的找到了,叫她当妇女主任。
开什么玩笑?妇女主任?
不!我不干!坚决不干!谁想打搅我的懒,都是不行的!
第897章 流金岁月(28)
妇女主任?
我可不当!
但这事怎么推辞呢?桐桐眨巴着眼睛,可纯良的说了一句:“我家四海不让。”
啥玩意?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家男人不让。”
杨淑慧:“……”那老四可太厉害了!都能管的住你了。
桃嫂子就说,“老四还敢管你?”
那可不!林雨桐就说,“我家这位可跟锁子哥不一样!那是你在巷子里一吆喝,就得赶紧回家的。我家这个什么脾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有孩子呢。这动不动去开会,我能抱着孩子去一边喂奶一边开会吗?那我家那位还不得把会场给砸了。”
四爷:“……”你家那位是疯了?
但是这个理由大家觉得很有道理!对嘛,老四那人浑上来有什么道理可讲的?真要是为了这个再叫两口子给闹起来。
那边就有人说:“淑慧婶,要不你来。”
我可不干!有那功夫我伺候我儿媳妇,拾掇我孙女还忙不过来呢,我管人家的事干嘛?吃力不讨好的,犯不上呀!她一脸的苦笑,“我现在哪有心情?我自家的事我都管不过来呢?老四家添了个小的,这边还没伺候利索呢,说不定老大家就又添一个。还有三岭的婚事在那里挂着呢,你说我自家的事我都管不明白,其他的事我咋能弄的明白呢?”
桃嫂子就说:“引娣,你干不干?”
金丝就说,“她家的地全凭她种呢,她还想着要生娃,哪有那个功夫?”
引娣:“………………对!”省了我的唇舌了!咱也不知道这个妇女主任是干啥的,但忙别人的事也挣不来一分钱,哪里有踏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好呢?
然后这群女人从这家到那家的,到底定下谁了,一时之间没有结论。
就在大家找不到这个人的时候,村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人,主动当起了妇女主任。
年底了,马上过年了。刘成功挨家挨户的通知,说他要结婚了,日子就订在腊月二十八。
哎哟!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刘成功家的日子太煎熬了,上面有瘫痪的奶奶,却偏偏的父母早亡。刘成功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
弟弟今年也都二十了,一天天的不知道上哪野去,反正是不着家。妹妹嘛,也有十六七了吧,等闲不出来,一年到头,在巷子里看不见两次。便是碰见了,人家把头一低,就过去了。
这日子本就难熬!可若是弟弟肯吃苦,妹妹勤快些,这日子还能看见盼头。
可惜呀,那弟弟就不说了,在外面好歹混住嘴了。可这妹妹也是大姑娘了,家里活从来不沾手。家里邋遢的呀,屋里就没有站人的地方。
而这个刘成功偏又不是一个‘能不够’的人,脑子比较轴,是那种‘你说地球是圆的,我觉得地球是方的,那这个地球就必须是方的’,就是这么一种人。
就说这样的吧,谁家把闺女给他?
曾经还有人觉得,应该叫把白彩儿说给刘成功。这么着,白彩儿就不胡混了,刘成功也有个媳妇了。秀秀不带着去刘家,留给苏环婶子带着。等将来坐牢的那位出来之后,有秀秀这么一个闺女,就算是有个家。
这都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自己想的,跑去刘成功家说,被刘成功给骂出来了。跑去白彩儿家说,白彩儿给王树生告状,然后王树生把这人堵到家里狠狠的吓唬了一顿。啥好都没落到。
但这事一传出来,刘成功的婚事更不好说了。已经沦落到跟白彩儿这种女人谈婚论嫁呢,这在婚姻上有什么市场呢?
可转机这不是来了吗?去了一趟砸石场,碰见西村一个姑娘差点被人给欺负了,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算是英雄救美了吧。
这事也叫这姑娘名声坏了,都知道并没有被怎么样,但人这嘴太可怕了。怎么办呢?当初救人的刘成功很清楚,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那就把这个姑娘嫁给刘成功吧。
两家都穷的可以,但女方还是啥都没要。给闺女带了两床新被面的被子,就算是把闺女给嫁过来了。人家结婚,这不是得去帮忙吗?
杨淑慧去不了,引娣得去。金家的男人得去帮忙!
四爷去了一会子工夫就跑回来了,说是准备红对子,下午给送去就行。
杨淑慧也不催,“今儿去帮忙的,都是想帮着把家里给收拾的利索一点。”
可不!
秦引娣说,“那屋子里的垃圾清理了十几架子车……”可别提了,厕所都进不去脚。
大家都想着,娶个利索的媳妇回来,这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然后结婚当天,新媳妇从新房出来,蹲在后厨女人们干活的地方,听热闹呢!几个女人就说,这个妇女主任就是选不上人。想干的大家瞧不上,瞧得上的人家不想干。
新媳妇马上就接话说,“这么大的大队,选不出来个妇女主任?这妇女主任我来当,保准谁家有事我都尽心尽力。”说着,就站起身来,朝院子里帮忙的这一伙子喊:“就这么定了,妇女主任是我的!”
不是这么回事呀孩子!你叫个啥我们都不知道。
“我叫花莲!”新媳妇一点矜持都没有,“都记下了,妇女同志们有事,就来找我花莲。”
这是才嫁进来的新媳妇,大家都不好意思反驳,于是,是她不是她的,都归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桐桐才给孩子换了尿布,饭还没吃到嘴里呢,人家这个叫花莲的新主任就来了,“我听说大家想叫你做妇女主任,你说你男人不叫你干?”
这又怎么了呢?
“不能怕男人。”花莲长的清汤寡水的,眼睛却瞪的大大的,“以后,你男人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管。”
林雨桐:“………………”我该说点啥?!关键是人家的态度是认真的。
花莲又探头看孩子,“听说是个女娃?女娃男娃是一样的,可不能区别对待。”
林雨桐:“………………”道理都是好的道理!跟自己说,是有点奇怪。但这话给大多数的农村妇女说,应该是有些用的。
所以林雨桐的态度很好,主动递了一个小笼包子过去,“尝尝。”
花莲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你先吃饭,我再去转转。”
林雨桐探头从窗户上朝外看,等婆婆送了人进来她还问:“真去转去了?”
真的!杨淑慧低声道,“听说她在她村上就是有名的‘鞋底光’。”
啥叫鞋底光呢?就是那种走了东家串西家,一刻不得清闲那种。也不是有啥正经事,就是串门子凑热闹,这种行为到了什么程度呢?到了把鞋底子都磨光的程度了。于是,人送外号——鞋底光。
杨淑慧就觉得,“成功这娃的命真苦!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了,咋是这么个性子?这还不如找个能干带孩子的寡妇,好歹过的是正经日子。”
可就是这个一个鞋底光,在大年三十的时候,突然上门。带着刘成功一起,来找四爷的:“……我这两天把咱大队几乎都跑遍了……”
四爷抱着他闺女摇,那边大民和三岭招待成功。
引娣就说,“那你这可不容易呀,咱大队十个组,大着呢。”
那是!花莲又说,“我……在咱大队跑了一趟,你知道感觉最大的是啥?是路不好走。”她一股脑的把她心里想着的东西往出倒,“我想着,咱是不是还得找石场去,得叫咱免费的拉些石子,回来把咱的路给修了。”
桐桐和四爷都愣了一下,修路这个事,就没有不对的。但是两人为啥一直不管呢?没别的,就四个字——时机不对!
四爷不能四处出头,况且,要是为了好走的,那就把泥土的路平整一下。每年修一次,便是路不好,也是有限的。之后国家会帮着修的,而且路是要规划的。如今咱自己这路,你怎么修呢?用石头把路铺平,那这得拉多少石料回来?而今这石料都是靠人工砸出来的,你们一人一天才挣多少钱?能砸出多少石料来没数么?若是只有大石子随便这么往路上一盖,这拖拉机可走不了这样的路,对过路的车辆磨损太大了。那就是只能拉大些的石头把路铺平了!可这种砸石头,多耗费人力和运输呀?
除非全大队的人一起过去,砸够全大队所需的两倍,给人家留一半,咱自己拉一半,之后各家自扫门前雪,把各家门口铺齐整了。但这种的,改善的意义大吗?那么多的草房子没办法翻新的盖,偏弄这石头路。
其实,有这工夫,咱自己烧窑烧砖,只要人力跟的上,盖房子的砖有了,铺路的砖也就有了。为什么非奔着人家的石头去呢?
四爷就给两人算了一笔账,告诉他们怎么干是划算的。
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真是给指了一条发财的路。
结果呢?回去了一晚上,不知道两人是咋想的,突然又觉得开砖瓦厂不行,还得是石头。两人的逻辑是:砖瓦能盖房,但是石头的房子更坚固。这就是一旦盖起来,子子孙孙都不要再为房子的事发愁了。
不过是多花费点力气,这是多要紧的事吗?
两人到处游走,大年下的给做思想工作,一个意思,那就是:咱得跟对方谈,只要咱有时间就去砸石头,给对方留一半,咱拉走一半。咱回来好盖房铺路!
总有人脑子一热,觉得人家说的对。
但大部分人都当笑话听听就算了,像是金印这样的,出门在外跑的时间长的,在饭桌上就笑着说,“娃们的心都是好的,就是没见识。要石头,还非要去石场?其实多跑点路,有些河道里什么样的石头没有呀?捡了往回拉就行了!都不用跑那么远,朝北五十里,就有一段子河沟里面,都是石头……”
三岭是个有心人,大家都当热闹呢,他是真往心里去了。
转脸偷偷跟四爷商量,“砖窑的事情,其实能干!咱大队出面,算是集体的……”
四爷摆手,“时机不对!这几年,踏踏实实的,别多走一步。”
三岭便不再多话了!
四爷叮咛说,“结拜弟兄也少提,不要往一块凑。”
三岭低声问:“风声又不对?”
“咱们公社还好一些……这是被石场的事给吓住了,知道收敛了。可外面并不消停。”四爷叫三岭坐,两人坐下说话,“常山那边,县里一位领导骑着自行车下乡检查工作,结果被人给拦在半路上,自行车被抢了,随身的钱包也被掏干净了,大冬天的连衣裳都被扒了!”
我的天爷呀!
“人幸好没事,去最近的公社派出所!谁知道……里面有包庇的,领导的包没了,没法证明身份,案子没立……等领导辗转回了城,事才传开了。可派出所下去抓人,对方揪集了成百人,把警车也掀翻了,把民警也给打了!当时有一 女民警,若不是老民警鸣枪示警了,都被人把衣服给脱了……”
无法无天呀!
“一地如此,地地都如此。总也有些无法无天之徒……”四爷就道,“这都是那场运动的遗毒!”那个时候□□烧没事,就真的以为现在□□烧也没事。行吧!不动窝,就老老实实的种地。枪打出头鸟!这红眼病多了,就容易出事。
低调吧,低调到孩子的满月,百日都不打算办喜宴。
大年初五,林家人来看孩子了。林双朝吴秀珍带着老太太,连高城和育蓉也来了。
育莲叫雷智平跑了几次,她没能来,也是因为有身孕了,不方便过来。
老太太把孩子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遍,“壮实!好养活。”
是的!这个孩子不是胖娃娃,好似也喂不胖似得,但是这胳膊腿特别欢实,劲儿特别大。
吴秀珍是里里外外看闺女的生活环境,还别说,把这家里拾掇的,比住在城里面舒服多了。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是真会花钱,也舍得花钱。见过谁家弄这么大一玻璃房,专给里面种菜的?
人家公婆真是惯着自家这闺女了。
林双朝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悠,不时的低头看一眼,难得的慈眉善目起来。
用育蓉的话说,“咱们从小到大,见过爸这个表情吗?”
隔了一辈人嘛!
金印就笑,“亲家,还没给妞儿取大名呢。”
林双朝可乐意了,只是没好意思问。抱着孩子端详了再端详,就问说:“圭璧,如何?”
金印哪里懂这意思?啥叫圭璧?
林双朝看四爷:“你说呢?”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金圭璧,听之有金玉之声,品之有君子之格,好!”
林双朝便笑了,不再言语。
育蓉低声跟桐桐嘀咕,“规避?圭璧?多绕口的名字。不知道的还当爸爸又一语双关,意有所指呢。”她就道,“还不如叫金玉好听呢!”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真叫了这个名字,又少不了这么去隐喻。
其实,圭璧这两字,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到四爷和桐桐都不敢给孩子用。
《周礼》上规定的: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
圭璧这东西,只有两个用途:一则,帝王和诸侯祭祀神明所用;二则,朝聘之用。
在古代这两个字代表的分量,堪比册立太子。而今是不讲究这个了,但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同样是吉祥的。
林双朝真没别的意思,他没往《周礼》那边想,他只是想到了《诗经》上的话,哪怕是个女孩,他也希望孩子有君子的品格。
行吧!金圭璧就金圭璧,户口本上就这个名字了。
但把林家人送走了,桐桐还是跟婆婆说,“在家就叫小名吧!小名叫着亲。”
杨淑慧就可高兴了,“你大哥说生在黎明前,就叫黎明!黎明绕嘴,就叫明明。”
明明就明明,于是,这个叫明明,那个叫妞妞,间或喊一声臭宝,名字就这么给叫起来了。
这个孩子是真的长不大胖,每次彩儿来串门子,都说,“我家秀秀这么大的时候脸蛋这么大,怎么你家孩子……就不长肉呀!你家这整天炖肉给你补,你这奶水也旺,怎么不养孩子呢?”
这话真叫人不高兴!我家孩子怎么就不长肉了?瓷实着呢!
杨淑慧就说,“我家孩子啥身高呀?那腿长的那么长……谁跟他们似得,小短腿。”
当奶奶的挺会侍弄孩子的,桐桐该撒手就撒手,绝不叫自己累着。
这开了春,都来问:“今年不种点西瓜?”
林雨桐摇头,“累得慌,就不种了!那地里是冬小麦,怎么种呀?”
一年挣了一千,这都不种了?不种了!不出这个头了!谁爱种就种去,去年那么弄了,很多人都知道。便是省城的饭店,人家未必老家没有种地的亲戚。种上几亩,人家也能消化掉。价钱不会再那么高了!她也就不折腾了。胆大的试着种了,还能挣钱。胆子小的,那就算了。
反正她是随心所欲的!生了孩子之后更注重保养了。别的倒是罢了,第一,不操心多余的事;第二,保持愉快的心情吃好睡好。
人家坐一个月子,她坐了双月子。月子坐完了,又说没出百日。
出了百日了,又说春上风大,不适合出门。
外面忙成啥样,咱也不知道。反正有个孩子摆弄,偶尔写写文章,日子不要太惬意!四爷呢?是早上八点了才出门,十分钟到派出所。十二点又回来吃饭。下午两点半才又去上班,一到六点准点回家,哪里也不去。
就在秦引娣好似有孕,对门的桃子嫂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差点累到流产的时候,突然就出事了。
王树生在西村的一个寡妇家,被那个寡妇夫家人给逮住了,把两人摁住了。
这事不小,按说跟自家没啥关系。但是,王树生为了立功减轻罪行,咬出了王根生。王根生一张口,把四爷和刘新发都给咬住了。
现在这情况就是,只要被点了名的,都得被调查。
这可当真是把人惊了一跳,四爷和桐桐对视一眼,而后跟来找他的民警笑道:“这就走吧,没有说不清的。”
这一走,桐桐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塞,直接去找花莲。
花莲利索的很,“你先回去看娃,不用你管。”然后特别利索的,把小媳妇们都动员起来,“走!咱去说理去!”
王树生先是说跟四爷一起打架,四爷就说,“派出所有档,当时处理过了,是纠纷,相互取得了谅解。可以找当事人对峙!”
桐桐叫大民和三岭去请当事人去了!这两年跟人家也没有说不来往,婚丧嫁娶,彼此当朋亲在走动。有个啥麻烦,手头紧的时候,也总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因此,一去请,就都来了。
人家很激动,“这是胡说的!我们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亲哥俩打个架,这是家务事,怎么流氓了?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当年的事根本无法定四爷的罪,再加上村里这些大娘大婶子还有小媳妇,往派出所去!花莲就说,“咱整天跟老四进进出出的碰上,谁见过老四对谁不尊重过?这大姑娘小媳妇的,别说是说骚情话了,就是看人那都正经的很。谁家的男娃子不是打架闹事长大的?就是民警,你们个个小时候都不跟人打架?人家一不偷,二不抢,三不乱搞男女关系,四不赌博……不抽烟,没喝醉过……这样要是流氓,这是要冤死多少人。”
不要吵!不要吵!
派出所所长就出面,“咱只是调查。”
关键是有公检法三个单位的人共同处理案子的,派出所肯定没问题,但其他部门,咱得摆出来叫人看看。
这一闹腾,情况就比较明白了。
派出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闹腾成这个样子王根生听不见吗?这闹不好就成了自己诬告了呀!这不奏效,他又说,“金家的钱来的不清白!林双朝肯定是贪污犯!”
其实,他要咬着金印不放,这里面的事就不好说了!金印是真的用许多灰色收入。
但是林双朝真没有!而且,在老家很少有人知道自家钱财的主要来源是啥。
当然了,所长是知道的。方副局和县里的很多领导是知道的。
四爷提供了桐桐的交税证明,“林厅的问题,你们可以朝上级部分反映。但我家的钱财来源是合理合法的。要是有问题,除了个人所得税的问题,也没别的问题。除了这个月刚到的三千二百,还没有交税之外,其他的所有交税证明都在。这三千二随后补上,我们还没来得及上省城去取,一直都是我岳父帮着收的。”
这个问题,四爷当然是要跟王树生说清的,他申请见人当面说。
王根生一见对方就瑟缩了一下,四爷拿了几本杂志,他给派出所订阅着呢,大家都看,但就是不知道作家小桐就是桐桐。
四爷把书翻开,叫王根生看,“……她很有名气,去年还得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金奖,据说,要改编电影。一篇文章的数千块钱,她还不止给一家杂志社写文章,还有许多报纸约稿,稿酬都不低。所有的稿酬都是寄给我岳父单位,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这跟贪污无关。”
这不可能呀!那么一个人凭啥跟了你了?你肯定是对人家用强了?!
所长一拍桌子,“适可而止!要是再胡乱攀咬,你知道后果。”
王根生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是犯蠢,人家当时把尾巴都处理干净了,不可能被抓住啥把柄的。他坐了半天没动地方,这才说,“打架是真的,但他们和好了,我不知道;我看见他们家吃肉盖房的,花的都是钱,我有怀疑,但是不知道他媳妇那么挣钱。”
意思是不是诚心诬告的。
结论是四爷没事了,当天被请去,当天被放回来了。因着石场的事,大队上的人都欠四爷的人情。这会子只骂王根生,说是狗怂货,就不干人事。
王根生家媳妇可不愿意背上这么一个骂名!李花花就上派出所去了,说王根生并没有大恶,这都是王树生给害的。然后把王树生跟白彩儿勾搭成奸,白彩儿怎么撺掇王树生,王树生又怎么拉着王根生,又跟王根生怎么去金丝和周海潮家借钱的事学的详详细细的。
这事就大了。
第一,王树生跟白彩儿通奸;第二,王树生和王根生曾经意图投机倒把;第三,两人胁迫周海潮借贷;第四,周海潮可能存在职务犯罪,侵吞公有财产;第五,金丝私放高利贷。
我的天呀!祸从天降呀!
白彩儿被带走的时候脸都白了,这种事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谁知道李花花这个疯女人,我又没偷你男人,我干啥关你屁事。
桐桐抱着孩子在门口看着,看着白彩儿被带走,心里咯噔一下:白彩儿怀孕了!
白彩儿可聪明了,坚决不认跟王树生通奸的事,只说是,“家里钻进来个人,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是谁,把我给……我也不敢声张,怕人家笑话。这两个月我都不敢叫人知道,我这是怀了娃了……不知道该咋办……”
第一,她是被迫的;第二,怀孕是事实,但是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男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没摁住王树生,谁都无法定罪。而且,怀孕了,白彩儿表示,“我想生下来……”
孕妇、产妇、接下来该是哺乳期妇女,家里没男人,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便是有什么过错,也得考虑这个情况,监外执行。
这个情况,白彩儿在派出所呆了三天,就又全身而退的回来了。
至于周海潮和金丝,两人一口咬定:“没有借钱那回事!我家就没钱,咋可能借出去钱呢?”
不管怎么调查,咬定了,就是没有钱,也没有借给任何人钱。这纯属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白彩儿没事,这两口子也没事,反倒是李花花被批评教育了一顿,说是要举报就要有证据,不能这么信口开河。
至于周海潮在单位上有没有贪污,转交单位内部调查。派出所处理治安案件,别的不归他们管。
而王根生和王树生这哥俩。王根生多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此类案件,被判了五年。而王树生呢,是被人按到寡妇被窝了,这是通奸。但是通奸怎么量刑呢?这是基于女方愿意的前提之下!如果寡妇改口说是被逼的,那王树生非被枪毙不可。但是不管怎么问,寡妇都说是自愿的。于是,两人都按照流氓罪,判了七年。
刘新发这种的,被王根生咬住了,因为小偷小摸,给判了三年。
一时间,风声鹤唳!
像是一些十几岁二十几岁动辄就打架闹事的,被拉着游街示众,几乎是天天都有。
杨淑慧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害怕谁进去了,又把老四给点了。
尤其是进入八月之后,电视新闻上,收音机上,动辄就是严厉打击什么什么的,然后是这里枪毙了多少,那里枪毙了多少……可不叫人心惊胆颤。
这种情况下,金家人敢干什么?别说四爷了,就是金印都不再出去开车了。整天就是家门口那点地,拾掇了再拾掇。
当然了,也有风声传出来,说是桐桐不光是抄写,人家还是作家,还能给报纸上写文章。这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两人还是拿出一万块钱来,这钱捐给公社,盖学校。
之后又拿出一千给村上,给村上盖小学。
是的!每个村上都有小学,但一个公社得有一个初中。好几个公社才会有一个高中。学校在哪个公社,哪个公社人气就旺,啥时候都不变。
如今的公社没有普通高中,只有一所农校。有了这个钱,就可以好好的盖个初中,再把农校改成高中,把隔壁公社那个高中迁过来。那边校舍太破了,到了雨季就漏雨。修整都不知道从哪修。搬过来最好!
这钱花的,把杨淑慧给心疼的,感觉这钱够她小孙女花用一辈子,结果这就没了。
她觉得她家小桐是真好,拿那么些钱来,为啥的?还不是为了老四的。修桥铺路盖学校,这都是大善事呀!做这么多好事善事为啥的?不就是为了叫大家手下留情,别揪着老四那点过往吗?
人家为了自家儿子的,那咱是不是就得处处以媳妇为先呀?
孩子晚上太熬人了,“不用你带,妈带!这么大了,都不吃夜奶了,你好好的睡个踏实觉,得把身体养回来。早上不用着急起来吃饭,我们不吵你,你啥时候起来啥时候吃。”
起的晚了,饭菜另外给放着,只管吃了就行。婆婆转脸就给收拾了。
一家子特别小心特别谨慎,特别低调,特别的不敢招惹麻烦,这么小心翼翼的过了三年。
八五年底,这股风终于是刮过去了。再没有动辄就公审了,也不见游行了,甚至四爷回来说,“借调人员得陆续回原单位了。”
此时,压在金家人心底的大山才彻底的挪开了。
杨淑慧喊三岭:“赶紧的,去割上几斤肉,咱吃红烧肉。”
成!三岭骑着自行车跑了。
杨淑慧就说四爷:“以后可不敢再跟人动手了!这件事翻过去之后,再不会翻腾了吧!”
肯定的!再不会有人翻腾了,这就算是彻底的揭过去了。
这边正阿弥陀佛了,外面传来呜呜呜的哭声,转脸,就见一三四岁的小丫头气哼哼的,左边牵着一个,右边拽着一个给拖回来的。
林雨桐咔嚓咔嚓的吃苹果,看向那个一脸煞气的小姑娘,这会子了还横眉立目的。瞧瞧,脖子又有血道子了,手背上还乌青了一块。出去的时候小揪揪扎的挺好的,红绸子扎的蝴蝶结给戴上,多看好的。现在呢,蝴蝶结也不见了,小揪揪也乱了,黄毛毛一般的头发散乱着。左边牵着大民家的老大,是个小子,只比她小一岁,这会子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浑身滚的都是土。右边呢,牵着的是大民家的老二,还是个小子。这个才会走路,还走不稳。走不稳就干脆不走了,趴在地上。然后她就给揪着弟弟衣领子,这么拽回来了。最小的还当这好玩呢,回家了还不起来,顺势一滚,咯咯咯的笑。
不用问都知道,这又是跟巷子里的孩子干仗了。
林雨桐扔了苹果核,用下巴点着孩子,然后跟婆婆说,“也别怕您儿子打架了,您看看小的……这不,咱家有继承人了!打遍巷子无敌手了吧!”
杨淑惠正看着呢,这可咋弄呀?大民家俩小子,一个比一个好脾气!人家打一拳都不带还手的。可自家这孙女呢,我的天爷呀,跟只猴似得,一个拴不住就出去惹事。
四爷过去,蹲在问他闺女,“这回又为了什么呀?”
人家可生气了,眉头都能飞到太平洋去。也不管脏不脏,顺手从石桌上捞了苹果,然后也蹲下,一边啃一边道:“小安拿着鸡蛋在门口吃,云云把小安的鸡蛋抢了……小军就要把鸡蛋抢回来,秀秀姐就来了,把鸡蛋抢了不算,还把小军推到沟里了!”
小安是大民家的老二,小军是大民家的老大。
云云是白彩儿后来生的闺女,应该是王树生的。
秀秀是她家的老大!
这两家比邻而居,孩子在门口坐在门墩上玩,甚至门口的檐下台阶都是相连的。经常在一起玩,很正常。
桐桐就问她,“然后呢?然后你把人家秀秀怎么了?”
人家拳头一握,再一挥舞,“我把她塞到排水沟里了!”
排水沟是每家门口都有的,一步宽,深度不到大人的小腿位置。危险是不至于的!但是排水的地方,能多干净呢?
果然,苏环婶子拉着一边走一边嚎的秀秀来了,“杨淑慧!你出来!你看看把你家娃把我娃打成啥咧!”
杨淑慧:“……”日子像是倒退了二十年,那个时候苏环也是这样的叫喊着!那个时候,总是老四把赵大用给揍了,被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而今,二十年过去了,才不用为老四发愁了,结果孙辈又续上了!
她先心虚一下,然后趾高气昂的出去,“咋?!咋了?你家秀秀多大了?我家明明才多大?你家娃儿要不是欺负我家的娃儿,我家娃儿能动手?你家的五六岁了,我家的三四岁,谁欺负谁?!”
两人在巷子里开战,彼此叫嚣半天。
这是处理小孩打架的基本操作。接下来该是,各回各家,然后接着揍自家的孩子。
果然,那边苏环打秀秀了,“你个窝里横,人家打你就受着?你就不会还手?”
秀秀嗷嗷嗷的哭,声音传了半条巷子。
自家这贼丫头缩了缩脖子,马上窜了,“奶奶,洗白白!”
林雨桐拎着衣领就往屋里带,说婆婆,“你看看小军和小安都好着吗?我带她洗洗。”
“爸爸——爸爸——”
桐桐一把把门给关上了,把四爷给关在外面了。
金明明也不嚎了,眨巴着眼睛,她妈怎么拎,她怎么乖。
不急着洗,叫她站好。桐桐坐在沙发上,看她:“我说过了,可以打架吗?”
“不可以!”金明明下巴扬着,然后嘴一瘪,“又不是我惹事!”
四爷在外面喊:“你把门打开,我说孩子。”
“是啊!”杨淑慧扒拉着窗户,“叫老四说吧!一物降一物!他爸是过来人,知道怎么教?!”
林雨桐隔着窗户看四爷,那意思是明摆着的:咱俩谁是过来人?
四爷直接给缩了,还帮着打发杨淑慧,“您去看看那俩小的,我在这里看着的。”
好说歹说,给打发了。
金明明扭头看窗户,这次不仅奶奶走了,连爸爸也不在外面了?
她跟亲妈大眼瞪小眼,然后可利索的朝后一退,咧嘴就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一边嚎一边挤着眼睛,好半天也没见一滴眼泪!
林雨桐都觉得麻爪,她感觉,她和四爷从没有遇到过一个孩子,像是这个孩子这么淘气!况且,这还是个女孩子!
她拄着下巴认真的看金明明,金明明一边嚎一边挤眼泪还一边偷眼朝这边看一下。
“金明明——”
亲妈叫了,金明明打了个嗝,不嚎了,竖着耳朵听着呢。
四爷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嚎了!可这口气还没倒腾匀称呢,就听见桐桐在里面说了一声:“金明明……我教你爬树吧!”
四爷:“………………”啥意思?你带着她把她能淘的气都给淘了,她就不再淘了?
第898章 流金岁月(29)
说带孩子爬树,真就带她爬树。
这个季节的枣儿红了,柿子也黄了。这两种树都不算多高,也不会太粗,那就从这些树开始吧。
自家门口就有两棵柿子树,当时移栽来的时候就成年的树,而今好几年了,长的最多三米高,还没碗口粗。
就这个高度,林雨桐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然后一跳,抬手就抓住枝丫了,胳膊有力,脚蹬在树上一转身坐在树上了。她坐在上面荡着双脚叫金明明:“来呀!上来呀。”
金明明站在她妈站着的位置伸着手,发现够不着。再蹦跶两下也还是够不着。
左右看看,没法子,回家哼哧哼哧的拖着高凳子来了。把凳子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准备爬到凳子上站着。
这把跟出来的杨淑慧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乖宝,回来吧,咱不跟你妈玩了!”小桐也是,没正行的坐在树上,看孩子干这么危险的事也不管,“咱不跟她玩。”摔了可不是玩的!
林雨桐坐在树上打发婆婆,“您放心的干您的去吧,这里您别管!她淘成这样,你能保证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不爬高?”
杨淑慧:“……”那我还真不能!
这不就完了吗?
金印拉了老婆子回去了,“你呆着去吧,我在下面看着,肯定能接住。”
然后金明明果然就站到凳子上去了。台阶半米高,凳子八十公分高,再加上她的身高一米一,说实话,这个高度从地平线上看,高低也不低了。这丫头站在凳子上,抬手就能抓住她妈妈的脚。一旦抓住,她抱住就敢双脚离了凳子,那么吊着往上爬。
金印伸手就能拖住孩子的脚,但还是没动,他倒是想看儿媳妇想干什么。
桐桐脚一抬,把这丫头挑上来。金明明高兴了,咯咯咯的笑,得意洋洋的。
金印在下面还助威:“我家明明就是厉害!”
臭丫头越发美的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却不知道她妈把她往树杈上一放,转身往下一跳,先是伸手就抓住了树枝,晃悠了一下一撒手,稳稳的落地了。然后说金印,“爸去忙吧,我就坐这儿,哪里也不去。”
成!成吧。看儿媳妇那利索的劲儿,接个孩子还不容易?真就去忙去了。
金明明左右看看,完了,骑在树杈上下不来了。妈妈坐在门口的门墩上翘着二郎腿哼歌呢,压根就没看她。
没人动她的椅子,之前她踩着上来的,而今椅子还在那里,可下到椅子上好像有点难。她尝试过各种办法,就是踩不到椅子上。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闺女骑在树枝上,一看见他回来了,眼睛都亮了。
他假装没看见,也不往树上看,到了跟前只给桐桐使眼色:弄下来吧。
桐桐轻轻摇头,推四爷进门,“赶紧洗洗去。”
然后四爷果然进去了,金明明朝里看看,等不到人。
林雨桐这才站到下面抬头看她,“金明明,爬的高不算本事,能平安的落下来这才是能耐……”
本来已经出去打算跟儿媳妇理论的杨淑慧听到这话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咱没文化,但咱懂道理呀!儿媳妇给孩子教的,不仅是爬树的道理,做人办事,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她不出去了,但是可以给我家乖宝加几个虎皮蛋,放在肉汤里煨着。
桐桐抬头看孩子,“想下来吗?”
想!要尿尿。
林雨桐站在下面,“敢撒手跳下来吗?”
三米高,一层楼的距离呢?金明明蹭的撒手就往下跳。桐桐伸手一接,人给捞住了。
她扒拉孩子的脑袋没言语:孩子,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个人能永远在下面接着你呢?
不着急,这个道理慢慢的会叫你明白的。
一撒手,真去厕所了。出来之后抱着她的杯子咕咚咕咚就喝水。然后才嚷嚷,“奶奶,痒痒!”
能不痒吗?秋天的蚊子毒着呢。瞧瞧,脸上脖子上手背上脚腕上,一片的蚊子包。
她奶奶说她,“你妈给你的香包,嫌麻烦从来不带。你看,奶奶挂着的,奶奶一次都没 被蚊子咬过。”说着话,从兜里摸出清凉油来,给疙瘩上都抹上。那个味道呀,冲的人眼睛直往下流眼泪。
“别用手抓了再去摸眼睛,那更遭罪……忍着。”
桐桐进去给冲了一点药粉,给喂到嘴边,“张嘴!”
金明明闭着眼睛张嘴喝了,一会会的工夫,觉得不痒了,又欢蹦乱跳缠她爸去了,“……这么大的毛毛虫,就在树叶上……小鸟把柿子都吃了……鸟吃了的柿子,都是软的……”
四爷挑眉,这个孩子真是,难为坐在树杈上还能观察的这么仔细。
吃饭的时候金印就问说,“回供销社那边了……咋样,工作还能干?”
供销社是计划经济下的产物,随着市场的开放,这地方能怎么样呢?不经过一番改革,是肯定不成的。但是改革,会怎么改呢?
所有的改革,其实都是从人员的精简开始的。何况供销社这种的服务,那是非大动不可的。
四爷回来商量的就是这个事,“工资降了一半……几乎是月月亏本!”
现在镇上都是五天一个集市,都来镇上赶集了,市场上几乎是啥都能买到,人家为啥要去供销社呢?
便是油盐酱醋,你听就行了!巷子里每天都有人赶着驴车喊呢:“换醋换酱油换油盐……”
用啥换呢?用麦麸就能换。所以,几乎家家都在门口喊住驴车,油盐酱醋这就解决了。便是小饼干小麻花这些,也有小商店在镇上开起来了。人家的东西好,服务也好,热情的很,常不常的还给搭个小搭头,这就更不会去供销社了。
林雨桐就说,“说实话,这个机构能遍布所有的农村乡镇,跟邮政似得,铺满了。这是特别大一条物资供应链。若是能做到按需配货,你说这得多挣钱呀!坏就坏在人事上了,坏在思想理念上了。”
是这个道理!动辄给醋里添水,给散酒里兑水,给饼干之类的弄的潮湿了增加分量,自己内部把这种行为当做了一种理所当然,这其实是谁想去改都特别难的事。
机构太大,太庞杂,人员与当地结合太紧密,这就是不破不立的事。
四爷估计是不想在里面浪费时间了。
在四爷的想法里,他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扎根村镇的一个农资超市。凡是农业所需的一切东西,都能在这个农资超市里买到。且带有许多服务!
比如,农机坏了,维修人员二十四小时内得上门处理。比如,庄稼里长了哪种虫了,专业人员得搭配出最优的农药方案来。
甚至是能做到有些农具和农机的升级和以旧换新。
做一个这样的超市不难,但难的是将这样的超市铺满。说实话,哪有供销社的渠道更好呢?
但显然,用不了人家的渠道,再加上对方的负担实在是太重了。那就不如再自己来。
四爷怕是想在公社开第一家农资超市吧。但有个问题是,现在这农资市场并没有开放,依旧是国家计划内调拨。
以前是生产队,集体干活。上面给拨了多少,咱就用多少。但现在这联产承包责任了,家家户户都要从地要产量呢,那对化肥就都有需求。这样的话,国家拨给的就不够了。县上的生产资料公司也挺难的,下面的百姓急着要,可手里没有那么多。没办法,县上给下硬指标,到各地去采购。看哪个肥料厂要多余的,咱帮着采购。可厂里的原料是国家调拨的,哪有那么多多余的?有时候跑遍全国数省,能搜集来五六车就不错了。但这点化肥,对这么大一个县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也就是说,工业的调整没有跟上农业生产的需求。
以公对公都买不来,那么请问,一个私人的店,从哪弄化肥去?
要说弄个化肥厂,可生产啥玩意不得原材料呀?原材料还是计划内调配,怎么生产?
成了一个死循环。
晚上了,桐桐才问四爷说,“现在做这个肯定是不成,时机不到。”四爷就说,“时机不到就先做别的,总得有些积攒才能说其他。”
可先做的话,先做什么呢?
四爷想做半机械的农具,比如很简单的玉米脱籽机,有小型的手摇型的,也有稍微大些的,靠着双脚踩就能操作的。
毕竟现在这种玉米,几乎还都是用手往下尅。
比如手摇的,一个碗大的小家伙就能操作。而这种东西咱不说多少钱,拿着铁来就能换一个,不成吗?钱没有,但是谁家没点铁疙瘩呢?破锅烂锄头的,都可以呀!
桐桐:“………………”你这起家的操作,是不是有点太寒碜?
嫌磕碜了?
没有!没有!那绝对没有!桐桐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朱元璋开局一个碗,人家换了个天下。咱家……不就是收个破铜烂铁吗?
收!
然后金印和杨淑慧就听说他家老四要把那块当初花了三千租了二十年的苇地清理出来,“收破铜烂铁?”
不是!是收废铜废铁!金明明眨巴着眼睛看她爸,不明白这个差别在哪?
她爸可严肃的告诉她:“废弃之物再利用,是服务大众。”
金明明扭脸看妈妈,嘴角动了一下,好似等着妈妈去反驳。
结果她妈妈给她夹了一块肉,然后才说,“收破铜烂铁是赚蝇头小利,服务大众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金明明把肉塞嘴里,嚼吧嚼吧,然后点头:“真棒!”
对!你爸最棒!
好吧!我爸最棒!
第899章 流金岁月(30)
不继续干去了,这事行不行吗?这不是四爷一个人说了算的。这得把大民和三岭都喊来,看这个事该怎么弄。当初是四爷接班的,而今好好的工作不要了,这谁能接受呀?
大民就不理解,“去混日子去,一月还是二十呢!这是集体的大单位,国家总不会看着不管的。度过这个困难时期,说不定就好了呢?”
是啊!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可这二十块钱真的是不能养家糊口了。
那现在怎么办?只有子女接替父母的班,没有哥哥接替弟弟的班的。
四爷就说,“要不然这样,我调到库房去,大哥替我顶班。”
这是铁了心不想干了呀!
大民还真不知道咋说?
秦引娣就不乐意,说大民,“守着库房,每月拿二十,一年二百四十块钱。那都不如给你弄个驴车,架着驴车去卖醋去!咱多收些柿子,在家做醋!人家那醋都是用醋酸用水泡出来了,咱家的是柿子醋。卖一年的醋,赚个五六百是没问题的。就是换了麦麸回来,咱多养几头猪,年底卖了不也是钱。”
小桐会酿柿子醋,自己也会酿。这并不难!醋这个东西嘛,家家都离不了。就是买上百十个瓮,就能干的事,一次性忙完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卖了。
他出门也说不上是辛苦,就是坐在驴车上走街串巷嘛!之前收兔,村村镇镇的都熟。便是遇上地痞流氓,咱怕吗?谁不知道你是老四他哥,对吧?
“我在家管着地,还能多喂几头猪。我觉得老四不死守着二十块钱是对的,抱着铁饭碗要饭,那又为啥不撒手?”
大民就说,“看把你能的,柿子这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上哪弄那么些柿子去?”
桐桐就说,“粮食可以,水果可以,便是番茄也是可以的。尤其是红薯,酿出来的醋味道也不差。我都会酿,今年咱就试着酿一下看看,一尝就知道了。”
秦引娣就说大民,“你这人真的是,干个啥事都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柿子没有的,咱自己种不就完了。现在这地承包起来又不贵,多承包点地,全都种上柿子树。就跟咱门口这柿子一样,要啥管理呢?啥管理都不用!三两年就长起来了……”
二百块钱就能承包三四十亩不太好的地,柿子树柿子苗根本不要啥大的本钱,叫上几十个人干一天都给栽进去了,看把你给难的。
秦引娣就说,“你只要会卖就行了,剩下的事不要你管,有我呢!”
行!能卖,有啥不能卖的。
三岭的心思在砖瓦厂上呢,也不想要这二十块钱。
于是,四爷顺利的辞职的!几个同事正在打扑克给脸上贴纸条呢,结果都愣住了:“辞了?不干了?”
对!不干了。
一个小伙就说,“一个月二十,也就是没饿死而已。要是有办法,我也不干了。”
等四爷走了,张姐就笑说,“人家老四他媳妇那钱挣的,都没数的。他回去有媳妇养,你回去谁养你?”
说的是啊!
所有人对四爷任性的行为理解都是:他有媳妇养,他怕啥。
而四爷呢?则兴致勃勃的,转天第一件事,就是先带着桐桐,两人去量那一片苇子地究竟有多大。
桐桐的步幅可以很标准,四爷用尺子一量就收了手,还是桐桐来吧。这地方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南角,地理位置真的是特别得天独厚,从三个方向来这个镇子上的人都得从门前过。而且,量过之后,林雨桐很惊讶,“六十七亩半!”她朝后指了指,“后面是野沟,要是扩进来,能有一百四十多亩。”
唯一不好的就是,地势太低!要想把这个地方填起来,需要极大的土方量。
四爷摇头,“不急,开始有两亩的空地就够了。慢慢来吧!”
然后两人就计划着把最靠路边的两亩先清理出来,正商量呢,金印牵着金明明来了。金明明手里举着麻花,不用问都知道,又去小商店买零嘴了。金印就说,“苇子这个东西难清理,这根一繁殖就是一片……一到春上就往出冒,得好些年才能清理出来。”
是啊!
大人正搁在这里商量呢,金明明突然扯着她爸的衣摆,低声问了一句:“苇子没了……鸟去哪?”
四爷愣了一下,朝这一片苇子看了一眼。密密匝匝的苇子里,栖息着各种比较常见的鸟类。因为很少有人进这里面,所以鸟安心的把巢穴搭建在里面了。大人不叫孩子往这里面跑,谁也不知道哪里会钻出来一条蛇来,咬一口可怎么办?
可金明明肯定是窜进去玩过!要不然她怎么知道里面有鸟窝!鸟便是再笨,也不会把窝搭建在外围的。
桐桐听了一耳朵,瞪眼看过去。人家蹭的一下藏在她爸身后,然后偷偷的看人脸色。
四爷拍了拍孩子的手,跟她保证,“肯定会叫小鸟有地方住的。”
桐桐没急着训孩子,先跟四爷带着孩子绕过苇子朝野沟那边去了。看了地方,林雨桐就觉得行,“回头问问,这一片归哪个大队,咱把这承包下来,苇子根挖出来埋在这边,明春就长出来了。”事实上,苇子从那边一直往这边繁衍,野沟周边已经零星开始长苇子了。
四爷就给孩子解释,“苇子到了秋里,就该收了!割回去编织席子。鸟儿也飞到南方去了,明年回来的时候,那边的苇子也已经长起来了。那边更安静,更适合安家。”
然后才知道,这一片野沟是属于公社的。又花了三千,从公社把那一片承包下来,年限是二十年。之后可以优先续约!
至于买那个干啥,这没啥要瞒着人的,就是鸟儿需要栖息地。
这对桐桐来说,是可以用来做大文章的。搞活经济,加大发展,但前提一定是人与自然的和谐。
她的文章现在都是特约的,走的渠道不一样。文章好,往往优先刊登。
这一期的发展周刊上,就有桐桐的一篇文章。因为要发样刊,所以,林双朝永远是优先看到的。
他现在不在省城,而在平洲,主管经济,是地区的二把手。
才进办公室,就被送来样刊和汇款单。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上班时间,就先把刊物拿出来,找到了小桐的文章。
之前,小桐的文章里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大胆的改革的思想,而这一篇是以一个小小的女童为视角,写了一片苇子林,写了苇子林里的鸟,写了苇子林上即将建起的厂子……文章的末尾,她写了,苇子林被割了,将被编制成各种各样的席子,而扎着羊角辫的孩子,却小心的将每一个鸟巢都收集起来,她想再种一片苇子林,把鸟巢再一个个的固定起来。孩子说,我们不能为了我们的家,而拆除了鸟儿们的家。
小桐的文章,很多都很有深度,这是一篇视角独特,读来还多了几分童趣的文章。可童趣里折射出的却是大问题,那便是怎么跟自然很好的相处。
杂志合上,他将汇款单先收起来。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下面交上来的填湖扩建规划书,久久没动地方。
这是大事!改的好了,子孙后代受益。改的不好了,那是贻害无穷的事。
在一水都在为改革呐喊的时候,她又开始示警了。
是的!这就是一种示警。
他打算晚上给小桐写封信,她这样的视角总能给人启示。
晚上把信写好,而后交给吴秀珍,“明早给小桐寄回去。”
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林双朝捏了捏眉心,“就是这个孩子……刚好赶上那十年了!若不然好好的接受教育,她的前途都不敢想。”
吴秀珍不以为意,他说是就是吧!她就说,“小妹今儿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四海把工作辞了……”
嗯!林双朝点头,“这事我知道,四海给我打电话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看挺好的!国家负担重,他宁肯自谋出路也不添负担,这事好事呀!小妹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也不是!”吴秀珍坐在林双朝边上,低声道,“是水利站,说是缺几个水利调度员,正式职工,福利还不错!小妹家三个孩子都被选上了……”
林双朝蹭的一下睁开眼睛,严厉的看吴秀珍,“水利调度,这是等闲的事吗?这样的单位,这样的岗位,多少人都争不上,怎么就落到我外甥的头上了?”
人家找去了,主动帮着安排!
林双朝直接打断质问说,“主动安排,就该受着?我看这个安排的人是不安好心!这事不成!”说着就直接去抓电话,要打给水利部门。吴秀珍一把给摁住了,“你这人,话都不能好好说嘛!这都成了的事了,你这突然一弄,小妹心里肯定是要记恨的。回头再上家里来,找妈哭上一场……闹的妈心里也不自在……这又何必呢?我就想着,这事是不是能缓着办!”
不成!不成也不能这么打电话!吴秀珍低声道,“我明儿给小桐打个电话,这事叫小桐和四海在家里私下里处理,这总行了吧。”
林双朝这才不说话了,“这些事上你不要犯糊涂!育莲在幼儿园,之前听说要调她去教育局,她就很明白的拒绝了。这一点上,你都不如育莲了?”
吴秀珍白眼翻他,育莲那是亲闺女,啥话能给摊开说!可你妹妹我怎么说?“老林呀,这事处理不好,挨骂都是小事呀!关键是,亲不成亲,兄妹反目,舅甥成仇……这叫咱妈怎么办?”
林双朝从吴秀珍手里又拿了信过去,续写了一页。
林雨桐接到信的时候,只觉得那满满一页上都是那四个字——清官难当。
第900章 流金岁月(31)
桐桐把信纸递给四爷:“这都叫什么事?!”
小姑家住着林家的房子,其实,林家的房子盖的挺好的,砖瓦房前后都盖的挺严整的。小姑家的老院子她家老大住,老二老三结婚都在林家的宅子里,因为住的开,就暂时这么住着。老太太的地她家也种着。三个外甥结婚的时候,林双朝不是没帮忙。
不管是舅舅家还是小姑家,这几年婚嫁所有的开销都是林双朝认了。他的工资高了一些,生活习惯不变,又有自己给的各种补贴,他的工资能攒不少。自家兄弟姐妹四个,没有用他的钱的需要,他别的地方给老家帮不上,那就只能在钱上尽量给予满足。
舅舅家那边一儿一女,婚嫁花了不到三百,林双朝给了三百。
小姑家这边三个儿子,按照一般的花费,五百肯定是够的。但小姑说得六百,当时林双朝没有那么多,还是从桐桐的稿酬里先挪用了,后来又给桐桐还上了。
春上的时候,村上划分宅基地,小姑说她住的是林家的房子,得村上给分两个宅基地,因为还有俩儿子没自己的院子。
因着村上以为十台抽水机是林上朝争取来的,所以很给面子,划分了两院。
这事林双朝知道,但是没言语。因为这迟早都能争取到,不过是早晚的事。甚至知道了,又给小姑寄了两百块钱,是给两个外甥盖房子用的。
所以这三年,不算过年给的年节钱,林双朝已经把一千多贴补给老家了。
说实话,他自己的四个孩子,成家也没花他那么些。
他一年的工资才多少钱?以前一月一百二,现在是一月一百二十八!
三年里,他要养三口人,要有单位上的人情往来,要维持基本的体面,还得省出三分之一的工资补贴老家。
说实话,这个补贴小了吗?
如今要的有点多了!小姑家的几个都没念书,小学都不算是念完的,只是摆脱了文盲阶段而已。这个自身条件,怎么去单位?这要是个石场抡大锤,靠力气吃饭的,林双朝也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可如今不同呀,水利是吃香且富得流油的部门。到了灌溉期,凡是灌溉都是要收费的。按照小时计费。灌溉了多长时间,一小时多少钱,这玩意敢算吗?谁家不浇地行吗?
这个地方是灌溉区顶在脑袋上的衙门。
但这个事难办吗?
当然了,这事得看谁去办了!对于四爷和桐桐来说,这点事确实不是大事。两人没有找小姑,也没有找小姑的必要。人都是利己的,只要对她有利,不占理她也能掰扯出道理来!同样的,只要对她不利的,你就是占着理,她也能让你没理。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找小姑!
四爷和小桐去了水利站,选了个晚上,都八点之后了,路上几乎没啥人的时候。把烟酒罐头点心拿上,四样礼样样都选好的!然后四爷骑自行车,桐桐坐在后面,奔着城外的水利站去。老家的情况上面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是水利站里面有人跟他们的上级部门关系很好!那找来就没错。
站长姓袁,就住水利站后头的宿舍楼。
现在都是这个样子,家属一般都跟来。四爷之前跟供销社的人来过,知道是哪一家。
进了大门直接骑车进去,车子停在楼外。敲了一楼最边上一户的门,开门的就是袁站长。这人也认识四爷,“哟!这可是稀客。”
黑灯瞎火的,但还是能看见身后的桐桐,还是桐桐手里拎着的东西。
拿着礼上门,这是必有所求呀!
因此袁站长没有点出姓名来,没称呼,怕叫谁听去。只让开位置,朝两人示意:“赶紧进来!”
特别的热情。
进来之后关了门,袁站长的爱人就端着一盆子脏衣服,去门口洗去了。其实也是防着有人听见里面的谈话。
林雨桐心说,只看这做派,就知道袁站长不能叫人知道的事还不少。
人家给四爷递烟,就笑道:“咱们兄弟之间,有啥事就一句话的事!这么客气干啥。”
桐桐就笑道,“听说我姑姑家的表弟都被安排到咱们水利上的抽水管理员了,你说我知道了,怎么能不来感谢一下。”
袁站长愣了一下,才要说不是抽水管理员,而是水利调度员。可才要开口,就听金四海说,“这抽水灌溉,一个灌溉季下来,挣二三百块钱是有的吧?农村这情况,一年多这二三百的收入,可当大用了。”
袁站长便听懂了,人家这是不同意那兄弟三个进单位做正式工的。这抽水管理员,不是正式员工,相当于水利站在各个村里找的临时工。比如说这一片地,一个管理员。主要干什么活呢?就是谁家要灌溉,你给登记然后排好顺序。水一下来,不能说停就停。就得先排好,几点水下来,你叫第一家接着水,引到地头的渠里去!这一家从几点开始接水浇地,几点浇完下一家得赶紧衔接,这都要有人管理的。按照记录,一个小时比如说三毛钱的灌溉费,这家一共浇灌了四个小时,那么这次灌溉就得花费一块二。管理员记录好之后,还得帮助收这个钱,然后来交账。交账之后,从里面抽取一定比例来支付管理员的管理费。
按照这两年的情况跟算,每个管理员一个灌溉季下来,是能整个二百七八,三百上下。
四爷就道,“如今的供销社,工资才二十!一年下来,是二百四十块钱。”
所以,这个钱平均到每个月,相当于一个月能拿二十多块钱呢。不耽搁种庄稼,一个月有二十来块钱的收入,这日子就能过的很好了。
其一,这是临时工,每个村里水利站都得找几个这样的人。当然了,一般不是哪个村干部的家属,就是在村里比较有势力的人家,一般人根本都摸不到门。这跟走谁的关系用谁的面子没多大的关系。
其二,抽水泵跟自家有瓜葛,便是知道那哥仨都有这活,一般人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三,也是给对方一个台阶,省的他们觉得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蹄子上了,惹怒了上面再多思多想。自家客客气气的上门,把彼此的面子都兜住了,省的叫人下不来台再给林双朝的工作制造障碍。
其四,怎么跟小姑去说就得袁站长来了。
林雨桐只说:“您不知道,我小姑呀,惯爱找老太太哭,老太太有年岁了,生不得气。一气就大病一场,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为这个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了。您这么一安排,真是照顾了我小姑家了……”
袁站长便懂了,这位大作家说:请慎重的跟她小姑谈这件事,不要叫她闹起来。要是闹起来了,老太太再给气病了,就不好了。
是啊!本想巴结人家呢,再给人亲妈气病了,这是结仇呢?
袁站长忙道:“小事而已,一定得处理妥当。”
那就真得谢谢您了!四爷还道,“打算开个小买卖,开业那天您得来!”
哎哟!那是一定的呀!
高高兴兴的,分开的时候都很满意。
袁站长看着人走远了,才往回走。一直都听说这个四混子很会来事,也很会处理事,之前自己也就那么一听。未尝不是觉得,那么夸的多是看在人家老丈人的面子上。
可如今一接触,才真真觉得这人办事的手段是不一样。不光金老四办事的手法值得称道,就是那位大作家说话办事也绝非一般人。
人家这样的女儿和女婿都在农村放着的,怎么可能给那样的外甥开后门呢?
看来,这事从根上来看,还是自家这边把事办差了。
回屋后,他老婆问他说,“咋的?弄错了?我咋听见说是管理员呢?咋弄的?”
他低声把事说了,“明儿,你去一趟……就说是你弄错了,一句都不要提林双朝,也不要提那两口子。便是被人看见他们来了,你也不要回避,只说是金四海想在苇子林那边干点买卖,得把地方填平,来问问妨碍不妨碍边上的水渠。”
然后林小姑就听到了另一版的说法,“……先干着管理员,一个月平均还有二十多块钱呢!之后的事……咱再说!干的好了,就是我们家老袁替他们说话,也有个说头,是不是?”
林小姑哪里懂这个?人家上下嘴皮翻飞的,意思是,上次她听岔了,人家现在管理的严格的,不过可以退一步先干着,之后再提拔。
她就觉得:也行吧!
把人送走了,她还专门去邮局,给平洲的哥哥打了电话。
今儿是星期天,她想着哥哥在家。
林双朝是在家,但是吴秀珍把电话接起来,无声的跟林双朝说‘是小妹’,林双朝摆手,不接。
吴秀珍就笑道:“你哥呀……忙着呢。”
小姑就以为是不在,于是在电话上跟嫂子把这些都学了一遍,“……我一想也对,慢慢来嘛,干的好了,再提拔是一样的。”
吴秀珍心说,转脸姓袁的调走了,谁认你去?
她在电话里打了哈哈,说了几句小姑子那边就以电话费贵为由挂了。
吴秀珍放下电话才跟老林把事说了,“……小妹不知道咱们插手了,没起误会。事情办的很利索,一点麻烦都没留下!三个孩子多一份收入,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些。”这是个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法子。
林双朝抖了抖报纸,“回头把那好烟都留着,等四海来的时候都给四海。叫他拿回去应酬去吧!”
吴秀珍就笑:咋就那么稀罕你那混子姑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