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那天,三岭家添了个儿子。
隔了一周,桐桐紧跟着添了一个儿子。
知道的人都嚷着,得吃大户呀!那么多人想法子生儿子的时候,金家蹦出一窝子男丁出来。
唯一一个女娃娃,比小子还淘!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家业繁盛,人丁兴旺。
三岭那砖瓦厂赚钱吗?肯定赚呀!很多人说,三岭现在是万元户。其实大差不差的,三岭还真就是个万元户。这几年开起来的砖窑不少,但是像是三岭赚的这么多的,却真不多。有些是小打小闹,但比一般人的日子要好过。但这做生意嘛,想赚钱就得销得出去。销售量越大,赚的就越多。可销售量靠什么呢?靠周围的人脉。
四爷作为四混子的时候,人脉在这个事情特别有用。这些人在各自的村里挨家挨户的转,“要砖的话喊我一嗓子,金三岭跟我是哥们,我叫他送来他不敢不送。”
其实三岭的砖厂真的带送货的!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大家不想驳了谁的面子。反正价钱都是一样的,这边有这混子的面子,能送上门来,对吧?谁都知道混子从中间抽红利呢,但叫外人赚钱,就不如叫身边的人赚钱。
人在吃饱了之后,就想着住的好点。土坯草房确实是该淘汰了。村里但凡有一两家盖,那瞧着吧,家家都想盖。尤其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借债都要盖。人口高峰期出生的孩子都成年了,兄弟七八个的人家,这就意味着得多出七八家人来,多出七八个院子。
所以,这砖销的特别好!很多时候都是加班加点的干。
冬里基本不盖房,就是砖瓦厂也在这个时间停产了。有那精明的给算了一笔账,三岭这一年至少都挣一万呢。
这是能算出来的账!
但他们肯定是算不来四爷和桐桐的账的。晚上了,两口子坐在炕上。桐桐在被窝里靠着,一边躺着睡的可香的儿子,一边放着炕桌。四爷坐在炕桌边翻看存折,金明明呢?金明明在摆弄支票本。
四爷把存折推给桐桐,“回头把合作信用社的折子倒腾一下,钱取出来,存邮政。”
成!之前为什么不存邮政呢?那是因为今年邮政才恢复储蓄功能!本来邮政是有储蓄功能的,从1919民国开始,就有这个功能。但是在1953年的时候停办了。也就是今年,86年开始,再度恢复了邮政的这一项功能。比起存信用社,当然是邮政更好一些。
金明明拿着存折翻着看,然后点着上面的数字,这么多数位呢?她赶紧把存折合起来,还一脸的紧张,“存钱的姨姨知道咱有多少钱,会不会说出来!”
人家是有职业操守的!
金明明放心了,拿着存折翻来复去的在手里把玩。爱玩就玩吧,她自从入了冬就不去学前班了。很多孩子都不去了,因为家里的大人清闲了,况且学校太冷了,像是这么小的也不是正式上学,不去就不去了。
两人商量着,拿出钱来,给村上盖个幼儿园。幼儿园里得有一面火墙,叫娃们哪怕天冷,也有个暖和的地方呆着。
四爷就说他闺女,“拿本子来,把这一条记上!以后但凡有咱们的农资超市的地方,咱们就给翻新学校。每年从中抽出一定量的钱来,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金明明拿笔一笔一划的给记上,然后在这一页的最后附上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对!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只要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那就没有人想着去限制你的发展。反之,以资本为资本,谋求不该谋求的东西,那就离完蛋不远了。
反正,四爷和桐桐不想给儿子操办什么满月和百日,这钱咱拿出来,盖幼儿园吧。
但是因着三岭的原因,四爷还是要跟人家沟通的。咱两家的情况不一样:第一,老丈人那边得顾忌;第二,没给闺女大办,就不会给儿子大办。
三岭的老丈人来看外孙,金家这哥俩在外面说话,老雷在里面听了两句。低声跟闺女说,“办不办的,这都是虚的!咱是外家,咱觉得不办可以,那就可以不办。你跟三岭说,盖幼儿园也就是几间厦房一个院子的大小,拢共能用多少砖呢?捐上些砖……其他的开销有你家老四呢!村里的人都出力,这不是就盖起来了?”
雷秋芳抱着儿子,觉得委屈儿子,“我俩就这一个娃,跟人家不一样。咋都得过一次吧!要不,过个满月不过百日?”头发长见识短!在这一点上果然就比不上人家林领导家的闺女。
他不跟女儿说了,只等女婿回来的时候拉了女婿去厅堂里说话去了,“有钱了,但只有钱可不行!多干点像是修路盖学校这样的事,这就不是暴发户,这叫企业家!是企业家,就有能成为企业家代表的可能……懂这个意思没有?”
意思肯定是懂的!自家这个老丈人呀,其实还是更喜欢权利的!他大概是觉得这个代表那个代表,距离权利就近了!他的圈子是这么衡量人的。
可其实,咱作为老实的庄稼汉,心里想的是:修桥铺路盖学校,这是一等一的善事。咱可以捐一些,权当给娃积德了。
之前还想着怎么跟媳妇说这个事呢,结果老丈人来了这么一下。虽然目的不同吧,但好歹目标事一致的,他很听话的表示:“爸说的对,我听爸的!”
雷秋芳一下一下的拧着三岭的腰,这事得听公婆的,听我爸的干啥?
“别闹!”三岭一本正经的,“爸还能害咱们?爸见识广,站的高,要多听爸的。”
那我爸说要给谁给谁送礼你咋不听呢?雷秋芳翻了个白眼,又不由的偷笑,说到底,自家这男人也就是面上看着可老实了,其实肚子里精明着呢!
老实和厚道可不一样,自家这人,其实是个厚道人!
然后老雷很高兴有一个听话的女婿,放下两份坐月子补养的各种食材,走人了。
不用问,多出来的一份还是想送给小桐,这算是间接的巴结林双朝。
雷秋芳的妈也是这么个调调,在这边伺候闺女的月子,不要杨淑慧搭把手,“亲家,去伺候小桐吧!林领导多忙的,小桐那边没亲妈照看,也是实在没办法。咱都是闲人,人家林家大姐要照看领导,这是大事中的大事……”
把杨淑慧给说的,突然间就感觉自己对自家的懒蛋儿媳妇还是没有足够的重视。
可是话说回来,我还要咋重视?当娘娘供起来?
突然就觉得,秋芳这媳妇挺好的,雷家也没不好,就是对权利这个东西,有点痴迷。他不一定是非找你求啥,就是那种见了权利就觉得低了一等的感觉,叫人感觉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这边小桐生了,林家来人吗?电话打来,约好的会回来的。一家人在这边吃顿团圆饭就算了。
林家小姑上门来,一是看孩子,一是打听一下,“没打电话说,你爸回来不回来?哪天回来?”
“我爸的时间难说。”林雨桐就道,“有时候都是说好的事,但是临时有事的话,说走就走了。便是要看我,怕也是抽空,看是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抽个休息的空档来瞧一眼?还是路过的时候绕一段路瞧瞧?”
这样啊!小姑犹豫了一下就低声说,“我看老四跟水利站的人都挺熟的,原来的站长调走了……就是那个袁站长,调哪里了,你知道不?”
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一天到晚的都不太出门。怎么了?有啥事?”
“抽水这个事……到底是临时的!”小姑说着就笑道,“啥时候转正咱也不知道,不过是听说咱们县城这边火车站要设一个小站,这有站是不是就得有卖票的,你这三个表弟妹,你也都知道,是不是都利利索索,一个比一个能干……”
还想把儿媳妇安排到车站去!
林雨桐抱着孩子慢慢的拍着,然后就抬头看林小姑,问说,“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出来答案。”
这娃,天下一句地上一句的,想说啥嘛?
林小姑看着侄女怀里的孩子,笑问说,“都是两个娃的妈了,还有啥稀奇古怪的问题。”
林雨桐抬头看她,问林小姑,“姑,你知道天有多高不?”
啥意思?
“你又知道地有多厚不?”
林小姑愣了一下,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林雨桐轻哼一声,把孩子轻轻放下,然后给吴秀珍把电话打过去了,“……必然是要去找我奶奶的,你不要瞒着奶奶,把事给说了。这是得寸进尺的没有分寸了!”
吴秀珍就笑,“你真的问你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问了!
“问的好!”隔着电话,林双朝听见了,直接放下筷子回了一句,从老伴手里拿了电话,给桐桐说,“安心养着。这事不要操心!下次你小姑再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就不用客气。”
挂了电话,林双朝兀自生气,饭吃了一半也不吃了。
吴秀珍把筷子递过去,“你也是的,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小妹就是那个样子,也不是现在才变成那样的,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她闹也不怕,咱妈比谁都明白。”
林双朝生气的不是这个,他接了筷子,又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家里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是小事!就怕如今这世道,会冒出越来越多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吴秀珍觉得要不是自家有个会处理关系的姑爷,老林这官当的够呛!
第912章 流金岁月(43)
这个周末,林家的人会过来。
金印打算专门去县城买食材的,但是老雷听到信儿了,专门请了假跑来,带了食材,并表示,“我请假了,饭我来做。这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
没人请,人家直接来了。这边的厨房更大,人家就直接在这边,然后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忙活开了。
林雨桐:“……”这叫人多不好意思。
雷秋芳倒是没不好意思,“没事,亲戚家来了要紧的客人,一般都是叫我爸过去给做饭的!他也爱做这个。”她是过来洗头的,后来干脆把自家的澡盆扛过来了,在这边洗个澡也没事!洗出来在这边的屋子里呆着,想等头发干了再走,有空说那么几句话。
这个话题,雷秋芳怕人家尴尬,说了一句之后就直接跳过了,说起了孩子的名字,“我家就那一个,我哥家只有俩姑娘,也不能再生了。我想给我家那个取名金雷。”
行啊!公婆在这上面很开明,金雷就金雷,很无所谓的。
雷秋芳又问说,“你家这个呢?名字取了?”
“金明明的大名是我爸给取的,公公的意思是,还是叫我爸给取!周末我爸该是有时间的,过来之后见了孩子再说。”
那倒也是!
两人在炕上坐着,又说看望孩子的人,“人家王月也来了,她一天天忙的不在家,其实咱都说不上是熟,可下雪那天人家来看孩子了,拿了一斤红糖,一把挂面,一块三尺的布,还给了娃两块钱。”
“一样的!”林雨桐点了点礼簿,“我都记着呢,给的礼是一样的。”
雷秋芳就后悔的,“人家抱养了个闺女回来,紧跟着离婚,咱也没看人家的孩子去。”
是啊!在这事上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林雨桐就说,“等思甜周岁的时候,把这补上就完了。也不怕忘了,跟咱家的小凡一天生日,到日子里咱过去拿上三样东西,也给人家孩子两块钱。”
而后又说谁家的孩子咱家给了啥,结果轮到咱家他们家给的啥,基本都是给的东西差不多。但也有些人家,不知道是记错了还是怎么了,来看望拿的东西比自家当初给的差了不是一档。
这种人,在大家看来就是‘不知礼数’,慢慢的就会疏远来往。
正说话呢,外间的电话响了。在里面听着铃声其实没那么大,孩子并没有惊着,睡的很安然。桐桐出去接了电话,电话是二姐打过来的,“我跟你姐夫带着娃今儿就坐车到平洲了,在家住一晚,明早跟爸妈一块回。你还要啥不要,我在省城给你买了带回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要的,“啥都不要带,家里都有。路上得照看孩子呢,啥都不要带了!”
成吧!没啥特别想要的,那还是老计划。
育蓉把成匹的坯布叠起来塞到蛇皮袋子里,带了那么一大袋子!这玩意可沉了!
高城就低声道,“人家那钱赚的,不稀罕这个……”
我知道,“农村人情往来比城里厚重的多,你不懂!这东西也不是给她自己用的……”
那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呀,带这么多给逃难的似得,“孩子走累了,你抱吗?”
嗯!我抱!
高城还要再说,他妈拍了他一下:闭嘴!不要言语!人家难得给娘家拿点东西,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就这育蓉还没弄完,走出厂子呢,厂门口有人等着又给塞了好大蛇皮袋子东西来。三十多岁一妇女,高城还不认识。她看见育蓉给了人家十块钱,然后把袋子就被塞过来了。
“这是啥东西?”
育蓉小声道,“她是毛纺厂的,都是有些瑕疵的毛线,啥颜色的都有,但都是羊毛的。有些长有些短,但咱自己织并不妨碍。”
一蛇皮袋子有瑕疵的坯布,一蛇皮袋子塞的实实在在的各种毛线,知道这有多沉不?
当然,咱不是舍不得。人家那妹子要名气有名气,要钱又有钱的,也没少贴补自家。人家的贴补很直接,总是在年节的时候寄钱。来不了的时候就给她二姐钱,附带留言:给老人买补样品,给孩子的零用钱。
高城想着,这次去给孩子的红包给大点,带不带东西无所谓。
育蓉却不这么想,“哪那么多客套的!她有啥给我点啥,我有啥给她点啥,那是我亲妹子。”
行!行!行!亲的还不行吗?
先到老丈人这边,结果第二天要走的时候,这东西更多。这次倒是用了老丈人的座驾,但是油钱和车辆折旧费得给单位的。因着有车,需要拿的更多了。
老丈人喊:“……高城,东边房间有一箱子烟,一箱子酒,是老同事带来的,我也用不上,给四海带回去。”
好的!高城认命的去了。
“高城,厨房有一袋子黄米,咱这边黄米不多,是东北的老同学寄来的,把那个扛出来放车上……”
好的!
然后高城才知道老丈人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家私呀!有南边的同学寄来的茶叶,有沿海的同学寄来的海鲜干货,还有去香江考察的老同事给带回来的纪念品,但是没有一样是给自己留的,都给他家小姑爷呢。
再加上老太太给孩子做的鞋,丈母娘给孩子做的各种衣服。
在车上的时候,吴秀珍怕高城多想,就问说,“听说从厂里调到纺织学院了?”
高城愣了一下,就道,“对!当时进修结束之后,学校刚好缺后勤岗,我就留下来了。”
吴秀珍就笑,“这是好事!要踏踏实实的。高校的环境好,相对来说,也简单。这就很好了!你的工作呀,我跟你爸都挺放心的,便是你们大姐夫,我们也放心。他这几年也是进步很快,入了县局了……你们呐,都是进步了!四海不一样呀,这孩子……工作都辞了。”
高城一愣,觉得自家这丈母娘虽然没啥学历,但是跟着老丈人真是历练出来了。听听这话说的,句句都是夸自己和雷子呢,但其实呢?丈母娘是想说:你们都进步了,可是为什么进步的是你们呢?你们是符合人家的要求,但是,符合要求的只是你们吗?哪怕你们的岳父没干涉,但这个岳父对你们的前途都是有隐形帮助的。
话音一转,人家说了:四海不一样,他把工作都辞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都借了你们老丈人的光了,可人家四海一点都没有。
话到了这个份上了,这是想说啥?想说偏着点四海,你们谁都不要有意见!
高城:“……”我也没敢有意见呀!
哎呀呀!反正自家这个老丈人和丈母娘其实都不怎么好打交道。他给媳妇使眼色:搭救搭救!育蓉白眼一翻,就说她妈:“干嘛呀?谁说什么了?那我就是我爸的闺女,这能变呀?高城符合条件,这不就行了吗?也没人说你们偏小桐和老四我们就有啥意见呀!”
林双朝就问说,“我们偏四海和小桐什么了?”
育蓉:“……”就那么随口一说,咋还较真上了?她只得道,“行行行!您最公平,一视同仁成吧!”
林双朝哼了她一声,“我没照看四海和小桐,相反,是四海和小桐照看我们……”
得得得!不说了成吗?您家那大作家最了不起,您家那姑爷更了不起,成吗?就几句闲话,非掰扯明白吗?
他们到的时候,雷智平和育莲带着孩子已经到了。林双朝还没下车,就看见停在路边的小吉普,脸就沉下来了。
雷智平赶紧出来,“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话就赶紧解释,“方局下来检查工作,他原本跟金叔就是朋友,知道添了三个孙子,绕进来瞧瞧。”车可不是我开回来了!这脸色给人吓的。
林双朝的表情这才好点。
弄得方局都没法多呆,只说年前盗窃猖獗,还得再去别的乡镇瞧瞧。
林双朝没言语,只点了点头,说四爷:“四海去送送!”这才笑着跟金印说话。
金印感觉好紧张!
金明明过去抱着姥爷的腰就挂上了,“您怎么才回来呀?我妈念叨好几天了……”
林双朝把孙女抱起来,“长高了,有奖励!”
吴秀珍拉孩子的手,“怎的吃不胖呢!这次跟姥姥去住两月……”
好啊!金明明这个那个的叫,才都在厅堂坐了。大人说话,金明明带着俩表弟上玻璃暖房里玩,孩子们没见过这个,都好奇!
等身上都暖过来了,才去后头看孩子。
桐桐把孩子给老太太递过去,“您瞧瞧,是不是比金明明还白一些。”
可不,都白的发亮了。
育蓉看了看,接过来抱了,“头发比金明明的黑,瞧这头发多旺!”
“耳垂是一样的,都可厚了,你摸摸。”育莲来的早,抱了好一会子了,端详的可仔细了。
林双朝抬手接过来,轻轻的晃悠着,问说:“名字取了?”
金印赶紧说,“亲家来取,给娃取个好名字。”
林双朝还矜持了一下,金印再三的请求,“因着没取名字,户口都没给上呢。”
这样呀!林双朝端详了孩子半天,才问说,“金锏,如何?”
哪个jian?
林双朝坐下,把孩子搁在腿上,伸手用手指在茶几上写了个‘锏’字,“金锏!”四爷当时就给噎住了,桐桐眨巴了半天眼睛,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金锏,又叫打王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打昏君,下斩奸臣。金锏就是干这个用的!
有这样不得了的寓意在里面,咱拿来给孩子取名字吗?
金明明突然就觉得:我好喜欢这个名字!想跟弟弟换换。
第913章 流金岁月(44)
这怕是跟林双朝的心境有关!
如今的很多情况,林双朝看在眼里,怕是急在心里吧。
今天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谈这个,金锏就金锏,咱就叫金锏。
这几年不停的添孩子,很难聚到一起。确实是出门不方便,孩子小的话,出门更不方便。而今这一聚,这两年内怕是再难聚的这么齐整了。
这么齐整了,林雨桐难免问起了育材,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有跟育材打过照面呢。电话,书信,来回寄东西寄钱的,来往没断,但就是,“有三个月我没有接到育材的消息了……”
吴秀珍低声道,“怕是部队开拔了……”
明白了!西南边境还打仗着呢。严格说从七九到八九,摩擦就没断过。这就是为什么育材从参军之后就没回来探过亲的原因。
这话不敢再说了,省的老太太心里不大自在。
娘们几个说这个呢,那边连襟几个带着老丈人一块说话。
高城就说现在厂里的情况,“正在上设备,扩大产能……”
四爷就认为,“不该再盲目的扩大产能了,再这么下去,就不是市场饱和,而是市场过剩了。”他就说这里面道理,“……经济放开,吃的饱,自然就追求穿的好。也就是这几年,不管是轻纺还是毛纺,需求量猛增,这就会导致一个误判,觉得市场大,还可以扩大生产。可你这么想,他也那么想,棉纺各县有,地区有,省里有,而且你们都排第九,还要再扩大产能,这是要把这个行业彻底做死的。”
林双朝愣了一下,对市场这个东西,国内敢说懂市场的有多少人呢?但是四海说的经济规律就如同书上说的,是一个浅显的道理。这是应该重点关注的问题。他顺手就掏出随身带的本子和笔,“四海,你说你的想法……”本子搁在膝盖上,这就开始记了。
育莲低声道,“爸现在真是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职责所在,岂敢轻忽?!
林双朝还嫌弃娘儿几个吵吵嚷嚷的烦人,干脆带着女婿去了前面的客厅,那地方大,也安静,在里面说话是合适的。
金印跟着倒水,看着儿子跟他老丈人在一起说话。回头那么一看,其实自家老四很像是那么回事,他在那里说的滔滔不绝,他老丈人听的仔细,不停的记一笔,由此可见,老四并不是胡说的!
林双朝在本子上划拉,好半晌才说,“照这个规模扩张开了,要不了几年,就不盈利了!但是厂子负担会越来越重,非破产重组不可!”
对的!还不光如此,四爷就说,“最苦的依旧还是农民。吃饱不难,之前以杂粮为主。现在呢?细粮家家都能吃,也仅仅是吃饱了。但是呢?公粮公棉,上交上去之后,按说定了级别定了价,是得给钱的!但是,基本都是白条。好粮食好棉花全交上去了,钱没有兑现下来……农民手中真没有钱。再加上,摊派不少,修桥得摊派,铺路还得摊派……再加上学费、医疗费这些费用这两年明显上涨,而对应的,也出现了日用品涨价……通货开始膨胀了……从集体脱离出来之后,各方面磨合适应的过程,尤其痛苦。这村里,有卖血的,有的妇女实在没法子,出现了出卖身体的事……”
四爷就这么把‘农民苦,农村穷,农业危险’的实情摆在了林双朝面前。
越说的多,林双朝握着笔的手越是抖的厉害,最后已经不能落下一个字了,眼泪哗的一下给下来了。
四爷从边上的抽屉里取出个信封,“这是小桐才写的,还没有寄出去的文章。”
林双朝接过来,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的读完了。读完之后什么感觉呢?字字如锥刺骨。
他把这文章收起来,问说,“为什么没有寄出?”
四爷叹了一声,“桐桐的意思是,咱们尚且在探索之初,这个蜕变的过程在所难免。有些文章只能给有些人看,发表……很不必!此时,作为一个手里捏着笔杆子的人,更该坚定自己的立场。”
林双朝缓缓点头,一脸的欣慰:“是啊!探索之初,难免艰难。这篇文章我留了,你们的想法很成熟。稳,是首要的!”
林小姑就是在这样一种气氛中来金家的,她是听说哥哥回来了,骑着自行车就来了。但是厅堂里的气氛叫她吓的不敢言语,直接放下门帘子往后头去了。
后头屋子里,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跟林双朝在谈什么。娘儿们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育蓉说平时在家是公公给看孩子,接送孩子上托儿所的,“我婆婆闲不下来,从库房里买了瑕疵布,到周围农村去卖去了……我这次带了好些,很便宜!有亲近的人家或是走礼需要用,这东西就可以……”
育莲摆弄那毛线,“这东西……是个费时间的活儿,得织的好看,可费事了。”
慢慢织呗,又不着急穿。
吴秀珍难免问起桐桐县上哪个领导家里有啥事,桐桐有没有去之类的话,老太太给几个重孙分果干呢,几个孩子围着老太太要零用钱出去买汽水喝,正嘀嘀咕咕的说的热闹,就听到杨淑慧喊说,“小桐,你小姑来了。”
话音才落,门帘一把给掀开了。小姑看见老太太了,委屈的眼圈都红了,一张嘴就带了哭腔,“妈,我来问嫂子一句话。”
老太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过去,有话好好说。”然后把零钱先给孩子们分了,“汽水拿回来,泡泡再喝,要不然喝了咳嗽。”
钱一到手,金明明带着蹬蹬蹬的跑远了。
娃们一走,老太太脸上的笑也收了,她看闺女,“来告状的吧?!嫌小桐说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你来说,小桐说错你没有?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来给我说说!”
林小姑一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老太太就问说,“你是觉得你哥哪里对不住你了?还是你嫂子哪里对你不合适了?说出个一二三来,叫我听听。小桐这个,没错!你张口要安排你儿媳妇,凭啥?你给你哥立下啥功劳了,你哥得对你有求必应的?来,你说,我听着。”
林小姑擦了眼泪,“咱村那谁……人家妹夫从公社调到县里,才是个局领导,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哪个没安排?咱家呢?”
“那你哥没有那个会安排人的本事,怎么办呢?你看谁有安排人的能耐,你认谁当哥去嘛!”老太太端着茶杯子,吹了吹,“你要认来那么个哥,说不定回头还能拉拔你侄女们一下呢!育莲在幼儿园当孩子王,拿那三十块钱的工资。育蓉还在厂里,整天忙进忙出的干琐碎活,一个月四十八块钱……小桐还是农村户口,育材还在前线拼命呢,你哥都没本事给他自己的娃安排好的清闲的还挣的多的工作,不过不要紧,这不是有你吗?你努力努力,你的侄儿侄女都等着你拉拔呢!”
“我哪有那个本事?”小姑低声嘟囔了一声。
“你没有那个本事,那你指靠谁?谁欠你了?”老太太坐起身来,“你哥刚毕业的时候,说是安排你去农校上学,不要学费,学出来能去农垦当个技术员,结果呢,你听了吗?你没有。你搞对象了,坚决不去上学。你哥不同意你的婚事,觉得你男人在人际交往上有缺陷,你不听嘛!你要结婚,还得要嫁妆,你哥从单位预支了四个月的工资送你出嫁。你哥那边添了几个孩子,都在城里面,孩子小的时候,想接我过去照看。那时候给家属分配工作,什么缝纫社街道办,哪怕是个菜市场的卖菜的呢……这些你嫂子都能干呀!可结果呢?你说你婆婆看不好孩子,非叫我给你看孩子,你嫂子就没法出去工作了,一个人在家带娃。你哥一个人的工资养四个孩子。后来,遇到运动了,育莲育蓉和小桐被送回来,这时候小桐都多大了?要我管吗?在大队参加劳动,分粮食的!确实,家里有活需要搭把手的时候你就来了……家里确实轻松了!但咱把道理掰开了讲,我是你哥的妈,也是你妈!你哥掏钱养我这个妈,你就近照看了我这个妈,不是应该的吗?你而今不能拿这个东西,当成是你对你哥有恩情吧!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对我没赡养照看的责任,那我问你,你三个孩子成家你哥花了多少钱,你三个儿子盖房,你哥又花了多少钱。有这些钱,别说是能还上你那几年偶尔照看耽搁的时间和情分了,就是专门找个人来伺候,也能雇来这么个人了吧。那你说,你哥哪里对不起你?”说着就把茶杯放下,说闺女,“我老了,还能活几年?我活着一天,你撒泼打滚,你哥你的侄子侄女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照顾你一二。老人是啥?是子女的捆绑绳!我在一天,你就觉得你跟你哥是在一起捆着呢。那你就不想一下,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呢?你只想你要怎么样,你咋不把事来回的想呢?这有些事做了,对你有利了,对你哥有害没有,你考虑过没有?!不敢想你能顾忌你哥的利益,但就想着,别害你哥,这成吗?”
这话说的,林小姑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而后老太太一点面子都没给林小姑留,直接就说:“你啊,不是有啥毛病,也不是糊涂!你就是单纯的——自私!”
第914章 流金岁月(45)
林小姑气哼哼的走了,老太太才说,“少些来往牵扯,由着她去吧!你小姑呀,就是被惯的了,当年那情况,不答应她结婚也不行呀!正宣传婚姻法呢,婚姻自主,那闹腾的,谁拦着都不行。要不是因着这个,你这个姑父呀,我是一百个看不上眼的。”就像是今天这个事,自己回来了,他的老岳母,一年也回来不了一次,那你随便拿点什么,哪怕是两斤油豆腐呢,来看望一下会累着你?还有那三个孩子,亲外孙呀,如今自己这外婆回来了,一年咱都见不到一面。你就是啥也不带,带着媳妇过来了,就瞧瞧这老太婆好不好,委屈你们了?劳烦你们了?
有求于你们的舅舅,偏把你的亲外婆都不当回事,这事像话吗?
自家的女儿任性,咱自己知道,她就不是个很会做人的人。也正是因着这一点,当年就反对这个婚事。越是这种性格的,越是得找个能互补的。可背景特殊没拦住,成了这样了。但凡找个合适的人,几十年的熏陶,也走不了大样子。
结婚的时候年轻,姑娘单纯任性,男人不善于跟人打交道。自己都不会,就教不了老婆,更教不了孩子。于是,养的几个孩子都是不会来事。
这话今儿要不说透,自家那闺女还反应不过来她哥恼了她了。她都不想想,整日的打电话,这一年多以来,她哥接过她的电话没有。不接电话,不正面接触,她还不能悟,蠢的呀没法说!
这事就说到这里了,孩子们买了汽水回来,叽叽喳喳的,这一打岔,这一码事就算是过去了,谁都不提!林双朝也只当不知道妹妹来过,跟自己女婿说话。
怎么说呢?对三个姑爷,林双朝还是喜欢小姑爷。尤其是多聊聊之后,就觉得果然还是自家的小姑爷最好。
雷子呢,不是说哪里不好,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大姑爷像是官场上的大多数人,从不说过头的话,一旦问到敏感处,他就含混。哪怕跟自己这个老丈人,也不敢说实话。
为啥呢?因为他怕自己的脾气过于刚直,把有些私密话当成大事来办,戳破了之后,他不好做人。
高城呢,他不属于官场上的人。他也不关心他之前的单位如今的现状,他关心他个人的成长和家庭的发展多过于任何东西。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叫别人看起来其实也是稳当的一个肯上进的青年。
只有自家这小姑爷,钱多了之后也没多出其他的毛病来。他和小桐的眼睛始终放在最下面。有钱,但更看得见没钱的苦。他敢看,敢想,敢说,敢信任他这个岳父,敢把问题摊开讲。
对嘛!就应该这样。基层就得多些像是这样的人,只有真的发现了问题,这不是才能解决问题吗?
因着对女婿的满意,那种沉重的心情里多了几分安慰。
吃饭的时候,林双朝才知道做饭的是金家的亲家,“看这个事情闹的!请来一起吃嘛!家常便饭就可以。”
结果怎么去请老雷,老雷都不去。林双朝只得端着酒杯亲自去厨房敬酒,谢人家去了,“说好了,大菜做完,咱得喝三个。”
好的!好的!领导。
大菜做完了,愣是拉着老雷坐在边上,酒还能喝一轮。给老雷亢奋的,脸潮红潮红的,觉得特别有面子,能吹三年的感觉。
一顿饭吃到下半晌,老雷喝多了,林双朝的酒量不小,一点也没看出来喝酒了。三岭一看老丈人那状态,利索的扶着老雷过他家去了。一进门,老雷就打着手势,小声道,“你不知道,这位林领导特别难打交道!他是出了名的林三杯,不管什么场合,酒不过三杯。咱们县上的领导碰见了,敬酒也不过喝了两杯。今儿……我敬的,人家喝了三杯。”
三岭将老丈人塞到炕上,丈母娘就低声说老丈人,“轻狂的那样。”
老丈人一把掀开被子,“老娘们家家的,你懂啥?”说着就跟三岭道,“你得扶我,扶我去送送……”
三岭只得道,“已经走了!您踏实的睡吧!”
老雷急了,“多做了几个肘子,是要给他们带的……”
这肘子怎么带?
做好的酱肘子,冻住了。杨淑慧把钢条烧热了,用信塑料把肘子给包裹严实,用钢条烫一下,塑料就封住了,之后再多包裹几层,能带去的。
老雷是真实在,愣是多做了八个肘子。
育蓉就说,“我跟姐一人两个,剩下的四个给妈带回去。过年的时候妈少做些,爸招待人的时候,这就是现成的。”
也成呀!
吴秀珍从包里掏出两张折扣空调票,偷偷塞给桐桐,“拿一张给雷家,人家未必自己用,但这个票,应该能有些用处。留一张……给你公婆买一个。你们不缺钱,但这东西不好买。先紧着你公婆吧,家里有一个,等夏天叫娃们有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就行。这票是你爸老领导的儿子给的,人家不求咱们什么,不牵扯啥。”
林雨桐接了,只要能找到卖空调的人,咱不买带折扣的还不成?回头多买两台,就都有了。
吴秀珍见老林拉着四海在说话,就又给了桐桐一张纸条,上面是电话和联系人,“上次听雷子说,四海在找人要找发电机的零部件,这东西现在不好买,我给打听好了……”
林雨桐朝老林指了指,“我爸知道吗?”
吴秀珍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也没关系!咱也是掏钱买呢,又不是从厂里要的!怕什么呢?这种小事也非得你爸知道吗?你放心吧,你妈知道啥事能办,啥事不能办。”找关系花钱买东西,真不叫事。
也对!桐桐就接了。
然后吴秀珍提要求了,“明明我带走住一段时间。”
林雨桐:“……”不是不叫你带,“是她太淘了,你还要照顾奶奶,还得跟外面交际,你弄不了她……”
然后吴秀珍的眼圈红了,“你们姐仨生了四个了,都不叫我跟你爸给你们带孩子,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没地方说理去了!她就看自家那熊孩子,熊孩子听的清清楚楚的,咧嘴一笑,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性子野的,巴不得跟姥爷姥姥走呢。
杨淑慧跟进去帮着孙女收拾好,一再叮嘱,“那地方不是咱村里,不能上人家的房子顶上去……也不能爬树翻墙……人家要是养狗了,不能欺负人家的狗,不能揪猫尾巴,人家的狗猫跟你都不熟,真的会咬你挠你的……不能谁家做了好饭,你就上谁家蹭饭去,这不合适……更不能欺负人家的孩子,人家养的都娇气,你再把人家给揍了,你妈肯定会揍你的!”
金明明点头如捣蒜,应承的可好了。拉着包就出门,吴秀珍接了孩子,直接就上车,好像怕这边反悔一样。
老太太坐在车上,笑眯眯的把孩子往怀里揽。人年纪大了,确实是有些寂寞了。
林双朝朝车上看了一眼,继续跟女婿说话,“……还是之前告诉你的,不好着急,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现在呀,有些声音很杂……这种气氛是不正常的。但是呢?会有改变吗?我认为不会。有时候是需要这么一个阶段,不把各自的立场摸准了,事情怎么往下办呢?”
四爷就说,“您说的我都记下了。但是,爸,有时候立场放在心里是不行的!任何一种态度,只有表达出来,才能叫人明白你的立场。”
林双朝愣了愣,而后拍了拍四爷的肩膀,“……铁的事,我问过之后给你电话。”那边把小桐准备的东西往车上抬的连襟两个左右看看,心里不大是滋味呀!咱在老丈人家是苦力,人家呢?老丈人咋就那么疼爱呢?真就是办不了的事就找老丈人,然后老丈人还给应承了。自家有点事都不敢跟老丈人张口的。
一样是姑爷,这待遇差别有点大。
东西放上去了,高城和育蓉先上车,得跟着走了。
雷子和育莲却不着急,他们回头坐方局的顺风车回去。车一走远,雷子才问说,“今儿我哪句话不合适了?”他是真不知道!反正说完,明显感觉到老丈人不高兴。
四爷先把人带回去喝茶去了,这事没法挑破!雷子不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他求的是一个稳。若是求稳,他而今的表现就是合适的。林双朝只是一时的不高兴,回头自己就能想明白,一个求稳的同在官场的女婿,比那种四处钻营,只为了谋求高处的女婿靠谱的多!这样的人不惹乱子。
因此,四爷就道,“不是对你不高兴,是当时说到治安,说到稍微一放松,不法之事就抬头……事都不是叫人高兴的事,可不得不高兴吗?”
也对!雷子也没纠结,而是跟四爷咬耳朵,“县城好几个单位都要盖家属楼,都要重盖办公楼,这砖瓦你提前跑一下,你三哥一年的活都有了……”
四爷摆手,“要盖是要盖,上面批钱了吗?财政上官就没钱,教师的工资都欠着呢,拿什么盖房子!这事到头来就是个三角债!”
雷子就点四爷,自家这个连襟,太谨慎了!
回去之后雷子还问育莲,“你没问问爸,还要在平洲再任一届,还是有什么新的动向……”
育莲忙她的,把小桐给带的东西都规整规整,这么进进出出的,这才说,“我不问,你也别问,爸现在呀,就跟妹夫交心,连妈都退到一射之外了……”
雷子笃定的说,“有电话就是方便,能随时沟通,这感情升温就快。”
育莲白眼翻他:就跟你办公室没电话似得!
然后抖了抖手里的料子,“这玩意多贵呀,够做三身的了!”
雷子进里屋去了:娘家有权有势的媳妇,声气就有点不一样!
第915章 流金岁月(46)
金明明不在家,还真有点不习惯。
打电话过去,是金明明接的,换了个环境她很欢快,那……也行吧!
林雨桐把空调打折票给了雷秋芳一张,叫她给她爸,回头等过年的时候买一头猪,给雷家多送点就行。姻亲家,也不能说人家给你点东西,你立马还回去。这也不像话,不是跟人常来常往的态度。
雷秋芳可不是啥也不懂,这东西难搞到,自家爸拿去给主管的领导,人家怎么用咱管不着。但有这个东西,自家爸就能在食堂呆下去。之前还说要往小招里面调人!调出去当然没有在原单位好了,那地方得二十四小时待命,一点也不轻省。人年纪大了,在单位呆着,小年轻把辛苦的活儿都干了,他给调味指挥,相对来说轻松的多。
咱要的就这么多,这些就足够了。
雷秋芳笑的眉眼舒展,“你这边的奶粉够不够?回头叫我爸留意,多买点。”
够了!母乳本来就够,还养着两只母羊在大民家的后院,那奶多的,巷子里谁家的孩子来要,都能想办法给留出一碗来。吃的人多,喂的人就多,产奶越发的多了,孩子是不愁吃的。
两人说着话,雷秋芳还问说,“给小的这个到底是取了什么名儿?”
金锏!
简简?男孩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太文弱了一些。
但金锏这个名字在金家没叫起来了,不知道啥时候自家儿子多了个小名,叫金斗。
金斗是怎么叫起来的呢?是桃子嫂老往这边来,见天的来看孩子。她生了俩闺女了,还想要个小子。结果偷摸的怀了一个,五个月的时候一检查,说是闺女,当时就在县城偷摸做了,养了半年这又想怀一个。怕是想着这边兄弟几个子孙运旺的很,想粘粘好运。再加上桐桐这边暖和,哪怕是不进屋子,在玻璃房里坐着,也比他们家暖和。于是,就带着针线活上这边的玻璃暖房里蹭温暖来了。来了就瞧孩子!稀罕男孩,就瞧的仔细。抓着孩子的手看,非说孩子一双手十个指头都是斗,这可是好命呀!
她出去就跟人家说,老四家生的这个小子可好的命,一手的斗。
孩子的爷爷叫金印,好些人就促狭呢,故意把爷孙叫的跟哥俩似得,你爷叫金印,你就叫金斗。
于是,金斗金斗的就叫起来了。
像是农村里好些黑蛋黑狗这样的名字,也不是自家取的,都是周围的人叫出来的,叫着叫着,原本叫什么大家不记得了,大家认可的名字那就是你的名字。
没地方说理去了!
桐桐就说,也不是都是斗,有一个分不清到底是斗还是簸箕。但桃子嫂马上就说,九个斗也不少了!
这就没法子了,她只能跟人家强调,我家孩子叫金锏!这是一个很威风的名字。但是,大家就觉得金斗好,谁管你户口本上叫啥,反正我们就认这是金斗。
林雨桐:“……”好吧!金斗就金斗,但如果能叫成四声,斗争的斗,就更好了。这好有点靠谱。
当她再度强调该念四声的是时候,桃子嫂表示反对:“金逗,逗逗……”像个狗狗的名字,“不好!”直接给否定了,只对着孩子笑的眉开眼笑的,“是不是呀金斗,咱们就是抓了一手斗的好命娃嘛!”
林雨桐:“……”民间那顺口溜是怎么说的?七斗八斗坐着走,九斗十斗清福享不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九斗做太守,十斗全,生个小子中状元。
人家在夸咱家的孩子呢,不能再反驳下去了。
于是,家里就多了一个金斗。
金斗的降生在杨淑慧看来,就是特别有财运的。因为儿子的四海农具厂的农具,上了火车,朝外省运了。
火车站距离自家这边有多远呢?七八里路吧,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小站。这个站距离县城真不远,且靠着公路,下了火车再去县城很方便。各个镇子去县城的车都得从这里过。
而火车站距离自家镇上,按照现有的路,还是比较远的。但是换小路,真就是七八里路而已。因着是小路,这次的货都是人力拉着架子车运过去的。但不管怎么说,是卖到省外了。
四爷就考虑,能不能将这一条路放在规划里。最近他在跑公社,这事得公社出面,上面才能答应。
这个事对公社是有利的,这极大的方便了这边公社的出行,也更有利于百姓把农特产带到城里去卖掉。从公社挑着担子走七八里路,不远!花几毛钱就能到平洲,花一块上下就能到省城,这是大大的好事。
县上并没有卡,人家当时选这个做火车站的时候就已经计算过的。车站放在这个地方,辐射范围最广!但还是那句话,想修路,上面没钱。
没钱就没钱,四爷找有关部门,私人出资,修这条路。但是需得有关部门规划,需得他们定标准,然后验收。
但这不是一天能定下来的,再着急没用!然后人家就说,“先平整出来,能用就行!沥青路还是夏天修吧。”
夏天温度高,沥青融化需要热量,夏天修的话成本低。
于是,年前这点时间,四爷是早出晚归,把周围几个村的男劳力都抽走了,干活给钱的。把这路给处理平整了,地基都打好。花钱买了煤渣来,在路上给再给铺了一层。
一条从镇子上延伸出去的路就这么铺平了!
年前了,四爷和桐桐带了不少东西,也上了这趟列车,两人是往平洲去的。一是要过年了,得接金明明;二是四爷想找两辆旧卡车,看能不能买来。老是靠人力是不成的。
车站是新的!大堂盖的像是哪里的礼堂,青砖灰瓦,地方真不大。
但车站内特别热闹,都是带着货物往城里去的,凡是带货的,都给的是货仓的票,里面没座位,就是一节空车厢。这火车不快,大部分人都带着小马扎呢,这么着反倒是方便了。因着四爷和桐桐带的东西多,人家直接给了货仓票,也行吧!就这么一点路,站一会子就到了。
坐火车到平洲需要一个半小时,下车后,在车站门口好容易挤上公交,才到了家属院。
家属院有一些新的建筑,三层的筒子楼大家都稀罕这种住房。反倒是老的建筑,像是民国的房子,而今没人爱住了。林双朝就住这里。
一排排老建筑怕是建国后查抄的公产,这在当年住的都不是一般的人。
到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开着呢,吴秀珍在院子里晾晒被褥,看见两人愣了一下,“这么快呀!还想着你们到的晚了今晚能住一宿,这不,被褥都给晒上了。”
通车了,很方便。
两人把东西弄进来,桐桐里里外外的看看,“我奶奶呢?”
睡午觉呢,白天得睡一觉。
“金明明呢?”
玩去了!
“玩去了?”林雨桐朝外看,“这段时间没给您惹祸?”
瞎说!孩子能惹什么祸?吴秀珍给姑爷倒茶,就一脸笑意的说起来,“前儿呀,你爸在会上跟李书记呛呛了几句,你爸气的够呛,李书记估计也气的够呛,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结果呢,你说咱家明明多聪明的,李书记家那天炖排骨,她不知道从哪找到李书记老母亲养的猫了,抱着猫就过去给人送猫去了!老太太喜欢明明的不得了,人家问她说,有罐头呢,吃不吃,给她开一个。她跟人家说,开罐头怪麻烦的,她闻见排骨香了,一会子来吃排骨。回来没跟我说,我也没留神。结果她自己抱着个勺子碗,到了饭点就过去混饭去了。李书记刚回来,结果就见咱家明明伸进去的碗……”不用说都想的出来当时的情况。人一肚子火,回来才做到饭桌上,结果门口跑来一个孩子,人先不进去,把碗却伸进去。
要饭给要家里去了!
那德行肯定是嘴里叼着勺子,伸着碗要蹭人家的肉。
吴秀珍笑着学,“当时李书记虎着脸,问说,谁家的孩子呀?金明明就说,‘就是那个惹您生气的老林,他家的!他耷拉着脸,我不爱吃他们家的饭了。李爷爷,赏口饭吃吧!’把李书记说的当时都没脾气了,叫她过去吃饭。她还跟人家说,‘李爷爷您别气,您得想啊,老林比您气的狠了,您就赢了。’把李书记说的,笑了一顿饭,吃了饭了,领着孩子给送回来了,一来就说,‘你这个老林,气了我一顿,还要叫我给你养孙女呀,没门。’我瞧着,两人又在书房里说说笑笑……这是没事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蹬蹬蹬的欢快的脚步声传来,没进这边屋子,从侧门进来,直接进了厨房,抱着个碗又往外窜。
“金明明!”桐桐站起来就喊,“你去哪?”
啊?金明明绕到正门,推开门,把脑袋从门里挤进来,看见爸妈都在,她咧嘴一笑,先叫妈,然后才说:“爸,你等着啊,今儿钱奶奶家蒸了酱肉包子,钱奶奶说要送一篦子过来,那多不好,我拿碗装三五个就回来……”说完,不等人再喊,又窜了。
四爷就问说,“这钱奶奶是?”
吴秀珍朝前面指了指,“是班子里唯一的女领导,怪严肃的一人……惯常跟你爸是意见相左的时候多,孩子要去就叫去,别家的饭都吃得,偏不吃她家的,人家该多想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对吧?”说着就绕过女儿,跟女婿商量,“你看,城里的教育跟乡下比起来到底是更好一些,要不,叫孩子在城里上学……”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不用四爷说话,桐桐出面,坚决反对:谁说什么都不行,孩子必须养在身边,这一点绝对不能跟妥协!
第916章 流金岁月(47)
本来想当天去当天回的,但如今这状况,两人还非住一晚不可了。金明明走东家串西家,吃了这家吃那家,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该上门致歉和致谢了。
别的东西都不带,就是自家酿的酒,这个就可以了。
先去了李书记家,见两人带着孩子,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了,“是咱们的大作家和企业家呀!来来来,进来坐。”真是般配的两口子!
四爷将酒递过去:“自家酿的,您尝尝。”
晚辈拜访,拿着土特产上门,收起来没负担。人家就笑,“跟你爸一起喝过,味道淳厚,绵软不辣,是好酒。”然后交代老伴,“好好收着,去省城的时候我要带的。”
客气完入了坐,四爷才道,“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活泼好动,淘气的紧。”
李家婶子就说,“哪里淘气了?孩子不跑不跳,大人就该发愁了。”
金明明咧嘴就笑,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在那里撸猫。
李家婶子还夸,“这孩子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整日里都喂猫,别管谁家的,猫猫狗狗的她都喂。你妈带着孩子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孩子就想着打包回去不浪费……特别好一孩子……”
人家夸的如此真诚,林雨桐都不好意思。
李书记关心农具的事,“你爸给院子开菜地用的农具,我拿来跟家里的比对了,这是锻造钢铁的技巧上拿捏到精髓了。小金呀,这是已经有了一些特殊钢材的属性了吧。”
四爷愣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才道,“我没经过相关的专业学习,对特种钢材的标准不甚了解。您既然提了,这便是方向。回去之后,一定在这上面多试试……”
真会说话!李书记就点头,话到此为止了。他开口又问四爷下一步的打算,四爷就道,“主要方向还在农具上,下一步主要是刀片,用于旋耕农机的!咱们国产的,刀片不耐用,一般情况一百亩左右,就有磨损。但是进口来的,尤其是R本进口来的,耐磨程度是咱们的数倍。若是在这个方面能超过对方,那就能出口……”
这一项一项的专业数据,叫李书记也更重视起来了。
本来说转一圈就走的,结果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才从人家家里出来。又去各家小坐,九点才回来!
金明明对谁家都可熟了的感觉,人家几口人,家里人都在哪,是干啥的,她都知道。
真就是说不上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吴秀珍跟着桐桐进进出出的,“住的地方再不济,有暖气……你看孩子回来……”
我家没比暖气温度低。
吴秀珍又道,“你看,你爸现在的职务,孩子在学校老师会非常重视的……”
孩子在哪个学校,老师都会非常重视的。
“但这是城里的学校呀!”林雨桐就说,“我没那么好的教育条件,我也成了作家了。”吴秀珍被怼的没话可说,就又诉委屈,“我才把孩子带顺了……”
不!她是还没来得及给你作大妖,你不可能把她带顺的!关键是,“只给我们带,这也不合适!我大姐家也只是在县城……”
“人家在县城,人家只一个孩子!”
林雨桐都没办法了,只得道:“我的妈呀,您只想着教育资源,却不想着,孩子的出身跟成长环境,不能这么错位养的!我俩就是俩农民……”
那你们这农民也忒不务正业了!
林雨桐:“…………就是说,这个院子里住的,人家父母都是有公职的。我爸职位不低,可等金明明长大了,我爸能不退吗?有时候一旦错位,就会叫孩子有一种错觉。咱不能这么干!”
是林双朝和四爷从书房出来了,才拦住了吴秀珍,“孩子放寒暑假来住便是了,又不远!小桐说的是对的,别因着你舍不得,叫孩子早早的离了父母,你那是不讲道理!”
金明明这才知道,明天一早就的回家呢!太突然了,“我还没给张华他们饼干呢!”
谁是张华?
吴秀华就笑,“是前面筒子楼住的,那孩子的爷爷是传达室的老张,祖孙三代住二十平……孩子跟前面筒子楼的孩子玩的可好了,会去那边混饭,也会拿吃的跟那边的孩子分着吃……”她说着就取出一包饼干,得有三斤,“明天早上回路过,去给小伙伴送去。”
金明明就踏实了,第二天路过的时候跑去筒子楼,送了一包饼干,结果换回来不少东西,衣服兜里塞的都是煮熟的鸡蛋,手里拿着包子,嘴里还叼着饼子。
这孩子到底是随谁了!自己和四爷想跟谁交际,就没有交际不了的。但多是必要的交际和需要的交际,从没有像是金明明这样,好像任何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人,都能纳入她的社交圈。
这是个什么属性的孩子?
这不,给带上车了。因着在车站碰上同村来卖花生的大叔,四爷帮着人家把空担子跳到车上,桐桐顺便都给买成货厢票了。然后金明明坐在人家倒扣的筐子上,跟边上一个卖绿豆的大娘给聊上了,“我知道你们村……我家对门的王月姨,就是你们村的吧?你认得王月姨不?”
这大娘笑的,“咋不认识呢?一个村上的,离了两回婚,不会生娃,抱养了个女娃的就是嘛!”
金明明大概觉得这大娘那么说王月不是很好,就解释说,“王月姨过的可好呢,又会做生意,对人又好……之前还买了电视买了洗衣机呢……思甜长的可好看了,越长越像是我王月姨……”
桐桐心说,这大娘回去怕是要在村上说的!然后王月再回娘家,是不是扬眉吐气了呢?
等下车的时候,四爷还问她闺女,“为什么要那么说?”
“一白遮千丑!以前还有人说我是混子家的闺女呢,后来就没人说了,大家都可爱逗我玩了……”
懂了!她是觉得,钱是个好东西!大家看在钱的面子上,对人的看法会变的。所以,议论王月不过是王月之前不顺,还没钱。现在有钱了,离婚两次不能生孩子——重要吗?
四爷抬手在孩子的头上扒拉了几下,“累了没?爸爸背你。”
好啊!好啊!窜到她爸背上叽叽喳喳说这段时间的事。
小的还在家,不过孩子小,不到认人的时候,出来一天没事,有婆婆照看,家里有奶,孩子吃的也很好。
果然,这一回家,家里一切都好。
唯一意外的是,双泉打电话回来了,说是今年过年回回家。
双泉是结婚连着生孩子,生完之后,孩子小不适合颠簸,连着两年过年都没回来了,就只三岭结婚自己回来了一次,孩子还给婆婆扔下了。
说起来就在省城,可这按时上班,再弄孩子,交通不便,就真跟隔着千山万水似得。不是金印和杨淑慧不去看望,是家里转身都没个地方。
她住的还是财政局的二十平米筒子楼,结婚选对象呢,没选本单位的,而是选了经贸局的,那便是新单位,房子没戏,那就只能住她单位的房子。偏公婆都是在省城教书的,八十年代老师的待遇也不高,住的也很紧张。他们也不是省城的老住户,有院子的那种。而是建国后才到省城工作的,住的也是单位的房子。不过,孩子倒是不多,就这一个儿子。双泉嫁的过去,刚好赶上个婆婆退休了,给他们带带孩子。
怎么说呢?其实日子还行。
这个婚事,是双泉自己谈的。其实他们单位的领导给双泉介绍过对象,不管是人选还是条件,都不错。这领导是老林的旧同事,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着这姑娘条件不错,遇到个条件好的小伙子,给介绍一下。结果双泉跟郑南儒好上了,这奔着条件好的对象,把现任踹了,她也做不出那个事来,金家人也说不出这个话!
横竖都是吃公家饭的,小伙子不错就行了。
郑南儒长的是不错,人也很活泛,斯斯文文的,这婚事就成了。而今是通车了,孩子两三岁了,在路上能照管了,这才说要回来。
家里有双泉的房间,打扫一下就能住了。过年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吗?
林雨桐就说,“回头去接一趟就是了。”
家里没别的车,拖拉机是有的。三岭为了拉砖,买了一辆拖拉机!给洗干净,先铺上席子,再铺上被褥,再给车厢上棚上帆布,三岭不叫四爷跑了,“你呆着吧,我去接。”
家里早早的炖肉,包饺子。
快中午了才把双泉给接回来了。双泉抱着孩子,比春上回来那次更瘦了些。
大民先抬手接了孩子,杨淑慧才拉闺女往家里走,“咋瘦成这个样子了?”
郑南儒不好意思:“……没敢给家里说。我爸中风了,我妈急着去医院,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去,腿摔坏了……刚巧又赶上我出差一走就是四个月……都是给累的!”
家里只一个孩子的坏处就凸显出来了!
金印还得先问,“那你爸你妈,现在好些了?”
“我妈好了,我爸那个病得慢慢恢复!”郑南儒就道,“我妈说叫我们回来过年,要不然在家里,双泉还得忙来忙去……休息不好!”
那是!给人家做媳妇就歇不下,除非回娘家来,那才是咋歇着都行。
双泉进来看了看孩子,跟桐桐要个熏香包,“晕车了,难受的!我得睡一觉去!”许是回来了,踏实了!男人也不管,孩子也不问,回房拉开被子就睡,那个鼾声呀,在院子里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引娣就跟桐桐嘀咕:“学了一肚子文化,可这结了婚,还不都是一样……”
媳妇不好当!
第917章 流金岁月(48)
风呼啸的刮着,雪粒子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金明明白天蹦跶一天,夜里就可乖了!晚上洗了澡,往被窝里一钻,前一分钟还咯咯咯的笑着跟你说话呢,下一分钟就没动静了,真就是眨眼就睡!
现在大了,自己在小隔间里睡,里面只一面炕,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小小的衣柜而已。
金锏还小,除了吃就是睡。外面的风声大,挨着窗户有冷风进来,叫孩子睡在距离窗户最远的位置。
睡前给孩子又喂了一次奶,一扭脸瞧见四爷怔愣的出神。
这是……又想什么呢?
把脚塞到他的被窝挤进去睡,在他耳边吹气:“想什么呢?”
特种钢材。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玩意……咱们自己跟世界的差距可大了!”
是啊!差距极其大。甚至到几十年之后,依旧有一半需要从国外进口。可这种的盘子极大,现在没这个资本呀。
四爷看桐桐,“你是觉得没钱干,而不是干不了……”
桐桐愣了一下,有点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他是说他曾经一定是做过特种钢材的。她想了想就点头:应该是的!自己觉得是吧。
两人没有再往下说了,桐桐猫在四爷的怀里,“这样就很好,我挺踏实的。”
踏实好,只要踏实什么就都好了,“家里来来去去的人,孩子进进出出的,闹腾的慌,要是困了,只管睡你的!”然后摸桐桐的手腕,“没再复发?”
没有!只要休息好,不生气,不操闲心,不会复发的。
那就睡,天天往自然醒的睡。
早起,风雪不住。
郑南儒打开房门,就又缩了缩脖子,这么个天,冷死个人了。院子里轻手轻脚忙活的是表姑,他叫了一声,表姑笑了笑,指了指火房。
火房里宽敞,老岳丈和两个大舅子已经在了。两人坐在灶膛前烤火,小桌子上摆着茶具,这是一早起来就喝茶呢。
大民看见妹夫了,指了指洗脸架,“有热水,赶紧洗漱去。”
锅里的热水那么多,他习惯于倒一点水,够洗个脸就完了。不是缺水,是烧热水需要煤油的!点上煤油炉子烧那么一壶热水,洗脸的时候才勾兑呢。凉水少一点,需要的热水就少一点,有时候甚至得把脸盆斜着靠着,这么着一个盆底的水就够洗个脸了。别说一个人,一家子用这点水都能洗脸。
大民看见了就喊他,“多舀点呀,你那一口水够干啥的?”
突然觉得自己好抠唆。
这么多热水,郑南儒忍不住,连头一块洗了。然后大舅子又用瓢给自己冲头,洗的那个爽快呀!洗完只要不出去,在里面是不会感冒的。
转脸丈母娘过来,拿了半旧的大衣,“在家穿这个吧……”穿个毛呢的外套来,不保暖就算了,关键是蹭上灰难处理。又翻出棉布鞋,大小应该差不多,“换上……”穿着皮鞋回来,那玩意看着好看,并不会更暖和。
郑南儒听话的换了,才说去扫门口,当一回勤快的姑爷。谁知道门口有人帮着扫了。随后,家里开始热闹,来挑热水的,夹着煤球来这边叫给烧个煤球的,说是昨晚上炉子封的太死,把炉子给捂灭了。
来来去去的,他都插不上话。行吧!干脆回房间。结果丈母娘在这边,自家媳妇起身靠着,还在被窝里。孩子身上穿着新的棉衣棉裤,挂着兜兜,丈母娘正给用勺子给孩子喂羊奶,边上还有一小碗蛋羹,两小块枣糕。
而自家媳妇呢,端着的碗里也是羊奶,边上放着一碗荷包蛋,还有俩巴掌大的肉沫烧饼。
丈母娘看了自己一眼,继续说道,“一味的好强,就是犯蠢。忙不过来,你不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呀?不拘是谁过去给你帮忙,或者是把孩子送回来,家里能亏待了孩子呀!你上哪都带着孩子,那医院是啥好地方?谁没病上那地方去?不管是来来去去的,冻的感冒了,还是被人传染了……这么大的孩子,你说遭罪不遭罪?”
“今年家里添了三个孩子,我怕你跟我爸忙不过来。”
“怎么忙不过来?你大嫂是三个孩子,可两个大的不用管了,平时你爸带着,有啥妨碍?你大嫂弄那一个,也都半岁了,夜里又不吃夜奶就白天带着,怎么也累不到我。三岭那边有他丈母娘,人家从伺候月子到现在,都没走呢。家里压根就不用我。明明去平洲,她姥姥姥爷都不大乐意叫回来,还想着过年叫孩子在那边念书,是老四两口子没答应。可金明明都多大了,我倒是想圈在身边呢,她让吗?也就是小金斗……可小桐在家,等闲也用不到我呀。家事就这么些,还有人帮衬着做。博洋都两岁多了,就是给吃饱穿暖,怎么就照看不了?或是你嫂子,你弟妹们谁是容不下孩子,会给孩子脸色瞧的?”看给孩子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话给郑南儒臊的,也是这两年没怎么回来,就觉得老丈人家富的,在城里的他们倒像是穷亲戚上门了。
双泉在家里好好的洗了澡,换了衣裳,一身的爽利,这才有时间看侄儿。跟桐桐靠在炕头说话,“知道你们生了……当时家里离不开人,想回回不来。”
工资本就不高,添了孩子就没积蓄,公婆又住院,不光是把人的精神耗费的可以,便是钱财只怕不是预支了工资也差不多吧。
林雨桐没这么去问,就是抽空问四爷:“省城的房子现在什么价儿?”
房子?
四爷其实没想买房子,他想买地皮。将来得做大,就得有自己的地方。但现在国有地皮还没有开始买卖,要想买地皮至少得等到过完年之后的后半年去。
有地皮了,自己盖房子就完了。买人家的房子就没必要了。
但是单为双泉的话,这个倒是能花钱买一套,但放在双泉名下却不行,“大城市得四五百,省城不到四百……”而且,这个时候的大面积住房还是比较少的,多是五六十平米的那种单元楼住宅。
没有公摊,赠送阳台的六十平的房子,都几乎是七十平的使用面积了。要是按照四百的单价算,也就是两万四就能买一套。
林雨桐就说,“当年她上学战战兢兢的,全当是补偿吧!”
意思是给买一套。
钱不是问题,当然买房的资格这个也没问题。四爷就跟金印商量,“得有干部身份,您退休了,但非要靠,也靠的上。买一套放在您的名下,叫我姐搬过去住。”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双泉和姑爷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一百出头呀!也就是说,一年他们俩才挣一千多一点。十年才一万,二十年才二万。这还是不吃不喝能挣来的。要是靠姑爷一个人的工资,得四十年!
“所以才说,不能直接给,要不然我姐夫的面子上下不来。本来没事的两口子,这么着反倒是事了!”
金印点头应承了,“过完年吧,过完年去买一套。”
但回头呢,金印就私下里说双泉,“他的工作是工作,你的工作也是工作!当然,两口子之间,总得商量着来……可不能只一方往后退!你后退了,那你在单位上是不是进步就很难。你的心思在家里,对吧?他扔开家里奔着事业去了,男人该有事业,但是呢,牺牲你的事业为代价,你得想好了。”
把双泉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从没这么想过。
金印摆摆手,算了,权当没说吧!她这性子,在单位上不被欺负就不错了,想有多大的作为,怕是也难。
那时候人家都说林双朝是书呆子,可再是书呆子……人家走到今儿,都绝对不是一个真的书呆子。可自家双泉,却真的是并没有因为参加工作了,人就变的很成熟。
这许是性格使然吧!
谁都没提计划买房的事,叫这三口好好的在家里过了个年。
而郑南儒最惊讶的是,几乎每天早上,邮政就有人骑着自行车来,来送当天的报纸。国家类报纸,省级报纸,只要是大媒体,自家小舅子都在订,且早起有看报的习惯。客厅里的沙发上,他翘腿坐着。面前一杯茶,手边一份报,一读就是一个小时,直到把所有的报纸读完,这才去干其他的事情。
今儿大过年的,也不改这个习惯。读完了,就说金明明,“这份报纸给你妈送去。”
金明明扫了一眼,便‘咦’了一声,“姥爷写的呀?”她拿着报纸蹭蹭蹭的朝后就跑,“妈,我姥爷的文章发表在日报上了。”
哦?
林雨桐给小的换了尿布,抬手接了报纸,这是一篇名为《改革之下基层农业新问题几点看法》的文章。
她把文章从头看到尾,这是一篇深挖问题根源的文章,在短短千字的文章中,一共出现了三十八处‘改革’这样的字样。但能发表出来,就本身代表着某种不一样的意义。
看完了,金明明拿去看去了!字她都认识,但是这到底是说啥的,她是一头雾水。能读进去,唯一的原因是,那是她姥爷写的。
在金明明去读第二遍的时候电话响了,接起来是林双朝,“小桐呀,爸爸的工作调动了……搬家的事你大姐夫过来处理,大冷天的就别叫四海跟着折腾了。他上次问的买卡车的事情呀……已经托人问好了……四海在家没?你叫四海接电话。”
金明明蹭蹭蹭的又跑去叫她爸,桐桐隔着电话能听见林双朝跟四爷讲电话的声音,“东风140,现在就这个车型……”
能买到就不错了,谁还敢挑车型?四爷问的是,能买几辆。
四到五辆。
那就全部买下来!
年没过完呢,四爷就跑去买车去了。郑南儒低声问双泉,“你知道一辆卡车多少钱吗?”
多少?
“两万五!”
“多少?”这次问的音调不由的拔高了。
两万五!而你弟弟那个意思是,能买四台就买四台,能买五台就买五台。你说这本身得有多少钱呢?
双泉问说,“会赔吗?”
那肯定不会!“现在跑一趟南边,拉货一来回你知道一辆卡车挣多少钱?”
不知道!郑南儒低声道,“四五千不在话下!都是大单位抢着用,钱绝对不拖欠,那话咋说的,‘握上方向盘,给个县长都不换’,你就知道这玩意多挣钱了。不说厂子需要不需要了,但这车回来,要不了一年,本钱就回来了。当年就有赚的。”也就意味着,咱干十年,积蓄比不上人家跑一趟货挣的多。
双泉就看他,“你什么意思?停职留薪?”
这几年流行这个!动辄停薪留职,就下海扑腾去了。
郑南儒叹气,“再看看!看看再说。”
这两口子回来了一趟,走的时候给带了不少东西,给送到火车站。从火车站挤公交回家,家里婆婆已经给收拾干净了。一周不住人,得拾掇拾掇。
这么多的包要往屋里带,孩子奶奶就说,“屋里哪里搁得下呀,先放外头吧!”
双泉开始也没多想,直到孩子奶奶嘀咕着,怎么给孩子穿这个,然后就把毛衣给翻出来,“来!咱把衣服换回来,毛衣多好的,轻便……”
不知道她是不是敏感了,她突然就觉得好似婆婆有点嫌弃自家妈给孩子做的小棉袄。
然后又见婆婆拿着小扫把,去把那些包挨个的扫了一遍,然后才拎进来,放在刚进门的地方,“就在这里规整吧,别往里拿了。”
这事做的,没一句嫌弃的话,可她就是觉得那就是嫌弃。
郑南儒赶紧就道,“妈,您干嘛呀?在哪里规整不行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门口弄的开吗?”
双泉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来,也没顶撞婆婆,只是把信封递给郑南儒,“这是孩子今年收的红包钱,大哥给了五十,老三给了一百,老四给了二百,爸给了一百,妈给了一百,还有巷子里的人和亲戚们给的,一共五百多一点……走的时候妈又偷着塞了三百,把这些钱都存了吧,这是孩子的钱,用在孩子身上。也得记本账,看将来人情怎么还!爸妈住院瞧病花用的钱,另外慢慢还吧!”
言下之意:我家给贴钱,你们拖累的人欠了一屁股债,谁该嫌弃谁呀?!
说着就把包打开,掏出一件毛衣来,完了又给孩子把旧毛衣脱了,换上新的来,“旧的不要了,那件是旧毛线织的,这件是新毛线,纯羊毛的……”顺手把旧毛衣给扔地上了。
把她婆婆怼的看看儿子再看看孙子:我这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呀?回了一趟娘家吃呛药了?
呛药没吃!不过是觉得小桐的话真对!她就说了:儿媳妇进门,是干啥去的?那就是造反去的!造了婆婆的反,你成功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失败了,那她一直就是一家之主。
自己当时就笑,因为这个事不具有普遍性。
小桐当时就说,“有些婆婆,比较明智。就像咱妈,这就是属于好婆婆。这就好有一比,她好,就不需要造反了!我们之间是能和平过渡权利的,她当家或是我当家都行,这是能共存的。但若是不能和平共处,那唯有造反一途。你当家了,把她礼让起来尊着就行。孝顺和逆来顺受,这是两码事。”
然后一进门,她憋不住这股火,直接就造反了。
然后呢?
然后婆婆没言语,出去了还问了一声:“双泉呀,还有肉汤,用肉汤烩面片吧!我看亲家还带了黄花菜来,泡点黄花菜和木耳,成吗?你不是爱吃面条吗?妈给你做!”
郑南儒戳了戳双泉,双泉这才道,“还有豆角干,泡着一块烩着吃吧。”
成!
说完了,两口子都探头往出看,见外面忙的利利索索的,郑南儒点着双泉就笑,然后挑了挑大拇指。
借着这个空档,双泉出楼道里的共用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杨淑慧在电话边等着呢,电话一响就赶紧接起来,“到了?到了就好了……那个,给你拿的肘子抓紧吃呀,不能放。”
知道了!说着就问说,“小桐呢,我跟她说句话。”
才分开,有啥说的!杨淑慧把递话递给小桐。
桐桐正抱着孩子晃悠,哄孩子睡觉呢,腾不开手,婆婆举着,她凑过去听电话。双泉声音小小的道,“小桐,你说的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造我婆婆的反,这话是对的!”
杨淑慧听见了,看儿媳妇:“……”啥意思呀?你造你婆婆的反造出经验来了,还传授给你大姑姐,咋想的呀!她蹭的一下把话筒给撤了,自己对着电话说闺女,“你们多能耐呀?弟媳妇把‘欺负’你亲妈的经验教给你,你再欺负别人去?”
双泉哈哈大笑,挂了电话。这笑声驱散了杨淑慧这段时间心里的阴霾,回头就发现会造反的儿媳妇也可人的不行,她直接接手了孙子,“孩子不要你抱,抱的时间长了胳膊抖的,写字都费劲。你歇着去吧,妈来。”
金明明抖了抖手腕,看了看才写下的三行字:可不是吗?写字是个可累人的活。我觉得我该休息休息了!
林雨桐镇压金明明,“三行,一共三十六个字,累着你了?”
那可不,可累了!
然后四爷回来了,金明明逮住机会就窜!四爷这次不仅买了卡车,还买了一件东西——电脑。
谁见过这个呀?干嘛用的?贵吗?
贵是真的很贵,比一辆卡车还贵,至于用途,“这不是写作需要吗?”
大家懂了:这玩意是打字的。
为了替代写字,就买这么一个玩意?
金明明点头,一脸认真的说,“是呢,写字可累了!”说完,还寻求她爸的支持,“是吧?爸爸!”
她爸:“……”只能说,“是啊!”写字可真是太累人了!
刘成功手里举着个夹着油辣子的馍馍,那馍是个凉馍,大冷天的,感觉都有冰碴子了!这玩意用刀切开,夹上辣椒,就那么吃着呢。
金印就说:“成功,馍拿来,放在火边烤烤。”
刘成功摆手,混不介意,一边吃着,一边就说,“老四,能退就退了去!我知道,这写东西就是一遍一遍的修改,修改完得誊抄,这个费事。费事怕啥嘛,有我呢!只管叫小桐改,改一遍我帮着誊抄一遍。晚上又不能下地,我啥事都没有,帮着誊抄个稿子,是多个事嘛!”然后扒拉金明明的脑袋,“你个小崽崽子,偷懒不想写字了吧?怪不得说是写字累呢!这天底下没有比写字更轻松的事了。”
金明明:“……”成功叔真是太诚实了。
花莲也在一边说桐桐,“真的,我家这口子闲着呢,别的忙帮不上,抄写个东西,他要再干不了这个,他还能干啥?”
这叫人怎么解释呢?
四爷就说:“今年厂里的订单都满了,厂房得扩大,咱需要人手。技术岗拿不起来,但转运,上下货,需要的人还不少……”
花莲踢了成功一脚,成功就说,“那得需要劲儿大的,我这劲儿不行,扛不下来活。”
“你认真,比一般人负责,也得有记工酬,你来!你这人公道!”
成功就马上说,“那你放心,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公道。”然后话题转移了,白彩儿戳了戳桐桐,小声道,“你还是提醒老四小心着,西街那边开的两个发廊,说是今年不在西街开了,要换地方……我听秀娟说,想搬到你们家的厂子对面去开去。”
发廊开到厂子对面?
“有几个闲钱的就是在你们厂上班的那些汉子了……”白彩儿说,“这秀娟最不是东西,谁家的媳妇长的好,她一趟一趟的去找,说些有的没有的,拉人下水的!刚开始她就是镇子上第一个干不正经营生的,你看现在,周围几个村的不正经媳妇子都叫她弄去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小姑家的老大,一年不少给秀绢送钱!一到晚上就晃悠着往发廊去了。上一回还拦着黑子说话,叫黑子嫂知道了,过去就给扇了两个耳光,这才不敢了。”
林雨桐记下了,然后心里怪不是滋味的。都说,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是穷,但是,富起来了,就能杜绝吗?一样杜绝不了。
说到底,大部分原因其实还是好逸恶劳!既不想下苦力,又想过上上等的日子。偏本身又没有才干,便以身体为本钱,这就叫人瞧不上了。
对于这种人,林雨桐就觉得,要真敢不长眼,就还得收拾。
第918章 流金岁月(49)
一开春,一栋栋新的生产车间就拔地而起。
这一片苇子彻底的不存在了,厂子就那么在眼皮底下给建起来。
所以,大家都猜:金老四他娘的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不知道!没人说的清楚。反正这边建新厂,那边也没停产,每天都有各种的货物上卡车,从卡车运到车站,从车站送到外省。
这还不算有些外省或是外县人,直接来提货的。带着钞票,甚至带着卡车,来了就要货。厂子有专门的客房招待这些人,货到了就发。但尽量不叫人多等嘛!
有些年龄大的,就坐在厂子不远处,看呢,也算呢。
长心眼的人就算账呢,说这个是十个亿的人口九个亿的农民,这金老四这么挣下去,真能挣下一金山来。
看见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每天下午两点,太阳正好,暖洋洋的时候,老四家的媳妇小桐,拎着个篮子就溜达出来了。看那样子,篮子就是个空篮子,里面放着个黑色的小布兜兜,布兜兜不知道以前是装啥的,反正上面还有深蓝的毛呢料子打了个补丁。
就有人问说,“小桐,又买啥去呀?”
这个时节也没有啥菜吃,豆腐或是其他的货品一般都是走街串巷的叫卖,根本就不需要上街道去买。
桐桐随便含糊的应一声,“看有啥可买的,随便买点……”
这人还心说,这肯定是买肉去的!看看人家的日子,顿顿怕是都不离肉吧。
其实呢,桐桐直奔厂子,厂子四爷拾掇的很规范。哪怕是生产着笨家伙的地方,厂子内部是不错的。路面用柏油才硬化完,两边也都种上树了。别的娇气的树不好养,就是桐树,泡桐这种树长的特别快,水给的饱的话蹭蹭蹭的就窜上去了。
办公室在一个院子里,安装着铁门,这个时候四爷的办公室是最忙的。因为来订货的,都是这个点来缴纳货款的。一个个的背过身,从裤头里取钱,从衣服的内衬里取钱,从缠在腰上的长丝袜里取钱,那钱刷刷刷的往出拿。
厂里的会计是供销社的老人了,谨慎的很。但供销社怎么说呢?来来去去的钱款数额都不大,哪里像是这样的,动辄就是数千乃至数万的量。这种时候就觉得进度慢的很。
谨慎是对的,四爷也不催。桐桐一来,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三个会计两个出纳,几拨人总账,然后钱和账目再在桐桐的手里过一遍。
好家伙,那数钱都数出影了,有问题的钱抬手一抽就出来了,原模原样的给退回去。而今这做生意,人家未必是诚心来哄人的。不过是这钱他们自己都没有看出来。
本来为真人民币的事很多时候会争执起来的,但便是第一次打交代的生客,也被特别专业的手法给唬住了。
钱一收,账目一对,没问题。桐桐就从篮子里取出那个破兜兜,钱往兜兜里一塞,再往篮子里一装,得去存起来的。
今儿有个本省的客商,来拿的是五块的那种面额。货量不大,只五千块钱的量,但是钱的体量就大了。兜兜里装不下,只能用篮子装起来,给上面盖几张纸完事。
装好了,桐桐就在大家的目送下,一手篮子,一手破布兜兜,走人。
坐在外头的人又看见下午三点半,老四家的媳妇出来了。还是提着东西的!
就有人低声问边上的人,“你说小桐这进进出出的,提的是啥?”
那谁知道呢?
另一个人问说,“是不是钱?看那方方正正的,不是钱能是啥?”
“钱……那得多少呀?谁整天提着钱这么进进出出的?要真是钱,老四能不跟着?”
说的也是啊!
于是,看着桐桐拎着东西走了。拎着钱去哪了呢?去邮局。一到这个点,就有人在外面等着。等着的人正是邮政所的所长,人迎进去,直接开了侧面的门,相当于是VIP。这个业务一直是楚所长负责,每天来都会有一杯温度正好合适的茶,且杯子是桐桐专用的。人家可以说是做的非常细致。
外面柜台留一个人办理业务,其他人员都抽调过来。
因着自家的大笔的存储,这边的邮政所都成了一个大所。
一处理完,楚所长就给两个包里都塞上纸张和本子,反正瞧着包里鼓囊囊的进去了,但出来的时候还是鼓囊囊的。
是个把细节处理的很好的人!而且很会做人,不会想着小镇上,自家的钱除了他们这个地方没地方储存去,而是单纯的想着维护好这个客户。本子纸张这些,能值多少钱呢?人家就当是送福利了。
然后留意的人就会发现,桐桐每天都去邮局,但是,却没看到大宗的钱的影子。
而杨淑慧呢,整日里的论调都是,“挣的没有花的多,这边挣,那边建!这就跟给水池子里放水,这边开着进水管,那边开着出水管一样,啥时候池子里才能有点水呢?”
这话也是实话。
消息真真假假的,除了桐桐肚子里有一本账,四爷知道的都是大概的数,具体到底有多少,他是不问的。当然了,常常把玩存折的金明明,是知道的。这孩子一到周末,都不爱去玩了。准点的守在家里,一家妈妈拎着篮子出门,她利索的就跟上了。收钱的时候,她就蹲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然后娘俩拎着破兜兜菜篮子去邮局,人家周末还总留一个副所值班,应付自家的差事。
资金来往各种不变,但四爷还是尽量做到了安全。客商要来,提前打电话,哪一班次的车。叫人去接车接人,人一接来,就进了厂子里。在厂子里只要不出去,保证你的人生和财产安全。等货好了,安全的送你离开。正是因为有这个保障,从没有出过意外,外处来的人才更加安心。
可这一天,很奇怪,本来打电话说上午十点二十会到两个客商,没有按时到!接人的事一直是金锁负责,算是自己人,不怕被谁截胡了。车站允许自家厂的人拿着个大的标识牌去接人,一出站肯定能看见。
可就是怪了,没见到人。
金锁回来就说,“我专门去问了,都下车了,不知道是临时变化没能上车还是怎么了……”
这不可能!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瞎跑。说来,必然是取钱之后带着钱款的,这要是出事,就怕人了。
四爷先报警,反正有这么一码事,人家说了按时会到,结果没接到人,“按照之前的沟通,两人身上至少带了两万块钱……”
这不是小案子!凡是带着钱款的,一旦失踪就可能有恶性的后果。别说现在了,就是六十年代,也有会计从银行取了全厂的工资之后失踪了,结果前年才被发现尸首,还不是有人动了歪念,打那钱的主意,把人给杀了。
查吧!从车站入手。
这一查就有车站一个检票的想起了,“有一个女的……挺时髦的,拉着两个男人走了,双方不像是很熟悉。”
一个小镇上,能被说时髦的能有几个人?又有谁会跟陌生的男人拉拉扯扯?
都是一个镇上住的,谁的根底不清楚呢?
秀娟就是那种常年被批评教育,常年被处罚的那一种人。结果这边还没找秀娟呢,秀娟自己报警了,说是被人强奸!双方到了派出所,秀娟说两人强迫她如何如何,可那两人叫起来撞天屈,说是对方自称是四海农具厂的公关小姐,本以为是厂子安排接待的,谁知道这一接待,身上的两万块钱不见了。
各执一词,还把厂子给拉扯进去了。
这种事传出去影响多坏的!不知道还以为四爷设下的是仙人跳呢!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这事到了大姐夫手里,肯定不干厂子的事。雷智平就找方局商量,看这个事该怎么办。
雷子就说,“这个陈秀娟是个老油条了,她要是非要咬死了,说是不情愿之下那两人对她做了什么,这两人难顺利脱身。至于那两万,怕是也难搜见。”
这也是实话,真就是藏起来,这么大的地方,谁知道藏哪里去了?
这件事怎么办呢?
俩客商还是他们当地的农资公司的,是有正式工作的。万一闹大了,两人得完蛋。
雷子的意思是:“只要不拿那两万说事,陈秀娟就不会咬着被非礼的事不松口。钱咱可以慢慢的找,这两人其实很冤枉,不能这么扣着。”方局看了雷子一眼,“你的意思是,分别谈话,叫双方先达成和解?”
是的!
“那你去处理。”
处理完了,雷子才给四爷打电话,把事情说了,“……钱丢了,事不小。但是人要是一直扣着,这事传出去,对厂子也不好。你先把人接过去,剩下的事慢慢来。”
四爷皱眉,虽是权宜之策,但是这个事本身吧,不是这么办的。
如今怎么弄呢?四爷接了两人,先不收货款,两万块钱的货可以先给发货,只一个要求,请两人作证,咱上法院去。
上法院告陈秀娟去,她冒充厂子的工作人员,涉嫌诈骗,损坏厂子名誉,所以,打官司,索赔!
索赔多少钱呢?
两万!八十年代的农村,谁见过打官司的?
惹上官司这个事,在农村其实一直就比较少见。何况这个案子一报上去,桐桐就给宣扬出去了。
是的!我们要告对方,要打官司。
大家都听的稀罕:四混子跟人讲法律,就如同老虎改吃素了一样,透着那么一股子诙谐的劲儿。
听说的人不会感觉这个案子怎么样,而是惊奇于金老四要跟人打官司,这是啥意思呢?
意思是:金老四他要当原告!
就问这个事,它可笑不可笑?!
林雨桐:“……”就知道会这样!其实叫自己在秀娟家门口撒泼骂上半天,然后半夜揪住这女人抡上俩耳刮子,这事就解决了。
告她?不是小看四爷,他告的赢,可对方绝不会拿出两万来赔偿的。
要想解决问题,靠他?
不靠谱!
这事啊,他离了自己还就不行!
第919章 流金岁月(50)
收拾秀娟,这本身不难。
可怎么能收拾的不脏了名声,这却得思量思量了。
自己上门叫骂,逮住秀娟直接揍一顿,事是能解决。可随后呢?随后人家就想,这小桐上门只是因为秀娟要坏了厂子的名声和买卖?可秀娟哪来的那个胆子干那样的事呀?是不是老四跟秀娟也有一腿?
这种事怎么解释呢?会叫人百口莫辩的。
这女人的名声散发着臭味,谁沾染就惹谁一身腥。
得找个不惹事上身的法子。
什么法子呢?她没事就去偶遇小姑家的大表弟去了。
小姑叫林白灵,嫁的男人叫唐安分。婚后生了三儿,老大生来体弱,取名唐立住,老二当年谋划的想当兵,可惜没选上,林双朝也没给走关系,但人家自己给自己改名叫唐爱军。老三名保平,意在平平安安。
唐立住说是表弟,可其实跟桐桐的原身是一年的,两人的生日只隔了七天。
就是这么一个表弟。
这人后来添了啥毛病林雨桐不大知道,但早前就有的毛病便是爱抽烟。逮住机会了就问老太太:“我舅舅有烟没?”老太太以前惯常爱念叨,说是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一天一包的抽,年纪轻轻的,学成了个老烟枪。
烟瘾这个东西,对于唐立住来说,是戒不了的。
镇上哪里的烟好呢?肯定不是供销社。有些人说供销社的烟受潮之后,都窜了酱油醋的味儿。这个林雨桐无法判别真伪,但是金锁整日的在对门一边抽一边骂,想来总有点不大好。
那镇上能去哪里买烟呢?新开的门市距离厂子不远,方便厂子里的人买东西,香烟是必不可少的。
老板姓杜,大家都叫他老杜。今儿桐桐就上老杜家,趴在玻璃柜台上,“给我称上五斤茉莉花茶。”
老杜动作慢慢的,说话慢慢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看的人着急。可人家不着急,一点一点的给称重,得用纸包起来,本就慢一些,他手上慢,还跟桐桐搭话,“是给厂里称的招待茶?”
是啊!茶用的特别快。
“你跟老四说说,也照顾照顾咱的生意。你们厂的杂务,买东西都是去县城批发……咱也能给批发价嘛,干啥跑这么远。你看就像这次,去县城来不急,还得你来……小桐你放心,五斤我给你也是批发价……”
絮絮叨叨的,林雨桐也好脾气的听着。她的视线在放在侧面的两块柜子挡板上一看,上面一行一行的记账痕迹。小卖铺就有这个好处,如果当时没钱,可以来赊账。都是门边的人,还怕你欠债不还么?
因着白天卖货,动不动翻本子不方便。人家就放一根粉笔在手边,在店里的各种板子上记一笔,晚上再往账本上挪。像是有些欠的时间长的,且欠的多的,人家也不要债,就这么长时间的把你的帐挂在上面。一般人会觉得丢人,自然就把帐给结了。
林雨桐就猜着,这个唐立住手里没多少钱了。浇灌的季节他才有额外的收入。这个时候上秀娟的门,那挣的钱必然掏空的差不多了。现在春上,浇灌才刚刚开始,但这个并不是浇灌之后马上就给钱的,一般就放到夏收之后,大家手里都有钱了,他才会上门收水费。这是人人都知道这家伙会有钱,但他现在肯定是没现钱。
对一个烟民来说,抽烟不能停,还总想到秀娟那里逍遥快活。秀娟不会给他赊账的,那只能是店面里他欠的不少。
果不其然,唐立住只烟钱就欠了五十八块六。
林雨桐就问说,“我这表弟,咋抽烟呢?能花销那么些?”
老杜嘿嘿一笑,“天天早上就来,拿一包‘羊群烟’。以前这东西九分,现在涨到一毛二了……”
是除了烟丝之外的,最便宜的一种烟了。
林雨桐一算,就问说:“光烟都赊了一年多没给钱了?”
可不就是!
林雨桐跟老杜东拉西扯的说话,问各种物品的批发价,老杜也想拉生意,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上了,中间又有这个买盐那个买醋的,再跟这些人搭上三言两语,得有一个多小时,唐立住来了,站在外面不进店里面,只在外面喊:“老杜,扔一包烟出来?!”
老杜脸上就不高兴!这种便宜的烟赚的本就极其少的,这玩意只是从量上赚点钱而已。而且一半都是赊账,但没有谁像是唐立住这么过分的。
本身就慢的老杜,心里不愿意就越发的磨蹭。磨蹭的时候嘴里就不停的嘟囔,“……抽不起不会不抽呗……赊下赊下,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你赊账我赔的厉害了……”声不大,外面的唐立住不知道是听见了没听见,反正林雨桐是听见了。
刚好又有两个来买东西的,在一边等着的时候那是都听见了。林雨桐就数了六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你这个老杜,能赊就赊,不能赊就说不能赊……你在我面前这么说叨,啥意思呢?他抽不起还偏要抽,是他不要脸……你赊不起偏要赊,为的还不是赚钱……行了,给你把账结了,剩下的钱也不要找了,都换成烟叫他抽去……”
老杜一脸的不好意思,但是收钱却很利索,“你看你这个小桐,还多心的……”
唐立住这才进来了,然后可得势了,“你这个怂老杜,买你的东西是照顾你的生意呢!你看你这个怂样子……”
吧嗒吧嗒的嘴上说个不停!
林雨桐付了茶钱走人了,没搭理唐立住。
唐立住还追着喊:“姐,这就走了?”
林雨桐用鼻子哼了一下,算是应承。走远了,还能听见唐立住在那里高声的说话。
有人就说,“到底是有个当官的舅,有个有钱的表妹,你这个日子算是神仙的日子……钱赊下都有人还呢……”
唐立住哈哈就笑,“舅父舅父,是舅也是父嘛!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这大腿粗着呢!我这小姐夫就不说,就说我家那大姐夫,在县局里算个人物了吧?有啥事就说话,上县城找我大姐夫去!咱都说的上话的。”然后声音放下了,“只说是黑道儿还是白道儿,咱哪条道上没人吧!脚踩两道,谁能把咱咋?”
围拢在他身边的人跟着说说笑笑,吹捧了起来,顺便混他的烟抽。当然了,搞好关系的话,是能有点好处的。比如浇地的时候,把咱排在白天,省的夜里黑灯瞎火的浇地,太熬人了。再比如说,收水费的时候,半小时之类的不给你算,能算少点是点。
图一方便嘛!
对这些林雨桐心知肚明,只想想就知道,唐立住往秀娟那边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长时间去鬼混,而派出所不是没逮住秀娟批评教育过。可就是很神奇,没有一次把唐立住给弄进去的。
为什么?
不外乎他是林双朝的外甥,他大表姐夫在县局,而四爷这个小表姐夫跟派出所上上下下的人都极其熟悉,关系特别好。
大家都愿意给那么一两分面子,要不然,就凭他,不给他罚的倾家荡产才怪。
这次正好,叫他也知道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
一直以来,林雨桐对小姑那边都不假辞色,今儿给了这么个面子,这叫唐立住看来,这是什么?这就是证明了,他是有背景的。
有背景代表了什么意思呢?代表了他很牛气,他很有牌面,他也是个人物了!
在男人堆里吹,在女人堆里更得吹。
没多少钱还想去风流快活的男人,那只能从别的地方提升他的身价。而秀娟呢,必然是想私了跟自家的官司,能叫自家撤诉是最好的。
而这个时候,一个吹嘘跟自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唐立住,她是不是就得留住了?
林雨桐拿着茶叶没去厂里,而是去派出所了。咱不说秀娟的事,就单纯的说唐立住,“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来报案来了……我表弟这个坏毛病,可怎么办?这风声传的,谁不知道?我舅舅舅妈跟我妈通电话的时候,把这事给说了。当时我爸就在电话边上,一听可气坏了!说是再不管,只会越变越坏……”
懂了!不是针对秀娟,就是逮住唐立住,叫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往重的罚。
对!就是这个意思。
茶叶给放下,这玩意真不贵,说不上行贿。林雨桐就说,“我就是来报案的!”
有报案,那自然得出警,合乎规范。
只是得保护报案人,不对外言语就是了,这也是有规定的。
然后桐桐就回家了!人家派出所就盯上唐立住了,而唐立住呢,又是个肚子里搁不住二两香油的,晚上一过八点,把自己一擦洗,抹上香脂,弄的香喷喷的,头发擦上头油,跟狗舔过似得,专门穿了出门备用袜子,尼龙袜子干干净净的一个破洞都没有,就出门去了。
他媳妇叫刘菊花,外号‘半杆子’。半,代表着不够数,脑子没那么机灵;杆子,是说这个人的性子,直,倔,莽,硬邦邦的擅长来硬的。
此人名声也不咋好,因为她有个最大的坏毛病,就是爱偷摸的弄人家庄稼。比如都种着玉米,这嫩玉米能吃的时候,她舍不得掰她自家的,于是,就偷摸的去人家地里掰上几个。她还不可着一家弄,今儿是这家,明儿是那家。这就弄的,大家想认真给她掰扯吧,可人家不过是偷拿了那么一点,就是报警,也把这种人没法子。可不想跟她计较吧,大家又觉得很生气!你家要是没有,你想吃了,跟主家说一声,说掰上两根棒子,那主家都不好意拒绝的,这玩意又不是啥值钱东西,对吧?可你家有,偏吃别人家的,就叫人觉得好生讨厌。
这种人,也就林小姑觉得她儿媳妇是个利索人!这种精明的往自家扒拉的媳妇,叫小姑看来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反之,桐桐就属于又馋又懒的。若不是能写点东西挣钱,这要搁在农村,谁家摊上谁家倒霉。
但是呢,这种人在农村又是常见的,只在于有些人做了被逮住了,有些人做了没被逮住,或者是严重程度不一样而已。每个村每个组都有这样的人,大家心知肚明,背后嘀咕,但又宽容的放过了。有时候做的过分了,站在巷子里骂几声就算是事情过去了。
林雨桐要用的就是这个半杆子!这媳妇应该是知道唐立住是有这坏毛病的,但是脑子不是很灵性的她被唐立住给糊弄住了。不知道唐立住是怎么哄的,反正这媳妇没闹腾起来。
没闹腾那是没戳到这媳妇的在乎的地方。
今儿晚上,保准会戳到的。
唐立住照样去秀娟那里,秀娟给买了卤肉,开了一瓶二锅头,“哥,这真是误会。你看能不能说说,叫四哥把咱这案子给撤了!只要这事成了,哥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唐立住把腔子拍的邦邦邦,“这才多大个事?你放心,我回头就给我舅说去!我舅这人低调,不爱惹人闲言碎语,你放心吧,这事一准成……”
两人说的高兴,吃完喝完了,要干正事了,门被踹开了,一丝也不挂,你不能说这是来发廊理发吧!
来来来,先把衣服穿上,咱上派出所说出。
唐立住在人家用手电照的时候就把脸扬起来:“兄弟,是我!是我!”不要认错了!这次咋还这么认真呢?
这样的东西呀!抓的就是你。
被逮去了,唐立住这才慌了,“我们是两厢情愿……”
“你有媳妇,陈秀娟没离婚,你跟陈秀娟两厢情愿,这是啥?这是通奸。”
唐立住马上就道,“也不是两厢情愿,不过是喝了酒糊涂了……”
“那这就是耍流氓!”
这可要命了,“不是耍流氓,是给钱的……”
“那就是嫖娼!”
唐立住也不知道哪种罪过更轻一点,想着陈秀娟被查了,隔几天照样出去,他默认了最后的说法。
人家就问:“一共几次?最好老实交代。你不交代,陈秀娟也会交代……”
这么认真的,唐立住也不敢撒谎呀,“三十?还是四十多次?不记得了!”
那就是情节严重了!
然后按照治安处罚走,拘留十五天,罚款五百。第二天通知家属,得叫家属按时给送饭的。咱这里可不管饭。也得叫家属准备罚款。
我的天啊,这可当真是晴天霹雳!
林小姑觉得丢人的,这种事怎么办呢?从哪能弄来五百?没法子了,得打电话给自家妈,老太太手里肯定有钱的。小桐每月都给老太太零用钱,她又不用,这么攒着,肯定是有的。
可桐桐今早天刚亮就把电话打过去了,直接给老太太说的:“……这毛病怎么办?丢人是丢人了,但是丢人总比弄一身脏病强吧。现在不把这人丢了,不叫小姑觉得为难了,她就不会下手去管。这都不是品行的问题,说实话,就立柱那个胆子,他也坏不到哪里去。但要是沾染上这个,别说他了,就是他媳妇都得染上……”
把老太太气的呀,“不要管,谁都不许管,就得叫受一次大教训。”
因此,林小姑打电话过去,被老太太好一通骂!还想要钱?老太太说了,以后不许登门,丢不起那个人。
林雨桐就等着,等着林小姑上门。
然后林小姑就上门了,哭着上门的,先是说,“小桐呀,先借给小姑五百块钱……”
林雨桐摇头,“不行呀,我奶奶可说了,要是敢借,就不叫我登门了。”
那这可咋办?“老四不是跟派出所的人熟吗?能少罚点吗?”
“那我爸可真就恼了。”林雨桐说着,“也别想着找我姐夫,我爸肯定给我姐夫打电话了!”她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却没闲着,给林小姑递了板凳,“坐嘛,坐下说!”
完了还取了糕点,“还没顾上吃饭吧,再着急都得先顾着自己。”
杨淑慧心里就激灵一下,每次这儿媳妇和颜悦色对不太喜欢的人的时候,这就意味着,这是要坑人!
是的!她不定在心里算计什么呢。
林小姑吃不下去,桐桐又给倒了羊奶,递到对方手里,“这事以前人家就嘀咕,我都不信。立柱胆小,哪有这个胆子?我想着肯定是其他人胡说八道的。今早一听说的时候,给我吓了一大跳,心说这秀娟长的也就那样了,脸上化妆化的红眼睛绿眉毛的,整个一个鬼样子,这是有啥勾人心魂的本事呢,咋就跟吃了她的药上瘾了一样呢?我听说这次之所以罚的那么重,是因为两人这么着的时间可不短了,平均一星期去一次,一月去四回,你看这事弄的……”
林小姑眼泪都下来了,“这也就是咱自己人,知道立柱不坏。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说到底,就是秀娟给勾引的。”
是吧!任何一个当妈的都是这么想的!我儿子怎么可能不好呢?不好的从来都是别人。
桐桐就说,“这秀娟隔三差五的就被逮进去的,罚一罚就出来了,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咱呢?这名声……你说像是白彩儿家的秀秀,多好的娃,现在没法去上学了。就怕影响大,影响了孩子!”
林小姑对孙子上学的事抓的可紧了,为啥呢?因为林双朝上学了,上了大学了,人家现在高升省城,是大官了。儿子们没赶上好时候,那么孙子呢?孙子一定得好好上学,将来不敢说跟大哥一样吧,最起码吃个公家饭是容易的。就像是金家这双泉,读了大学,不就留在省城了吗?
她心里拿着一股子劲儿,未尝没有那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想法。现在我求你,可三十年后,我孙子起来了,你求我的日子在后头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吃了秀娟的心思都有。
桐桐又说,“每次都罚款,秀娟每次都拿的出来。你说,这女人这几年到底赚了多少钱?”
可不是!我在这里求爷爷告奶奶的,这秀娟把多少钱从自家儿子身上哄走了。
小姑蹭的起身,就往出走。
桐桐从兜里摸出早准备好的五百,塞给婆婆。
杨淑慧秒懂,追着林小姑就出去了,拉住人低声道,“她小姑,你别急。”说着把钱塞给小姑手里,“这钱算是我借给你的,可别叫小桐知道了。你是急用的,先用着吧……”
桐桐在里面喊:“妈……干啥去了,送人送这么半天!我要出去一趟,这电话费总得交的,昨儿给了你五百,你交了没有!没有的话你先把钱给我……”
杨淑慧低声给林小姑说,“你先用,能倒腾开的话,就赶紧给我……小桐不好糊弄。”说着就推了林小姑一把,然后扬声给桐桐说话,“叫你爸交去了……不用你管。”
林小姑拿了钱就跑,这五百搁在谁家都不是小数目!这个秀娟,非叫她吐出来不可!
那边杨淑慧回去就点了点桐桐:你就坏吧你!
果然,半个月之后,秀娟出来了,唐立住也出来了。
秀娟刚说要开门呢,林小姑和刘菊花这对婆媳就来了。林小姑是高声叫骂,说秀娟算计她儿子云云,怎么难听怎么骂!可刘菊花是‘半杆子’呀!骂人?不骂!揪住就打!
秀娟也不是吃素的,可不得还手。
林小姑当然是帮儿媳妇,就不信娘儿俩还不能收拾这娘们。
这么一上手,在秀娟这里‘搭伙干活’的那些女人能不上手?人家四个人呢!
这一打可热闹的,瞧热闹的围了一圈。
桐桐‘正好’就路过,瞧见打成一团,这还得了:你敢打我小姑!
四爷正送客商出来呢,就听到桐桐吼了一嗓子:感情这么长时间,她悄悄的是为了这个呀!是啊,不能在没理由的情况下,揍这个女人一顿。可要是这女人先伤害她的长辈呢?听听,‘你敢打我小姑’,那我揍你,你有啥说的?
桐桐霍开人群,脚踹了这个,胳膊抡了那个,抬手对着秀娟就是大耳刮子往脸上抡。
可这就完了吗?那可没完,她还喊着,“小姑,你没事吧!小姑,你没事吧!”这边手里没停,那边还偷摸的跟林小姑说了一声,“躺下!嚷头疼。”
小姑还不算笨,当时就躺下了,嚷着疼啊疼啊!
年纪大的人嘛,你们上四个人,把人给打了,想干嘛!
那边各个都被揍的是真疼,见了桐桐就躲!桐桐也没继续揍,只喊着:“谁来搭把手,送医院……快……”
陈秀娟脸都白了,这玩意可麻烦了:一般的老人被‘打伤’了,都得三五百。这林小姑有背景的,把人家‘打伤’了,就说得几个吧?!
这手段,整个一无赖!
桐桐冷笑:无赖?这才哪到哪,无赖的在后头呢!
第920章 流金岁月(51)
对于下地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来说,敢去医院查吗?
查去吧!一身的病。
小姑的头疼不是假头疼的,她的血压高了,一休息不好,一生气一着急,一情绪激动,她就头疼。这种头疼,谁疼谁知道,感觉说个话,带动了脸上的肌肉,都能叫脑袋抽的更疼似得。
最近她怕是天天休息不好,情绪激动之下,能不疼吗?
疼!真就是疼死人了。
还有身上,各种的老孙劳损。
如果说身上的劳损不关陈秀娟的事的话,那么这脑袋上的问题呢?血压特别难降下去,儿子的名声,孙子将来的前程,眼下还欠下那么一大笔钱,这桩桩件件的,哪一个不是叫人上火着急的事。
然后她就觉得头疼。大夫跟村长说,“头疼的原因复杂,血压是一个方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这个咱们不好检查。”
村长是请来的和事佬,这事一动公家就糟了。一般情况下,把村上的干部请来,把村里有威望的人请上,咱坐下来给你们调解调解。
大夫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看看拍的这个片子那个片子,这个病那个病的,村长也挠头。这病有多少是因为跟陈秀娟打架造成的,这个就不能掰扯了。反正是人躺在那里了,来来来,说说这个事当下该怎么处理吧。
林雨桐就不往前凑了,叫小姑的三个儿子和陈秀娟掰扯去吧。
她忙前忙后的,给小姑买了牛奶鸡蛋,养病别耽搁吃喝。外面的饭馆也没啥好饭,又不咋好带,就是肉夹馍,她足足买了二十个,又买了些汽水,往村长边上一放,“别为了咱的事,叫各位叔饿着。”
看这个事办的,对吧?
这边安排好了,林雨桐又去病房了,小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大夫鉴于她长时间没休息好,而今情绪又太过于激动,就给开了一点镇定的药,注射到药里,这不,小姑睡着了。其实能好好的休息,她这头疼就好了一半。这么住进来,对小姑的身体是真的有好处的。
里面的人睡的踏实,外面争执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来。
唐立柱没说话的资格,唐爱军就说了,“医药费得承担,营养费得另外给,要不然咱就报警。”
陈秀娟马上就反驳,“是你们家上门找事的!”
“我妈动手打你了?没有吧!是我嫂子打你了。你跟我嫂子的事,叫人家法院去判嘛!我妈那么大年龄了,就是去拉架去了,结果被你给打了……”
谁说你妈是拉架去的?“我有证人证明你妈动手了?”
“谁证明?”唐爱军白眼一翻,“就你们那几个人,拿啥证明?要比证人的多少是不是?那行呀,咱直接动公家,看谁家的证人多!”
那一片刚好在厂子门口,都是金老四厂子里的人,人家能变出更多的证人来。
陈秀娟语结,感觉当真是无处说理去:行行行!认栽还不行?
她就问说:“也不说医药费和营养费,咱不掰扯那么细。你就说,给多少钱你觉得合适?”
唐爱军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一分都不能少。”
两千,你怎么不去抢?!
唐爱军立马就道,“你要是不乐意,那就叫我妈住院,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
一直住在医院,这就是个无底洞。
还不如一把给付清了,把这件事撂过手。
村里人都知道,陈秀娟拿的出这么些钱来的!金老四跟陈秀娟打官司,这事传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陈秀娟弄了个仙人跳,把外地来的客商给坑了!那两万块钱,陈秀娟就没敢叫露面。
但是,她肯定是拿的出来这钱的。
坑来的,还得被坑去!吃着小桐买的肉夹馍,喝着小桐买的汽水,这钱到了小桐她姑家,也算是没肥了外人田。真心偏着陈秀娟的,那是真没有。人家都是体面人,还怕为陈秀娟说话,叫人怀疑跟陈秀娟有啥关系呢?
陈秀娟只得咬牙认了,“得缓上几天,我得想办法凑去!”
唐爱军没为难,“行,反正我妈多住一天院,你在两千的基础上,多付一天住院费嘛!”陈秀娟没言语,只说,“那我抓紧,争取尽快凑齐。”说着就起身往出走。
等人走了,唐保平一拍大腿,低声提醒了唐爱军了一句:“小心她跑了。”
唐爱军赶紧就说,“我跟着你去。”
结果唐爱军的媳妇拉住他:“她一个女人,你跟着她干啥!”说着朝里指了指,“叫小桐帮着跑一趟……”真要是敢跑,小桐找她大姐夫,她陈秀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跑。
于是,唐爱军喊桐桐,“这女人不会跑了吧!”
才想起来吗?谁手里有两万,能不想着跑?本来想出来提醒的,结果唐保平还不算是笨,反应过来了。
她直接就往出走,“我跟着去,你们不用管了。”
是的!陈秀娟也在心里思量跑了的可能性。拿上钱,去南边躲上几年,谁能把自己怎么着?等过上几年,时过境迁了,唐家还想要这两千的赔偿?做梦呢!
至于说那个官司,要是找不到被告,按道理是没办法再打官司的!便是能判决,反正自己在,这官司得输;自己不在,这官司还得输。那我为啥不一走了之呢?
至于说之后的执行,那是以后的事了!说不定在南方大赚一笔,这点事也就不叫事了。
反正当下……自己不拿钱事不能了!拿了钱的话,这钱的来处叫人怀疑。且成了有钱不敢明目张胆的花,还得被官司缠身。
再怎么想,都是一走了之是上策。
那么现在,就得赶紧取了钱,马上去车站。最好是坐汽车,随便找个地方下车,然后再想法子南下,谁都找不见自己。
想的可好了,一路直奔她藏钱的地方。
钱藏在哪里呢?藏在小旅馆巷子的最里面一家的门口。
是的!小旅馆所在的地方是个巷子口,但朝里面走,里面是个死胡同。最里面这一家没有人住,说是跟着儿子上省城享福去了。这家是青砖瓦房,门口石狮子石墩子,院子里的排水水道留出四四方方的口子。
陈秀娟蹲下从水道口取出半块砖头,然后蹲下去,用手探啊探的,手才摸出个东西,就听到轻笑一声,“哟!找到啥呢?”
陈秀娟心里咯噔一下,木然的抬起头,就见到金老四她媳妇:她啥时候跟来的?咋到了跟前我都没发现。
林雨桐轻笑一声,“拿出来吧,瞧瞧是什么?”
陈秀娟僵硬的笑了笑,不得不拉出来,这是一摞子用油纸和塑料捆绑起来的东西。她不得不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啥?就是想来租个房子,知道这块有空院子呢,想来看看……瞧见水道塞着呢,想看看水道好不好……结果发现里面有东西,想着帮着清理一下,谁知道就掏出这么个东西……”
脑子转的挺快,这说辞马上就想好了。
行!法律制裁不了你,也没关系嘛!
桐桐点头,表示特别相信这个话,“那咱俩就先不打开,说不定是主家留下的东西呢?这么办,咱俩带着东西,先去报警,说明情况嘛!”
陈秀娟是别无他法,只能这么跟着。
然后雷子和方局就被告知,那两万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呢?过去了才看见桐桐和陈秀娟,不明白这两人凑到一块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包括家里的冲突,小姑住院,陈秀娟答应赔偿两千,然后表弟们怕陈秀娟跑了,叫自己跟着,“……跟着跟着,见她去了东三巷,我这人脚步轻,她大概没有注意。我就看见她从水道里掏东西……然后就掏出这一包东西!结果咱们的民警帮着打开,是两万块钱。”
陈秀娟对此的解释是,“我真不知道那是两万块钱!我真的是出来凑钱的,县城有我几个干哥哥,我想着一人借几百的。但随即一想,这个点人家在上班,我也不一定能找到人。想着镇上是住不成了,老起冲突,就想着到县城来。上次不知道听谁说,那条巷子有一个空院子,我就想着租下来。便过去先看看,想等晚上了再找我干哥哥借钱去。正好看到水道堵着,想通一下水道,结果就找到这么个东西……”
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东西是陈秀娟偷藏的前提下,是不能定陈秀娟的罪的。
尽管都知道,这必然是她藏起来的!说起来,藏的真不远。
想想也对,当时他们早上一起来,双方就发生争执。也就是说,他们双方活动的区域是有限的。要是没有人配合,拿着钱走远,随便藏在荒郊野外随便哪一棵树下面的话,那她能藏钱的地方就有限的很。
藏在水道,看似不合理,其实是合理的!钱用油纸和塑料一层层的包裹,这是为了防水的。北方春季干旱,春雨贵如油,下雨也是湿润了地皮,怎么可能有水在地表流?不在地表流,就不可能流向水道。只要在夏天之前,把钱转移了就行。只怕最近盯得紧,她不敢动而已。今儿要不是逼的急,她是万万不会动这个钱的。
赃款找到了,是不是两个客商丢的那个呢?应该就是的!因为所有的细节,都跟两个客商当时做的笔录是对的上的。回头只要联系对方,叫两人来一趟,这个事就能了结了。对那两人来说,没背上脏名声,这两万块钱能找到,压在心里的石头没了,就是最大的安慰。
这两万块钱,随后案子了结之后,俩客商肯定会支付给自家的。
所以,自家的损失找回来了。
客商没吃大亏,自家没吃亏,对吧。
然后呢?然后问陈秀娟,“你干哥哥在哪,我陪你去借?!”
陈秀娟不干了,“先回医院吧。”回医院死活不提那两千,反正是转了一圈之后,好似反悔了,“最多三百,多的没有了。”
不可能!两千,少一分都不行!
刘秋菊更干脆,“你要是不给,那我就天天守着你。你管我吃,管我喝,直到把两千吃完喝完。”
完全是耍无赖。
然后桐桐就打圆场,“这么着吧,先拿五百,剩下的一千五,也得容人家一点时间。这么着好了,一月给三十,慢慢还着。咱打成欠条,把分期还款的方式写上。每月月底还钱,不能拖欠!这总不过分吧!”
唐家一想,也行吧!每月有三十块钱,家里几个孩子的开销几乎就够了。
要知道,每月三十,陈秀娟想还清一千五,就得还五十个月。一年才十二个月,四年是四十八个月。
也就是说,陈秀娟在往后的四年零两个月里,必须每月给唐家三十块钱。
村长也觉得这也好,一点一点的拔毛,不疼,对吧!彼此都不算为难。
可陈秀娟却愕然的看着林雨桐,觉得金老四家的这个媳妇,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无赖!她用这个法子,把自己困住了。
你想啊,从今往后,这唐家人不得跟看犯人一样看着自己,生怕自己给跑了。
跑不了,那自己就得跟金老四打官司。这官司自己是必输的,也就是说,自己得赔偿对方的!赔偿金哪怕不是两万,哪怕只是两千。可只要眼前这个女人大方的跟唐家这些人说,“这些钱给你们了,你们分期从陈秀娟要吧!”
那么这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结果就是唐家这些人死盯着自己,自己哪里也去不了,还得月月无休止的给这些人钱。给到啥时候呢?这得看赔偿金的金额!若是真赔偿两万,那完蛋了,自己得一辈子留在镇上,且得被唐家人纠缠一辈子。
啥时候这事能完呢?这就得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啥时候肯开恩了!
这不是自己瞎想的,是眼前这个女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传达出的本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本以为打官司就是金老四对自己的惩罚,可没想到,真正的惩罚在这里呢。
都说金老四是混子,可从来没听说金老四的媳妇是个赖子呀!
这种整治人的无赖法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结果就是,陈秀娟先拿了五百给小姑,小姑利索的出院,偷摸的把五百还给了杨淑慧!然后把事情跟杨淑慧说了。
杨淑慧听的一愣一愣的,回家看自家儿媳妇,“这就是说陈秀娟走不了了?”
是啊!回头赔偿款全赠送给我小姑,照顾亲戚嘛,对吧!只要我乐意,能把她缠磨的跪下叫姑奶奶!
别以为耍点手段,一般人就拿她没法子?!呵!那是没碰上厉害的。
跟我耍无赖?你还能无赖过我?怕告诉你,真要无赖起来,咱就没输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