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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1章 流金岁月(52)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笨人呢?


    事情过了之后,很多人就会反应过来,桐桐就是在收拾陈秀娟。


    当时,陈秀娟重返医院,不接受之前约定的那两千的时候,村长那些人压根就不知道那两万块钱不归陈秀娟了。陈秀娟自己不好说,林雨桐又为啥要说呢?大家觉得对方有两万,而陈秀娟心里慌的很,那两万块出来之后,做贼的都会心虚的。她怕人家公安有别的证据证明钱是她偷的。若是如此,以这般巨额的钱款,她得进去多少年呐?反正前几年有人偷盗了信用社一千多块钱,被判了十二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现在对于偷盗,法律规定了,特别巨大的,情节特别恶劣的,可以判无期徒刑。


    那么请问,陈秀娟这是不是情节特别恶劣呢?她为了掩盖偷盗而诬告别人强j,这个情节真的很恶劣了。


    当然了,对方的品性不端,这也是她能偷盗成功的原因。这可并不是诬陷别人的理由呀!因此,她当时只想着赶紧摆脱眼下的麻烦,因为还有一颗大雷,她怕随时会爆出来。


    可那两万不是秘密呀,转脸就传出来了。然后再回头去想,可不就是桐桐以分期的法子,愣是摁着陈秀娟的脑袋叫她把这个钱给认下了。


    可知道了,又怎么着呢?


    这边家里的男人才嘀咕了一句:“这个小桐呀,下手是够狠的!”


    转脸他家婆娘拿着扫帚就往他身上抡:“你替陈秀娟那女人说话,啥意思呀?说,你跟那女人啥关系?我看你这日子是不想过了?!小桐狠?要是换做老娘,老娘比小桐做的要绝的多!坏人家的买卖,老四一个大男人不好跟一摊臭肉计较,那家里的老娘们不拾掇那女人,等着谁收拾呢!家里的老娘们护着自家的爷们,走到哪儿这都是有理的!”


    也对!真叫这你女人坏了买卖了,就绝对不是两万块钱的事。


    男人赶紧回话,低声道,“我是说老四现在讲究起来了,等闲不混了吧!他要走正道,啥事都跟卡着尺子量似得,一点擦线的事不干!这正道有时候是弄不过混子嘛,可谁知道他家还藏着那么大一赖子呢!”关键是这赖子办事不落话柄呀!


    就是说,老四和小桐这两口子是个啥意思呢?黑白道并行呀!


    放屁!跟那个扯得上不?!人家就是不想老四因为秀娟那个女人脏了名声,知道个屁!


    可老四有啥名声呢?混子的名声?!


    反正各种的声音都有,但意思就一个:这两口子惹不起!


    要的就是轻易别招惹我!


    林雨桐还叮嘱杨淑慧,“回头去金丝堂姑家的时候,碰上我小姑,您帮我提醒一句,就说陈秀娟的道儿有点野,防备着把谁拉下水,别被反讹诈了。”


    杨淑慧抓紧去说了,只说去看金丝家的孙子的,碰上了低声嘀咕了一句。


    林小姑轻哼一声,“我就整天跟着她,我就当我每月拿那三十块钱的工资了。”


    那随你,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没几日,那两个客商来,认定那两万就是他们丢失的两万。他们感念四爷没有把这事通报给单位,这钱原数给了不算,还帮着联系了好些私人的代理商来。四爷提醒二人,“在外行走,千万洁身自好。我们不搞女人公关那一套,以技术吃饭的,只要东西好,从来不怕东西卖不出去。我们也用不上那些公关手段。不管是女人的公关手段,还是男人请客吃饭那一套,我们都不搞。来了只管来,厂里安排食宿,不会奢靡,家常便饭……”


    这样的商家就是最好了!咱彼此都安心不是。


    四爷没苛责两人,人性这个东西,经不起检验。非用色诱那一套,有几个凡夫俗子可以扛住呢?况且,就是生意上的来往,找不来道德模范的。


    不过这俩估计也不会再来,这一码事只想掀过去。若是能跟自家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们求之不得。


    一再表示:“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那正好!四爷就说,“南边的丝绸是特别好的,若是有好的,只管寄来……不是生意上的事,是一点私事……”说着,就数了两千块钱出来,“除了丝绸,还有笋干这些特产,我爱人极喜欢。只要有好的,只管来电话,钱不是问题。”


    这可真是疼媳妇的没边了!不过也理解,一是人家媳妇长的很好;二是人家媳妇的爹很好;三是人家的媳妇本事也很好。


    谁家的媳妇要是占全这三样,那男人都会疼的。


    两人跟四爷说笑了半天,四爷才目送两人离开。


    雷子见人走远了,才从里面出来,拉四爷回家吃饭。四爷哪有那个时间呀?“出来时间不短了,家里等着呢。到点了不回去,桐桐得出门接。”


    大男人放出门,媳妇还不放心?尤其是一个混子男人放出门,自家这小姨子到底是怕啥呢?谁还把她男人怎么着了呢?


    这么一想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人家这身家在这里放着呢,不放心才是正常的吧。


    他马上道,“你等一下,我问问谁去下面乡镇,捎带你一程。”


    愣是安排四爷坐了他们局里的偏斗摩托回去。弄的四爷觉得年底的时候不给人家单位送一拨慰问品都不大好意思。


    人走了,雷子松了一口气。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思量了一遍之后,他还是手搭在电话了,犹豫了再三,拨通了那个从没有拨打过的电话。


    嘀……嘀……嘀……


    三声响之后有个很年轻很沉稳的人接起了电话,只‘喂’了一声,他赶紧就道,“乔主任,我是雷智平,请问林领导方便听电话吗?”


    乔正愣了一下,声音温和了下来,“是雷队长呀,请您稍等。”


    林双朝正在看文件,乔正推门进去,低声道:“雷队长的电话……问您此刻忙吗?”


    工作时间打到办公室,而不是晚上打到家里,是有急事?


    林双朝抬手接了电话,乔正就出去了,门留了一条缝隙,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领导很亲昵,叫这个大女婿:“雷子?”


    “爸爸!”雷智平马上站起身来,“是小妹和妹夫这里出了一点事。”


    林双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雷智平就把事情给说了,“……小妹将这件事处理的没有把柄,但……难免要落人口实。这件事我跟育莲提了,我作为姐夫不好说小桐,但是育莲作为大姐,我一说,她便生气了!认为我没有帮着小桐,反倒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以求名……”


    林双朝睁开眼睛,靠后一靠,问说,“智平啊,这事看怎么去看了!我觉得呀,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这便是最好了。在这件事里,四海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因着只能窝在小地方办厂子,所以,他可用之人不多,也难免会出现各种纰漏。比如在接待客商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安排的更具体一些呢?尽量避免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是他的责任!出现了问题,事发突然,他二话没说,愿意在无货款的情况下,先发货,这是他承担了他的责任。而这件事对厂子的影响,他想到了,他和客商一起,将损害厂子形象和名誉的人告了,这是他的权利。在此事的处理上,他无可指摘!案子的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方式方法,都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而小桐呢,你觉得赔偿你小姑的这两千,是小桐以势压人,非逼着对方认下了这么一笔巨款的赔偿,可对?”


    雷智平不敢说话了,只举着电话这么听着。


    林双朝就重重的叹了一声,“你说小桐的处置难免叫人诟病,落人口实!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难受。我就想,我们的职能部门若是更尽责,我们的很多工作若是做的再扎实一些,是不是小桐就不用这么无奈,用这样的法子了!这里面,有这么几个点,我要问你。第一,一个小镇有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为何治理不了?这是谁的责任!第二,我林双朝的外甥去那样的地方被包庇,是谁的失职?第三,双方闹事,自来有民间调解,这是咱们基层的优势。可你若是觉得不公,那咱们的部门是不是也有调解人员呢?为何不走官方途径去调解呢?小桐当时在你们面前,把双方的打架起冲突的事说了的,你们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可对?说小桐以势压人的,那我这个做父亲的给她这个势!我还不怕人知道我给她这个势了!可就怕大家不是觉得小桐以势压人,而是觉得,是有些人做贼心虚,不敢硬扛。


    那么也就是说,小桐在此次的事情中,在法律的框架内,找到了她要的公道。其一,她维护了她的表弟,免他一条路走到黑,这是救的是小家,顾忌的难道不是我这个父亲的面子和里子?其二,便是对那个失足女,这般紧盯之下,她那不法的营生不能干了。当这条路走不通,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找不出一条合法的路子求存呢?不逼一逼她,她便不知道辛苦一点,是可以生活的很好的。别人不信我女儿有救失足女之心,但我信!我林双朝的女儿有这个悲悯之心。所以,小桐何错之有呢?事没错,便真是叫人连带我这个做父亲一起非议,那便非议就是了!我林双朝不肯提携子女,但我林双朝不会为了名声叫我的子女受委屈!”雷智平头上的汗都下来,“爸,我错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林双朝的声音大了起来,也分外的严厉,“那我问你,你在此次的事情中,可有失职之处?其一,你当时的处置方法,许是遇到这种案子最常规的手法。可我就想问,你尽力了吗?你在你的岗位上尽力了吗?案子不复杂,你们都知道谁有极其重大的嫌疑,那么从专业角度讲,这个赃款难找吗?早上起来,活动的范围不大,一条布口袋一般的巷子,进出人员有限。若是当时肯花费时间去破案,在对方被拘留的时间里,尽力去破案了,如果破不了,你的法子未尝不可以。但是,你去找了吗?没有!如果去找,指纹是可以对比的!嫌犯就走不脱,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便是指纹比对不了,那我想,咱们的系统内还是有审问专家的。一个没有那么多作案常识的人,仓促作案之下,赃款又被找到的情况下,那么请问,审的出来吗?诈也诈出来了!可你没有做。你的心里,未必不是觉得,你是在帮四海。可智平呀,我这个官不是家族的官。四海的厂子也不是家族的厂子。有些人情能送,有些人情送不得的。不管身处什么位置,都得先以职责为先。这个话,你要记住。


    这说的是你工作上的不妥之处!再说回家事,也就是我说的其二。其二,那便是对家事的处置上,你糊涂了!你觉得小桐不对,那你是姐夫,也是长兄,当时为什么不说她?事情过去了,尘埃落定了,你打了电话来。你是希望我怎么来处置这件事呢?”


    雷子忙道:“爸,这事是我后来想到的。当时,我确实没想到。爸,您知道的,我缺乏急智。”


    林双朝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我知道了,安心工作吧。”


    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雷子后悔的跟什么似得,本是想跟老丈人联络感情的,结果惹了老丈人一个大不快!


    那边乔正缓缓的放下笔,这事记在心里了。领导这个大女婿说了,说他缺乏急智。若是如此,他这个刑侦大队的队长……没法干了呀!领导怕是真会干预这个女婿的工作,不过,是得从要紧的位置上给挪动开吧。


    而且,从‘雷子’到‘智平’,这个称呼的变化,证明领导心里已然不是一般的不高兴,这是大大的不快了。


    晚上桐桐正给金明明讲课呢,电话响了,是林双朝打来的。


    从语调里就能听出林双朝的心情很不明媚。


    “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还是工作累的?”


    林双朝就叹了一声,把白天雷子在电话里说的跟桐桐说了,“小桐呀,不要有顾虑!若是被欺负了,你爸的势你只管借便是了。”


    林雨桐心里一瞬间特别难受,她知道林双朝的难过不是因为雷子有错!孩子错了失误了还能教还能叫改,若为这个苛责子女,这也不是合格的父亲。他难受的是,在他的女婿心里,他是个为了名声不顾忌子女的人。


    别人这么说他,他不在乎。可他的女婿这么想他——他难受了。


    第922章 流金岁月(53)


    桐桐看四爷,四爷放下手里的报纸,抬手才要接了电话,结果金明明蹭的一下窜过来了,“姥爷,我妈今儿教我学《劝学》……”


    林双朝的声音里就带着几分笑意,“学劝学了?学会了吗?”


    金明明蹲在边上,对着话筒说话,“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姥爷,这是我今儿才学的话!”


    学的好!知道什么意思吗?


    金明明点头,“知道。我妈还没讲,但我想着,这意思就是说,不登上高山,就不知道山有多高;不亲临深谷,就不知道地有多厚。再往深的说,就是如果不努力去学习钻研,就永远也不知道未知的有多浩瀚。”


    嗯!大差不差,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金明明紧跟着又说,“姥爷,我想着,这话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呢?


    金明明就掰扯了,“那天我爬到水库的水塔上,可高可高了。从上面可以看见我们的村子其实是东高西低的,我下来之后就跟秀秀他们说,我说东边高,西边低,可他们都说不对!说明明朝东边巷子去的时候是有一条朝下走的坡的。我没跟他们争辩,因为我是对的,他们也是对的。他们说我错了,那是因为他们没站水塔那么高的地方去。这就不登高山,不知道天有多高了!”


    林双朝一愣,继而大笑出声。孩子用童言童语说了一个大道理,那边思想的高度不同,所得必然是不同的。孩子都知道这种认知的差异不能怨怪,也不必争论,那自己又何必去怨怪,又有什么要去辩驳的呢?


    他就说,“能这么想,该奖!但是自己爬水库,还爬那么高,该罚!今儿学的劝学,多写三遍吧!”


    金明明:“……”大人果然是不能做朋友的。地位的不平等导致的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哼哼似得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磨磨蹭蹭的,去写字去了。


    四爷这才接了电话,叫了一声:“爸……”


    “四海呀!”林双朝的声音听上去好多了,“在家呢?”


    “是啊!”四爷应着,贴心姑爷没当上,那个话题不用在往下说,他转移了话题,“才说过几日好去省城呢!锻造上有些一些进步,想去检测一下……”


    “若不是周末,你就直接上办公室来,最近没有出去的安排,不在家里就是办公室。”


    好!


    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挂了电话。林双朝的面色和缓多了,吴秀珍笑道,“面条是过了水的,拌上麻酱,来一碗?”


    行!来一碗。


    吴秀珍喊保姆:“小张,淋上麻酱,把小桐上来带来的泡菜夹一碟子来。”


    碗端到手里呢,林双朝一边拌面一边低声道,“若是育莲来电话了,不要告诉她我生气了。”


    吴秀珍给倒了一杯水放在边上,“育莲脾性温和,她对外面的事不甚感兴趣。她跟育蓉不同,也跟小桐不同。”


    林双朝抓着筷子的手一顿,“育蓉……还是调到轻纺局了?”


    “那么大一厂子的工会领导,妇女干部代表,女性在各个单位都得有一定的比例的嘛,这个调动是正常的。”吴秀珍说着,就打岔问,“要醋吗?”


    林双朝叹气,“育蓉,这个上进心随我,可性子却随你。”


    吴秀珍继续打岔,“……没打听一下育材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个……四海说是要来是吧?带孩子吗?小桐来吗?能把明明给咱留下在省城上学吗?”


    “孩子留在父母身边挺好的,再稀罕,隔辈教养都不合适。”


    吴秀珍坐在边上,把泡菜碟子往前送了送,心里有点发愁。育蓉老想着把她家的小子送来,读这边的机关幼儿园。可老林呢,好似不想答应。


    她这不说话,林双朝就知道,“育蓉还是想放孩子过来?”


    是!“这边的幼儿园条件好!”


    林双朝这饭吃的没滋没味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也不是皇帝老爷的时候,还有个封妻荫子,富贵三代。小桐不愿意孩子来,她说不能叫孩子有了身份认知上的错位,这话错了吗?一个幼儿园,好的能多好?坏的能有多坏?差异要是不大的话,为何要给孩子成长过程添这样的风险呢?你可以拿这话问她,若是她还是一力坚持,那就叫送来。不过,人家小张做家事是工作,不要把带孩子的事推给人家。另外,她公婆带了孩子几年,是人家一手带大的,要考虑人家的感受。”


    知道了!知道了!“你呀,现在就是跟四海和小桐还能好好说话,其他的人呀,你且不耐烦应付了。”


    那是只他们最懂事!


    老两口絮叨了一会子话,林双朝去看了老太太,见睡的极好,这才去休息了。


    吴秀珍这才偷着给桐桐打电话,“……你大姐是个蔫儿性子,防备两口子为这个的闹矛盾……”


    “行!回头我给我姐夫打个电话,都是小事,不值当这么着。”


    这不是怕大姑爷心思重吗?吴秀珍才又说,“你真不把孩子给我送来呀?你要不送,你二姐可送了。山山这不是上幼儿园,你二姐非说那边的幼儿园没有机关幼儿园好……”


    林雨桐就笑,“那么大一厂,里面的老师都是他们自己厂的,条件能多坏呀?孩子猛的换环境也得适应,她是瞎折腾。我不送孩子去,她要送她送。”


    杨淑慧都听的心里发热,等挂了电话才道,“我跟你爸虽然舍不得孩子……可要是为了孩子的教育,送去也行的。咱这学校……老师确实不咋行!好些都是初中才毕业,能教孩子什么?”


    事不是那个事!林雨桐就说,“以我爸现在的位置,孩子去了,那老师肯定会偏爱几分的。孩子会养成一种心理,那便是我处处比别人高一等。可在那里上学的孩子,许多都是父母职位低一些的,甚至还不是领导职务的人员……可将来呢?人家孩子的父母是走上坡路的,可我爸呢?他终是会退的。除非那个时候,我二姐或是我二姐夫走的顺走的很远,否则……孩子的心理怎么调试!高处的位置,高高在上,可等大了,位置倒悬……是福是祸?我爸到了现在,能不想儿孙绕膝,含饴弄孙吗?可就是担忧这些,才不把孩子往身边拉扯的。回头啊,我还得说我二姐。”


    “说了没用!”


    第二天育莲来了,说起送孩子去父母身边的事。育莲这么说的,“你二姐……我之前跟她通电话,也提这个事了。我说何苦折腾老人折腾孩子呢,可她认为,孩子送过去,耳融目染的,接触的人不同,对孩子接人待物影响自是不同。”


    这也不是没道理!行,这事不提。


    林雨桐抱着儿子,坐在侧门门口跟育莲说话。


    育莲顺手去摘了些青菜,打算带回县城的。一边忙活着,一边跟桐桐说话,“你姐夫回去跟我一说,我把他好一通埋怨。我就问他,是想给林双朝当女婿呀?还是想给领导当女婿?要是想给林双朝当女婿,那就少动些心眼,人家的女婿怎么当的,他就怎么当!要是想给领导当女婿,那就离婚,看他想娶谁家的就娶谁家的,我怕是跟他不合适。”


    林雨桐就笑,“把姐夫吓坏了吧?!”


    育莲拿了青菜上来,“可不吓坏了?昨晚上一晚上都没睡着,后悔的不行。”


    还有更吓人的呢!雷智平在厂子里跟四爷低声说,“我们系统有业务能力培训班,这次我听那个意思是,有我的名字。这是要抽调去平洲学习一年的。”


    这是好事呀,“证明咱们那位岳父没恼了你。”


    “可这刚到了提拔的关口了,结果我给抽调学习去了。”雷智平就道,“我这都五年没挪窝了。”


    四爷就道,“要想级别往上走,那位置就得挪一挪。需要业务能力的地方,权力大,可责任也大呀。”


    雷智平叹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等把雷智平两口子送走了,四爷才回家。每天还是按时按点的这个点往家走,桐桐抱着孩子站在巷子看朝这边看呢。


    四爷就笑,“还能把我丢了呀?”


    那谁知道呢?!感觉还是得找几个靠谱的跟着才成。


    四爷把车子撑住,接了孩子抱着,拉着桐桐回家。而今太阳西陲,对于上班的人来说,时间很晚了,但对于下地的农民来说,这个点还早。


    因此,家里没人,巷子里也没人。


    四爷在椅子上坐了,低声把雷智平被安排去学习的事说了,“不仅是他的业务能力的问题,也在于他有点随风摆的毛病,这是最要不得的!这两年,思想风潮有点不对,调开他,省的他为了钻营,又随风倒,那才是坏了事了。”


    林雨桐就明白了,“那就是说,其实现在也不是一个创业的好时机。”


    对!而今不是一个创业的好时机。得在维持咱们原样的基础上,再好好的过度两三年。


    明白!没有改革的春雷涌动,你就是插上翅膀,也是飞不起来的。


    与其那般的折腾,那就不如积蓄力量,等着便是了。


    这两三年,说慢也慢,说快那也是真快。


    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九零年,阳历八月份,孩子们还在暑假期。一大早的,桐桐就叫嚷着喊:“金明明,又窜哪儿去了?”


    金明明顶着个大冬瓜回来了,“秀秀姐喊我拿个冬瓜。”


    八九岁的金明明的身高都快接近一米六了,瘦高瘦高的身形,冬瓜不抱着,非顶在脑袋上,瞧那衣服给蹭的,“把身上的短袖换了去,出门穿那个像什么样子。”


    金明明放下冬瓜,推了一把,叫冬瓜滚进厨房,才窜去又换衣服去了。


    四爷拎着两包东西,桐桐拎了还拿着小人书看的金锏,给塞进夏利车里。


    是的!这车是这两年添的物件,有车方便的多了。她上了副驾驶了,金明明才窜上车。


    林雨桐忙着给婆婆叮嘱,“屋里的电风扇没关,您给关了吧。”


    知道了!走你的吧。你出个门呀,真是难。从早上喊到现在,这还没走呢。


    四爷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出去了。


    桃嫂子问说,“咋的了?是谁家有喜事走礼去了?”


    杨淑慧摇着扇子扇着,“是育材从部队回来了,省城打电话,说是成十年了,得回去见见去了。”


    哟!那孩子当兵这么些年都没回来呀?!


    “可不,一直在一线部队。”杨淑慧说着,一拍大腿,“瞧!忘了,没给孩子带水壶。”


    是啊!出了镇子了,想起没带水壶。


    林雨桐抽了金锏手里的小人书,“车上看书伤眼睛。”


    然后金锏坐在位子上,端端正正的,“妈,我要喝水。”


    没带水壶,前面就是县城了,一会子就到,你大姨妈家有水,过去喝。


    金锏又道:“妈,我要尿尿。”


    故意的吧!叫你拿着小人书,你不说喝水,也不说尿尿。才给你收了,你又是要喝,又是要尿,真能折腾。


    金明明冲着车外喊:“卖冰棍的,等一下……”


    前面带着一个木箱子,骑在自行车上正赶路的卖冰棍的人被喊住了,四爷不得不停车,然后金明明又揪着金锏下去叫他撒尿,自己摸了零钱买了俩冰棍。那个在路边尿完了,这个也买好了。一前一后爬上车,一人一个冰棍,抿着吃。


    就说这么颠簸的路上,抿着吃冰棍危险不危险?闪上一下,冰棍的棍子戳喉咙里了怎么办?


    四爷没法子,只得把车停在路边,吃吧!吃完了再走。金明明把冰棍咬的嘎嘣响,然后一把抢了弟弟的,问说,“还渴吗?”


    不了!


    金明明三两口的又把弟弟的给吃完了,前后两分钟不到,人家把冰棍签字好好的收起来,拍了拍他爸的靠背,“走了!好了。”


    自家本就磨蹭的可以,结果到了育莲家,就三口人,还磨蹭着呢。一会是扇子,一会子事遮阳帽,雷智平急的催促,可育莲还是喊着忘带风油精了,“晕车那个好用,等等我,我再取一下。”


    副驾驶叫雷智平坐,林雨桐和育莲坐第二排。最后一排三个孩子刚好。


    雷霆比明明小,比金锏大,手里拿着枪的玩具,叽叽咕咕的三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路上的时候,育莲就道,“育材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八了吧。”


    桐桐算了算,八零年的时候,原身是十九了,育材十八了。


    九零年了,自己二十九了,育材可不是二十八了吗?


    雷智平就说,“按说这都提干五年了吧?这几年升的很快,分到哪儿知道吗?”


    不知道!


    “前程不可限量呀!”雷智平就说,“我是这几年不怎么动窝了,治安上都干了两年了,成日里婆婆妈妈的,都是这些琐事。”


    育莲觉得挺好呀,“处理个打架斗殴,查个赌博,批评教育一下小偷小摸,这不挺好吗?”


    真会想!还挺好,哪里好了?


    育莲不想为这个再跟他在妹妹面前起争执,就转移话题,转脸问桐桐“现在电视上个播的那个电视剧,原著是你吧?我看见人家说,根据小桐的原创小说改编的。”


    就是那个!过审有点慢,才让播的。


    育莲点头,“是啊!这两年这事闹的……你姐夫大姨家的孙女,前几年考上中专了,结果去年都说要毕业了,又跟着那些学生瞎闹腾,结果毕业工作的事定不下来……找你姐夫帮忙。她学的是医护,你姐夫是搞治安的……压根就不挨着!人家拿了一千块钱上门,啥意思呢?我没收,结果把人给得罪了。我家婆婆呀,絮叨了我好长时间……”


    那这个可絮叨不着,什么都优秀,这好说呀!有学历,该你的别叫人顶替了就行。


    她也不是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了,一切安排符合规定,叫人怎么插手?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一路上说着话,到了省城顺路,把给双泉送的东西给送到地方。今儿是周末,双泉在家。住的是放在金印名下的那套房子。


    郑南儒一再相让:“哪有到家门口不进去的?”


    桐桐就朝双泉喊,“真不了,我爸妈那边等着呢。下回吧!”


    双泉要抱金锏,跟金明明说:“等你爸妈走的时候你们姐弟俩住姑妈这里,成不?”


    金锏亲了双泉一下,“姑妈跟我一道回吧,奶奶都想姑妈了。”


    把双泉亲的心都快融化了。


    金明明又喊:“回去的时候我们过来一趟,姑妈有给奶奶捎带的东西我们给带回去。”


    成!


    好容易脱身了,姐妹俩一路上说双泉家的事。反正就是发展的很平稳,一切都很稳定。稳定的意思呢,就是没有退步,但是进步微乎其微。


    反倒是育蓉,这几年发展的很顺!正科已经捏在手里了。


    车停在门口,一个高大的青年就迎了出来,不是育材又是谁?


    只是脑子里的印记是一个大少年的影儿,而今,成了一个成熟的青年了。


    这一照面,连林雨桐都微微有些惊讶,侧脸看了金明明一眼。


    金明明已经挤出来窜下车了,学着她舅舅的样子端正的站着。


    育材看着车玻璃上映出的影儿,再看看这调皮的小丫头,也跟着愣了愣,然后哈哈就笑,“外甥像舅!果不其然!”他抬手要抱,可这外甥女这么高了,怎么抱呀?


    金明明就不知道什么是认生,蹭的一下窜到她舅背上,挂着去了!


    育材只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蔓延开来!分别十年,便是亲姐弟也陌生了!可这个孩子这么一窜,抱着脖子这么一挂,他瞬间就觉得,战场的硝烟散去了,他真的回家了……


    第923章 流金岁月(54)


    这下家里是真热闹了。


    高城穿着背心,手上都是油的从屋里跑出来,“赶紧的,进来洗洗,这么大热天的。”


    可不!这么个大热天。


    几个孩子围着舅舅,叫他们舅舅给猴在脖子上。一会子工夫,育材背上挂着,手里抱着,脖子上骑着,好家伙,闹腾的那叫一个欢腾。


    育蓉端了西瓜从厨房出来,“赶紧的,别闹了,都去洗了脸吃西瓜。”


    几个小崽子洗的一身的水围在餐桌边吃西瓜去了,大人才好坐在客厅说话。客厅里风扇呼呼的吹着,带来一丝凉意。


    林双朝叫四爷坐在身边,又喊保姆,“把我那个茶给四海泡一杯……”


    育蓉又从厨房探出头来,“干嘛呀,爸!您那茶是什么宝贝呀?三个女婿,就给妹夫一个人泡……我们家高城这进进出出的,啥活都干,换不来一杯茶呀?”


    高城赶紧摆手,“别的东西上你给我争,我谢谢你。这个上面,我不争!”说着就喊雷子,“大姐夫,你喝吗?爸的茶叶在哪我知道,要不然你尝尝?”


    雷子摆手,“别别别!给我一杯凉水就行,爸的茶我喝不了。”


    林雨桐就去厨房,从小张手里接了才泡的茶,跟人家道了谢,这才闻了一下,“哟!闽省的苦丁茶,喝的惯这个的确实不多。”四爷倒是喝的,自己也是喝的。这玩意本就是一味药材。她端出来了又喊育蓉,“二姐,给我也泡一杯。”


    育蓉‘嘿’了一声,嘀咕道,“你们这都是什么口味。”风扇吹着,还得用扇子扇着。


    育材给孩子们拿了零食出来放餐桌上,才往客厅来。


    客厅里奶奶坐在单人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手里摇着扇子,大部分的风都扇到坐在长沙发上的爸爸身上。爸爸的身边坐着三姐夫,爸爸侧着脸正跟三姐夫说话,眼神慈爱面色温和,三姐挨着三姐夫坐着,一手不停的摇扇子给三姐夫和她自己扇风,一手端了茶杯试了试口感,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带着几分回味的表情让人瞧着整个人都舒展了。


    侧面的沙发上坐着大姐夫,大姐夫正在灌凉水,而后用扇子大力的扇着。还不时的提一提短袖的领子,想把风送进去。大姐怕是有些晕车,洗了脸还不行,还用湿毛巾包了冰块想往额头上贴,被自家妈给拦住了,娘俩一会子客厅一会子卧室的,来回的走,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二姐忙活于厨房和客厅之间,二姐夫是彻底的沦陷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一会子出来一下,站在风扇下吹吹。


    然后三姐看见自己了,笑着招手,“你过来坐,我去厨房看看……”


    姐弟俩才换了位置,四爷就说桐桐:“简单的弄几个凉菜,今儿高兴,我们陪爸喝点。”


    说完又跟育材道:“尝尝你三姐拌的凉菜,绝对是一绝。”


    是吗?三姐厨艺进益了。


    桐桐叫育材等着,“我看看有什么食材,你尝尝就知道了。”


    才一进厨房,育蓉就低声嘀咕,“你现在是资本家做的,越发娇气了!瞧瞧,妹夫那话怎么说的?凉菜做的一绝!你哪一道菜不是一绝了?夏天下厨怕你热着,冬天下厨怕做凉菜冻了你的手。你说你这日子过的……你婆婆看的下去?”


    我婆婆凭什么看不过去?


    育莲进来的时候接了一句,“她那是亲婆婆,凭什么看不过去。”


    育蓉就说,“你那是后婆婆,她凭啥找事?要命的是亲婆婆……”


    高城就瞪育蓉,“少说两句,妈也没说什么呀,不就是想孩子吗?从生下来,咱就上班,都是妈一手带的。孩子搁在这边,最开始一个星期还见一次呢,现在呢?一个月都未必能见一次。”


    桐桐把牛舌切了,见育蓉要反驳,就打岔道,“姐夫,给我一根葱。”然后就说育蓉,“这事我支持姐夫,回头呀,我就跟爸妈进谗言去,勒令你,周末带孩子回婆家去!反对无效!”


    育蓉接了高城的葱,照着桐桐的胳膊轻轻的打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那边的屋子,夏天有多热你是不知道。”


    完了又说育莲,“还晕着呢,进什么厨房?回屋睡一觉都行呀!饭给你留着。”


    还真是!育莲真就转身走了,喊着雷霆,“好好的玩,不许吵架。”然后去父母的卧室了,得睡一觉,要不然好似鼻子里闻见的都是柴油味还是汽油味的,太受罪了。


    有高城打下手,桐桐做了几个凉菜。给几个孩子顺便烙了几张煎饼,一人卷几个煎饼吃也能塞饱。


    凉菜上了桌了,林双朝叫桐桐,“你别忙活了,也来坐。”完了又喊高城,“剩下的叫小张和育蓉做吧,你来!”


    高城端了一个水果拼盘出来,“爸呀,您喝着吧,我这进进出出,您说话我听的见,等把肉炖上,我就来。”然后又忙去了。


    雷子坐在椅子上是贼不舒服,突然觉得再不调试,可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桐桐拿了酒杯子和酒壶,那边育材已经站起来了,倒了酒,“第一杯先敬大姐夫,大姐这些年过的衣食富足,家里能给的帮衬不多,能过的这般好,这般自在,都是大姐夫之功。”


    这话怎么说的:“这不是应该的吗?”雷子赶紧接了杯子,一口给抿了。


    桐桐给酒杯又满上,然后喊高城,“二姐夫,你来一下。”


    来了!来了!


    高城一出来,育材又道,“第二杯得敬二姐夫,二姐性子倔强好强,有上进心就难免对家里照顾不周。不光小家多劳姐夫照顾,便是这边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怕是也多劳二姐夫了。这一杯,一定得喝!一谢对家姐的包容,二谢对家中的照看。”


    你看这话说的,“你二姐那是一般人吗?那不得我先看上人家吗?得你姐好,对吧!以前就是觉得你姐好,后来这一结婚,才觉得咱家人更好!得!这一杯喝了,以后保证不叫你姐下厨……”


    把一家子惹的都笑,育蓉出来拍他,“耍什么活宝呀!赶紧喝了干活去。”


    高城喝了果然干活去,“还有俩菜,马上好,完了咱再喝个大的。”


    育材又举第三杯酒,看向四爷,“第三杯酒,敬三姐夫。三姐以前性子沉闷,多思多想多敏感,而今,还是会多思多想多敏感,可所思所想再不是个人命运和前途的事,而是更多人的前程命运和社会国家大事,这是不一样的!一定是有人影响了她的性格。十年了,三姐依旧跟二十出头的人一样,一双手比当年保养的更好了。我这一谢,谢您十年如一日的疼爱家姐。二谢三姐夫这些年陪伴父亲,理解父亲,支持父亲,精神上的安慰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珍贵。”


    四爷接了这一杯,也给育材倒上,“这话叫我汗颜,不是我帮了家里,而是家里救了我。岳父能在当时的境况下将你姐嫁给我,这便是大恩。能被咱家接纳,是我的运气。在这家里呀,岳父为人刚直,为官清正。你为国戍边,戎马疆场。咱家最珍贵的不是别的,正是家风,此等家风万金不换。这一杯,也敬你!”


    育材端起杯子,跟四爷碰了一下,两人都喝了。


    在卧室的育莲听见动静,也躺不成了!雷子在外面也是三朋四友,推杯至盏的,可一回家来,就露怯。比不了高城常来常往进进出出的忙活显得亲近,也不如四海说话动听,处处都显得那么妥帖。自己要是不在,他更不自在了。


    于是,起来拢了拢头发,去饭桌上挨着雷子坐了。


    吴秀珍问说,“好些了?”


    育莲就笑,“育材果然是大了……听的我躺不住了。”说着就起身,把一盘莲藕换到育材面前,“以前就爱吃这个,现在还爱吃吗?尝尝你三姐做的……”


    育材举着筷子就夹菜,“口味能变吗?走哪也变不了呀!就想吃家里这一口了……嗯,跟妈做的还不一样,好吃!”


    话题岔开了,没人问这十年的经历。


    雷子开口问的也是,“回来能呆几天?会回咱家这边吗?哪怕近点呢?爸妈想你,过去看你也方便。”


    育材就看林双朝,“听命令服从安排,能不能回……不知道。”


    林双朝点头,“军人嘛,服从命令。对家里不需要有什么交代。”


    雷子就问说,“年岁也不小了,这婚事也得抓紧。”


    育材笑了一下,林双朝就道,“不着急了!”而后看向儿子,“我的建议是,若是有机会,应该争取进修几年,或者重新把课本捡起来,考一考,回学校去,念几年书。”说完看四爷,“四海,你说呢?”


    “是!”四爷点头,“而后,信息化是个新课题。科技日新月异,那这必然会用在军事上。不管什么时候,与时俱进这总不是错的。二十八岁,不算大。念上三四年书,也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育材有些讶异,这位姐夫哪怕父亲在信里每次都夸,可一接触才知道,此人窝在乡下,可见识绝对不一般,他点头应承:“好!回头我就留意一下。推荐……就不考虑了,我想自己考一下试试。”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边说着,育材一抬头,看见只吃菜再不说话的大姐夫,就问说,“大姐夫,早前我一老班长,负伤退伍了,转业之后,也在你们系统工作。昨儿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句,这两年有了城乡结合部,说是治安很不好。他们在筹建一个大所,人员有些缺额,你有没有考虑过来省城……你的条件是够的,要是想进省城,许是有机会呢!”


    林雨桐有些惊讶,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成长起来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育材就比林双朝处理的更好。雷子老是不能挪窝,心里未必没有怨言。嘴上不说,那态度上呢?尤其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育莲,冷暖她知道。


    如果别的地方把他提不起来,那将他挪到省城,算不算是进步呢?当然算!要是没有谁帮忙,他别说省城了,就是平洲他都费劲。


    城乡结合的地方治安乱,他这种主管治安的,反倒是能发挥作用。若是和稀泥的法子能把治安案件处理好,他未必走不上去。


    育材是敏锐的感觉到雷子在这边有些不大自在吧。


    雷子先是看林双朝,林双朝吃菜吃的很认真,没言语。


    育材就笑,“真的是符合要求的。那地方现在很多人不乐意去,觉得偏,工作还累。”


    “累不怕呀!不累也没机会。”


    育材马上就道,“可不就是话!说是从警校要了十五个人,结果实习期还没完呢,人家私下活动,七个都走了。而且,省城周边的城乡结合部,好些大所都缺人。昨儿才开会定下来的,说是从省内的其他兄弟单位调人,户口、家属的工作安置,还有孩子的上学,随后都跟的上。就是一点,单位上的房子不大,说是老筒子楼过度……而后会集资建房。”


    育蓉就忙道,“这机会可不好找!真的,我也一直留意消息,政策能跟的这么好的,现在都没这样的单位了。这两年我们厂子的效益可别提了,真就被妹夫说着了,行业做死了。保卫科那边就有人想法子,说是想往你们系统调动,问到我身上了……”


    林双朝看了育蓉一眼,育蓉白眼一翻,“没帮着找人,您真是的!在家还不能叫人说话了?给姐夫调动,也不是您的关系,这不是育材的老班长吗?而且,没听吗?那地方没人乐意去。这都跟您扯不上关系。”


    高城扯育蓉,怎么话那么多呢?!育材要不是有个当官的爸,老班长会照佛育材,育材求人情,人家也会帮,但是,育材是没有底气没敲定就说这个话的。这个身份,人家肯定是考量在其中的。不说别的,要不是岳父,好些消息咱上哪知道的?!没有消息资源,步步就落后。说是没借着岳父的光,可谁也没离了岳父的光环呀!


    林双朝没搭理二闺女,转脸问桐桐,“这两年你写的少了,原因呢?”


    “这两年改编的多了,几本都在改编剧本,有电影的,有电视剧的……这两种载体应该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没闲着就好,“孩子也都大了,要人费心的少了。写作还是要坚持的!”


    好的!


    育蓉就跟育莲嘀咕,“瞧见了吗?这就是远香近臭。你们离的远,爸怎么看你们都顺眼!我这离的近了,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吴秀珍塞了育蓉一口肉,“胡说!你爸看高城就顺眼,这跟远香近臭没关系!”


    那就是单看我不顺眼呗!


    育蓉也没被嫌弃的自觉,朝厨房喊:“小张,把冰镇的汽水拿来。”


    高城瞪育蓉,然后起身,“小张,你忙你的,我来取。”


    闹闹腾腾的,这边大人说话,那边孩子你追我打。晚上肯定是走不了了,今晚都得住下呀。大夏天的,铺个凉席在外面睡其实更舒服,不存在住不下的问题。


    一天的喧闹结束了,夜变的静悄悄的。


    育材躺在凉席上,看着星空睡不着。奶奶和父母连同姐姐,都在家里睡。他和姐夫们带着孩子,在外面睡。大姐夫喝多了,鼾声震天的响。二姐夫也没少喝,忙进忙出的一整天了,这会子也睡的沉了。


    才一扭脸,就见三姐夫睁着眼,见自己看他,他干脆坐起来了,朝外指了指。


    两人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外,坐在花坛边上,谁都没说话。


    桐桐在阳台上看见了,下了楼去。而后去厨房,收拾了几个菜,拿了酒和酒杯,都摆在小方桌上,然后搬着小方桌出去了。


    林双朝从书房出来,看见小桐端着那么些出去了,还以为这是要继续喝呢。


    谁知道小桐一出去,就将桌子摆好,然后招手叫育材。


    育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四爷催促的叫他过去。他走了过去,就见小方桌上摆着四个菜。他扭脸看三姐,没说话。


    林雨桐将酒瓶和杯子都递过去,“咱家团圆了,可有些人家再没办法团圆了。跟故去的人敬一杯,告诉他们,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育材眼圈一红,结果酒瓶和杯子的手有点抖。


    桐桐转身过来,看四爷。


    四爷过来攥着桐桐的手拍了拍,只有他们懂这种战争之后的感受。每一次想起那些故去的人,心里都火烧火燎的疼。两人回过头来,就见林双朝在门里站着。三个人谁都没说话,朝里面走去。大门就这么虚掩着,谁都别去打搅育材。


    这个时候,他应该就想静静的,陪着那些长眠地下的手足袍泽说说话。


    大人都躺下了,金明明偷摸的起来了,蹲在门边,能听见哽咽压抑的声音,“……祁连长,过几天,我就回咱家去看看,看看咱爸咱妈……孟成刚,你个王八蛋,输给我的十一盒烟,是再也不会还了……”


    金明明突然觉得眼睛好酸,她抬头看天,天上繁星点点,她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变成了星星,都在天上这么看着呢。


    她就靠在门边睡着了,啥时候被抱回家里的,她也不知道。


    天一亮,昨儿的种种,就都消失不见了。


    今儿是周末,林双朝还能在家歇一天。


    一早起来,他就跟几个女婿和儿子去菜园子拾掇去了,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几个女儿叽叽喳喳的在家里跟老娘和老婆说话。


    正喧闹的不知道从哪说去,电话响了。


    不用问,多是工作电话。


    林双朝放下手里的家伙就往屋里走,电话被人接起来,是小桐的声音,“您好——”


    “你好,请问林领导在吗?”


    林雨桐朝家里的其他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言语,然后才对着电话道:“是林领导家,您是哪位?”


    育蓉看见林双朝进来了,才要喊爸,桐桐就摆手,叫她别出声。


    紧跟着就听见桐桐对着电话道:“……是您呀,真是不巧,我爸不在……没在单位吗?那就不清楚了去哪了……您跟乔主任通过电话?乔主任没跟着我爸吗?那许是抽空去看老朋友了。您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转达吗……不要紧吗……好的!等我爸回来,我会转达您的问候……好的,再见。”


    而后把电话挂了。


    林双朝去了书房,桐桐泡了茶直接进去,将门给关了,“是平洲的许局来的电话。”


    林双朝点头,此人必是为了煤矿上的事。出了事故,对于死亡人数的核报他们隐瞒了。平洲地区相关部门接到举报,正在查这件事。此时他打电话来,意思不言而喻。有时候,不在于自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而在于他把电话能打到家里来,且自己接了电话。这个意思传递出来,难免叫人多想。


    所以,这个电话就不能接。


    林双朝坐着没动,只说,“叫你二姐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好!


    林雨桐出去了,看了看育蓉,而后朝里面指了指。


    育蓉挑眉,而后推门进去了,“爸——”


    “把门关上。”林双朝指了指门,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


    这么严肃呀,育蓉坐过去了。


    林双朝才道,“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一些选择持反对态度吗?”


    不知道。


    林双朝就指了指外面,“刚才,小桐在接电话。你听见她是怎么处理的吗?她在示意都不要出声的时候,你为何一看见我,就要喊出来呢。你有没有想过,小桐不叫出声,并不是怕听不清楚电话,而是觉得那个电话我不能接。”


    育蓉嘴角动了动,然后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


    林双朝就道,“你没有这个悟性!你压根就不知道,如果没有人给你遮风挡雨,你会面临什么。论起能力,居委会那样的地方你呆就可以了。非要扑腾的往上走,育蓉呀,没有那么容易的。你这个冲劲啊,没冲对地方。其实,你跟高城若是换一下,高城能做太平官,没有大出息,绝对不会惹出事来。反之,你则不同!你太敢了!在不知道深浅,半桶水的情况下你非扑腾……这不是教不教的问题,这有些东西它就是需要悟性。而且,你有责任心这个东西吗?你在轻纺主管部门,你以前还是做工会工作的。现在纺织行业成了那个样子,你关注的是什么?是谁谁谁要调动!注重人事而轻职责,那你做官就是为了做官,而非做事!那么敢问,意义在哪?”


    育蓉觉得好生奇怪:“爸,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呀!您有您的路,我有我的路,您怎么就知道,我走的一定没您远呢?!”


    第924章 流金岁月(55)


    父女俩又一个不欢而散。


    吴秀珍都能愁死,抬手就拍育蓉,“你能不能好好跟你爸说话,你爸能害你吗?他说你,难道不是在教你?没有你爸,你能这么顺呀?”


    我知道!“但也不能就说他一定是正确的呀!说实话,若不是我爸每一次都在要紧的坎节上发力,他哪里能……”


    闭嘴!吴秀珍瞪老二,“你呀你,真是能气死个人了。”


    育蓉往出走,“我不气你了,我出去有点事,吃饭的时候就回来。”往出走的时候朝桐桐勾手指,这是有事。


    到外面了,育蓉拉了桐桐低声道,“大姐夫要是调动到城里,大姐的工作怎么办?工资就那么一点,在县城你给补贴着,倒是不艰难。可要是到城里呢?说是给家属安排工作,可这怎么安排?他们那个单位怎么安置?给个协同治安的临时身份,挣那么一点钱够干什么的?幼儿园这个工作……不是我说,大姐要是一直在县城,还能混编制。可要是不在县城……从哪弄编制去?”


    “那你想怎么样?”林雨桐就问说,“你想走什么门路……还是?”


    “我们厂很大,从托儿所到小学中学全都带着,我想着,能不能在学校里给找个后勤岗。比如管管档案。或者去纺织学院,那边的图书馆管理员也行。”工资也不高,但胜在清闲。按月拿工资,将来能拿一份退休金。


    事不是这么办的!你在人家的上级部门,然后回去找这样的关系,“你是怕把柄太少,人家捏不住吗?这里帮了你,回头有原则性的问题,人家找你帮忙,你是帮还是不帮?这事呀,你别管了。回头我想法子吧!”


    “你整天在家,能想什么法子?你还不是一样用钱开道!”育蓉说着就要走。


    林雨桐一把揪住了,“这事你别插手,成吗?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利索,家里其他的事有我呢!我应承了那自然是我有我的办法。要是等大姐夫调过来了,大姐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再听你的安排,成吗?”


    成吧!育蓉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朝里指了指,“你帮我去劝劝,估计刚才把爸气的有点狠。”


    烁然,人家真走了!


    高城还喊呢:“你这人,干啥去呀?”


    育蓉没言语,摆摆手走人了。


    育材看桐桐,“三姐,这是又怎么了?”


    “二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想起一出是一出,谁知道又想起什么了?刚才在书房跟爸呛呛了几句,她倒是先走了。”


    育材就笑,自来二姐就爱呛呛。


    正说着话呢,林双朝出来了,喊四爷和育材,“……跟我出去转转,就这点活了,城子和智平干吧。”


    雷子下死力气干活去了,高城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大姐夫呀,歇歇吧!”


    不了!本就不讨喜,再不逮住机会好好干活,更不招人待见了。


    四爷跟双朝慢慢的在树荫下走着,林双朝低声跟育材道,“遇到事情了,多跟你三姐夫商量。他呀,是年轻的时候耽搁了。可见识却是不俗的。你呀,是去了个好地方,十年时间,磨出一把好剑来!你是在战场上立下功勋的人,但是在之后的工作里,我还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您说!


    “第一,不要在钱上犯错误;第二,不要在女人身上犯错误;第三,不要在子孙身上犯错误。”林双朝说着,就站住脚,看儿子,“这三点,要记住。尤其是第三点,纵容孩子肆意妄为,其危害比你想象的更大!前两点犯错了,错一人一事。可第三点若是错了,动摇的是根基!若是人人如此,大家这不满冲着谁呢?其害不在自身,而在群众基础。”


    是!记住了。


    林双朝说着就看四爷,“四海呀,我四个子女,若是带上你们和将来育材的媳妇,有八个孩子。没进门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情。但就你们七个而言,我最放心你和小桐。虽然育材成熟了,可他这十年时间,遇到的问题很单一。战场外部复杂,对内目标单一。他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可这十年,他的职业叫他养成了自己做决定的习惯,这是好的,也未必全是好的!你们是年轻,好交流,你要多提点他。”


    明白!


    三个人转了一圈回来,在门口碰上一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者。对方一见林双朝就笑了起来,“林领导……”


    “老领导呀!”林双朝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怎么在门口不进去呢?快快快,里面请。”


    说着就介绍:“这个是我家小女婿,这个是我儿子,才回来没两天……”然后又给四爷和育材介绍,“这是我的老领导,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多亏了老领导提携。”


    四爷和育材就问好,扶着人往里面去。


    林双朝特别热情,喊人:“老领导爱喝花茶,快,泡花茶来。”


    四爷扶着人往里面走,笑问,“刚才出来都没瞧见您,您久等了吧?”


    “没有没有,是过来的时候看见背影像。”说着就道,“进来的时候碰见育蓉了……”


    吴秀珍端了茶来,心里也有些冒火!这个育蓉,碰见了要么直接说人不在,不见就完了。要么就直接把人送进来,表示尊重。把人撇下是个什么意思!


    她就忙道,“您这记性可真好,育蓉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她小时候什么样您知道的,四个孩子,就她挨打最多。瞧瞧,这么些年了,孩子都上学了,她也没见长出息!”


    老相识了,说话晚辈就不需要在了!叫晚辈看见长辈求人的样子,不好看。


    四爷和育材就从里面出来了,在客厅里坐了。出来的时候书房留了一道儿缝隙,里面的声音隐隐的透出来,是这位老者的声音,“……当年出问题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的都给了相应的待遇。可是,我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当年的事,你也亲历者……”


    林雨桐在卧室这边,看吴秀珍,“什么事?”


    吴秀珍声音低低的,“……不是你爸的直接领导……”


    说领导是客气的说法,是说在一个机关里,曾经的领导中的一位。然后呢?


    “那个年月嘛,这位当年扮演的角色不怎么光彩。他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他管着后勤也并没有开恩,对劳动改造的一些同事,两天一顿稀粥,三天一顿干粮,执行的很坚决。”


    哦!这种事情,看怎么说了。你能说你只是服从命令,但我也能说你是那些人的同伙,要不然你不能执行的这么坚决,对吧?!


    要待遇?要什么待遇?


    林双朝就问说,“可是生活中遇到困难了?您是知道我的,我个人积蓄有限。但还算好,儿女中有经济宽裕的……”


    嗐!拿了个人的钱,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我是想着,这件事能不能从根上解决……”


    四爷就起身,敲了书房的门就进去了,“爸——”说着,朝老者笑了一下,而后抬手点了点手腕,“爸,乔主任之前说的,十点半有个重要的电话,如今还剩五分钟……”


    林双朝忙道,“哟!还真差点忘了。”


    这人就忙起身,“那……那个我就不耽搁你的工作了。”


    林双朝就把人往外送,“您看,太忙了,也没时间陪您聊。”


    桐桐在外就喊,“爸,我去送吧,我们有车,给送到家去。”


    好!林双朝就不送了,跟对方又握手,“您要保重身体!”


    然后就被四爷和桐桐给往出送,出了门也不提用车送的事,只走着往大门口送。这人又不笨,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到门口就死活不叫送了!


    那就不送了,好歹叫他知道这边这条路子行不通便是了。


    林双朝坐在沙发上说育材,“这就是叫你跟你姐夫和三姐学的地方,他们总是能拿捏好这个分寸。平时这些都是你妈在处理,这些年你妈与人为善,处理的也不算错。但是跟你三姐这样的处理办法还不一样。这件事,叫你妈来处理,你妈会拿家里的钱出来,然后去看望,把事情做的无可挑剔。之后会想法子避免再和这人交往。可你姐夫和三姐的处置办法就是……把所有的暗示都给他了,就隔着一层脸皮没掀开,那么此人就不会再上门了。要斟酌,哪些事能应承,哪些事不能应承。不能应承的……如果对方是君子,那你告诉他不能应承的原因。如果对方是个小人,糊着一层面子挂着,懂了吗?”


    懂了。高城偷偷听了一会子,然后默默的溜达到厨房去了,难怪老丈人喜欢自己,却也只是喜欢自己而已!这事啊,还真不能怪老丈人。咱也算是活泛的人吧,但是对老丈人那一套,咱却完全get不到他们的点。想想之前自己犯的蠢,都不忍直视了。真的!曾经家里来客人,自己倒茶后跟进去,然后跟人家扯闲篇,扯的老丈人说,“城子,茶凉了,换一杯茶吧。”


    当时老丈人那个语气呀,怎么说呢?他当时就觉得不对,麻溜的出去了。当时还傻傻的问丈母娘说,“是不是爸爸不喜欢这个客人?!”


    丈母娘当时愣了半天才说,“茶叶完了,你去买点茶叶吧。”


    什么茶?


    什么茶都行。


    然后自己就麻溜的出去买茶了,还怕耽搁事,可利索了。但等买回来的路上,他反应过来了:丈母娘怕是担心自己真麻溜的进去给换茶,所以把自己给打发了。


    这就是他为啥支持孩子在这边上学的原因!真的,只这个眉高眼低,咱这样的家庭,叫孩子上哪学去?


    从厨房的窗户往外一瞧,就见金明明在院子里约束那三小只:“家里有客人不许吵,更不许多嘴,懂没?”


    高城:“……”没法子,咱想学却学不会,可有些人不用学,生来就带着这样的天赋技能,这叫人上哪说理去?!


    第925章 流金岁月(56)


    聚了聚确实是该回去了,关键是育材在家呆不长,他还有许多牺牲的战友,那些人的家人,他得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林雨桐从包里掏出支票本,取了笔在支票本上划拉了一下数字,而后交给育材。


    “这是……”育材还没见过支票,这是第一次,再一看数字,“这么多……”


    林雨桐把支票本装起来,抬手掸了掸育材肩膀上蹭的灰,这必是猴着哪个孩子的时候孩子鞋上的土蹭上去的,“而今,多数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些钱你看着补贴一些。别管是老人看病,还是孩子上学,我和你姐夫能帮的就这么些了。以后呀,你的路很长,不要在经济上犯错误。我和你姐夫别的没有,经济上是宽裕的,且会越来越宽裕。所以,用钱的时候只管言语。家里的钱只管大方的用,无人敢指摘的。”


    可帮助战友,不能用你和我姐夫的钱呀。


    四爷把育材愣是要递回来的存折给推回去了,“留着,不只是给你的,也是想为那些牺牲的烈士做点什么。现在经济能力有限,但以后慢慢好起来了,我们专门拿出一部分固定的利润来,帮扶烈士遗孤。”


    育材沉默了半晌,但到底是接了。那边育莲撵着孩子们上车,金明明喊金锏,“水壶给你带了……要不要撒尿呀,要撒尿快点去尿呀!城里不能随便停在路边撒尿的……”


    金锏不确定的扭了扭,“不尿?”


    高城哈哈笑的拿了个饮料瓶子来塞车上,“你才多大的人,能尿多少?这个放车上,半路上想尿了,就尿瓶子里。”


    那边育蓉还拉着桐桐低声叮嘱:“……真的,之前说的工作的事,你真得抓紧……”


    知道了!说过的我都记得。


    絮絮叨叨的,一会子拿这个一会子拿那个,耗费了半个多小时,才真的摆手,驱车从小区里离开。


    路过双泉家的时候也没停留,只取了双泉给老家捎带的东西。只是孩子嚷着想回村去住一段时间,双泉的婆婆拦着没让,“……老师假期给教英语,上了一半的英语课,不能半途而废吧!少年宫还有学着游泳……等课上完了,回村里住几天都成。”


    郑博洋耗着,“小舅,我想回去。”


    上课总也没错!这不能说人家老人错了。


    四爷从身上掏出一百来给孩子,“买喜欢的东西,或是攒着都行,回头上完课了再回去。”


    别管大人和小人儿,见了钱就没有不亲的。


    在一定程度上,叫人觉得肯给钱就是疼爱。


    孩子还抽噎着呢,但没再嚎。双泉的婆婆脸上带着无奈的笑,热情的很,“这小子就是想逃课!等寒假吧,寒假不给报学习班了,叫回去过年!在舅家过年的孩子长的高!”


    桐桐哄孩子,“寒假一考完试你就回来,要是你爸你妈不送你回来,叫你小舅来接你,好不好?”


    好。


    路上了,桐桐也不免失笑。给孩子钱这个事,四爷几乎是不做的。表达喜爱的方式很多时候都是愿意教孩子,愿意给孩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但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了,那处置的方式就该不同。


    要是四爷没有原身那些经历,没有混子的黑历史,教育孩子就是合适的。可有了那个经历了,怎么办呢?表达宠爱的方式只能是钱。


    这一百块钱,哄的不是孩子,是双泉的婆婆。


    就像是双泉说她婆婆:“不管跟谁说起来,都说不严厉的管孩子不行,这孩子的外家经济条件好,就这一个外甥,把娃惯的不像个样子。”


    嘴上是抱怨,可其实呢?就是炫耀。炫耀孩子背后有经济后盾,炫耀外家疼爱孩子。


    这种方式比说教人家孩子更叫人家高兴。关键是,当着大人的面给孩子钱,不怕孩子乱花。孩子的爷爷奶奶是教师,对孩子的教育看的格外的重。不怕孩子拿着钱学坏了。


    但是,这件事就叫金明明觉得:“爸,我也要学游泳。寒假我住姥姥家,在这边学游泳吧。”


    “少年宫的泳池很小,而且设施条件不是多好的。”林雨桐不想叫孩子去那里学。


    金明明就觉得,“那要不,假期的时候我们住酒店,省城最好的酒店带游泳池,条件还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酒店带泳池?


    “去年寒假,跟我姥姥去酒店参加一个婚礼,才发现的。住一天酒店也没多少钱……”


    雷子心里咋舌,这没多少钱是多少钱呢?住一晚上自己半月工资没有了。就这还不是好的房间的价格。这要再带上游泳,估计一天能干掉自己一个月的工资。


    这就已经很过分了,结果就听自家这位连襟说,“那多不方便呀!回去爸给你修个泳池,室内的,不管冬夏,你想什么时候游都行。”


    我跟谁学呀?


    “我跟你妈都会游!”


    育莲看桐桐,“你什么时候学的?”


    “掉下水渠差点没淹死,后来就学了。晚上去水库,半夜三更又没人!”桐桐面无异色的指了指四爷,“他会,我跟他学的。”


    你俩可真胆大!话题就岔开了,吓唬孩子,说是不许去水库,水库淹死过多少人等等,把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四爷说修是真想修的,且真能修。


    为啥能修呢?


    因为镇上开始朝外卖地了!原因呢,是厂子对面马路沿子上,开了好多的买卖。有搭棚子的,有挑着担子的,有推着车子的,厂子能养起好多的小饭馆了。有像是秀娟那样的发廊,也有正儿八经的理发馆。老杜的小卖部占地,其实也是一块路牙子,不知道跟村上个怎么说的,盖了两间厦房,人家就干起了营生。


    自发的,这就形成了一片市场。


    镇上这两年日子都不好过,老师的工资发不下来,好些吃财政饭的都不咋能领上工资了。那镇上就得想办法变现,日子总是得过的吧。


    至于说镇上弄个小市场,叫大家交租金这个,怎么说呢?这点钱不解决问题呀!不如把有些地卖了,换一笔钱来,至于以后,那再说以后的事吧。


    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四爷说不买就可以的。现在能买起那个地的人不多,镇上怕是联系过四爷,希望四爷能吃进去一部分。


    四爷怎么办呢?镇上把在镇上做生意的人都通知到了,给大家开的会。地就是那么些地,像是距离厂子近的这些地方,划成宅基地那么大的小块,买过来的话,前面做生意,后面就能住人,很划算。


    这种情况下,四爷就没法子要街面上的地方,这叫与人争利!


    他只能说,“别人不要的地方,我买下来!”支持镇上的工作嘛!


    但是四爷可以说是让了,大民和三岭却不能说不要。尤其是大民有三个儿子的情况下,他其实是想多买两院的。将来三个儿子一人一院这样的院子,公平合理。他就说,“我是卖醋的,需要的地方得大一点,得三院,最好能连着。”


    三岭倒是不要那么多,一院足够了。这个抽签就行,买到哪算哪里。


    镇上以为不好卖,却没想到卖的很快。其实能买的起的人很多,在厂子里上班的,大多数都能买的起。


    像是刘成功,上了这么长时间班了,他攒了些钱,钱不够,叫花莲来借。两口子是想着,他们搬出来,把老宅子留给还打着光棍的成才。


    像是黑子,人家手里的钱买个院子是够的。可能在新房上盖房有点吃力,但是买下来占着是可以的!哪怕叫人搭建草房租出去呢?


    还有王月这样的,那窄窄的一个院子到底是不美,她就花钱买一院来。而四爷呢,四爷买到了一处沟,连同当时为了给金明明种苇子租下来的沟能连成一体。这就是个荒沟,大人都不敢叫孩子跑去玩的地方。镇上也不好意思,说是价钱可以合适一些。


    没用人家给降价,人家买铺面房是啥价格,咱就啥价格。


    买到手,合法的手续拿到了,四爷就真的动工了,要在这地方盖房子。


    金明明就看见爸爸在徒手画图,一边画一边跟妈妈说,“给你建个园子,沟里能蓄水,房在得建在阳面的坡上……这里是房子……这里建个花圃……这里得有个育种的地方……再留个种植园……水边是不是还得要个观景台?”


    “得留个垂钓的地方,我还想试着养一些杂交鱼!”桐桐的手在图纸上点了点,“还有这里,我想盖个暖棚,种茶树……”


    四爷便笑,在图纸上添上。


    “再给你建一个室外的茶室吧。”桐桐挨着四爷,点了两处地方,“这里好?还是这里好?”


    四爷选了一个地方标注上,这个地方紧靠着桐桐的书房,她想自己挨着他。


    金明明偷偷塞了一颗水果糖到嘴里,砸吧了两下,有点不确定这滋味是甜的还是酸的。她又剥了一颗同样的糖,塞给金锏。


    金锏一边看书,一边叼着。


    金明明低声问:“甜吗?”


    甜。


    “酸吗?”


    金锏给了她一个白眼,大概觉得这自相矛盾的话有点蠢。


    金明明:“……”别管啥滋味吧,反正家里要盖新房子了。


    要盖新房子的消息传出来,金明明觉得她的世界又魔幻了。因为大家都在偷偷的说:“金老四两口子都是二百五!”


    可不是,花钱都不会算计着花,不是二百五是什么?这二百五的话还在热议呢,结果,没过两天,金明明又旁听到,大家都说自家妈‘张精作妖’。


    为啥呀?我妈是多了不起的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为啥说我妈张精作妖呢?


    这天放学,她就看见自家爸妈从厂子那边缓缓的往家走。自家爸穿着一件白衬衫,很利索的西裤,笔挺笔挺的。其实爸爸穿衣服一直这样。只是今儿妈妈穿的……有点跟一般人不一样。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很干净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长到脚踝的红裙子。太远了,没看见妈妈穿的是什么鞋子。


    但不管穿着什么样的鞋子,两人都很奇怪。


    妈妈挎着爸爸的胳膊,两人在恍若无人的……散步?


    嗯!应该就是在散步。


    从地里下晌的人来来去去的像是看西洋景。是啊,周围都是卷着裤腿,浑身是泥是汗,扛着锄头拿着铁锹的庄稼汉夫妻,他们这样能不奇怪吗?


    是有点像是张精作妖。


    她牵着弟弟在这边等着,等着父母走过来。


    走过来了,妈妈也还挎着爸爸的胳膊,只腾出一只手拉弟弟,那边爸爸拉了自己。两人把步子放的更小,迁就他们姐弟吧。但是嘴上的话题却没停。


    妈妈一边走一边跟爸爸说,“……就是看书突然就觉得了,人应该保持少年的心境。最初的时候……少了少年的心境,后来好容易找到了少年的心境了,可不能过着过着就把这心境给丢了呀!这么一想,我就觉得突然就可想见你了。想想那时候你出门,我就盼着你回来。快到你回来的时候,我必定是打扮的很好看,在家里等着你。那时候不能乱跑,不能去接你。现在我想接就能接,那我想了,我自然要打扮好去接你的。”


    金明明心说,这大概说的是自己出生前的事吧。


    可四爷知道,桐桐说的是她肉团子一般的时候。若是记起了某些东西,就把重得的失去了,那便是得不偿失,“你说的对,人得保持少年的心境。”


    桐桐就对着他笑:我喜欢当年那个少年。


    把四爷惹的跟着她笑,心说,这是什么书呀,把小蜜豆给激活了。


    回家后,在桐桐忙着伺弄孩子的时候,他过去看了书架。而后在书架上发现了几本言情小说。


    他:“……”她这个级别的作家,突然去看小言情了。


    有所得吗?


    桐桐一点都没避讳她看小言情的事,“我觉得每个女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爱幻想的少女。少女怀春之时,都想有那么一个翩翩少年郎出现,一切美好的事都跟这个少年有关。等后来,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了,便没有人再提情爱了,当年那个少年不见了,那个满心都是幻想的少女被包裹起来藏在心底……这都是被生活磨的!可我呢?我被你护着,我的少年郎始终都没变,那我若是不能找到如少女一般爱恋的心境,这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听这话说的!要么说,这日子过的不腻烦呢!她随时能给你作出花样来,且切换十分自如。


    四爷看她,她目光灼灼的。


    四爷瞄了那言情小说一眼,要是没看错的话,她看到的那一页——有接吻的描写……


    第926章 流金岁月(57)


    有个张精作妖的儿媳妇,杨淑慧什么感觉呢?


    她跟人家说:“写东西的人脑子跟你们能一样?你们那脑子正常?正常的你们赚了钱吗?她不正常?但她挣钱了!所以,是你们不正常呀,还是她不正常?”


    当金丝这么说到她当面的时候,她就可大声的说了,“……小桐要是跟你们都想的一样,那能动动笔杆子写东西挣钱的咋不是你们咧?”


    众人:“……”人家说的,好像有道理。咱一群欠着一屁股债的,指着人家挣了那么些钱的人说脑子有毛病,这才是最大的毛病。


    私底下嘀嘀咕咕,但是好看就是好看,对吧?!


    自从穿了一次叫人看见了,王月就第一个上门了,“小桐,叫我看一下你的衣服料子,我也想买些料子,叫裁缝给做。我没有你瘦,你说我上面穿黑衬衫,下面穿红裙子成不?”


    也成吧!白黑红,怎么搭配都不算是奇怪。


    然后摸了摸料子,“是省城买的吗?这料子在县城都没见过。”


    就是在省城买的,“这个红颜色比较正,换个其他的红,其实也好看。”


    是的!但是想垂感这么好的,还是的你料子好。


    桐桐就说,“如果料子次一等,可以给裙子打几道子褶……”


    然后王月果然就做了差不多的穿出来了,她在新买的院子前面先盖了两间门面,看挂起来的招牌,叫女妆店。经营包括衣裳鞋袜和化妆品,甚至带着女性的卫生用品。反正女性需要的她都打算卖。


    甚至还捎带了一些童装和童鞋,反正买这些的都是家里的女性,她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可招牌一打出来,房子还没盖成,货进回来在家里放着呢,可还是有人上家里来买。


    王月给巷子里的媳妇送小物件,像是卫生巾这些东西,说是比卫生纸好。知道桐桐不缺这个,她送的是眉笔口红,“懂这个东西的人不多,你帮我试试,看看着东西行不行?”


    就是很便宜的东西,但是应该会很有市场。林雨桐就说,“可行,这是个好营生。”


    王月就笑,“单身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啥样的生意都有人说三道四的。就是去卖个豆芽,都有人说我跟市场管理的头头相好了……一天天的闲的没屁事干,竟是胡说八道!想了想,我弄了个女人的生意,单做女人的生意!没有男人进进出出的,谁也别瞎说屁话。”


    是有那么瞎说,但总的来说,王月跟村里人熟悉起来之后,人缘就好起来了。再说了,她单身,就是想找人也在情理之中呀。


    而今弄起了女性的生意,她逢人就这么说。一是辩白一下,她并没有那么多花花事。这个店开的就是为了不叫人闲话的。二是顺便宣传一下这个店!跟花花事沾边的消息都是长着飞毛腿的,这不,店还没开呢,一到晚上闲下的时候,村里的媳妇子三三两两的都往王月这边来,试衣服试鞋的,有些是只试不买,王月也不嫌弃烦。


    四爷就发现,桐桐的土味打扮很容易流行。她穿个什么,过不了几天,总有爱时髦的媳妇模仿着穿出来。桐桐呢,审美偏向热闹,搭配永远只追求不出错,但这像是长在大多数不懂时尚的人那个点上了。桐桐是靠气质身材撑着,所以穿到身上还能看。这要是一般人……真辣眼睛。


    所以,孩子美术课四爷不叫桐桐给孩子上,最怕桐桐给孩子们教配色了。


    金明明回来说,老师要教水粉画,要叫买水彩颜料。咱家就有呀!


    “老师说用旧本子或是旧书,做一个荷花出来。”


    可以呀!这个很容易。


    白彩儿来的时候瞧见了,就说,“副科作业,谁管它弄啥呢?买啥水粉,谁知道啥是水粉……我就没搭理。”


    秀秀愣是给塞去上学去了,跟金明明一个班。一般这种情况就是,当回事的可以弄,不当回事的老师也不强求。老师也不检查的,反正就是有美术课本,有兼职的美术老师,上课随便说几句叫孩子回去做就完了。


    经济条件决定了这个现象,桐桐也没言语,只拿板凳给白彩儿坐,转移了话题,“今儿下地回来咋这么早?”


    白彩儿低声道,“王树生和王根生都放出来了……你说当年的案子还会不会再提了?要是不提了,我能不能从王树生要生活费……云云不能我一个人养吧!赵大用倒是不出去胡混了,我俩这日子凑活着反正是能过下去。王树生这一回来,赵大用就说,叫我从王树生要云云的生活费去!一把得交清……有这钱的话,能在你们厂的对面那一排,买一院。偏就偏一点,现在偏,以后不一定偏。我一想,这也行呀!要是有这个铺子,我就开个包子店。半夜三四点起来蒸包子,白天卖。我一个人就能弄!叫赵大用伺弄庄稼去……”


    “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这确实是叫桐桐有些意外。说实话,这个打算听起来叫人觉得没出息的很,但是要是想把日子过下去,这又很务实。


    事已经出了,孩子也生了,没打算离,还得过,那就不如捞一把实惠的。


    林雨桐就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帮你打听。”当然,不会真去打听。其实这事本身就是可行的!因为他们这种事,肯定是私下处理的事,只要王根生心里认这个孩子,愿意给抚养费,事又不会闹大,难道白彩儿收了钱还会给王根生打条子,说是为啥给的这笔钱?


    肯定不会的呀!


    敷衍着把白彩儿给打发了,她才懒得掺和这种事了。现在拿出买院子的钱,这不是一笔小钱。王根生要是认下了,就得借债给白彩儿。可这个债务是谁背负的?是王根生跟他媳妇共同背负的。


    谁插手这事是吃的撑了。


    杨淑慧就说,“肯定不会认的!这种事,人家不认,她彩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是!坐牢才出来,哪里那么些钱?!


    结果,叫谁都没有想到,这事跟自家还真有点关系。


    因为自家盖房子拉土方,那个地方沟不深,不到十米的样子吧,坡度很缓,长了可多杂树杂草,根特别深。从这沟上取土填平有些地方,反而不如从外处拉土划算。


    每个村都有个土场,就是为了大家取土方便的。但村里也是收钱的,一车土收多少钱。有些人觉得他家的地太高了,浇灌不方便。再加上又不是熟土的话,也会乐意大家去拉土,卖土方好歹也是收入。


    自家呢,也就是从土场取土,拉过去好用的。


    结果这天一大早,县城找来的建筑队开着车去拉土去的时候,挖出了一些白骨。这一片土场是一个高十来米的土崖,土崖上面是田地。但是土崖口长着杂草,又怕土往下滑,大家不敢靠近,更不敢在靠近土崖边的地方种庄稼。所以,村上说,就从这里拉土吧。这里的土也很好挖,对着土崖狠狠的给几铁锨,竖着分层的土层哗啦啦的就掉下来,比从平地上挖土省力。


    这不,大家都爱从这里取土。


    今儿也是,车停在土崖根,有人站在车上,对着土崖就是一顿敲,然后大块大片的土块从上面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下面的人利索,蹭的一躲,弄的一身土,但不至于被埋在下面。


    土都掉下来了,等着尘土散开一看,不对呀!车里多了几根骨头。


    啥意思呀?土崖上有老坟,咱把人家的坟给动了?惊动人家的老先人了?这咋办呀?


    得赶紧,收敛尸骨,给主家通知一声去才成。这谁能想到的,对吧?!


    就这点功夫,土崖上站着个人,“我的老天爷呀!这弄的是啥事嘛,把我爷的坟给挖塌了。”


    站着的人正是王树生。


    这王家在村里是大族,王树生喊人:“赶紧的,把几个叔和咱家的人都叫来,就说我爷的坟叫人给挖塌了……”


    四爷和桐桐知道的时候正吃早饭!干活的人起的早,天不亮就起来了。自家不用那么早呀,天蒙蒙亮起床,该锻炼得锻炼,锻炼完洗漱了才吃饭的。


    正吃饭呢,结果人家来报信儿,说是挖到坟了。


    这种事不好说的,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挖到了。坟这种事,要是闹的话,真能是天大的事。两人赶紧放下筷子,金印都不吃了,利索的就起身,“我一时还真就想起来,谁家的老坟在土崖上呢。”


    是啊!关键是那个地方不是好地方,土崖往下掉土呢,埋在那个地方……用老风水先生的话说,宁肯埋在土崖底,不埋土崖上。在上面不安全就不说了,关键是不旺后人。金印对这个不懂,但为啥又觉得上面可能有坟呢,这不是那些年有个平坟运动吗?当时好些人都是把尸骨重新捡了,私下偷偷的选了个地方给埋了。坟包留的小小的,省的人家知道了,又要批判。


    那种情况下,谁还讲究风水?有个不被打搅的地方埋葬就不错了。


    所以,便是金印也不敢说,坟头上一定没有坟。至于说直接见了白骨不见棺材,可不就是吗?当时那种情况,遗骨随便一包,那么一埋的情况很常见,谁还能去打棺材去?!


    孩子上学去了,小的都上幼儿园了。赶紧的,都去看看。


    这种事真是,传的可真快!转眼大家都听说了,金家人到的时候围了那么些人。


    村上的干部都惊动了,这会子大家扯着嗓子喊呢:“……胡说呢,你爷爷啥时候在这里埋着呢?我奶奶跟我曾祖和太奶奶的坟就在这里呢……当时我跟我爸一块埋的!还能弄错?”


    王根生和王树生扯着嗓子,“可拉倒吧,关你邱家屁事。这是我爷爷的坟……”


    “你弟兄俩才是放屁呢!你光迁了你爷爷的坟,你奶奶的坟没给迁?”


    王根生就说,“我奶的坟当时被灌溉的水给冲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尸骨冲到哪个沟里都零散了,最后只给里面埋了一件衣服。


    信誓旦旦的,非说是王家的坟。


    还有几家人在土崖上找呢,他们估计是没啥势力,不敢站出来说这尸骨是他们家的。


    村上也很尴尬,村长就喊说,“这不关老四的事,这他娘的当年说这里是土场的时候,是给大家开了会定下的。那时候你们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这上面有坟!现在动了坟茔了,又都喊着上面埋人了!事不是这么个事!”


    王树生就说,“谁也没说要钱,对吧?但这事咋说呢?挺不吉利的。动土也得有个忌讳……”说着就喊四爷,“四海,你看这事咋弄?咱也没有触你霉头的意思,但这不是遇上了吗?你将来要是有个不顺利的地方,不能回来再骂咱,对吧?”


    王根生在后面喊,“老四,叫你媳妇扯上二尺红布,给我们拿来装殓个尸骨,你帮着咱们给埋了,在坟前磕三个头,这事就到此为止,咱都是老兄弟了,咱还能讹你?”


    金印都诧异了,觉得王根生这俩兄弟从牢里出来之后,像是变了个人!说实话,这话是很讲道理的。


    他觉得合理,桐桐可不乐意。真要是咱真的冲撞了,咱赔偿都行。不是说对去世的人不肯磕头,事不是这么个事!叫四爷跪谁,并不一定对人家是好事。


    她朝前挪了挪,走到是尸骨的跟前。从边上揪住了一把草叶,在骨头上的土扫了扫。


    把杨淑慧和秦引娣吓的,喊她:“小桐过来,干啥呢?”


    林雨桐吹了吹那个土,然后表情就奇怪了起来。


    她起身,才要说话,那边邱家先喊起来,“那可不行,动谁的坟这么处理都不行。这得正儿八经的把葬礼那一套得走一遍的……从棺木到装殓……没有一千块钱下不来……”


    人不一定是坏人!但是知道四爷不差那一千块钱,就想讹诈一笔。


    村长就骂说,“疯了你,要啥一千要一千……”骂了那边,回头又跟四爷商量,“老四,一家给上二百块钱,这事了了算了。要不然掰扯的你那边得耽搁事!你的工地耽搁一天,只怕损失都得四五百。干脆就不如一家二百,至于是谁家的先人,谁爱认谁认去。”


    四爷笑了一下,见桐桐跟三岭在低声说话,他再没有管,只叫邱家的人过来,“不着急,过来咱得把话说清楚。不管是赔还是怎么着,咱总得弄清楚,这是谁家的人吧!我赔给你了,回头王家也得要一千,非说那是他先人,我咋弄?过两天,再有人说,其实弄错了,是他先人,也找我要钱,我是给还是不给?这么着,这确实是触霉头的事,我也不想出事!两千块,只要能确定这是谁家的坟,两千就给谁。”


    两千呢!


    连土崖上站着的人都下来了,“我记得我爸当年也埋这里了,就在我家自留地的地头偏两三米的地方……这要不是我爸才怪……”


    四五家,都认是他们家的。


    四爷拉了金印和大民朝后一退,争吧,争出来钱就给你。他还大声问桐桐,“你带现钱着没?”


    “带了!”说着就掏出一沓子蓝颜色的百元钞票,数了一下,递给四爷。四爷拿到手里,给邱家人说,“兄弟是有诚意的,我今儿不走,把事弄清,今儿的事今儿完。”然后又说王家兄弟,“咱自己兄弟,哪有讹诈不讹诈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两千块钱,买个新院子还绰绰有余的。”


    意思是都能给活人安个家了,而今给死人重新安个家,还不够吗?


    王家当然不肯让了,王根生本身就不是好脾气,开口就骂邱家,“狗日的穷疯了,认不得先人了,抢着给人当孝子贤孙呢。”


    邱家也不怕他王家,“你他娘的骂谁呢?张狂个屁,谁不知道你是个啥东西……”


    三骂两不骂的,两家给打起来了。男人打,女人们也打,嘴里叫骂着,手里也没停,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成一团,在地上滚成土蛋蛋了。


    村长没言语,边上有的是人劝架。他也看出来了,金老四是真他娘的坏蛋!现在看着干的是正经营生,可骨子里还是个坏怂。


    拿着钱挑着两家干仗,说他坏怂冤枉他了?


    正打的不可开交了,警车来了。民警还没下来就喊:“干啥呢?!干啥呢?”


    都消停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民警就说,“发现了骨头,第一时间应该报警呀!万一是恶性案件呢?”


    三岭报警去了,却没跟着民警一块来。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报警的,反正人家来了。


    村长把事情一说,“坟是偷着迁过来的,家家都是黑灯瞎火的埋的,认不清了。”


    民警过去看了看,看邱家的人,“你说这是你家的先人?”


    是的!肯定是的。


    民警又去看王树生和王根生,“你们说这是你们爷爷?”


    是的!肯定是的,绝对不会弄错。


    民警拿了骨头,“这是狗骨头!看不出来呀!来来来,都来看一下!这狗骨头跟人骨头骨型不一样。人跟狗都分不轻,就争的认先人呢!荒唐不荒唐?!”说着,顺手把骨头一扔,“都散了,看啥看!”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赶紧,捡回去埋了,认个爷,逢年过节给拜拜!”


    众人哄然大笑。


    王树生就看桐桐,刚才就老四家媳妇蹲过去细看去了。这个媳妇子,难缠的很!


    林雨桐也看了他一眼,心里嗤笑:想来讹我男人?惹急了我,回头姑奶奶讹的你跪下叫爷!


    第927章 流金岁月(58)


    王树生被看的有点发毛,但这事怎么弄呢?彩儿提的给孩子生活费这个事,自己应承了。孩子是自己的,这个咱心知肚明。养不了,这些年也没少受委屈,因此,这个生活费得给,还得抓紧给。彩儿想要的那个宅基地马上卖完了。她交了定钱了,要是按期不能把后续的钱交了,有的是人等着接手呢。


    可这个钱从哪里来?自己倒是想去挣,可短时间内,上哪挣去呢?谁手里能拿出那么些钱来?


    借吗?那么就得问问,跟谁借?能借的出来不?


    才从牢里出来,老关系都没再联系上,这一疏远怕是再难跟从前一样了。况且,去借就能借出来吗?其一,他们未必愿意借;其二,他们真的没有那么些钱。


    等人散了,王根生就给王树生递了烟,两人坐在地上,吞云吐雾。


    王根生就说,“当时要真是把荒坟挖开取点尸骨就好了。”


    王树生摇头,“迷信这个东西,谁说的准?!都说相信科学,可过分的相信科学,叫我看也是一种迷信。这事犯忌讳,不能干。”


    王根生这才不言语了!好半晌之后就说,“借也不行,大家都没有那么些。”


    是啊!大家都没有那么些。王树生叹气:“还得从老四身上下工夫,你说要是去借……这事行不行?”


    肯定行!你要真上门了,打上借条,老四会借的!他也许都未必在意你还不还,只要真的把态度摆好,为了不添麻烦,老四绝对会借的。


    但是,我为啥要告诉你老四会借钱这件事呢?


    当年谁咬了自己一口,别当自己忘了。兄弟嘛,当然还是要当个好兄弟的。自己也永远会是堂哥的好兄弟。


    王根生脑子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那样说的:“老四现在……跟咱不是一路人。我听说了,当年那伙子晚上上老四家去逼着要钱,结果折进入了。后来等闲一般人上不了老四的门。跟以前的老兄弟关系都疏远的差不多了。晚上人家大门一关,万事不管。再加上村里人都靠着老四的厂挣点钱,都维护老四呢。要是冲着坏老四买卖去,那村里人能把咱吃了。现在上上下下的领导谁不给老四面子,再把咱折进去咋办?”


    王树生扔了烟蒂,口有点渴,添了一下嘴唇,把嘴唇上的土还给添到嘴里了,张口那么一吐,就站起身了,“我还就不信,没法子了?!”


    王根生就站起身来,“哥,你说咋弄咱就咋弄,我肯定听你的。”


    王树生笑了一下,拍了拍王根生,“这事叫我……再想一下。”说着就走,才抬脚就回头问,“说是河滩涨水了,都捞鱼去呢,你去不去?”


    这倒是正事!走!先捞鱼去。


    可多人都带上家伙,去捞鱼了。


    金家人自是没人去,涨河的时候往河边跑,这是非常危险的。


    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就听说王根生掉水里了,好容易被咱村的捞鱼网子挂住衣服给拖上来了,人被送到县医院去了,可玄乎了。


    桐桐还把这事给几个孩子说呢,“这就是教训,再会游泳,不要去野外野游。自来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可她却不知道,事马上找来了。


    王根生的媳妇李花花正着急借钱呢,这家十块,那家的五块的,凑钱给王根生住院用的。借钱借到王树生家的时候,想了想没进去。王树生的媳妇回娘家帮着娘家秋收去了,剩下王树生跟两个孩子在家。自己一个弟媳妇,上大伯子的门,家里没女主人在,这是不合适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空过这一家了。


    天擦黑了,外面没啥人,她正准备走呢,结果王树生从家里出来了,叫住李花花,“我跟你说个事。”


    李花花左右看看,在这巷子里,也没事。就站住脚,叫了一声‘哥’,“有啥事呢?”


    王树生就看李花花,这女人当年就长的好看,根生谁都看不上就看上她了。这么些年过去了,给王根生生了俩娃子了,还是好看的很。他就说,“我问医生了,医生说得一千三四,你这么着借钱,是凑不够的。要是不彻底治好,留下后遗症了,后半辈子咋弄?就连你也跟着受恓惶。所以,这钱还得往出凑。”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吗?


    王树生就说,“咱村能拿出那么些钱的人,就那么几个。你跟人家也没交情呀!这会子了,就得想想别的办法。只看你救我兄弟的心诚不诚了?”


    我咋可能不诚呢?要是心不诚,我能等了他这么些年?这几年,我照看娃,伺候公婆,给公婆养老送终……受了多少恓惶!粮食卖了,吃的都是勉强才饱。娃们晚上喊着饿了,她就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了!本是指望着男人出来,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些的。


    王树生这才说,“花花,你长的比一般的女人可好看太多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扛得住……”


    李花花转头就走,这就不是一个正经人说出来的话。


    王树生一把拉住了,“你别想歪了,我还能把你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去吗?那我也太对不住我兄弟了!我是说,只要能单独相处,你解开两个扣子就喊,回头我带人把人摁住了,弄一大笔钱,这事外人也不可能知道,你也没能吃亏……你说呢?”


    李花花犹豫了,站着没动。


    王树生就撒手了,“这是最快捷的办法。”


    李花花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角,问说,“找谁……找谁弄这一笔钱去?”


    “咱村谁能拿出一大笔钱来?”王树生低声道,“只有金老四!关键是金老四知道被讹了之后还不能叫嚷。他怕他媳妇知道,怕他老丈人收拾他……这事要是干成了,咱能讹他一辈子!单这次,他不拿五万出来,咱不撒手。”


    五万?


    王树生就笑,“你也是个傻的!女人只要好看,哪有弄不来的钱呢?至于这么受穷受恓惶吗?这次哥不叫你吃亏,只要成了,我要两千,剩下的四万八都是你的!又不吃亏,又能挣下你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钱,干不干?”


    “真就是……解开扣子?”


    王树生就笑,“老四那样的男人,真就是跟了他,你吃亏了?你真要是能傍上……你这辈子可有啥愁呢嘛!”


    李花花的手指头搅到一块:“…………四万八……可得说死!”


    说死了!只要成了,四万八都是你的。


    王树生就用更低的声音说,“根生原来跟老四关系好,现在住院了,你上门去,只说借钱。不要去家里,就白天去厂子里……”他越说声音越低,自然也就越凑越近,等说完了,他才叮嘱,“把你收拾利索,别弄的一身葱花韭菜味儿的……”说着摸出十块钱来塞过去,“买点香脂或是啥的……”


    李花花果然回去了,买了香皂,一小袋洗发水,味道就很好闻了。把最好的衣服洗好,放在火边烘着。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把自己收拾利索,走着往厂子那边去。


    厂子这里,是去县城的车每天必经的地方,站在这里也不奇怪。


    第一趟车路过了,其他人上车了,她站着没动。


    边上卖烧饼的老板娘喊她,“花花,咋还没走。”


    花花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那个……我等个人,说是要跟我一块去的。”


    老板娘就说,“那你进来坐着等嘛!吃烧饼不,给你拿个烧饼。”


    李花花紧张的不行,“不……不……不了……”


    老板就说,“走的时候给花花带上几个,在医院照看病人,得吃饭的。烧饼耐放!”


    也对!知道根生落水住院了,咱也帮不上啥忙,就是烧饼,给带上几个。老板娘数了五个,想了想再拿了五个,给装袋子里。人到难处了,能帮点是一点。


    李花花没注意,正小心的朝外看着。


    不大工夫,就见王树生也转悠过来了,手里拿着油条蹲在一边吃着,也没过来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只盯着从老四家到厂子的这条路。


    得有十多分钟吧,远远的看见金老四跟小桐手拉手的从远处走过来。金老四笔挺的风衣,小桐穿的该是一件改过的背带裤,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格外的好看。她手里提着个篮子,一路上仰着头跟老四说话,老四时而低头,还抬手给小桐理一理被吹乱的头发。说实话,就没有女人看见这不心热的。


    这就跟电影上的镜头一样,他们迎着初生的太阳走,要多好看有多看好。


    到了厂子门口了,两人分开,老四进了厂子,小桐拎着个篮子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要朝哪里去。


    她起身,老板娘拉住她,“花花,这些烧饼你带上。早上还没开张,也没现钱给你拿!这些你拿着,把吃饭钱就省下了。”


    花花的手就跟被烫了一下一样,只要张嘴就能借来钱,别管给了多少,人家没叫自己把话搁在空里了。这是为啥的?这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含辛茹苦养活孩子,没慢待老人,换来的!这是尊重呀!


    烧饼抱在怀里,她心里突然就难受的很。从里面出来,直接往厂子里去。


    老板娘还说喊住她,车在这边上呢,咋跑马路对面去了。


    老板拉住了,“遇到难处了,怕是找老四借钱去了。刚才不是等车,怕是等老四上班呢!”


    老板娘看花花在厂子门口徘徊不进去,心里也跟着难受:“可不是嘛!这跟人借钱,就是得心问口,口问心,张不张得了口,得看交情到那个份上没有……”


    正说着,就见花花没进厂子,朝更远处跑了。


    老板娘就说,“追小桐去了!跟小桐借……也是一样的。”


    是的!花花是事到跟前了,犹豫了!干不出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来。她追着小桐就跑,不管身后王树生怎么看。


    前面是一片子两村交界的荒地,荒地的中间有一条废弃的排碱渠。渠岸上两排,都是盛开的野菊。这玩意野的很,没人稀罕。她就看见小桐拎着篮子,用剪刀在剪那黄灿灿的菊花。


    这些年两人都不熟悉,当年的事确实是没法再说,她见了人家也不好意思。


    这会子鼓起勇气往前凑,还没到跟前呢,小桐转过身来,而后惊讶了一瞬,就笑了起来,“是要去县城吗?”


    花花犹豫了一下就点头,才要说话,就见小桐放下篮子,从兜里掏了什么出来然后塞过来,“这是一千块钱,才听说掉水里了,本来四海说去县里办事的时候绕过去看望一下。碰见你了,我和四海就不去了。我是家里有孩子走不开,四海最近忙的很……”


    花花看着被塞到烧饼袋子里的钱,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这钱只说是看望病人给的,不提‘借’字。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她只得道:“小桐,你小心王树生算计你跟老四!王树生……不是个好东西!不是我向着我男人说话,实在是……根生混,但是没那么多坏主意!王树生不一样,那是个骨子里坏透了的。”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喊了一句,“钱我收了,暂时肯定还不了。等有了,我给你还。”


    不等林雨桐说话,花花撒丫子就跑!


    一从渠上下去,就见王树生蹲在路边的树下,花花一口唾在王树生脸上,“要卖叫你媳妇卖去!什么东西!”


    王树生愣住了,大路上还不敢把人家怎么着。他闹了一个大红脸,还怕花花把这事说给根生知道,只得说,“我昨晚喝多了,说的醉话!我还怕你今儿真去,才撵过来的。”


    李花花没理他,去了马路对面等车,然后上了车走她的。


    王树生看着车走了,结果一回头看见老四家媳妇站在后面。


    昨儿在土场,尘土飞扬的,隔得远也没看的很清,自己也是知道老四家的媳妇长得也是很好的!不过嘛,一道菜吃腻了,换个口味才是男人的心态。不一定外面的比家里的好,只是外面的新鲜而已。


    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可而今近距离一看,娘的,香的臭的,这还用分吗?这女人白的发亮,不光脸白,脖子白,就是提着篮子的手都白的发亮。这他娘的是真好看!


    好看也不能看了,这女人他爸那官太大,招惹不起。


    他只能笑着打招呼,“小桐呀……摘菊花呢!忙吧,我先走了……”然后转身就走,跟身后有狼撵一样。


    林雨桐看看王树生,再想想之前李花花的样子。农村的媳妇子,除了出门办事的时候收拾收拾,其他时候忙的呀,多是邋遢的。李花花要出门,收拾利索不奇怪。奇怪的是正是用钱的时候,愁都愁死人了,早起怕是还给留在家里的孩子做好一天吃的饭,这才能出门。若是如此,她该是穿的很利索,但应该是一身油烟味儿,而不是一股子香皂的味道和一种劣质的洗发水的味道。


    晚上洗澡的多,若是早上洗澡,头发的状态就不对。


    再想想李花花说的话,李花花唾王树生那一口,桐桐没猜到十分,也猜到八九分了。这次是王树生没算计成,李花花动心了,临时却改了主意了。有时候心里能想,但大多数人是做不出来了。于是,李花花悬崖勒马了。但换个人呢?换谁四爷都会防备的,这点伎俩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但是,动了这个心思不算,还企图拉人下水,这事就很恶了。


    她拎着一篮子菊花慢慢往回走,这玩意得冲洗得浸泡,回头要酿菊花酒的。


    晌午把柿子树上的软柿子挑了几个摘下来了,家里做了不少的柿子饼。桐桐挨家挨户的给送几个,都叫尝尝。这玩意挺费油费糖的,舍得做的人家不多。等送到苏环婶子家,家里也正在吃饭。


    苏环接过去,给桐桐盛了一碗酱豆,“才晒好的,你尝尝。”


    林雨桐笑着接了,“我奶奶爱吃酱豆,往年都是我大姐在家晒,如今我大姐夫要调动工作,她估计也没顾上。刚好,回头给把这给我奶奶捎去。”


    然后当天晚上,白彩儿就那么得有五六斤干酱豆给送过来了,“一碗够干啥的,今年晒的多,把这都带上。”


    林雨桐就笑着接了,拿了两身女孩子穿的衣裳,都是新的,育莲和育蓉给金明明买的,可他们总是估算错金明明的成长速度,买回来就小了,她干脆给白彩儿,“秀秀和云云能穿,金明明窜的太快了,这衣服回来一试,遮不住肚脐眼。”


    白彩儿就顺势拿了,两人顺便说了几句闲话,桐桐就问说,“几家跟我打听谁家新买的院子交了定钱不想要了,他们想买!你听说过谁家不打算要了?”


    白彩儿摇头,“真没有!我家那个也是预定了,不过钱没交完。”而后低声说,“王树生应承下来了,说是下个月五号之前肯定给我。”


    下个月五号!


    看来这家伙很着急了。


    送走了白彩儿,金丝又来了。她这已经五天来家里第三次了。为了啥事呢?为了当年王根生和王树生强行从家里借走的六百块钱。


    当时怕这钱不干净的,连累周海潮丢了工作,因此在派出所的时候就不敢承认他们借给过对方钱。而今时过境迁了,这两人也回来了。六百也不是个小数目,金丝的意思是想要回来。


    周海潮常年在外面工作,在村上人缘不是太好,也不是有势力的人家。金丝就希望金家出面帮个忙,“老四跟王根生不是朋友么?给说一声,暂时还不上都没事,哪怕每月十块二十块呢,慢慢还!小桐呀,姑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雨桐马上就道,“这事其实好办!但现在王根生住院,她肯定暂时还不了。但是,这兄弟俩个,一般是王根生听王树生的。趁着王树生才出来,还不敢怎么着的时候,你叫我姑父上门,叫王树生补上这一道手续不就完了吗?要回来多少算多少。再不行,你最起码得知道王树生是咋想的,对吧?人家说不定也没想着耍赖呢。就是让四海去说和,总得是人家不愿意,我们才能帮着说和吧。”


    这话也是正经道理!


    金丝急匆匆的又走了!


    杨淑慧心里叹气,完了,王树生又得倒霉了。其实弄几块狗骨头讹诈这个事,也没那么严重吧。


    林雨桐低声道:“王树生叫李花花去勾引四海,打算拿住把柄。”


    杨淑慧脸都气白了,“这狗怂东西!我找他去……”


    “妈!”林雨桐拦住了,“这事李花花不干,跟我说了。你别管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金印在边上叹气,“这就是有钱的坏处!男人有钱有权之后,就是这样子的!咱一般人看不见,但其实呢……后头的花花事一堆一堆的!这不是你不想人家就不算计,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他第一次主动提出了,“房子该盖还是要盖的,只是能走就走吧,别窝在这小地方了。”


    本来就不是这个环境的人,非要窝在这里。别人不说你们心里本是打算把这一片给带动起来的,总是以为你们没能耐走出去。


    人就是这样的!好似在外面把事做大了,才是本事。门边上的,倒是少了几分敬畏。


    到了外面免不了这样那样的算计,可门边人的算计……时间长了,结冤仇呀!


    四爷回来的时候,金印就是这么说的,“能走就走,院子该盖还盖,我跟你妈搬过去住。你们有时间回来小住就行。你大哥和三哥在家呢,我们肯定是不放心的。”说着就看桐桐,“王树生那样的东西,你想收拾他,爸知道就是抬抬手的事!可是小桐呀,这有啥意义呢?这人啊,就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外人夸你,自家人损你。你越是有钱,害眼红病的人就越多。收拾了一个王树生,后面多的是李树生张树生,这又是何必呢?”


    桐桐就看四爷,四爷点点头,这事就暂且放下了。不过是早起桐桐跟四爷一起上班,下班的时候桐桐过去接。而白天的时候,金印去厂子里,确保绝对不叫儿子落单。


    四爷真的是在与人为善,去县城办事的时候,还专门去看了王根生。


    王根生面色不好,四爷又给塞了一千块钱,“先养身体,别的不要多想。”钱王根生拿了,咬牙切齿的,“王树生这狗东西,我跟他没完。”


    四爷就说,“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看你这次差点没把命搭上,到底是咋落水的?还有印象没?”


    被人撞了一下,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好说!周围也有几个人,到底是谁撞的更不知道。


    “算了,过去了,活着就行。”四爷还安慰说,“王树生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那个姑父,追着他要债了。当年你们到底咋弄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周海潮这人……心思沉的很。不要看只是一个学校管后勤的……这人路子野!有钱,路子趟的宽。你以为他的钱只是那十年从财东家抢来的古董?有那个,不全是!他负责给学校建校舍,当时工地上据说是挖出东西了……”


    王根生愕然,“真的假的?”


    “有人私下说,我也没见,倒是真不知道真假。”


    但是王根生还是信的,盖学校的地方原本就是坟场,是平了坟之后在上面盖的学校。好些人在老院子里盖房子,一拆就能发现可多铜钱银元呢,更何况是老坟场,发现啥都不奇怪。


    两人闲聊,东拉西扯的,那个话题只是其中的一个,半个多小时之后四爷就告辞。


    出去之后上了车,破车也给配备了个司机,桐桐不叫自己开车了。


    临走的时候朝医院看了一眼,心说,叫桐桐收拾你们,其实是给了你们活路的。爷等闲不爱搭理这种小虾米,奈何有人非过线的蹦跶,触碰到桐桐最不能忍耐的点了。


    是的!弄几块狗骨头讹诈,哪怕抱个鸡往车轱辘下扔,这种事桐桐笑笑就过了,压根不会生气。但手段脏的没了下线,这个事不给她个了结,她心里不得劲。


    行吧!爷送王树生一程。


    四爷干啥了吗?四爷就很讲人情的去看望了王根生,跟王根生聊了聊。


    聊了王根生关心的问题,仅此而已。


    王根生跟同一个病房的吹呢,“那是我哥们,打小一块活尿泥的!这小子现在发了,老丈人当官的,牛气的很!”


    同一个病房的就说,“人家那东西是真好,咱得承认这一点。”


    那也对!


    就有人搭话,“咋听说谁在老物件上发财了?这玩意现在可值钱了,我村里就有人拿个尿壶换了三千块!”


    是吗?


    “你不知道?好些人爱老宅子的东西,现在可多城里人来,啥老家具,老门窗,都要的!”说着就说,“职中跟前就是发现了个老墓……夏天的时候一场大雨给冲的,说是一个放羊的过去放羊,羊掉到冲出来的沟里去了……后来听说来了专家,人家说那是一个公主墓还是郡主墓的,弄不清……”


    然后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感情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最近闹的最热的也是这个事。


    可对才回来的自己来说,自己是头一次听说。


    同理,王树生八成也不知道。


    王根生没再多的住院,叫大夫给开了药,当时就回了家。一回来王树生就上门。


    李花花瞪王根生,“你再敢跟他来往,咱就别过了。”


    王根生低声道,“敢卖我媳妇,他是嫌命长!你去,开门去,只当那些事没跟我说过!你等着,你男人要不给你把这个仇报不了,下辈子真就去当个活王八!”


    李花花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开门去了。门一开,就去院里剥苞米去了。


    王树生讪讪的,一进屋,王根生还跟以前一眼,“哥,你来了!狗日的那一天到底是谁把我推下去的,你看见了没有?”


    “没有!怕不是谁的捞鱼杆把你撞下去了?”


    有可能!王根生也不深问了,“算我倒霉!”说着就又道,“回来的时候碰见周海潮,这货半路上拦住我要债呢,他找你没有?”


    找了!我没搭理,谁认账他的账呀!


    王根生就低声说,“哥,你不知道,职中那边有个古墓,周海潮发家发大了!老物价那价钱,几百万都是小数目的。听说是个公主墓……陪葬都是皇宫里的东西。周海潮这个狗东西不言不语的,闹不好家产比老四多的多。就六百块钱,还咬着不放……”


    对于急着弄钱的王树生来说,这无疑是个重要的消息。他聊了一会子,以时间不早为由,告辞走人了。


    李花花关了门,进屋看王根生,“说那么些屁叨话干啥?”


    王根生冷笑一声,“敢欺负我媳妇,我要他的命!”


    王树生越想心越热,还得拿住周海潮,这货也是能耐,白天找周海潮,说是要钱也行,晚上上家去里,今晚上就有钱给了。


    周海潮当然就去了,去的时候就王树生的媳妇在家呢,“叔,你等等,树生说你来了就叫你等着就行,他马上回来。”


    行吧!等着吧。


    等到大门一响,咔嚓一关,这年轻媳妇蹭的一下把衣服撩起来了,周海潮吓了一跳,才要往出跑,就被王树生给拦住了,“海潮叔,你这可不讲究了!怎么能欺负侄儿媳妇呢?这我要是叫嚷起来,你说你得是啥罪过?”


    周海潮忙道:“钱不要了,这事再不提了。”


    这可不行!


    王树生押着周海潮到媳妇边上,用借来的相机咔嚓咔嚓的照了几张照片,而后拍了拍周海潮的脸,“先拿三千块钱来,要不然你的工作得没了,贪污要是查了,你说不定还得蹲进去。”


    周海潮没法子,带着王树生出门回家,从家里取了三千的现金,给王树生。


    王树生把钱拿了,却道,“哎哟!没拿相机。这么着,明儿吧,明儿也不用去我家,咱就在巷子口见面,我把胶卷给你。”


    这种无赖,周海潮能怎么办?行!明儿巷子口见。


    有了这三千,王树生当天晚上就给白彩儿送了两千,“这是给娃的生活费,你拿着吧。”


    白彩儿把钱拿了,也没问钱是哪里来的。里面赵大用喊了,“去了半天还舍不得回来?”


    “就回来!”白彩儿看了王树生一眼,一句话都没多说,拿着钱就回家,把门关上了。


    王树生在门口站了站,回去给了媳妇一千,“给,拿着。”


    她媳妇一边哭一边骂,手里攥着钱数了数,放到一边,而后抬手啪啪啪的朝王树生的脸上扇,“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了,娃都没法子养活……我把你个挨千刀的……”


    行了!行了!咱不说了。


    这事办的,王树生憋气不憋气?还是得有钱,得捞一把大的。这事周海潮憋气,可作为男人的王树生更他娘的憋气!第二天拉了周海潮,问说:“古墓在哪里?今晚你带我去认地方?”


    这货疯了吧!古墓报上去就是受保护的,谁敢打主意,绝对的重刑!


    周海潮才想说这话,结果看见王树生阴恻恻的眼睛,还有那相机,他把话咽下去了,“我今儿要去学校,晚上九点,学校门口见,我指给你……”


    成!


    周海潮真的去指了,王树生也真的认下了。但是,周海潮能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偷摸弄来那么些钱财,这货能不是个精明的?他知道这事得完蛋,怎么办呢?抓紧提前办退休。如今这工作难找,有个要退休的,利索的很,走人吧。


    一办完,周海潮就去报案了!在县局报案的。从怎么要债,怎么被勒索胁迫,都一一说了,“他肯定是打古墓的主意,这东西要紧,可不敢叫人毁了。”


    这是个大案子,但是呢,不现场捉住,都拿不住这些人。


    人家办案,有目标了,当然就要盯住,为的就是人赃俱获。


    然后等天冷的时候,很突然的,听说王树生被摁住了!原因是,意图偷掘古墓。


    哎哟!这个王树生呀,这次可真是把事情给弄大了。这是刚要动手,被摁住了。这要是真动手了,这就是死刑呀!可就算是被摁住了,这也得是个无期吧!


    巷子里的人站在门口议论纷纷,正说着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哭嚎之声。这声音不是白彩儿又能是谁?!


    苏环低声呵斥:“不嫌弃丢人?!”


    白彩儿压抑不住了,就是突然的觉得悲从中来,有一块地方顿顿的疼,疼的连喘口气都难受。


    紧跟着又听说,王树生的媳妇领着孩子,站在王根生家门口,叫骂不住!说是王根生恨王树生当年在派出所咬出他的事,先给王树生出主意,又告发王树生,这就是报复。


    王根生可不认,“石场那边私人能承包了,我跟几个人一块在石场问承包的事,一去就是一个多月,都是咱村上的人,你问问去,那么些人一块吃一块住,我离没离开过,他们知道!”


    是!王根生没举报,但这主意是不是王根生出的,这就不好说了。


    李花花知道是自家男人出的主意,心里快意的很。


    底下私下怎么传王根生的,王根生也不在乎。反正媳妇孩子热炕头,给石场跑跑销路,日子也能过。别管我怎么算计的,反正我没犯法!以老四对自己的了解,应该能猜出来是自己干的。


    但是,老四是不会揭穿自己的!犯不上!


    他笃定他利用的四爷的消息,而杨淑慧和金印却不这么想。


    小桐想收拾王树生,家里拦住了。但是,王树生还是出事了!杨淑慧保证,桐桐啥也没干!


    金印就看老伴儿:那你说谁干的?


    杨淑慧看向那个坐在客厅里,斯斯文文的看报纸的儿子,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金印:反正不是我儿子!


    第928章 流金岁月(59)


    本想在乡下,得一大自在。


    可乡下这本土生本土长的,是是非非太多,得来的现在是一大大的不自在。既然不自在,再加上发展受限,就不得往出走一步。


    去哪里呢?


    四爷在地图上点了点,“省城,咱自己有地皮!除了市里的地皮,关键得是厂子。这里……这里如今属于平洲地区,但是,这地方跟省城接壤。而这里呢,又是矿区。之后呀,肯定会有资源整合。也就是说,这里得形成一个独立的工业园区。厂子暂时挪到这里。”


    但这里现在啥都没有,地是咱的不行,厂区的建设也得需要时间。


    是啊!还需要时间。


    “不着急,慢慢来!”


    也对,不着急,时间有的是,急什么?


    反正四爷在天冷之后频繁往省城去,事情确实是不难办。也得承认,林双朝的职位在那里放着,有人脉的情况下,事情很好办。要是没有这个面子,一件事跑十次未必跑的下来。但现在呢,就是找个熟人,然后一个电话,手续帮着办好再给送到手里的情况都非常常见。


    这件事顺利,四爷还顺便办了一件事,育莲工作的事,“刚得的消息,说是要办一个聋哑人学校,公办,教师带编制。不过教师得有一年的培训时间,如今比较缺专业老师!刚开始招收的学生,年龄应该比较小,从幼师中选一部分进行培训,带低年级的聋哑孩子……”


    育莲很合适!关键是她是脾气真好,不急不躁的。去这样的学校,只要有耐心,对学生态度好,其实是没有什么教学压力的。


    林雨桐当时就给大姐夫打电话,“姐夫快去报道了吧?”


    是啊!再有一个月多了。


    “刚好,我大姐这个工作,培训是从元月份开始,我把电话给你,你给人家联系一下,带我姐去报个名。叫她回来就先把工作辞了,准备搬家吧!”


    这可当真是惊喜的很,“是四海用啥人情换的吧?”


    四爷没说,那就是问题不大。桐桐就说,“你抓紧,这个机会只这一次,只怕以后想碰可不大容易了。”雷智平连声的应着,等挂了电话,同事就问:“这是工作定下来了。”


    “聋哑学校,挺好的!稳当。”


    是啊!这个机会真的不好碰。这要不是人脉圈子广,不可能才一有消息,人家就把机会抓住了。


    育蓉知道的时候还纳闷呢,“有这个学校吗?那个谁不是在教育部门,咋都没告诉我一声?”


    高城就说,“没告诉你就是觉得交情没到那个份上。或是人家有啥事要办,但是知道你办不了。”


    育蓉抬手拍他,“少胡扯,我办不到,四海就能办到了?用的不都是爸的关系?”


    你可拉倒吧!这压根就不是一码子事。


    那是怎么一码子事呢?


    就是单纯的,自家那边要建厂,这是个大工程。省城那边的建筑公司而今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年到头干的不停,但是都是欠债。给好些单位盖房子,结果后续钱款不能到位。自家是个不赊账的,严格按照合同办事。那这种不拖欠工程款的工程,可太招人喜欢了。找四爷的人多的很,人家过来跟四爷拉关系的时候,这个介绍的中间人漏话了,四爷把工程给对方,对方给育蓉一个名额。


    育蓉本身条件够,那这事就很顺利。对方的资质也够,四爷权衡了一下,觉得可行,事这不是就定下了。这中间人肯定是认识林双朝,也了解林家,要不然不会提出这个的。四爷只是顺势!这一种用法,怎么说呢?中间没有不能对人言的。


    都是没有违规的操作。


    林双朝知道四爷选的地方之后,专门给四爷打电话,“……你呀,眼光是真好!而今有人在会上提议,省城朝东,申请高新科技园区。省城朝南,申请工业园区。工业园区将矿区涵盖其中,你这个眼光是毒!”


    “东边郊区,靠山的位置,我也买了一片地。当时是考虑到卫星城市的问题,那片地正好在两城的中间位置……看来现在也是划入高新区了?”


    东边哪一块?


    四爷就说了大致位置,林双朝对着地图一点,“是!在高新区。这一片面积不小呀。”


    “都是山下的滩涂荒地,面积是不小。”


    林双朝心说,这地方离山这么近,不管是盖酒店,还是将来开发房地产,都是特别好的。只这一块地放在这里,价值就不低。


    没法子,看事的高度不一样,这选择就不一样。自家的女婿买了最有价值的地方,但是,这又不怕人指摘。因为买地在两年之前,而如今规划高新园区,迄今还都是草案,明年能批下来就不错了。这还真就不怕谁去说。


    这么一想,还是觉得自家这个女婿怎么看怎么合适。他就说,“要是搬到省城,如今的住房能叫你们住的合适的只怕也不太多。到时候先搬过来住,房子的事慢慢看。”四爷应着,两人聊了好一会子才挂了电话。


    吴秀珍看林双朝,“育蓉一直喊着想搬过来住,你不愿意。现在是想着叫小桐和四海带着孩子回来住?”


    “嗯!”林双朝转了转脖子,“明年吧……明年估计小桐和四海能住回来。回头你把楼上的房间给收拾收拾。给育才留一间就行。”


    行吧!住回了一个也好,家里一天天的冷冷清清的,过的没滋没味的。


    才说没滋没味的呢,这天中午,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是小姑子的电话,“嫂子,我孙子病了,啥病我也学不上来……县医院说得去省城,叫我哥派个车接一下。”


    说的好不轻松!还派车接一下。


    她皱眉,“是啥病?急症的话,医院有救护车,会安排的。要不是急症,只是说县里的医疗水平不够,那你就坐火车来,我叫育蓉过去接你。”


    林小姑就把电话先挂了,隔了一会子又打来,“医生说是啥肝炎,慢性病,不急,但得去省城瞧瞧……我一个人弄不了,还得带立住两口子和娃,得住家里……”


    吴秀珍一听就不乐意了,自家还有外孙住呢,育蓉家的山山除了周末和放假,都在这边住。娃白天要上学,就晚上在家。这啥肝炎到底是啥样的肝炎呀?听育蓉说好些孩子都查出乙型肝炎了。这玩意是传染的。


    她就直说了,“在医院住着吧,这边老的老小的小,你哥的身体要是出问题了,这是大事,不是开玩笑的。怎么能住过来?不成!就去医院住吧!我想办法给你找个独立病房……”


    电话没说完,那边一把把电话给挂了。


    这是吴秀珍这辈子以来,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拒绝小姑子!她回头看婆婆,“这真不是开玩笑的,不能叫住过来。”


    老太太点头,“都到她孙子跟前了,更没道理叫你们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也不要叫育蓉去管。医院的门对谁都开着呢,她去了,人家医生一样给她家瞧病。不是人人都有当官的哥,人家能过,她也能过……”


    虽然老太太这么说,吴秀珍还是给育蓉打了电话,“你请一天假,去安排安排。也注意点,别一块吃饭喝水的,小心传染……”


    行!知道了。


    结果那年轻的两口子带着孩子安排到病房了,林小姑说要过来,“我都查了,我没染上乙肝!我就是去看我妈一眼,这还不成?老太太这么大年龄了,精神头不好了,见一面少一面,不能有个当官的哥,我连亲妈都不能见了吧。”


    这话说的,在医院这么大的声。育蓉就说,“行行行,回!”


    给带回来了。


    人家一副很争气的样子,不在你家吃饭,也不喝你家的水,就是来瞧老太太。给老太太洗衣服——其实衣服天天有保姆洗。


    见没啥衣服,就问老太太,“你几天没洗澡了?”


    上个周周末洗的吧!大冬天,一个老人一周洗一次就可以了。天天都洗脚的,这就行了。


    小姑非说,“我来了,就叫我嫂子歇着,我给你洗吧。”


    老太太想早早把这闺女打发走,就点头,“成!你给我洗。”


    吴秀珍也没拦着,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跟育蓉在客厅了说话。结果进去得有半个小时吧,就听林小姑嗷的一嗓子给哭出来了,“妈——妈——”


    坏了!是摔了吗?


    结果不是的,老太太没了!


    大冬天的在卫生间给老人洗澡,水热,蒸汽熏的,老太太憋闷的突发性心脏病,马上就要了命了。


    吴秀珍指着出风口:“我给你开开,叮嘱你不要关这个东西……”


    “风呼呼,咋能不关?!”林小姑哭道,“我咋知道那东西不关就会这么着?”


    “我叫你把门开一条缝隙,你为啥偷偷的关严实了?”


    “我也想洗一下,怕你们嫌弃……给关上了……”然后嚎啕大哭,哭老太太。


    你说这个事咋弄?


    救护车来,确定人没了。


    林雨桐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有点懵,洗了个澡把人给洗没了!这种事上哪说理去?一直是吴秀珍这个儿媳妇伺候的,没有出过问题。老太太精神不济,但是身体没有毛病。连头疼脑热都少!亲闺女去了,要给亲妈洗个澡,那谁能说不让闺女给妈洗澡呢?


    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了注意事项,可没伺候过老太太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为啥要那么安排。固执已见,老年人的心脏本就脆弱,结果骤然停止,人没了。


    杨淑慧听的唏嘘的,“这有些儿女到世上,就是为了要爹妈的命的!”


    第929章 流金岁月(60)


    事出总是突然的!


    尤其是丧事!生可以算,死不可以算。算不来哪一天会死,算不来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林雨桐从没有觉得这个长辈给谁添了多少麻烦。后来这些年,她一直跟着林双朝在外面。从省城住平房,到平洲去独院,再回省城住上了二层的小楼。老太太都没给林双朝惹出过事端。


    她很少去外面交际,就怕不定哪句话说错了,给儿子惹下麻烦。精神还好,眼神还好的时候,她会给晚辈做一点针线,她自己的小衣服和袜子都是她自己洗涮的,从不叫儿媳妇沾手。后来精神不好了,眼神也不好了,但是她还是坚持内裤和袜子自己洗,不叫儿媳妇洗,更不会麻烦保姆。吴秀珍从不违逆,但其实老太太眼神不好了,洗不干净。哪怕是老太太洗完了,她再给老太太洗一遍都行。


    老太太从不在老家炫耀,也从不会因为谁的求情非要胁迫儿子给谁办事。老太太是有娘家的,娘家还有兄弟活着。但不管是原身的记忆还是换成桐桐这十年,记忆里都没有老太太的娘家。想来,总是有个什么缘故才不来往的。


    可能是什么缘故呢?不外乎是她不强迫儿子拉拔娘家。


    这些年,乡邻里有没有人求到老太太跟前呢?有的!但老太太宁肯在钱财上给予帮助,也不应承什么事情。她一生只得一子一女,儿子出息了,女儿却一直在乡下。林双朝对妹妹多有包容,钱财上从不吝惜,原因嘛,更多的其实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想叫老太太为难。做母亲从不曾为难儿子,那做儿子又怎舍母亲为难?


    可就是这么一个几乎不给人添麻烦的老太太,就这么没了。


    金印就急忙问:“那这丧事怎么办?是在省城办呀?还是回来办?要是回来办,林家老宅是你小姑如今住着呢,得叫人收拾了好摆放灵堂……”


    林雨桐就叹气,而后起身,“我爸不会想着叫回来办丧事的!我妈在电话里说,我爸视察工作去了,便是快,也得明早才到。”


    这是去哪了,这么远呀?


    “山区。”林雨桐起身,“我们带着孩子先去,等定下来了,我给家里打电话。”


    好!


    四爷去接孩子去了,两人带了孩子开车,路过县城的时候又接了育莲一家三口。


    育莲哭的都不行了,再加上晕车,一停下车就吐的昏天黑地,站都站不住。


    除了小姑的哭嚎之声,家里很安静。来来去去的都是来治哀之人。家属悲切可以,像跟乡下似的比着谁的嗓门大来哭丧这却不合适。


    育蓉面带愠怒,显然是拿小姑没法子。


    林雨桐进出朝小姑那边一扫,抬脚就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小姑。林小姑一下子不哭了,“小桐……没带你姑父和你另外两个表弟来……”


    “老家的房子你住着呢,你叫我奶奶回去在哪停灵呀?”林雨桐先把人往回诓,“你先回去收拾吧……”


    也对!老爷子在老家安葬着呢,老太太还能在外面办丧事?


    林小姑利索的往出走,“那我现在就回去?”嗯!回去吧,赶紧的,“不是买了新宅基地盖了厦房了吗?你回去先把东西搬到那边……我爸这情况,那天的客人必然多,屋子得规整,别弄的乱糟糟的……”


    好!旧的都搬走,“巷子里都得腾出来……我想着你爸以前的老单位老同事估计都得去,从各个县里各个地区……这得多少人呀!巷子里不够,说不定还得借用各家的地方……”


    嗯!是的!记得都搬走,不能磕碜。


    “放心,我肯定给办好!这回的事我真不是有意的……老太太的丧事我一定尽全力……”


    好!去忙吧!


    眼看着林小姑出了门,林雨桐这才回来。


    育蓉看妹夫站在母亲身边跟前来悼念的人寒暄比自己应对的恰当,就转身去屋里守着老太太去了。


    桐桐坐在老太太身边,衣服已经换好了,是过年时自己给老太太做的那一身。老太太没舍得穿,而今要穿着走了。


    育蓉摸了摸老太太脚上的皮鞋,“你给订做的,轻软的很。从来也不舍得,说是得等育材娶媳妇的时候穿……”


    育莲靠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给育材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今晚上的火车,明儿许是能到。


    这样的丧事只要不是回去办,自有事务局来帮忙安排,什么时候举行追悼会,什么时候火化,安排的很妥帖。


    晚上叫老太太在家里呆一晚,得等第二天林双朝回来,在林双朝在家里见一面老太太,再亲自护送老太太去殡仪馆。


    林双朝一路的颠簸,在黎明时分回来了。


    孩子们在二楼酣睡,桐桐他们都守在楼下,或是靠着,或是歪着,能睡一会子。门一响,就都起来了。


    “爸——”


    林双朝点头,什么都没问,带着一身寒意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而后缓缓的跪下,良久没有起身。


    桐桐过去扶了,“爸,接下来的是老太太的后事,您得安排了。”


    林双朝搓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泪痕彻底擦去了,“不回老家,就在省城……不铺张不浪费,追悼会后火葬……而后带着骨灰回老家,葬在你爷爷身边……就可以了。不设礼簿,不收礼金……一切从简!”


    说着,就一把抓住桐桐的手,“不管你们将来有多大的成就,有多少财富,记住,等我跟你妈走的时候,从你奶奶的例,不要大动干戈,一切从简。”


    林雨桐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缓缓点头,“我记下了,一切从简。”


    一切从简,这是办事的宗旨。但事不铺张,却很隆重。


    姻亲是通知到了,除了林小姑一家,几乎都来了。像是舅舅家,像是金家,像是雷家,以及在省城的高家。因为双泉本就在省城,他们也来了。


    来了这里,双泉的父母才知道,双泉的弟妹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儿子也是公务员呀,要是巴结一局领导,那都费劲。可这里呢?乌泱泱一片,都是什么级别呢?


    雷智平出面招待姻亲,也就是尽量委婉的约束他们不要过去跟人家在这种场合套近乎。其实,家里的人都很有分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添乱,反正就是觉得别叫人失礼就行了。


    高城去帮着招待林双朝的私人朋友和同学,有些人不在这个圈子里,但在别的行业里也做的很好。有些也在这个圈子里,但如林双朝这边位置的却不多。咱也不能慢待人家。于是,高城就去应酬这个人。


    育材一直没脱离部队的大环境,灵前育材跟三个姐姐守着。


    而林双朝呢,走到哪儿都带着四爷,有什么时候都是叫四爷去办。但基本也没什么要吩咐的,他想到的,四爷早就安排了。他没想到的,四爷也都跟人沟通好了,安排下去了。


    杨淑慧看着人家老丈人这么提携自家儿子,就偷偷拽了拽金印的衣摆:看看咱家儿子,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金印一把甩开了:别过分,这是丧事。


    丧事是特别熬人的,等育材捧着骨灰盒上了事务局给安排的车,四爷这才给厂里打电话,叫他们通知村里,提前在老爷子身边给老太太挖墓穴出来。


    骨灰回去不入老宅的门了,直接去坟场,就近安葬。


    在省城,关于老太太去世的具体原因,跟谁都没提。反正是年纪大了,突发了心脏病。老太太精神不大好了,这是都知道的事。因此没人觉得奇怪。


    其实,这件事就是个家丑。亲生女儿给母亲洗澡,愣是出了这样的意外。这事便是说出来了,别人就只会指摘林小姑吗?不是!


    为啥说家丑不外扬呢?不外乎但凡这样的事说出来,人家不会你说什么外人就信什么的。说是林小姑的问题,说是吴秀珍已经叮嘱过了。可依旧有人会说,吴秀珍要是精心一点,要是多操心一点,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这话说的,叫人辩都无从辩去?


    所以,家丑——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叫大家都来谈论这家的二三事吗?


    因此,这事也只家里人知道罢了!在省城是一句都没对外说过。林小姑当时那么哭,桐桐一哄她便回来了,且坚信她操持前期丧事这个事,原因无外乎就是:当时嫂子和侄女对外什么也没说,只说很突然的,老太太没了。


    一句没提她!


    因此林小姑真的把家里给收拾了,也是害怕丧事乱糟糟的,把家里的东西再给祸祸了。问问去,谁家办丧事之后不丢东西?丢的可多了。大到钱财,小到锅碗瓢盆筷子,都有遗失。出于这种考虑,她把东西都搬到二儿子家去了。这边打扫干净,反正当日搬来什么样,给恢复成什么样了。


    而后又在巷子里喊人,说自家妈突然没了,是心脏病,得回来办丧事。


    然后村上、镇上、县上都知道了,村上的人来帮忙,把巷子里都搭建了棚子。可结果却是,金家都走了,吴家也走了,林双朝并没有带着棺椁回来,那这就不对了。


    镇上和县城那边消息灵通,知道不回来了。但人家没必要通知村上。作为林双朝的老家,通过公安系统辗转联系到了雷智平,问可不可以去吊唁。雷智平不敢拿主意,问了四爷,四爷点头,当然可以来了。


    于是,人家派了代表来了,送了挽联,参加了追悼会。可老家还在等呢!这说起来是有丧事了,不看一面看一面呢!不看林家小姑的面子,可还有老四和小桐的面子。这把大家弄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等着帮忙。


    结果谁知道,厂里来人了,叫了村长,低声把事说了。


    这意思是:老四承了大家的情了,丧事跟林小姑无关。


    火化这么大的事,林双朝都没通知亲妹妹。吴家金家这样的姻亲都去了,也都去省城参加了追悼会,就是老太太的亲女儿亲外孙没去。


    啥意思还不清楚吗?再想想林小姑是带着孙子看病去的,而后老太太就心脏病发了,去世了。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必定老太太的死跟林小姑脱不开干系。


    有人就说,肯定是把老太太气的,心脏病犯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怪亲哥恼了。这事太可憎了!


    骨灰还没回来,大家就都在私下里传,说是林小姑气死了亲妈。


    这话三说两不说的,说到了林小姑的耳边,她这才知道,她没能参加亲妈的葬礼。可她也觉得好生委屈,一边哭一边嚎:不是我气我妈了!真是意外。


    她倒是没瞒着,就说了,“那我咋能知道关了排气窗,关了门就能要命呢?我还能有意害我亲妈吗?谁家洗澡不把门关严实,我还不是怕进了冷风,再把老太太给吹感冒了……”


    听的人就觉得:你办的这叫个啥事!你嫂子照看的好好的,你非插手!儿媳妇伺候婆婆,尤其是人家儿子出息的情况下,儿媳妇比谁都精心,就怕伺候不好人家亲妈。啥都小心翼翼的,这就对了。就因为你是亲闺女,所以,你啥主意都敢拿!然后出事了吧。谁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这自作主张,能不出事吗?你从没伺候过你妈,要不然不会啥也不知道。这猛不丁的伺候一次,要了你妈的命了。


    该咋说?


    没法说呀!


    但这个时候,大家就觉得林双朝做出任何决定,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无法谅解这个妹妹。不叫参加葬礼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自此之后,再不来往。


    林双朝什么话都没说,回来安葬,女婿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弄。


    直接去陵地,可以!那就直接去陵地。


    村里来帮忙的,都在陵地。好些中年婆娘和小媳妇,看见车了,大老远的哭了起来。这就是一种哭丧,表示这是个很受尊敬的长辈。哭丧哭的热闹,代表着丧事办的好。


    这是跟城里截然不同的方式,人家哭丧了,四爷就赶紧安排三岭,“找人在厂门口设席面,快!”


    育材抱着骨灰,育莲抱着遗像,骨灰放进提前挖出来的墓穴里,孝子跪下,由大家埋葬。你一锨我一锨,将老太太安葬了。


    而后孝子跪下三叩首,答谢乡邻。


    大民喊道:“都去厂子门口,今儿育材设席,答谢乡邻亲朋!”


    私下里跟村长说,“安排人坐席,不设礼簿。”


    育材赶紧再磕头:“我不常回,今儿都得去……”


    林雨桐心里点头,自家可以帮着张罗,但必须是育材的事情。这事厂子有人办,有三岭张罗,两头猪,一百块钱的豆腐,有啥吃啥嘛!县城有卖馒头的,叫人马上去买。事来的仓促,不管上了几个菜,只要有荤有素,量足味道好,就成了。


    林双朝不在省城不行,多少大事呢,坐在什么位子上就得担着什么事。尤其是这几年各个企业出现了问题,职工的工资发不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出乱子的。母亲安葬了,他不能滞留,得回省城了。


    儿子和女儿女婿留下,答谢大家。


    县上和镇上的领导们过来送他,他跟每个人都重重的握手,而后就真走了。


    林雨桐和育莲育蓉给女客敬酒,结果秦引娣急匆匆的过来,“快回去,你小姑在咱们门口……”


    行!事交给育莲和育蓉,她直接先回家。


    小姑这几天瘦了一圈,只坐在门口的门墩上。巷子里还有人,一般谁家有红白喜事,该帮忙就帮忙,吃席面的时候,一家去一个人,实在亲近的,去两个人便好。这是村里定下的,省的跟吃大户一样,办一次事,把老底子给掏空了。


    因此,小姑坐在门墩上抹眼泪,引的这么多人都过来劝。


    桃嫂子就说,“人已经没有了,你哥你侄儿侄女都在气头上呢,你在这里哭干啥嘛?”关键是这在金家的门口哭,很不像个样子,谁家还没个忌讳了?


    小姑心里正难受呢,哪里容的了别人说她!就道,“我找我侄女来的,又没上你家的门,关你啥事?”


    桃嫂子就说,“你在我金家门口哭呢,还觉得不关我的事?”


    桃嫂子的男人金锁是金家本家,宗族就是这么论的!有人欺负到姓金的门上了,本家说这就是我家的门上,别人都不敢说这不对。


    林小姑才要回嘴,就见桐桐回来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爸呢?你妈呢?我要问问,为啥不叫我送葬。这回的事,就我一个人错了?”


    林雨桐就站在门口问她,“那你觉得谁错了?你孙子查出乙肝,你非要带着住到家里。这事搁在谁家能行?你知道我爸爸身体要出问题了,是多大的事吗?你知道多少人工资发不下去,得上面做决定想办法吗?你查出你家孩子有乙肝,我爸爸想的是,为啥这么大面积的冒出了乙肝,得赶紧汇报,得赶紧叫人调查,得赶紧想办法……你觉得,要是当时同意你们住到家里,你绝对不会给我奶奶洗澡,不洗澡就没事,对吧?你是这样想的?”


    就是的!我回娘家,凭啥不能住家里?!


    “那你之前一直住的地方不是娘家?林家的房子不是你住的?这几年你哪一天不是住在娘家的?你的儿媳妇都是在娘家的房子里娶的!但是你现在既然不认,那好办!”说着就说桃嫂子,“麻烦嫂子去厂门口跟四海说一声,就说林家的后人用不上那个宅院了,就交还给集体。宅基地还是咱村的,房子也给咱村,五保户的房子也不用村上花钱修了,叫直接挪过去就行!”


    小姑大惊,“你疯了,房子盖的严严整整的,给两千都不卖!”


    桐桐就不说话了,只看她。


    小姑哭的呀,还是起身。她知道,侄女把事做绝了,把自己从林家老宅里撵出去,这就是态度!


    这辈子,自己是再无娘家可回了!


    而今再想想侄女之前的安排,叫自己搬完自己的东西,就是为了撵自己方便的。叫自己操办前期的丧事,就是要自己自爆其丑的。


    自己这一找来,她把这话直接甩出来了,一点脸面都没留。


    从侄女家离开,她去了父母的坟前,失声痛哭。


    哭?哭能换回老太太吗?


    大家一看这态度,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是彻底翻脸了。翻脸了,他三个儿子的差事转脸就被人抢去了。冬灌浇地正干着呢,人家说大家反映了,说是你们哥仨干的不好,不要你们当抽水员了。


    这边差事才丢了,那边连秀娟那女人都敢欺负了!想再要钱,那可不能够了。


    小姑家的二儿媳妇跟秀娟打了一架,秀娟也往地上一躺,你也给我瞧病吧。


    这事怎么弄呢?俩俩抵消吧。


    但没人看着秀娟了,秀娟敢瞎蹦跶吗?她败诉了呀,两万块钱的赔偿金她还没给了。金老四和小桐没来催……可要是再敢瞎折腾,他们定是会催的。


    这秀娟也是能人,找了王根生上门说和,意思是分期还,绝对不会逃避。


    那种营生秀娟肯定是做不成了,被派出所盯着呢。她也是狠,直接给男人离婚了。然后招赘了一个男人,这男人是石场的矿工,而今拿了一笔钱算是买断工龄了。两人也买了新宅基地,虽然已经很偏很偏了。但是偏有偏的用处,那男人五大三粗的,家里原本是杀猪的。这么偏的地方,人家弄了个杀猪场。卖起了猪肉。


    那男人很厉害,秀娟敢胡撩骚,男人抬手就打!这肯定是有人养了,不缺吃穿,手里宽松,在家里干一点翻肠子洗内脏的活,就能比一般的农村媳妇过的好的多。


    当然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就是说现在,林雨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小姑把脸翻的很彻底。


    而后估摸着林双朝和吴秀珍到家了,她就把电话打过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林家的房彻底还给村上,以后便是想回乡,我这边有地方住。小姑的电话也不用接了……”


    吴秀珍‘嗯’了两声,林双朝就把电话接过去,“小桐,村里的孩子,染上乙肝的多吗?”


    “就我知道的,已经七八个。”


    “看顾好孩子,不行就提前给孩子转到省城吧。”林双朝说着就道,“别的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都不重要。”


    好!


    然后隔了一周,县上突然通知,要免费给孩子们体检。说是上面下了文了!


    村里好多人开始说:其实林双朝是个好官!


    是啊!他是个好官!


    第930章 流金岁月(61)


    老人去世了,悲痛会有的!丧事办完,慢慢的,那点悲痛也会淡去。偶尔想起,想起的也是老太太的好。


    论起跟老太太亲近,育莲和育蓉应该更甚一些。原身属于敏感不爱跟人交流的人,育材的成长几乎都在父母身边,没有跟老太太回乡下生活过。


    到了金明明金锏这么大的孩子身上,那就更不可能有多大的感情了。就像是金明明,一年就假期过去。老太太肯定对孩子们都很好,但是孩子小,不是朝夕相处的人,他们对感情的接纳度是有限的。


    孩子就知道,没了一个亲人。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不过,林雨桐觉得老太太没了之后,是不是对林双朝有点影响呢?这几天几乎天天晚上,林双朝都会打个电话来。这几天又在下面视察,但是住的地方有电话的,他就又打了电话来。


    林雨桐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找四爷说什么事呢,结果并不是,单纯的就是打给自己的。


    这是怎么了?接受不必了老太太的突然离世?


    可也已经步入老年的人丧母,何至于此?


    林雨桐接到电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似林双朝也不用自己给起话头,他先开了他想说的话题,都是说以前的事,“……你们跟你奶奶在乡下,现在想想,都没细细的问过你们……”


    林雨桐就说,“大队上挺照顾的,我们过的其实挺好的!我奶奶农忙的时候忙着送个水,就这么一点事。我们三个呀,拿的工分也不少。女孩子的饭量又不大,吃是吃的饱的。跟其他一些下乡去偏远地方的知青比,我们真的过的要好的多。后来知道大多数知青过的日子之后,您看,就连我二姐都再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可见,当时我妈的安排是对的!四个子女,只能留一下。育材最小,留在了身边,把我们安排回老家,在亲人的照顾下生活的很好。只是我妈没料到育材的主意那么大,自己跑去当兵了。没留下我在身边,这个事我从没怨怪过!育材的那时候小,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他之后会去当兵。若是都知道,我想,你们一定会把我留在身边的……”


    林双朝就叹气,看床头放着一份报纸,是一份省内的日报。这已经是半月前的报纸了,但他一直带着。这报纸上有一则很小的报道:某知名女作家自杀了。


    作家当真是个特别敏感的群体。


    当看到这份报道的时候他吓坏了,一晚上一晚上的做噩梦。尤其是想到小桐那些年写的那些东西,怎能不后怕?


    所以在电话里他就说:“不管什么事情,你要告诉我。四海对你好,这是最好的了!四海要是对你不好,爸爸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好的!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林双朝现在这么敏感到底是为什么的。


    四爷就叹气,“这几天白天也开始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抽出三五分钟的时间,但总也打!”


    说什么了?


    “说私生活!说男人有钱就要洁身自好云云……”


    林雨桐心里就咯噔一下,心里老不得劲了,老林这是心态有问题了呀!


    四爷也发愁,“给家里打个电话,看有什么特别的没有?”


    吴秀珍一肚子的话要往出倒:“你爸……现在婆婆妈妈的,许是你大姐和二姐都在跟前,育材在部队日常训练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倒是不常念叨了!可几乎是天天跟我念叨你。这次下去视察的时候好好的跟我发脾气,说我是当妈的,平时没事了,得多跟你说说话……你说他讲不讲道理?不叫用公家电话费的是他,而今叫多给你打电话的还是他!这不是诚心找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偏心呢,只偏心城里的女儿,瞧不上在乡下的!”说着,她自己都笑,“可天地良心,这些年,家里吃的用的,多是你孝敬的!谁不知道你爸有个大作家女儿,都出了文集了,版权一年拿好多钱,家里压根不缺钱用……”


    那这问题可有点大。


    吴秀珍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光是说我,还说你二姐,说你二姐一天天的只知道钻营,连亲妹妹都不关心。你二姐被骂懵,都不知道为啥的。问你爸说,她这种一个月挣百十来块的人,要怎么去关心富的流油的妹妹。把你爸问的差点问恼了!”


    林雨桐心里崩的紧紧的,这状态真的很不对。她尽量不动声色的问,“这么着多久了?”


    吴秀珍就道,“就这段时间吧!你奶奶没了,你爸有那么几天回来不爱说话。可这紧跟着,话多的不得了。以前是多好脾气的一个人呀,现在动辄就发火。怕是你奶奶的事对他有些影响吧。”


    可听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没了,做儿子的回来沉默,有些怅然,这是正常的。在外面不能表现出来,独处或是在家里的时候,回归了家庭,想起了母亲,这是正常的反应。


    可动辄发火,这就不对了。也不是工作的问题,那你说这是什么问题呢?


    林雨桐挂了电话,又给育蓉打电话。育蓉一拿电话就抱怨,“爸现在可怪了,三句话不离你。我们还想着是老太太没了,家里冷清了,怕是爸心里不得劲。所以我跟大姐这段时间都是换着回家的。只要他不下去视察,只要他回家,不是我在家,就是大姐在家。结果呢?老提起你。要不是身体定期检查,我都怀疑爸是哪里出问题了。这怎么着了,有个孩子在就行了呗!犟得很,见不到谁,大概就想谁吧!要不,你周末跟四海带着孩子常回来……”


    这话听着更瘆得慌。


    四爷就皱眉,问桐桐:“……不是身体的问题?”


    林雨桐很笃定,“我偷着给号脉,身体很好。是长寿的脉象!”


    “那就是……心理出问题了?”可到那个位子上的人,心理出问题的概率,跟麻绳穿进绣花针里的概率是一样的,感觉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林雨桐就一筹莫展。


    这事怎么弄呢?四爷就说,“要不然,过了年,提前去省城。你跟孩子住过去!”


    那边的厂子没建好,这边不能停的。关键是四爷不想彻底停了这边,核心将来挪过去,但这里能做配件。他是这么安排的。有这个厂子在,周围的人还可找到活钱。厂子的安排就很麻烦了。


    四爷就说,“这边迟早是要撒手的,我正好半撒手看看,找的人能不能担事。”


    也成吧!


    这事定了之后,四爷和桐桐就得跟金印和杨淑慧商量,意思是开年之后,孩子开学之前,彻底的搬去省城。


    金印很愿意,真要是为了孩子好,就不该留着。自己也不是很老,家里的一摊子自己看顾不了?再说,还有大民和三岭呢。


    杨淑慧把孙子揽在怀里,孙女亲昵的趴在背上,她前摇后晃的,带着两孩子一起晃悠。话说的很干脆,“别当我们不乐意,我们可乐意了!那地方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小桐每天教孩子背书,那书里咋说的?孟母三迁……咱家金斗都会背的,昔孟母,择邻处……还有那谁千金买邻……那不都是书上的道理。我是没念那么多书,可也知道,孩子是有样学样。周围都是啥样的人,娃就学成了啥样的人……我跟你爸心里明白着呢。”


    四爷就说,“虽然我们住那边,但咱自己得有房子。等房子收拾好了,你跟我爸啥时候想去住,就过去住。孩子们十天半月的总能见一回……”


    行!咋都行。


    林雨桐还叫表姑暂时在家,“那边那么大的院子,总得有人收拾。回头都搬过去,我要是想回来,随时就能回来……”


    交代了很多,外面的事四爷安排。但是在过完年之后,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去省城定居了。


    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家里就只老两口带着育蓉家的小子。一楼是林双朝和吴秀珍住一个房间,一个书房,老太太的房间收拾出来,叫育蓉家的小子住了。


    二楼彻底就空下来了,给育才留了一个房间,四爷和桐桐占了二楼的主卧,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房间。二楼朝上还有一个阁楼。阁楼分了两个小小的房间,以前作为杂物房的。现在杂物也清理了,一个是保姆住的,一个是留的客房。


    四爷和桐桐先看主卧,主卧特别大,是个套间,有独立的阳台,放着书架书案。有个小内室,给桐桐布置成书房了。


    说实话,布置的很好。


    吴秀珍就笑,“你爸亲自给安排的。我真是觉得,你爸大概真是老了……”林雨桐心里忐忑的呀,就怕老林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了。


    许是知道她住回来了,老林今儿回来的特别早,下班时间刚过就回来了。回来笑声朗朗,看见金明明和金锏在院子里玩就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回来了。


    是的!老林可放心了,觉得住过来,能随时开导!省的不定为啥的又想不开了。


    而林雨桐呢,在饭后去给老林送茶的时候,偶尔在老林的书架上瞥见了《三毛文集》。


    老林怎么有时间看这个了?


    抬脚才要走,她突然愣住了,好似前不久吧,三毛自杀了。


    三毛是个女作家,自己也是。


    原身是个文学青年,她留下的文字很压抑。


    所以,老林所有的焦躁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担心自己这个搞文学的女儿太敏感,走了歧路。


    她站住脚,看老林,“爸!”


    嗯?


    林雨桐就笑,“我在写历史小说。”


    哦?


    “我最近一直在读史,从波澜壮阔的历史里趟一次,就觉得心胸从没有过的开阔……”


    老林眼圈红了,而后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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