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桐桐就睁开了眼。
换了个陌生的地方,她其实睡的很警醒。这更接近了一种本能。
睁开眼了,侧耳听了听,是保姆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自己平时起床的时间了。坚持锻炼,是习惯,这也是一种本能。
懒散是状态,跟早起锻炼并不矛盾。
至于四爷,不能强迫他现在就起身。如今的条件,忙起来就是在外面奔忙的,很多路得两只脚去丈量,他不缺早上这点锻炼。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起来了。简单的洗漱了,而后更加轻手轻脚的下楼。
下去的时候林双朝愣了一下。他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早起洗漱之后一杯温水,而后换了运动鞋锻炼半个小时,每天如此。若是天气不好,那也会在门口遮风雨的地方原地运动一会子的。
今儿才要出门,就见桐桐起身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怎么?换了环境不习惯?”
林雨桐就笑,“我每天也这个点起来,必是要在院子里打一趟太极的。”
能坚持锻炼,这是积极的生活态度呀。
林双朝朝外指了指,“一起?”
好啊!
桐桐也换了鞋,跟着林双朝一起去锻炼。
这个小区的环境那自是不必说的,当真是极好的。在小区中沿着路小跑,会有彼此碰见的时候,大家都是点头微笑或是抬手打个招呼,不是有工作要私下沟通的话,大家的时间都挺紧的,锻炼一般是互不打搅。林雨桐跟着林双朝跑了二十分钟,而后慢下来,缓缓的散步往家走。
林双朝这才问,“看的出来,是在坚持锻炼。就得如此!人呐,得先有个好身板。看史书是对的,一个人到这世上短短几十年,谁的人生也不是一马平川的!起起伏伏才是人生常态。世人呀,总是看这个人光鲜亮丽的时候,且不知道,为了这光鲜亮丽,背后都经历了什么。看看史书上起起伏伏、世事更迭和人生无常,就觉得没有什么是闯不过去。”
林雨桐就笑,“是!我在写一篇大长篇小说,写女帝的。完成之后,您要有空,您帮我看看。”
真在写呀?这得熟读唐之前的历史呀。
“已经完成了一半了,看在今年夏天之前能不能完成初稿。”林雨桐就道,“前面一部分,已经有编辑看过了。出版的事基本定下来了,校对之后说不定今年年末就能出版。”
林双朝就笑,“好!今年过年我就有礼物送人了。”
林雨桐就笑,之前就出版社将自己的所有的中短篇小说搜集起来,出了一本文集,因为里面的一半几乎都在改编了电视电视剧,所以,这书卖的不错。但是样书却被林双朝送人了。且是送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人主动去买,然后抽空读了,就是为了跟他说的时候有话题。据说,有下属跟他聊这个,他跟人家多聊了半个小时。
是啊!人到了这个年纪,自己的一生到了这个位置,还能进多少,各自心里都有数。到了这个份上,自己有多大成就早就不是他们关注的事了。反倒是儿女,成了精神上的另一种慰藉。
别人的子女都是什么样儿的,林雨桐也没关注过。
但对于有林双朝而言,有一个靠着本身的能力成名成家的女儿,就是一件值得在任何人面前炫耀的事。
走回家,小张已经把饭做好了。
不仅如此,育蓉一大早的都过来。
“怎么这么早呀?”林雨桐擦了一把脸,就问育蓉,“是送山山过来的?”
育蓉抓了个包子,“我得上班去,没送孩子过来。我就是过来问你,俩娃的学校你怎么安排的?金锏读幼儿园,机关幼儿园就可以。明明念小学了,她的学校怎么弄?跟山山一个学校吗?要不我今晚上下班带你一起去一趟校长家……”
金明明就说,“那个小学不近吧,得三站路呢!咱这小区后面,出了小门,斜对面的一条巷子里不就有小学吗?”
“那不是重点小学。”育蓉把金明明的脑袋扒拉到一边,“别捣乱,抓紧吃饭去。”
金明明不想去三站路之外,怪麻烦的,“我就在近处上吧。”
林雨桐也觉得是,“就在近处上吧!近便的话,金明明自己就可以上学,不用人送。”
育蓉就觉得:“你对娃们上学太不用心了!那个重点就是不一样……大部分子弟都在那边上学……”
金明明插话道:“早废除了那些特殊的学校了,还专门下过文……”
嘿!这熊孩子。
林雨桐就催育蓉,“赶紧的,迟到了!上班去吧,回头有不知道的,我再打电话问你。”
成!“别瞎碰,我去办都行。”
好!
催着把育蓉给催走了,林双朝梳洗了出来吃早饭,夸金明明,“别跟着你姨妈学,她没学好,不能做榜样。”
嗯呐!那我能去后头的学校上学吗?
林双朝点头,“你姥爷还念过两年私塾呢,在哪学都是一样的。道理不会因为在不同的学校变的不同。想去哪上你做主!”
金锏一边喝奶,一边道:“不就近……甚蠢!”
林双朝哈哈大笑,“对!甚蠢。”
四爷下来的时候就见俩孩子跟他们姥爷处的甚好,他一边快步一楼,一边道,“爸,妈,我起晚了。”
不晚,是我们早了!快来,吃饭了。
这边让着女婿,那边就见俩孩子都起来了,等他们父母落座了,俩孩子才坐下。
吴秀珍把蛋羹推给俩孩子,“赶紧吃,没那么些规矩。”
林双朝看了吴秀珍一眼,“不要惯着,我看就挺好。”
吴秀珍朝他翻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根底呢,学的些迂腐的毛病。吃完饭,林双朝踩着点上班去了。
四爷今儿还得回去一趟,问桐桐,“还有什么要带来?”
“豆腐干吧,把豆腐干带来。”
成!
吴秀珍就看见自家小女儿一家站在大门口,女婿要走了,两口子还非得抱一下。抱完了,女婿揉了俩孩子的头,不用听都知道,这是叮嘱俩孩子要听话。
然后闺女带着俩孩子朝女婿摆手,大概是看到车转弯了,看不见了才往回走的。
吴秀珍:“……”当年的女儿焉了吧唧的,配了个混混女婿,结果这日子过的,咋瞧着这么别扭呢?
俩孩子没到开学的日子,但一回来就看书练字去了,闺女也跟着往上走,“妈,您不是跟小张去买菜吗?去吧。”
不是!我跟你聊聊。
桐桐回头看她,“我的妈呀,我这起来也是要工作的!您别叫我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呀!这一点上你得跟我婆婆学,我婆婆早起从不打搅我工作……”
吴秀珍:“…………”亲妈不如婆婆贴心呗!没处说理了。
但这家里有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突然就觉得真好!然后换了个大袋子带着小张一起去买菜去了。
以前都不去牛羊肉摊子的,觉得这玩意贵。但今儿吴秀珍先奔这里,“四海好似更偏爱牛羊肉,得多买些……对了,再买些鸡翅鸡腿……育材的战友送来的烤箱都没开箱子,回去叫小桐看看她会不会用……娃们爱吃烤的。”
小张便笑,“家里就得多几口人,热闹些才好。”
是啊!是啊!热闹些好。之前老林一上班,就剩下自己了。这地方能找谁去聊天呢?况且,人家不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家庭主妇。好些家属人家是有工作的,且不到退休年纪。这就更没有跟自己聊天了。
一天天的,跟坐牢似得。孙子一上学,该干啥呢?之前还有个婆婆能说话,能伺候。可婆婆没了之后,自己一天天的对着保姆,人家要干活的。这么大的家,人家很忙。自己要干活,小张就害怕,总觉得是她没干好。可自己不干活,该干啥呢?
便是育蓉和高城常来,那也是下班之后呀。如今好了,家里有个长期在家工作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能住回来的闺女是好闺女,但能跟着女儿住回来的女婿更是好女婿。人家父母咋对自家闺女的,咱就得咋对人家儿子。
因此,她在路上就跟小张说,“四海不是家里的女婿,是跟育材一样,是家里的儿子。家里有啥事,不用总问我的意见,问小桐也行,问四海也行。别觉得女婿在老丈人家不能当家,这是不对的。”
小张一句一句的应着,心里也觉得,搬进来的这两口子跟这个环境特别搭。
这个搭怎么说呢?
表现的特别明显。
就像是正吃午饭了,事务局王主任客气的上门,笑道:“听说孩子要转学过来,这是好事呀!还有三天就开学了,转学的手续我来安排。”
然后就见桐桐特别客气的请人家坐,然后表示感谢,“您的工作这么重要,这点事还劳您跑一趟,太感谢了。要是不麻烦的话,就请您帮着问问老师们哪一天开学,我提前去一趟。一则,您的工作重要,为这个专门跑一趟,太耽搁您的时间了;二则,我也想去提前见见老师,跟老师沟通一下孩子的情况。”
王主任脸上盛满了笑意,“这不值什么,回头我说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林雨桐就说两个孩子,“还不快谢谢王伯伯,为你们上学的事,叫王伯伯费心了。”
孩子忙道谢。
林雨桐回头又把老家带的大棚里的菜叫小张拿了一兜递给人家,“您尝尝,是我自己种的,可别嫌弃。”
哎呀!自家种的才好呢。
小张从厨房的窗户上看见小桐笑语嫣嫣的把客人送走了,不由的想起育蓉为了叫山山去重点小学的时候,是用家里的电话给王主任打的电话。在电话上她说,“王主任,孩子得上小学了,这个手续怎么办……怕是得麻烦你。”
然后手续是王主任亲自给办好的。
其实,王主任很多时候都是在处理这些琐事的,但是这个时候就问王主任,他更乐意跟谁打交道。
帮着打听老师哪一天开学,这确实一般人不能知道。而王主任能跟谁打听呢?不还得是跟校长或是教育部门的一些领导。
这其实就是提前打了招呼了!完了桐桐再去办事会很顺利,在很尊重王主任的情况下,一样把事办了。
请王主任打听,这是尊重,尊重王主任的身份,用的是王主任的人脉。
可叫王主任跑腿,这是拿人家当什么?
吴秀珍坐在沙发上都微微变了面色,她有些后怕呀,这要是育蓉住进来,还得了。没有这个对比,她只是觉得育蓉太傲了一些,压根没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所以桐桐一回来,吴秀珍就招手,“你来,快来。”桐桐就过去了,才坐下,吴秀珍就低声说了,“你二姐怕是真有大不妥当。在家里如此,在单位如此,可怎么得了。如今有你爸的面子呢……这将来……”
林雨桐眉头微微皱了皱,“没事,您也别紧张。很多人只怕未必有我二姐好!我看着呢,回头我说她。”
吴秀珍叹气,“这有些东西沾上不好!你爸说你二姐的很多话,未尝没有道理。”
律己容易,律亲人难。
可这事急不来,得慢慢看看再说。
正说话呢,电话响了,是王主任打来的,“林作家……”
“嗐,您叫我小林或是小桐都行,咱们常来常往的,您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边就笑,“好,就叫小桐。小桐呀,幼儿园和小学那边都打了招呼了,后头那个小学说是后儿早上八点,校长就在。校长姓钱,你直接去办公室就成。幼儿园那边,正月十六开学,你直接带着孩子过去报道就行。”
好的!谢谢您了。
其实上学最大的障碍是户口,现在这户口很难办的。但自家在城内还算是靠近中心的位置,买到一块地皮。那地方原来是个车辆的检修厂,后来被单位给卖了。四爷早两年就买下来了。
如今要办户口,大额的投资是有落户的资格的。户口挂在车辆检修厂那个地址上就行。
结果四爷半下午回来了,“不用那么麻烦,在附近买一套小三居,既然有资格,跟房子挂一块不成吗?”
要不然就得以挂靠父母的形式,挂靠在林双朝名下。
其实这很不必!
说起来这些是很麻烦的,但要是有这些买房的手续,找人是很容易办成这个事的。
把孩子的户口一落定,而后去小学先见了人家钱校长。
钱校长客气的很:“本来昨儿就该等着,结果我当时在老家,必是不能赶回来的……”
人家十二分的热情客气,一再保证,“一定放在最好的班里,最好的老师教。”
“我家这孩子很淘气,老师只管严加管束。”其实要不是王主任主动找来,她都不乐意叫学校知道金明明的家庭背景。没必要!
看!知道了就是这样,还是会向金明明倾斜的。
索性小学读完,之后不言语,便没事。
从家里到学校,桐桐慢悠悠的走着,花了八分钟。以金明明那窜来窜去的速度,五分钟就足够了。
育蓉和育莲他们回来过元宵节,育蓉把桐桐好一通埋怨,“你没学会别的本事,就把爸身上的一些不合时宜的清高之气学完了!当官怎么了?当官的得先是人。人嘛,很多事情就是人之常情。不能说只他是好官,别人就不是好官了?这倒是不见得吧。”
今儿家里没有外人,也给小张放假,叫小张回家过节去了。
家里就自家人,三个女婿在餐厅,姐妹三个在厨房,吴秀珍看着几个孩子,怕哪里磕绊了。
这话一说,高成马上就喊:“你这个嘴呀,真该给你缝上。这话叫爸听见了,又得吵起来。”
林雨桐把元宵的馅儿推过去,看育蓉,“二姐,你这话要是叫别人听见了,人家能说你有理?不能吧!人家得说,看,这就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了!”
育莲赶紧悄悄的拉了桐桐一下:可不敢这么说?你这是诚心跟你二姐吵架呢。
育蓉看见大姐的拉扯了,就哼了一声,“大姐,你别言语,你叫她说,把话往完的说。”
林雨桐就笑,“谁乐意给你吵,就是这个事呀,不是那么个事!德配其位,才配其位,这不惹祸。有些事,不是人脉圈子就能办成的!我知道你的操作办法,就是你们那个圈子资源共享,对吧?”
育蓉也没恼,说的很诚恳,“你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圈子这个东西,不是你不进,别人就不拉扯你的。时间长了你接触的人多了,就知道了,爸爸在有些时候,是真的很不合群。你知道如果不合群,有时候就是特别危险的。我不想到那一天了,我连为啥的都不知道。这么说,你能懂不?”
林雨桐慢慢的在水笼头下洗手,心里叹气。谁告诉你不合群就一定不成呢?中立有时候就是一种立场。
这种立场,对事不对人,如此,便不会犯错。在不犯错的前提下,总做对的事情,这要是都不安全,那请问,什么是安全的。
育蓉的声音更低,跟桐桐说,“再说了,咱们在京城没那么深的背景。”
林雨桐无奈的看育蓉:谁又告诉你一定得需要背景呢?谁也不牵扯,这就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背景。
正说着呢,林双朝回来了。不知道刚才的争执他在院子里听见没有,进来面上都是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是吃饭的时候,林双朝突然问桐桐:“读了史了,有没有读到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了,说一段来听听。”
这话听起来像是考校,育蓉用肩膀轻轻怼了小妹一下:看!爸就是这么一个人。跟他说话,一句假话都不能有!他能不分场合的给你拆穿了。
桐桐笑了一下,看了四爷一眼,就道,“……故事改天再说,今儿我说一个历史人物吧。”
金明明和金锏蹭蹭蹭的跑过来,蹲在一边听故事来了。
林双朝颔首,示意桐桐只管说。
林雨桐就道,“我说的这个人呀,是清朝的大臣,叫陈廷敬。此人,生于崇祯十二年,在二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大清顺治十五年,中了进士,后来被选了庶吉士。为什么说这个人呢?因为人呀,一生都在走上坡路,仕途从未曾有被贬谪的经历。二十岁做了检讨小官,二十三岁那一年,康熙皇帝皇帝登基,他从起居注的日讲官做起,一直升到翰林院侍讲学士,而后是掌院学士,每日在宏德殿给康熙皇帝讲经,其人文采斐然,颇受器重。”
高城一琢磨,好似有了那么点懂了!自家老丈人起家的时候,靠的就是笔杆子呀!就是笔杆子会写材料,这才有了朝上走的契机。
这一点其实是相似的吧。
“此人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武会试的副考官了。三十八岁,简拔成为内阁学士;四十三岁,为科举副考官。四十五岁,为左都御史,并且监管户部钱法,可谓朝中重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任事之能得以突显。管着钱法,却被时下认为是‘以公心爱民勤政廉洁为准’,对于地方官员,他严加申斥,要求他们公开赈灾的钱粮账目,以尽量的杜绝贪官污吏侵害民利。
四十六岁那一年,他上书朝廷,说是该劝廉去弊,他认为,奢侈是贪污的根源,节俭方能清廉。那一年,朝廷以此为开端,整顿朝堂风气。
他四十七岁那一年,升为工部尚书。因着他整顿吏治,得罪人颇多,同年,他被弹劾。可戏剧的是,他未被治罪,而弹劾他的官员,且在第二年,被以贪污之罪处以绞刑。这个时候,他恰遇丧事,祈求回家守孝。可弹劾之声依旧不断,而此人持身以正,并未查出不法之事。守孝未曾结束,就又被启用,任左都御史。
五十九岁那一年,陈廷敬已然是文渊阁大学士,兼任吏部尚书,高居宰相之位!
六十六岁那一年,陈廷敬因耳背要求致仕,康熙皇帝允准了。可在第二年,因李光地这样的大臣病了,人手不够,又被康熙皇帝召回,继续留用。六十八岁这一年,他病重了,康熙皇帝着太医院亲自去看,但病体沉重,不久就过世了。
为官四十八载,未有贬谪经历。史书上数一数,如他这般,能有几人。此人身居高位,又恰逢九子夺嫡的复杂背景之下,他不结党,不营私,身无瑕,善始善终。”
高城面色大变,看向育蓉,这话是说给你听的,懂了吗?
不结党,不营私,身无暇,故而善始善终!
第932章 流金岁月(63)
林双朝很惊讶,这是看了多少书,才能把历史上的人物信手拈来。
关于陈廷敬的这些履历,对吗?对的!全都是正确。且比自己要知道的更详细,便是知道对方的升迁履历,可谁又能记得住此人在多大年纪的时候做的什么官呢?
这般的仔细,显见是把书给看进去了!
林雨桐:“………………”也不是的!人物履历仅限于清朝,打过交道的,太熟悉了而已。别的朝代的历史,大部分情况下,没那么清楚的。如今真的在恶补,但其实这玩意是真的很枯燥的。
林双朝抿了一口酒,就看女婿,“四海,你怎么看?”
四爷也瞟了桐桐一眼,一翻腾这个,桐桐大概都觉得她至少能做个研究清史的学者了!当然了,闲话嘛,说说也无妨,“此人在康熙一朝,在礼部、吏部、户部、刑部等要害衙门,担任过重要职务。搞过钱币改革,整治过贪污,也参与过吏治改革。纵观历史,都说清官多严酷,此人是清官,但也当得起宅心仁厚;也有人说,好官多是庸碌,此人是好官,但却精明能干;还有人说,能官擅专,可此人是能官,却也能从善如流;更有人说,德官多懦,此人是德官,却也不缺铁腕。康熙皇帝给此人的评价是——宽大老成,几近完人。我觉得这八个字,甚为中肯。此人身在权利中心,却能做到不站队,时刻以中立任事,此为最最难得之处。”
林双朝的心里不由的多了几分惊喜,二女儿的言语带来的那点不快,很快便散了。小桐和四海这几年,该是没少下苦功夫。得女若此,幸甚!得婿如此,当窃喜之!
若有契机,他不介意以身做梯,送女婿朝前走一程的。
饭吃完了,话说完了,林双朝去书房继续忙去了。孩子们太闹腾,都去二楼玩去吧。
育莲拉了雷智平,朝育蓉和桐桐摆手,“你们去客厅去吧,剩下的我们收拾。”
雷智平宁肯去翻地,也不愿意做厨房的活计。
育莲在厨房里低声道,“别掺和……”然后问雷智平,“你刚才听懂了多少?”
这个官那个官的咱没听懂,也没太明白那些官都是干啥的,最后的结论是听懂了的。
育莲就叹气,“我就是没太听懂……也看不进去书。过去不说话吧,不好看。说起来吧,又怕说不到地方上。那干脆就别过去了!当然,也不是一点意思都不知道……那话里话外,又点拨老二的意思。可老二……听的懂吗?我都没听太懂,她从哪听懂那些。古装电视剧上倒是有各种官位名称,但是……谁记那个干什么?看过就忘了。”
雷智平:“………………”混混成了文化人了!咱倒是一个个变的成没见识的了。感觉在这个家里太难混了,这般年纪了,不多看几本书,都混不下去。
客厅里,育蓉表示,“我对那些什么大学士,都是干啥的我也不知道。但你最后说的那个意思……我知道了。”
林雨桐:“……”好吧!交流出现障碍!那现在啥意思呢?我还得给你解释一遍?那大可不必,最后的结论听懂了就行。
育蓉挨着桐桐坐了,就说,“你也说了,像是这个陈什么的,为官几十年,没被贬谪的不多。这说明啥,这说明把官当成这样还成功了,这种事概率是很小很小的。”
“那你的意思呢?和光同尘?”
育蓉看高城,“啥光啥臣?”
高城叹气,育蓉其实一直没看清自己!她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上面的要求不相符了。她拿的是学历,但不是有文化。而上面的政策,对干部的要求是年轻化知识化。
只年轻还不行,重点是知识!
混一张文凭很简单,但拿到文凭后不充实自己,其实是拿不起事的。他今晚不打算回了,这边有儿子的房间,很大一张床,够一家三口住的。今晚就住这边了。
育莲也没回去,阁楼有一间客房,也够住。
这都是因为天晚了,又冷的很,不想在半夜往家赶了。能住下就住呗。
高城趁着育蓉去厕所的工夫,敲响了老丈人书房的门。
林雨桐瞧见了,心里舒了一口气。有些事,就得有人往清的看。育蓉没意识到的地方,高城意识到了,那这就行了。
林双朝指了指椅子,“坐。”
高城坐过去了,低声道,“爸,育蓉是钻了那个牛角尖,是怎么也拔不出来了。我是想着,能不能把她从那个岗位上调开,或是去先安排学习,回来之后放在不太要紧的位置上。说实话,爸,我这人没有多大出息,我就想稳稳当当的!有您在,其实我们俩在不要紧的位置上,还是会升的。这种的做一做庸碌的小官也无所谓,至少不妨碍大局……育蓉想竞争副局,轻纺改革这是多大的事呀,我也觉得这事悬。今晚上一听小桐说话,我就觉得育蓉不靠谱。她的文凭跟知识,不大相符。”
说着话,就扫了老丈人这书房一眼,这么大的书架子,还摆放不下书,书堆的到处都是!卧室里也有书房,是自己帮着安置的。甚至连床下面,用油纸包着的都是书。床头永远有一本扣着的看了一半的书,到了这个份上了,老丈人还在学习。
但是育蓉下班后,一半都是在应酬的。不是跟这个吃饭,就是那个又喊去喝酒。家里也是这情况,晚上经常是一群人吃饭到很晚。
怎么说呢?“我对此也提出个看法,我觉得有爸在,最不需要应酬的就是她了。多了应酬,是非就多了。少了应酬,该得的谁也绕不过她去。所以,别人应酬是利,她应酬是害。结果她并不听!您是知道的,她固执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其实不是女婿没办法,而是,因为媳妇的家庭背景,高城管育蓉,没那么理直气壮。
育蓉从厕所出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桐桐,“你二姐夫呢?”
林雨桐给她扔了个橘子,“干嘛找我姐夫呀?过来坐。”
育蓉接了橘子,先不着急过去。她瞧见大姐夫跟妹夫在客厅说话,两人说的还挺投契的,就是不见自己那位。
育莲出来,又端了果盘,“是老家的梨,都尝尝。”
育蓉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渣滓太多,口感不好。不如原县的梨,回头我给咱多弄些,春上爱上火,吃梨最好了。”
育莲拍她,“弄些?咋弄?别折腾了。这东西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为了这个东西,来来回回的跟人拉扯,干什么呢?”
你别管,一点梨而已。
两人端着盘子过去说话,一会子看见高城从书房出来了。
育蓉还问说,“又跟爸告状了?”
高城摇头,“给爸送一壶茶。”育蓉抬手拍到高城要去拿梨块的手,然后才跟桐桐说,“晚上喝茶不好,爸这习惯改不了?”
“谁都知道晚上喝茶不好,但他的工作那么重要,背后不做功课怎么行?真当坐在上面就一定能无所不知!外面看见一分的好,背后一定用了十分的力!”桐桐朝外指了指,“不信你去转一圈看看去,凡是书房不亮灯的,不是去下面视察了,就是去哪里开会了,都一样。”
也对!
说了一会子闲话,该休息的都休息,谁也没打搅林双朝,他且得熬呢。
第二天该走的都走了,林雨桐和四爷给两个孩子报名之后,才往回走。
四爷得忙去了,得去工业园那边看看。林雨桐还心说,白天选个吃饭的点,给老家打个电话,问问婆婆家里的情况。
两人一路往回走,一路说今儿的打算。四爷叮嘱桐桐说,“我要不在,你不着急出去买东西。也没有车,啥都得提着拎着,怪沉的。回头买辆车方便了你再出门,想要什么我捎带回来。”
去工业园路过批发市场,“去批发些水果,金明明一天离了水果都不行!”成!买点水果。
四爷直接走了,桐桐回来吃了午饭,才说打电话给老家呢,结果家里的电话先响了。她接起来,那边是门卫,“您好,门口有您订购的水果到了。”
咋还订购了呢?
桐桐以为是四爷买的多,多掏钱叫人家给送来了。就笑问说:“是批发市场那边的吗?”
隔着电话能听见那边说:“是的……是的……”
那就放人家进来,她去门口等着。还喊小张,“订的水果送来了,帮忙抬进去。”
小张围着围裙,一边急匆匆的过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想吃什么我出去单买都行……”
正说话呢,一辆车进来了,然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满脸的笑容。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敛了脸上的笑,这两人的打扮还有这车,绝对不是批发市场卖水果的。
来的是个中年人,夹着个黑皮包,一下车就伸出手来,“是林作家吧,可是拜读过的你的大作,写的真好,我还带着的书来,不求别的,签名就行!”
林雨桐跟两人分别握手,“恕我眼拙,竟是看着面生。”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呀。
对方就笑,“林作家不认识我,但我看见过林作家的照片,一照面就认出来了。”说着朝车上指了指,“听说家里人都爱吃咱们县的梨,这不,我给送来了。不是我自夸,咱们县的梨呀,以前是贡品,全国再难找到这么好口感的梨了!”
懂了!育蓉一个电话,人家县里的领导亲自给送来了。
第933章 流金岁月(64)
这事怎么办?
把人家撅回去?
这肯定不行呀!林雨桐故意带着几分怔愣,把人往里让:“……既然来了,那先请家里坐吧。”
对方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但到底是跟进来了。
请两人坐了,小张帮着倒了茶,吴秀珍在小厅里坐着,压根就没露面。老林说家里的其他琐事交给小桐更合适,那就叫小桐来处理嘛。
结果就听见小桐跟人家寒暄,“是原县的领导吧?您看,我这常在家里工作,在外面社交的少,认识的人也少,还请谅解。”
“林作家客气了,我姓张,张北庭。”
那边那个稍微年轻的插话道:“这是我们县的张县Z张领导。”
林雨桐主动伸出手跟人家握了一下,“哎哟……您看,像您这样的一县父母官,特意带着特产来走门路跑销路,当真是不容易。”
张北庭一愣,就有点明白了,忙道:“可不敢当林作家的夸奖。实在是东西好,在考据了县志之后,发现我们当地的梨乃是贡品。我也是尝试着吃了各地的梨,各种品种的梨,甚至以我们当地的梨作为礼物,送了不少朋友同事,大家都说好!饱满多汁,口感细腻,果肉渣滓少……”
正说着,司机把梨一箱箱的抱进来,人家很尴尬,不知道放到哪里。
小张看桐桐:这可怎么办?
林雨桐忙起身,指了指餐厅,“就放那儿吧!”然后说小张,“帮忙搬一下,请司机大哥进来喝口水。顺便再削个梨切块拿来……”
小张忙去了,张北庭见这边收了,先松了一口气。
等梨子端过来,桐桐尝试着吃了一块,嚼的很慢,而后挑挑眉,就点头,“难怪您想尽办法也要推广,口味确实是好,发展成规模了,该是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叫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原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当真是当地百姓的福气。这果子口感很好!但不知道你们当地有没有测过,这果子的含糖率是多少?比别的梨子的含糖率高了多少?可否试着用这个果子榨过果汁,出汁率是否高于其他的梨子……”
本也不是为了推销来了!但人家这么说了,就是给咱递了梯子,顺着梯子下才是明智的。因此,他也就只当是来推销的。人家猛的提出这两个方向,自家当然没有朝这边想过。
林雨桐知道他们没这么想过。改革初期,思想的转变很难,什么是市场,什么是市场意识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她就说,“您是希望找到权威性的部门进行检测,是吗?您放心,您的意思我一定会帮您传达到的。”
张北庭一愣,这也很好呀!能叫林领导单独过问,这本就是一种交情。他忙起身,“太感谢!那我这就回去等消息了。”
“知道您忙!担着一县之责,怎敢耽搁您的时间?”说着就起身,“我送您出去。”
送到门口了,林雨桐就突然问了一句:“您瞧我这脑子,原县是属于哪个地区来着?”
张北庭一愣,忙道:“南山地区……”这么一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要上车之前,跟林雨桐重重的握手作别,“林作家,若是去南山做客,可一定得通知我。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您是老大哥,真要是去了,一定登门,尝尝嫂子的手艺。”
好!
上了车,林雨桐目送人家离开。
张北庭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林雨桐,心里赞了一声厉害。而后才扭头跟办公室主任说,“出去之后找个公用电话,给家里打电话,再准备十箱梨,叫送到南山市,在路口等着……”
“咱不回县里,要去市里?”
嗯!张北庭心说,走私交是小道!这位林领导的女儿人家不接这个茬。但是,也释放了善意。小道不行,人家给指了大道。因公事的交集,这就是大道!公事,人家可以管,但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不能越级。今儿这件事,林作家将其拉扯到公事上,可若是公事,绕开直接领导朝上跑,这是什么作为呀?
此为大不妥当!
所以,人家在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原县属于哪个地区呀?
她真不知道原县属于哪个地区吗?当然知道!可知道还这么问,这是在干嘛?这是在提醒自己,赶紧补救吧!
如此,一切才能顺理成章。
这不仅是个人的机会,也是县里发展的一个契机!
所以,他今儿就先去地区,给两边的办公室送梨,务必请领导们都尝尝,咱们自己的梨真的很好。这能不能发展成产业呢?都尝尝嘛。
张北庭一再保障,“我自己花钱买的梨!”
然后还透漏,他伪装成批发市场的水果贩子,给上面的领导也送上去了。
你看这个事办的?领导们都点着张北庭:简直瞎胡闹。
那边把人送走,林雨桐就给老林办公室打了电话,是乔秘书接的,她就说,“要是有空,麻烦回一个电话,倒是不急。”
好!
林双朝一开会出来了,乔正就低声说了,“只说不急。”
那还是有事!
林双朝直接给家里打过去,桐桐在电话里把事说了,一字一句的把事学了一遍。话一说完,林双朝就懂了,对方上门是为了攀交情的。被小桐四两拔千斤的推到了正道上了。这个张北庭必是在山南呢。
他就说,“这样……我叫乔正回去一趟,把梨都拉开!既然伪装成水果批发的商贩也要叫咱们尝尝这梨的味道,那就都尝尝吧!检测的事情,回头会有主管农业科研的领导过问的……”
是!
两人挂了电话,乔正赶紧叫了车过去把梨都拉到食堂,今儿就都尝尝吧。
吃饭的时候老林找他的领导谈这个事,“……市场是什么?市场就是得销售的出去。只会产不行呀,得销售。能在产之前,先趟开路子,我觉得应该重视。”
因地制宜,各地有各地的特色,这是很很好的切入点,“回头问一下南山的情况,具体的他们掌握的更详细。”
对!听听他们的想法。
那点事就随口带过,在产业的调整面前,那就不是谁要关注的重点。
坏事变好事,中间只隔着一个会处理事情的人。
下班回去的林双朝一进门就说吴秀珍:“给育蓉打电话,让她过来,马上!”
吴秀珍叹气,“已经打过了,让她下班之后过来。应该快过去了。”
桐桐从厨房出来,不用问都知道林双朝气的够呛。她打岔道,“爸,先吃饭!三个孩子还饿着呢。”
林双朝收了脸上的怒色,再进餐厅的时候问三个孩子,“在学校里过的好不好?”
山山举手,“老师让我当学生代表,在明儿的开学典礼上为我们年级发言。”
林双朝笑了笑,给孩子盛汤,“发言稿写了吗?吃完饭要抓紧,要是不会写,问你小姨。写完之后叫你小姨给你改一改。”
山山摇头,“不用我写,我们班考第一的那个……老师让他写,写完给我念。”
林双朝的手边顿住了,看金明明,“你呢?在学校过的好不好?”
金明明嘿嘿笑,“挺好的!”
嗯?金明明气虚,“五年级一个男生欺负我们班小男生,从他要两毛钱,我把五年级的男生给揍了……老师让我们请家长……”
林双朝才笑了,“打抱不平了?”
嗯呢!
“动手了?”
昂!
“那老师让你请家长是对的!”
金明明默默扒饭去了,回来妈妈已经说过了,凡事只想着靠动手解决,是犯蠢。
林双朝又看小乖乖金锏,“你呢?有没有被欺负?”
金锏抓着鸡腿啃的可乖了,嘴里的肉咽下去了,这才道:“老师把我的小人书没收了。”
林双朝:“………………”这么乖的孩子,“上课为什么要看小人书?”
“老师教儿歌……”
儿歌又怎么了?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数一数,24678……”金锏问他姥爷,“会比《三国》的小人书有意思?”
那是没有小人书有意思!林双朝给金锏盛了鸡汤,“回头让你妈妈去幼儿园,跟老师说你可以不用学儿歌,想看你的书就看你的书,不给老师捣蛋就行,好吗?”
金锏咧嘴笑,姥爷真的可好了!跟我爷爷一样好!
说完了这两个,林双朝才看山山,“要去发言,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发言稿呢?既然是别人写的,那为什么不让学习第一的孩子去发言?要么,你今晚写一份,叫你小姨给你润色,自己去发言。要么,谁写的叫谁去,你自己去跟老师说,好不好?”
山山嘟嘴,“老师都说好的……”
林双朝摸了摸孩子的头,只催促说,“吃饭吧!”
嗯!三个孩子扒拉了饭,林雨桐催三个人上楼去写作业。
这边饭桌还没收拾呢,育蓉急匆匆的进门,将包挂起来,脱了大衣就笑道:“都吃了饭?给我剩了没有?”
话音才落下,高城就进来,手里拎着烤鸡,“几个猴孩子呢,烤鸡吃不吃……”
话没说完呢,就见老丈人的面色不对,这是怎么了?
林双朝去沙发上坐着,问育蓉说,“今儿家里有人给送梨了,这事你知道?”
知道啊!育蓉就喊道,“小张,给我拿一兜,我一会子要带走。给我公婆尝尝。”
林双朝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发出极大的声响,“之前小桐问过你小姑,问她说,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而今,我也问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
育蓉愣住了,朝前走了几步,“爸,您干嘛呢?就是几箱子梨而已!我还给了他们……”
“几箱子梨?”林双朝冷笑,“你多大的能耐呀,叫人家一县父母官给你送梨来了!你是谁呀?人家凭什么给你送?”
育蓉这次真懵了,“我不认识原县的什么父母官呀!我就是认识一个朋友,他以前在S委办公厅,后来去下面挂职去了……我们是朋友,他带回来过原县的梨,我就说叫他回来的时候带一点,那个口感好!这又怎么了呢?我们就是单纯的朋友,我也送给她很多东西,那我吃我朋友几箱子梨,这过分吗?您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单纯的朋友?”林双朝看她,“你若只是你,你的朋友只在第九棉纺厂!打从你一脚踏出来,你哪有那么些单纯的朋友?你不是不明白,你们这一个个的小圈子里图的是什么,可你还非要拉扯!在你嘴里的一件小事,在她眼里就是个机会。她以这个机会卖好,提供给别人,这既是给别人机会,又何尝不是给她自己增加砝码!叫下面的人都看看,她的关系,她的背景有多硬!领导的私事她都知道,叫人以为这就是私交!这个消息一兜售出去,然后呢?然后有心人就上门了。家里缺什么,人家送什么。家里想要什么,人家眨眼就知道了。赶明我说我落枕了,后儿就能堆半屋子的按摩枕,这道理你不明白?”
“就几筐子梨,你就是收了,这是多大点事呢?”育蓉简直不能理解,“您不觉得您不近人情吗?人在这个世上,是得跟人交往的……”
“闭嘴!”高城拉了育蓉,“爸说的对!越是在一定的位子上,越是不能那么多的人情。真要是乡下谁家种了水果了,给爸送来了,爸不收,这才是不近人情。这种明显带着目的性的……一旦开了口子,那下面都往上送东西,这进进出出的,像话吗?你看谁家有那么些进出的人?多是老下属上门,带点土特产罢了。”
育蓉推开高城,“你闭嘴!边去!”而后又朝前几步,“爸,县里的领导就算是来了,又怎么了呢?人家只是……”
林双朝抬手将茶几上的茶杯给摔了,“靠私交寻求晋升门路……”
“那又如何?谁没几个嫡系的下属……”高城能气死,拉着她就走,“出去冷静冷静……”
吴秀珍呵斥道,“育蓉,你在教你爸爸怎么去工作吗?我看你爸说的对,你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那边林双朝却已经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看高城,“山山回来跟我说,他明儿要发言,用班级第一的发言稿……给孩子转学吧!尽快!”
育蓉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看林双朝,“您这是不光不要我了,连孙子也不要了?好!我走!”
说着,站在下面就喊山山,“下来!回家!”
林雨桐没劝,育蓉根本就不知道轻重。这事非给个教训,甚至从单位给调离,否则,她真能惹出大乱子来……
第934章 流金岁月(65)
育蓉是真带着孩子走了,也真的给孩子转学了。
高城快被气死了,岳父说给孩子转学这就是一说,就是为了引起咱们的重视的。并不是非得给孩子转学。比如,可以去学校,找老师谈一谈,不要给孩子那么多特殊的关照。甚至于可以给孩子调换个班,换个老师也不是不可以。再不行,可以转去明明去读的那个学校,人家金明明能去读,咱们家高山也可以呀!老师只要在学习上多关注一点,在其他方面真没那么重要!弄个什么发言不发言的,小学生而已,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多出这个东西,于咱家的孩子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对于考第一的孩子来说,孩子咋想,人家孩子的父母怎么想?易地而处,这事你可肯甘心?
死活说不通,倔的呀!
高城不管她了,反正周末带着孩子去老丈人家,她不去那就别去,他总带着孩子过去的。
林双朝没等来老二认错,一周没来,两周还是没来,到了三周了,依旧死倔着没来。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么大一人,这都没想通,那就证明她想不通了。
既然想不通,也好办。
林双朝在内部会议上做了自我检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嘛,对吧!咱就自我批评,更在组织内部摊开的说,说他的子女教育,重点说像是育蓉这样的,“……这是我知道,有我的女儿。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户……”
将事情摊开了讲,这真的是一点也没有给他那个二闺女留朝上的路呀。
这还不算,回头林双朝给育蓉所在单位的主管部门的领导打电话,“简拔年轻干部是否公平,我看这有待商榷。林育蓉的工作有什么成效呢?务虚那一套可以收起来了,我只问一句,她干出什么实绩了……”
这个态度表达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弄?
上面有个培训班,为期三个月,育蓉被单位推荐,“去吧,先去培训吧。”
刚好在提副局这个节骨眼上,直接被调离了。
育蓉都不可置信,这领导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之前还说优先给自己的办公室安装电风扇,等天热的时候一准就能用上。结果呢?变的是不是太快。
这事太丢人了,在单位这个贺喜那个恭喜的,一拨一拨又一拨的饭局都庆贺过了,结果换来这么一个结局,谁受得了这个?
上了一半的班回家就嚎哭出声,“肯定是爸……他怎么能这样……我还是不是他闺女了?”
高城叹气,“爸叫我告诉你,你是挂在他的身上,所以,你才觉得你到处都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而今,把你从他的身上扯开,叫你看看,你身边多少是人多少是鬼,多少人是带着真心的……爸不是不要你了,只三个月,你先去……感觉一下从你以为的高处掉下来是什么滋味……”
育蓉没言语,哭了一场,该干啥还是干啥去了。她不想在这个单位干了,这次的事太丢人了。她想等培训班结束之后,调动一下工作。
可结果呢?给这个打电话,这个说,“林姐,我哪有那个能量?你这不是笑话我吗?你一个电话自己就能解决的事,偏来找我!可真会拿我逗闷子。”而后又给那个打电话,那边说,“哎呀,这可不巧!没有位置,你怎么调呀!这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吗?要不,你叫乔主任背着你家老爷子给下面哪个单位打个电话,这事就办了……”
都给推脱了!并没有人掺和自己的调动。
怎么样?回去求爸爸?不去!
不去的结果就是她真的给调动了,调动到哪里呢?调动史志办去了。
育蓉:“………………”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地方一般人谁想的起来。清闲是真的清闲,也无所谓压力。在她的感觉里,那地方就是一个一本书,一杯茶能消磨一天的地方。
借着人家单位的楼,外面挂着个牌子,就一间办公室那么大的地方。五六个同事,这就是全部。
想叫周围的同事知道自家爸爸是干嘛的,可人家关注吗?这些人要是有上进心,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吗?
反正他们五个人一个大办公室,一人一个办公桌。八点该上班的时候,十点以前到都不算是迟到。六点下班,但四点以后走就不算早退。只要给老主任吆喝一声:有事,得早走。
你随意。
看着老主任的样子,她就觉得,老主任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上了一周的班,她再也忍不了了,四点就往回走,直接回娘家来了。
天热了,院子里的菜陆陆续续的能吃了。桐桐割了韭菜,打算晚上包韭菜饺子吃。结果育蓉气哼哼的来了。
这次来是骑着自行车的,推着车子进门,直接撒手,车子噗通一声直接摔在地上了。
林雨桐刚要说话,育蓉抬手,“你不要说话,我今儿等咱家的大领导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进去就坐在沙发上,不动地方。
吴秀珍皱眉,“你不好好上班,到底是想干啥?”
育蓉不说话,犟着呢。
小张给倒了一杯水,人家也不接不喝。
林雨桐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育蓉上班的地方距离这边挺远的吧。不过快了,六点多一点一般林双朝就回来了。
韭菜给小张叫她收拾,她这才坐到育蓉身边,“在史志办上呆上三年五年……别迟到,也别早退。爸不是把你放在那个不管你了,而是希望你沉寂三五年,哪怕不学别的,在史志办学学党史,一部党史,就是一部近代史。用三五年时间,把这个学好,必有所得的。而那个时候,也才三十多岁,正是思想趋于成熟的时候,你急什么呢?你就是做个务虚的官,那也得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呀!不管哪头,你总得有一样吧。”
育蓉冷笑一声,“爸要是升的上去,他的政治生命还能多延续一些年。要是升不上去,三五年之后,他得准备退二线或是干脆直接退二线过度……那个时候,我便是……”
“那你所求不还是爸的庇护?”林雨桐叹气,“爸是想争取一些多的学习机会给你。全的不行,只专一样,花费那么些时间,该是足够你用了。”
育蓉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不是人人到了这个岁数还能看进去书的!我跟你不一样,你爱看书,我打小就不爱学那玩意,怎么办?这个岁数,叫我再去学,可能吗?是!在这一点爸肯定喜欢你这样的,说学就学,当真就学进去了。可我不行呀,我试过了!你姐夫现在还在折腾什么自考,自考完了,还想读研……他还能读的进去,我不行!”
“你没有静下心来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育蓉看向桐桐,“真的!我真的是尝试过……”
那这怎么办呢?跟她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道理!说不通的,除非她自己能沉下心来。
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说不学就能无师自通的。
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偏要往这方面来挤,林雨桐就说,“你要是再这么喊,说你实在学不进去,那你这个工作只怕也保不住。”
保不住?保不住能让我上哪去?
林雨桐才要说话,林双朝就回来了,“上哪去?车间就很好。那么多一线工人,不也一样上班拿工资。实在不行,你就去下车间去吧!”
育蓉扭脸看过去,林双朝沉着脸,脸上一丝放松的意思都没有。
“下车间就下车间!”育蓉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只要你能调动,我就回去下车间去!”
吴秀珍能气死,推着育蓉往出走,“赶紧回去接孩子去!知道高城有读研究生的心思,那就多放几分心思在家里!给高城多腾出一点时间来。有这三五年的时间,高城也读出来了,你就是整天放在那个办公室熏染,也熏出几个道道来了。到那个时候,再……”
话没说完,人家走了。
林双朝满眼的疲惫,在书房揉了揉眉心。见桐桐进来了,才叹气道:“你二姐写的那个字呀,还没有明明写的好呢。想想来往的文件上,都是一些小学生似得签字……你敢想?多少人背后说她,她不觉得!有这么几年,好好的读读书,白天没事,做一做读书笔记练练字,就这点要求,难吗?就是每天在办公室抄书,只要不是愚笨之人,三五年还变不了个样子吗?结果你看看……人心浮动!人心浮动了!”
这是说,不但育蓉变的急功近利起来,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正朝着急功近利的方向在变。
“得叫她再静静,非时间不行。”林雨桐扶着林双朝起来,“您呀,别急。我这姐夫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的。您看,他在高校内搞后勤,只算是职工,有大专的文凭,而今又自考本科。之后,他想读研究生。彻底脱产,在校攻读,三年下来,这就正儿八经的学历。便是留在大学,以现在来说,研究生学历,不低了!若是能边工作边读博,有个博士学位,就能稳稳的留在大学里。从大学里出来的学者型官员也不少的!他是怎么选都行。我二姐呢,现在一心折腾,偏又折腾不起来。可这两口子之间,人家一个劲的朝前走,她留在原地不动,真等我姐夫考上研究生了,她就慌了!学校里年轻小姑娘多了,她不得着急呀!把心思用在我姐夫身上,知道没有您,闹不好我姐夫也得飞,她自然就乖顺了。”
是啊!从来没想过叫女儿结婚以后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可若是她老这么着,那还真就不如多把心思放回家庭,相夫教子算了。
还真就是,以前高城全包了家务活,现在也不叫育蓉做家务,都是孩子奶奶过来做家务的。他白天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学,其实后勤哪里那么多事呢?人家也知道他的背景硬,只说换着来,今天你守着办公室,明天我守办公室。不守着办公室了,就正好去学校的图书馆和自习室。
需要什么资料,学校基本都能找到。
便是守办公室的日子,那也很安静呀。一年能考两次呢!他选的是中文,这个考起来主要看能不能记住那么多了。他学的法子很死,就是死记硬背呢。有时候他甚至都不要课本,就是买一本题。一道题一道题的往过背。
四月份那次考美学的时候,他是第二天都要考试了,美学还没来得及看,更别说记了!放弃吧,又不甘心,怎么办呢?从第一天考完就开始看书,熬了一晚上,把美学试题给看完了。
结果这不,成绩出来,六科全过。
美学六十一分低空飞过,他自己也很惊讶。
拿着成绩单就给林双朝汇报来了,一脸的不好意思,“爸,你放心,我明年绝对能拿到本科毕业证。随后就申请研究生!”
林双朝不住的点头:“下了苦功夫了?”
高城不好意思的笑,“错过最好的年纪了,就剩下苦功夫了。”
一晚上只睡四个小时,这是需要大毅力的。
林双朝觉得这是唯一叫他觉得安慰的地方,“要是实在扛不住,就休假一段时间,经济上的困难,都是小事……”
等高城走的时候愣是给高城塞了一千块钱,“身体要紧,休假工资不能全额,奖金也没有了,肯定紧一些。拿着,别叫你父母作难。”
高城拿了,把成绩单给老丈人留下走了。
林双朝细细的看每一科的成绩,然后很认真的将成绩单给保存起来。在单位上也不避讳人,还跟乔正打听,自考本科汉语言文学需要考多少门。
然后连乔正都知道,领导很高兴!因为领导的二女婿很上进,孩子都不小了,踏实的念书去了。
吃饭的时候碰上了,人家说他家的女婿是名校毕业的,老林也说他自己的女婿,三十多了,打算读研读博。人家读名校是荣耀,他女婿哪怕后进,他也觉得脸上可有光彩了。
然后改天,又拿了小女婿写的一幅字,要挂在办公室。
来来往往的进去汇报工作的,或是找他谈工作的,都问呢,“真是一笔好字,哪个大家的?”
老林每次都可谦虚了,“我家小女婿写的,小孩子家家的涂鸦之作?可还登的了大雅之堂?”
何止?这是大家风范呀!“了不得呀老林,女儿是作家,姑爷是书法家,书香世家的底子打的好。”
老林颇为得意,“还有好字呢!回头上家里来,喝茶赏字画,如何?”
“好的我可要带走的。”
老林最爱听这个话,“一副字画一斤好茶叶,低于这个价格不能成交!”
然后周末家里果然很热闹,四爷就哪里也不能去了。
论起雅,哪里还有比四爷雅的人。在院子里摆上茶具和书案,笔墨纸砚摆好。
跟自家住的最近的一位谢伯伯,摇着扇子早早的过来了,“必是小金在烹茶,顺风飘到我那边的院子里去了,这个味道——香!”
桐桐笑着把人往座位上带,“您是行家,这是从南边来的春茶,本是一味野茶,泡的话,涩味重,回甘也一般,还就得烹着喝……”
四爷给倒了一杯,“您给品品,看到底如何?”
谢伯伯端了小小的茶杯先事闻了闻,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嗯!好,唇齿留香,不见丝毫涩味。”说着就喊老林,“你有这么好的茶,怎么好藏着呀。”
“茶好!只是等闲谁有时间烹茶喝呢?”老林从屋子里出来,也是一把扇子,过来跟对方面对面坐了,也接了一杯,“也就是我家这俩孩子呀,在外面挣几个钱,生活上很有些小资的调调。”
谢伯伯就说,“这可不是小资,富起来了,就得允许年轻人消费嘛!小金我是知道的,农具做的很好!听说已经在谈出口的事了,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签了几个大单子,急需扩大生产规模,最近都在忙这个事。”
谢伯伯点了点老林,“弄了这么香的茶勾搭人来,必是你老林有什么事……你这个女婿的事,不属于私事。不用你开口!”
四爷就笑,“各级部门都很重视,真无事!”
老林叹气一声,就道:“老谢呀,我是为了几个机械厂的事把你勾搭来的。”
老谢看了四爷一眼,再看老林,“你这个老林,你讲原则,你讲奉献,但是你不能叫孩子跟着你一起讲奉献,对不对?机械厂的问题积重难返,你要是把你女婿往里拉……你可把孩子坑了。人家孩子手里有技术,就能做大,你给他挂俩大号的包袱,拖着他那可不成。咱们企业得改,这是事实。但咱们也同样在扶持民营企业嘛!很不该强行做媒,拉郎配,非得把双方捆绑在一起,这是不合适的。”
说着就看桐桐,“小桐呀,你爸这个人,这种事不用事事听他的。”
桐桐就笑,“您别急,不是那么一码子事。”
那是什么事?
四爷就道,“我在寻求合作者,想打造一个农机产销一条龙来。”
农机产销一条龙?这个提法一听就觉得规模相当大!
老林指了指一边放着的旋耕犁的刀片,“你看一下,实验数据出来了,而今世界上的同类产品没有比它更优的!”
哦?
老谢过去过来看了,然后急切的朝四爷伸手,“实验报告给我!”他翻了的很快,而后看四爷,“小金呀,只拼钢铁的测试数据,你就能打造出一个钢铁巨无霸出来呀!”他说完就看老林,“借一步说话!”
老林心里笑,这次我非把我家四海托上去不可!
第935章 流金岁月(66)
筹备好的茶话会,没喝成茶,人家聚在一起之后,换了个地方开会去了。
四爷和桐桐面对面坐着,这茶干脆两个人喝算了。说实话,四爷那个规划的模式,是很容易形成垄断的。跟农业息息相关的行业里,若是真叫做大做成了一只巨无霸,是有巨大的风险的。
当然了,并不是说发展的大了,不受制约。真不是如此的,毕竟这是一个钢铁的行业,这玩意最离不开的就是矿资源。
也就是说,人家可掐着你的脖子。
老林回来就把四爷和桐桐叫到书房,“我听说,所有的产业都在桐桐的名下?”
是啊!四爷觉得……好似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家里的什么都是在桐桐的名下。
桐桐点头,是的!家里的产业一直就是我的。怎么了呢?
老林就说,“而今,你看你怎么去想了。眼前,有两个方向,其一,你可以考虑入股机械厂,国有占比百分之五十一,这个不能动。企业职工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之后,你注入资金……”
四爷皱眉:“爸,促成这件事,你是担着风险的。企业盘活了,可您难免被非议,说此行为有变卖国有资产之嫌!”
老林就笑,“若是别人,这个提议我是不同意的。但是,这个人是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个风险我冒了。”说着就笑,“当然,在咱们之前,是有先例的。著市对电器厂的改革就能借鉴。他们也是一样,保留了51%的股份,余下的部分出售给电器厂的企业负责人和职工……将国有变为股份制企业……”四爷知道这个案例,这是大胆的尝试,上面对此还没有结论。可电器厂跟这种和能源密切相关的企业不同。真要这么办,老林所承担的风险就比预想的大的多。
就听老林又说,“当然了,也可以采取合作的模式。但你要知道,企业若是不改革重组,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便是与其合作,风险也极大。而这一重组,必然掣肘你这个合作方……”
四爷一时没有说话,其实这两点都不是老林想叫自己走的路子。要不然,他不会一开口就问自家的产业在谁的名下了。
桐桐就说老林,“爸,您只管把话往完的说。任何一种选择都是有利有弊的!咱得承认这一点。”
老林就叹气,“资源——企业——农业,你知道把这些串起来,将来得是一股多大的能量。你设想的东西要是叫别人看过,他们就是笑笑。毕竟,远景规划和现实永远是存在距离的。梦想和痴心妄想,有时候就一线之隔。有人觉得你的规划是痴心妄想,但我却觉得,你有能力将它给实现了。若是如此,这于你而言,于你打造的这个商业王国而言,是幸或者不幸?你想触及的两个方面,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嗯!这话事中肯的!其实,做起来之后,想财富返还给社会也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要是追求个人财富,说实话,手里的钱早就不知道翻了几番了。
老林又问四爷说,“还记得当初,我问你关于工作的想法,你说……供销社的职能尚需要挖掘!这话是对的,只是你当时在一个小小的基层单位,又是在你一直生活的环境里,你根本就不能有所作为。便是要做什么,也无人信。所以,你辞职了!你自谋出路,我当时觉得,这是明智的选择。而今,你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了你的能力。那么我还是想问一声,你是追求更多的个人价值和个人财富,还是想着国家财富与个人价值相结合。这两种选择,无所谓优劣!选择任何一个都对。若是你选择前者,我也会全力支持。一个庞大的民企,也能创造出无尽的财富,也是国家所需要的基石。只要事情是好的,是进步的,哪怕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若是选择后者,我也会同样支持,怎么操作,这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回去想一下,到底要选择哪一个就行。”
果然如此!
林双朝会这么去想,两人一点都不意外。
当然了,这里面会少了个人的财富吗?也不会少。毕竟技术这个东西,只要使用,就会有红利可拿!起点不一样,发展的速度必要是不一样的。所创造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两条路摆在面前,选择后者四爷不反对,“……但我得想想现有的该怎么安排。”
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四爷和桐桐从书房出来,其实两人不是不愿意走这么一条路。事实上是,四爷原身留下的问题,他压根走不了这条路。要是为了自家挣钱,那就自己干。但像是农业超市,想铺满全国,容易吗?可如果站的高了,这件事却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可如何跟过去切割?四爷没法自己去操作这个事。那咱就自己便可以了。从来没想过用林双朝的关系,也从来没想过林双朝会动用他的能量却办这件事。
吴秀珍偷偷问桐桐,“要是如此,咱家还是挣的少了吧?”
挣的再多也没想着留那么多给子孙,其实所得差不多的。
吴秀珍想了想就点头,“也对,钱多了是祸不是福!既然得的差不多,那你爸说的那个事……是不是更好一些?难得你爸肯为儿孙筹谋了……不过你们现有的厂子怎么办?”
好办!那边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可以一并卖给机械厂。没有钱没关系呀,可以在郊区划拉一块地,地怎么用是以后的事了,横竖给地是吃不了亏的。
还就是这么处理的,把现有的厂子置换给机械厂,换取了郊区一大片土地。而后,四爷以技术能力,被当做特殊人才重新纳入农业机械厂,出任厂长一职!
育蓉简直无法理解,说桐桐,“你知道现在人人都在想着法子下海经商挣钱的吧?可你们呢?啥都听爸爸的!爸说的都是对的?我看呀,爸就是被你们给惯的。你是不是不识数呀,四海知道只凭着那一项技术,你家能挣的数不过来吧!可那机械厂都快倒闭了,爸叫四海去?什么意思呀?拿自家的去贴补公家的?这么做于你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呢?他这个人,沽名钓誉惯了!这么来一下,怎么着呀?咱爸是不是又快高升了呀?踩着你和老四的肩膀,扶摇直上……就没见过这般自私自利的爹!”
别说育蓉这么说林双朝了,便是老家那边难道没人说?
大家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逻辑!为什么好端端的,自家的厂子不干了,去了快破产的企业里干去了。那地方能发的下来工资不?
谁不说老四被坑惨了。
有人都念叨到金印耳朵边了,“……莫不是孩子叫人给哄了?也是,提防谁也不能提防老丈人呀。你看看这个事闹的!厂子在自家手里,那每天赚的,钱哗啦啦的往家里流,就跟扫树叶似得。现在呢?”
金印晚上躺下,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杨淑慧哼了一声,“那些话你别听!啥也不知道就瞎扯淡呢。老四那是吃亏了不言语的性子?不说老四,就小桐,谁想欺负一下老四试试看?那是一丁点亏都不吃的,除非她乐意。这必是有咱看不透的事在里面呢。一个能挣了那么多钱回来的人,又不是傻子。这里面要是没啥好处,老四和小桐指定不干。”
金印翻身转过来,“我知道……我咋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他老丈人提携他……他那个过往呀,不是这么个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坑的地方都不好安置。咱懂的不多,就是觉得吧……他弄的那东西都是铁呀钢的,这玩意从古到今……啥时候是彻底放开的?村里这些人想不透的,可我这心里隐隐的是有些明白的……人家老丈人不是坑老四,是替老四想的远,怕有个闪失,想给孩子一条稳妥的路子!现在厂子亏损是不错,但技术带去了,这就亏损不了了。挣了钱了,起死回生了,老四就站住脚了!是这个道理不?”
可不就是!
杨淑慧就说,“趁着天气好,我想多晒点酱豆。多买点豆腐,晒点豆腐干。下次给老四捎带着去!不光是小桐和孩子爱吃,老亲家那边也挺爱吃的。”
金印就叮嘱,“明儿给小桐打个电话,就说……咱没多想,也多谢亲家啥都帮着想到了。咱是亲爹妈,那边也是亲爹妈,亲爹亲妈是不会看着孩子吃亏的!”
好!杨淑慧第二天果然就打了电话过去,吴秀珍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亲家母在那边说,“别管谁在你耳朵边嘀咕啥,你都别信。小桐呀,你爸肯定不会害你跟老四,我们可信这一点了。只是我们见识少,可能看的没有那么远。你们的事上,我们干着急却没法子。你爸肯为你们操心,我们是感激不尽。”
桐桐就笑,“放心吧,将来所得并不少。”
挂了电话,吴秀珍叹气,“你看,连你公公婆婆都知道,你爸必是不会害你们的。可是你二姐呢,她不信!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连亲爹亲妈都不信,她能信谁?”
金明明靠在沙发上叹气,老气横秋的:“父母之为子女,则为之长远计!姥爷想的是长远的事,姨妈想的是眼下!”
吴秀珍马上就道:“你看,连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她一熊孩子,知道什么呀?!
林雨桐瞪金明明:“作业写完了吗?又出溜下来干嘛?”怎么那么爱跟大人搭茬呢?这话说的,不是撺掇的你姥姥收拾你姨妈吗?
第936章 流金岁月(67)
老旧的办公室里,陆陆续续的都来开会了。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把刚沏的茶放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办公室主任陶成马上就将茶挪了位置了,“蔡厂长的杯子以后不能这么放……”
小伙子一副迷蒙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哦哦哦’的应承着。转过身却露出几分讥笑的神色来,又去忙去了。
陶成正细致的摆弄茶杯子呢,办公室的门推开了,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女同志。长的有些丰满,跟谁说话都带着笑意,“陶主任,只给蔡厂长沏茶怎么行?咱们的茶呢?”
陶成忙伸手,“尤厂长,您的杯子。”
偏心,永远只给老蔡事先准备。
正说着话呢,瞧瞧,都来了。
这个说,“四海农具,这谁不知道?做的挺大的,没想到把他给弄来的。”
“能耐是有的,听说也很有背景。”
“那是,如今挣了大钱的,哪个是没有背景的。”
正说着呢,门一把被推开了,进来一壮汉,身后跟着一三十才冒头的女同志,这是主管生产的厂长蔡九阳和主管后勤的副厂长王玥。
尤品抱着茶杯子吹了吹,就笑道:“哟!两位副厂长又一起谈工作了?”
王玥回以微笑,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把本子重重的拍在会议桌上,好似桌上有多少灰尘似得,不停的用笔记本拂来拂去,一说话就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语气:“新厂长来了,当然要有后勤上的保障,可不得谈工作嘛!怎么?尤大姐有意见呀?您没提前找新厂长汇报汇报工作?”
尤品才要说话,蔡九阳一拍桌子,“开会了!哪那么多废话。”说完,不等别人再说话,就看陶成,“都几点了?去请金厂长,就说开会了。”
陶成应了一声,利索的出去了。出去之后就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才到九点。这个开会时间是金厂长定下来的。但是之前厂里开会,都是提前十分钟。这是蔡副厂长定下来的。
他就在外面等着,等着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敲门,门刚一敲响,里面就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厂长,快到开会时间了。”
四爷站在窗户边,抬手看了看手腕,而后点头,“知道了。”
陶成出来的时候有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感觉!这位是要背景有背景,要能耐有能耐,蔡九阳再想欺负此人,怕是不成的。
四爷没那么着急,又朝外看了几眼:农业机械厂是个五十年代成立的老厂子!迄今已经有四十年的历史了,这是一个特别有年代感的地方,说实话,进来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再想捕捉到一点什么,却也不能了。他又看了一下时间,将桌上的本和笔抓在手里,往楼上的会议室去。
主持会议本是一把手的事,可这位姚书记很有意思,除了第一天见了一面之后,人家请了病假,住院去了。此人要不了两年就退了,不想掺和到这麻烦的事里了。
而今,工资都发不全了。原来的厂长调到下面的县的农机局任职去了,这厂子就是一个大包袱,有办法的都想跑。
跑不了的想的是这个月咱们厂这五千人的工资怎么发!去找哪个领导能想办法再给咱批点钱,把工资先给发了再说。
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厂子。这个厂子从车间到办公楼处处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老旧的气息。此刻脚下的水泥地面斑驳的已经不是一点了,两扇办公室的大门依旧是五十年代的风格。这么一推开,老旧的桌椅边坐着几个人。
见他进来了,有些点头示意,有些客气的笑了笑。
四爷才一坐下,办公室的钟表显示,时间整九点,一点没多,一点也没少。
“开会!”四爷把本和笔摊开,“姚书记因病缺席,陶主任记录一下。”
陶成在边上赶紧拿笔,这是要做会议记录的。
四爷这才抬头扫视了一圈,“各位的资料我看过了,我认识你们,你们也认识我了。那就不浪费时间了,咱们正式开会。今儿这个会议,你们说,我听!诸位都是在厂子里数十年的人,工作年限少的,必是厂子子弟,你们对厂子最熟悉。今儿开会的第一项流程,就是摆问题。你们把厂子的问题往出摆,能马上解决的我就给解决了,暂时解决不了的,我会承诺解决的时间,多久能解决,这得有明确的说法。”
蔡九阳才要说话,四爷像是没看见他,只朝坐的最远的几个人指了指,“从几个车间主任开始吧,你们在生产第一线,接触的都是咱们的工人。有什么问题,难处,一起都摆出来。”
第一车间的主任叫顾峰,他左右看了看,又看了蔡九阳一眼这才道:“厂长,要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半停工了,大家伙的工资只能拿到百分之四十。而且,这已经持续一年了……”
四爷在本子上划拉了,就道,“什么时候能复工,什么时候能把工资全额发放,奖金能有保障呢,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大家!复工,那便是有活干。干活拿钱,就这么点事,对吧?之前是没活,而今呢,是不愁活!四海农具之前签署的出口大单,随后会全转过来。这几个单子可以保证,一年之后,咱们不加班加点都干不出来……”
这话一说,大家顿时都坐直了。
顾峰忙道:“厂长,您放心,咱们厂的机器维护的很好,技术也没有问题,您只要现在下令,咱马上就能复工。”
四爷就道:“不急!等开完会再说。就是给大家一个定心丸,要是快的话,本月起,能保证足额工资的发放。”
“那……那就没问题了。”
车间只要知道能开工,那其他的问题真就是小问题。
蔡九阳轻咳一声,才坐直,四爷扭脸看张为民,“张副书记,您有什么问题?”
张为民看了蔡九阳一眼,就笑道,“主要是退休职工的问题。”
“退休职工是个大问题,这个不能咱们厂里要如何便如何,还得跟上面的政策挂钩。这样,咱们有很多老师傅,是因着给子女接班的原因,退的早了。厂里之后会很繁忙,甚至于需要子厂完成配套,随后咱们再开会商议一下,适当的返聘一部分老师傅……最迟下月底给明确答复。”
张为民记在本上,把日期标上。听出来了,这位厉害的很!进来不说领导谁,不三年计划五年计划的来这一套,他很实在。你们有问题就说,我给你解决。不说虚话这一点,工人就很喜欢。
他马上点头,“回头我统计一下大家的情况,三天后给您送过去。”
好!
随后四爷又指了指工会领导,“请讲。”
“主要是住房问题,十年前厂里就承诺给青工分房,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部分都没有分到房子。分到的住的都特别拥挤……”
四爷就道:“年底吧,年底争取在家属院建高层住宅。之前我去家属院转了,还有一半是三层的老楼……争取年底把项目定下来,而后招标,开春盖房。工会可以着手摸排各家的情况,便是建房子,还是要听取大家的意见的。”
蔡九阳直接打岔,“金厂长,厂里的钱怎么用,这是需要大家讨论的!”
四爷马上问说,“改善大家住房这件事,蔡厂长有异议,诸位呢?同意吗?同意的请举手。”说完,他先举手。
这种事,谁反对?
不管能不能实现,厂长在办公会议上承诺的,不成他也得给说法的!所以,为何要反对呢?真要反对了,唾沫星子不得淹死人呀?蹭蹭蹭的都举起来手。
四爷扫了一眼,“陶主任记一下,蔡厂长反对,王玥王副厂长弃权。”
陶成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蔡厂长这样的,都没冒泡呢,就被压的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蔡九阳直接起身,将凳子朝后一踹,起身直接走人。
王玥收拾了东西,下巴一抬,冷哼一声,“肚子不舒服,不能开会了,我请假。”然后跟着蔡九阳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爷没多瞧一眼,只看尤品,“尤厂长,财务是你分管的。回头你叫财务科准备一下。我邀请了审计和纪律委,财务交接是重中之重,该核查了。”
这话一出,会议室连大气都没人喘了。
四爷就问:“还有谁有问题吗?”
暂时不敢有了!
四爷直接起身,“散会!”而后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
尤品利索的起身,追着四爷出去了。
四爷才进办公室,尤品就敲门,“厂长,我有工作要汇报。”
“请进。”四爷坐在,将保温杯打开,才抿了一口人就进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尤品哪里顾得上坐呀,“厂长,我上任才三个月,情况还不算是摸清楚……”
“你的情况我知道。”四爷就问说,“要调整一下工作吗?”
啊?啊!尤品赶紧道,“要是能做妇女工作,那就再好没有了。”
“财务对专业性要求高,半路出家有些艰难。”四爷应承她,“你打申请,随后就调整。”
尤品当时就写了申请,放下笔的时候,她还是提醒了一声,“您也知道,我们都是长在这个厂子里的。蔡厂长的父亲是老厂长了……王玥王厂长的父亲曾经就主管过财务……”
这里的领导层,都是坐地户!要是都给掀翻了,厂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九成九会生事的!
四爷叹气,这就是不爱跟桐桐以外的女人打交道的原因了!一个个的都太笨:也不想想,这些话需要你提醒吗?生事?不刺激的他们生事,就不能快速的处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提上来的?
咱不是在职场上歧视女性,就是单纯的觉得,凡是接触过的,都不如当初的桐桐聪明!
第937章 流金岁月(68)
他家聪明的桐桐中午打电话来,问厂里的伙食可还习惯的时候,听四爷说了一句要核查账目,直接就提醒说:小心火灾!
是的!小心火灾吧。
这个厂子里的账目要是查,会吓人一跳的。账本之类的,会有人很乐意一把火给烧了的。
挂了电话,四爷出去,外面是厂办办公室。刚才打饭的时候在食堂他注意到了,总有那么几摊人,组合很奇怪。
有一看就文质彬彬坐办公室的,有一身灰尘瞧着有些狼狈的,这些人凑到一堆,其实是有些不和谐的。
坐办公室的,都喜欢打了饭回办公室吃,特意留在食堂,那就说明他在办公室被排挤。
而半停产的情况下,身上还那么狼狈,必是被派去干活去了。
再看看他们过分年轻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是近一两年才被分来的学生。他们在厂里的背景多数很干净。厂子不行了,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前途,在厂里吧,又融不进这个群体,异常的憋屈。
四爷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到厂办公室门口了,看见一个正拎着水壶,要出去打水的年轻小伙子。一个人手里抓着五个暖水瓶,四爷就说,“这个谁……就你吧!先把暖水瓶放下,替我跑个腿儿。”
路秋山愣了一下,赶紧给放下,“厂长,您说。”
四爷把地址塞过去,“去我家里,帮我取个工作日志……”
路秋山一看地址,赶紧收起来塞到兜里,“您放心,我赶下午上班之前一准回来。”
嗯!去吧。
然后路秋山坐公交直达这个家属院,都说新厂长有背景,可怎么也没想到,背景这么硬呀!他大着胆子往门口去,跟门卫道:“您好,我找林作家……”
“是金厂长叫你来的吧!林作家刚才已经打电话说过了,请进吧。”门卫叫他进去不算,还给指路,“第二个路口朝右拐第一户……”
好的!谢谢。
路秋山真就进去了,里面安安静静的,他顺着指点来到家里。在门口敲了门,是个三十上下围着围裙的大姐给开的门,这大姐笑道:“是金厂长打发回来的吧?”
是!
“请进。”
路秋山这才知道,这人不是金厂长的爱人林作家。
从院子里穿过去,进了屋子。沙发上坐着个看起来特别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见自己就笑道,“还麻烦你跑一趟。”然后递了个袋子过来,“笔记本在里面,再捎带一件衣裳,瞧着起风了,下班冷的慌。”
好的,“那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有劳了。
等人走了,小张还道,“一个电话,我就给送去了。”
桐桐笑着没言语,四爷怕是得用这个小伙子干要紧的事。初来乍到,不给对方交底,对方怎么敢跟着你干?
传说中的背景那叫背景?
得真的叫他看见了,这才算!
是的!路秋山就是这么想的!给四爷直接送到办公室,低声道:“林作家叫带着衣裳,说是起风了。”
四爷‘嗯’了一声,在对方要走的时候却又叫住了,“你叫路秋山,去年分配来的大学生,学的是机械……怎么一直在办公室打杂?你的资格不够进技术处?”
路秋山摇头,“不是……是缺个写材料的人,特意从技术处借调过来的。”
“平时的材料都是你写的?”
是!
四爷就问说,“去年分配来的,有几个人?”
“十二个!”路秋山就道,“工资一直发不下来,有些找到别的门路调走了,我……家里是农村的,还想看看上面有别的政策没。不过您来了,厂里的情况会好的……”
“这样……有件事,你得找几个靠得住的……”
路秋山猛的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靠得住的能找到十来个,都是这两三年分配来的大学生,有些在技术处混日子,有些在车间实习,还有的在各个科室打杂……”“嘴紧一点,不要露出去!厂子到了这个份上,最大的问题,在人不在事!不把占着位置的关系户踢下去,像是你这般年轻,有知识的,就无处可提拔!你叫人看着财会科,防止火灾!”
防止火灾?是说有人会偷摸烧账本,来个没有证据?
懂了!
四爷点头,真做到不泄密把事杜绝了,是好事!不小心泄密了,吓住对方了,也是好事。
办成了,证明此人可用。办过这件事之后,他就会把他当成嫡系的自己人。
办不成,再挑别的人便是。
因此,他没有多余的交代,想看看这件事他们能做到什么份上。只是当天晚上,刚十二点,林双朝还没睡呢,电话响了。
而今电话是两条线,楼上跟楼下不是一码事。
楼上的电话一响,林双朝就朝上看。结果三分钟不到,四海下来了。
“这是?”
四爷抓大衣要出门,“爸,您睡吧!没多大事,厂里有人要纵火,被及时发现了。动了119和1—10,厂办打了电话来,我去处理一下。”
这可有意思了,新厂长才上任,有人就纵火,这是逼的急了吧。
林双朝便笑了,“去吧!自己小心些。”
好!
林双朝放心的去睡去了,吴秀珍操心的,“听听,多悬呀!”
并不!必是胸有成竹,早就谋算好的。还担心他短期内处理不明白这个关系,结果呢,他就没想处理,他是连窝给踹了,重搭班子。
这是一种跟自己完全相反的处事手法!
临睡着前,他还跟老伴儿嘀咕,“咱家四海……将来走的比我远。”
四爷赶到的时候,路秋山就快速的迎过来,“火才一点起来,我们就用灭火器给灭了。”
“还准备灭火器了?”这小伙子想的挺周全的,“买灭火器的费用,回头给你报销。”
是!路秋山追着四爷的脚步,“我想了想,除了报警之外,也报了火警!叫人家挨个检查一遍,小心没大错。”
谨慎!处置的好。
“等人家出警的到了,我才通知的陶主任!”
很好!辛苦了,“带着你的人,看着财会室,不许任何人动任何一件东西。”
明白。
四爷先跟出警的民警打招呼,这个纵火的,得被带走的。
行!带走吧,这个案子一拉扯就是一串。
随后人家在厂里也都检查了,没发现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四爷又对人家表示感谢,目送人家离开。
这些人一走,四爷就叫保卫科,“把你们的人都带回楼上会议室,我等着呢。”
除了门卫不能离开的都带上去了,在会议室的旁听席坐着去吧。
其他领导有一个到了一个,一个个面沉如水,事到了这个份上,怎么说?连姚书记半夜都从医院出来了,坐在他的位置上。
四爷一进去,他就忙道:“金厂长,来了?”
来了!
四爷还没坐下呢,蔡九阳就起身,“金厂长,我有工作要单独跟您汇报。”
这么着急吗?四爷朝会议室的众人一扫,众人都低了头。
蔡九阳忙道:“金厂长,非常要紧的事,还请您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四爷点头,朝外走。也没走远,下楼后就站在外面的广场上。路灯照下来,将两个人的人影拉的老长老长的。
蔡九阳语速极快的道:“金厂长,我为今天开会的态度跟您道歉。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也不止是我,大家都一样,只希望您给大家一个跟您一起共事的机会……”
“机会呀!”四爷沉吟了一瞬,“也不是不行!”
蔡九阳松了一口气,忙道:“您还有什么要求?”
四爷就说,“要么这样吧,咱们今晚连夜的开个工作会议!”
内容呢?“精简冗员!”四爷说着就看蔡九阳,“如何?”
蔡九阳不由的摸出一根烟来,颤抖着双手先递给四爷,四爷摆手,他才自己叼在嘴里了,点燃之后他狠狠吸了几口。精简冗员,说到底就是要剔除关系户。
问题是:不答应咱们就得完蛋!为了咱们不完蛋,只能把关系户先踢出去。
一根烟抽完,蔡九阳点头,“好!精简冗员。”
四爷率朝上走,进了会议室坐下后一言不发。
蔡九阳看了四爷好几次,见四爷就是不言语,他只得站起来,“是这样的,咱们今晚人都挺齐全的!趁着姚书记出院了,咱们把精简冗员的事定下来吧!”
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诡异的沉默了起来。
蔡九阳就问:“不同意的就举手。”
没人举手!
“那就这么定了!”说着就道,“那就不如去档案室现场办公……”
可以!
档案室都是老楼,除了档案,其他的都放置的是杂物。
不管杂物不杂物的,一人一个房间,脏就脏吧,有个空地方够你看档案就行。来吧,保卫科,一人一排档案,帮着抱过去吧。
四爷啥也没干,就在走廊里守着呢,他还建议,“名单出来之后要张贴的,做到公开透明。”
包庇一下家眷和关系户试试看!
这会子只得取舍,一边是自己要坐牢,一边是关系户暂时丢了工作,请问,该选哪个?
只要不坐牢,咱来日方长,是这个道理吧!
可却不知道,天才亮,审计和纪律委的就进驻厂子了。
而初步拟定的名单还没定下来!
可定不定的下来有什么关系?四爷初来乍到嘛,开职工大会的时候就说了,“我才来,不了解情况,办公会议上通过的决议还是要执行的……”
而后大家发现,冗员精简这项决定,新厂长投了弃权票,而其他人都是赞成的!
嘛意思?凭什么精简我们?
蔡九阳的小姨子在家质问,蔡九阳能怎么说?只能道:“我跟尤品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人员名单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定下来的。”
这还了得!这女人冲出去,在尤品家门口就叫嚷!回头还去举报,“尤品的表弟媳妇的妹子就在后勤……”
是吗?
四爷是个好厂长,特别平易近人,谁的举报都接待,“你说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一定会重视的。”
果然很重视,当天,精简的名单上就添了一串的名字。
张为民叹气:这个厂长像是混子出身的,这法子忒的无赖了些。如今弄的相互揭发个没完,凡是闹出来的,都不无辜。蔡九阳的亲属举报尤品的关系户,尤品的家属马上还以颜色。王玥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说别瞎闹了,这是中了计策了,结果被蔡九阳的小姨子又给举报了,把王玥也拉下水了。
当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那位厂长坐在办公室里,压根就没动地方。可账目已经清查开了!
再加上那个纵火的,是谁呢?是负责安全生产的副厂长吴俊峰的表侄,那边一开口,还了得呀?
张为民直接找纪律委的,“我要坦白!”
坦白了,组织内部处理,只要退还钱财,或许还能免去牢狱之灾,要不然,一个也跑不了。
蔡九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个姓金的,不愧是混子出身!真他娘的无赖!”前脚答应你的,后脚就能翻脸,毫无信义可言。
乱了七天,厂里的领导有四位被请去喝茶去了!第八天来了一辆警车,带走了三个。蔡九阳、王玥、还有吴俊峰,镣铐加身,直接被带走了。
领导里还剩下谁了?还剩下两个。一个是尤品,一个是工会的庞昌玉。
尤品是才上任三月,啥也没来得及掺和。但因为工作失误,差点叫人给放火烧了财务室,之前的调动怕是没戏了。直接给降到后勤库房,做库房保管去了。
这次把尤品吓的够呛,不敢在厂里呆了!咱辞职,咱下海,在哪里不能混一碗饭吃呀!
而庞昌玉呢?此人太耿直,太碍事了,人家把他踢的靠边站了,因此啥也没掺和。
这么大的窝案,姚书记提前退了,张为民返还了财物之后丢了公职,去向不知。
上任十天的时间,四爷成功的踹了窝子,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林双朝时刻关注着四爷那边的动静,以前的老部下打电话说,“金厂长不仅是技术做的好,这个领导也做的异常不凡。这个事办的谁都没反应过来。太快了!眼花缭乱的,乱糟糟了一周时间,什么都解决了。这会子怕是上级领导已经给金厂长打电话叫汇报工作去了。老领导呀,恭喜您了,得此乘龙快婿呀!”
林双朝谦虚了两声,而后慢慢的挂了电话。之前还想着给他搭班子的人选问题,而现在……不用了!没当过地痞混子的人,是不会懂他的逻辑的!
这种逻辑的人,怎么说呢?反正没听谁说过地痞混子输了的!你就是把他推进水里,他也得蹭你一身泥!
这种人——压根就输不了!
第938章 流金岁月(69)
这事吧,搞的桐桐有点:“………………”风格太熟悉,她都觉得这事是她做的!
不过,行吧!两口子嘛,这么些年了,谁像谁多一点,这个还真不好说的。
但是,其实有时候自己学他可以,他学自己,其实是要冒风险的。
就拿这次来说,她追着四爷去阳台上,把毛衣递给他,“你就不想想,万一火控制不住怎么办?”要是自己,自己就亲自盯着,这事自己笃定不会出事的!可你叫下面的小年轻盯着,这一个不好,烧了财务室是小事,再搭上人家小伙子怎么办?还有,“保卫科是人家的保卫科,你怎么笃定里面没有那些领导的人呢?万一人家给你揍了呢?也耍一把无赖,就说看你不顺眼,然后把你揍了……你被送医院了,大人的被拘留了,可你要办的事却耽搁了……”结论就是,“你的我能学,我的风格你学不了!”四爷:“……”不得不细致的跟她说,“财务室的位置特殊,有一双眼睛就盯得住!他们当天晚上就烧了,这证明行事仓促。可要是第一天晚上安然度过,这证明他们可能准备的很充分,那我就会报警,叫人秘密看着。至于说保卫科,我先把保卫科的人看了,平均年龄该在四十五岁往上,要门路没门路,要技术没技术,不得不留在厂里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只要不牵连他们,他们跟着冒的什么风险?都不是冲动的小青年了,还打人?”
桐桐想了想,有道理!看吧,他只能在特殊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风格办事。
不过,学的不错呀!
四爷就笑,瞧她仰起脸来,笑的要多甜有多甜,那一双眼睛水润润的,不知道有多高兴,他抬手捧她的脸,才要说话,门被推开了,门缝里挤进俩小脑袋来,“爸爸……”
咳咳!赶紧抬手在桐桐的脸上蹭了蹭,然后表情一本正经的,“怎么了?进来?”
两孩子跑进来,抬头看自家妈,“脸上蹭上灰了?”
小烦人精!当妈的不得不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就跟教导主任似得‘嗯’了一声,“作业写完了?自己先检查,检查完了吗?”
完了呀!该外语时间了。
对!该外语时间了。而今学外语怎么学呢?就是听磁带。
桐桐买了好些磁带,在家里带着俩孩子听。当然了,也是为了叫林双朝知道,自家要是会英语,不要奇怪。咱这不是正一定一点的在学吗?跟孩子一起学呢。
每晚一段课文,得会背诵,单词得能默写,四个人轮着来。早起的时间可以放英文广播,俩孩子的早起是从英文广播开始的。
从今年秋季开学,一直就是这样的。
林双朝朝上看了一眼,人要是一直上进,哪有不能干成的事呢?
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可到了如今,社会发现,要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呢?这不都是边走边学嘛,要不然下面来汇报,你听得懂不?
是的!世上最好当的是官,最不好当的也是官。
像是育蓉那样的,就觉得官是天底下最轻松的差事。可其实呢,这是天底下最不好干的差事。
入秋了,秋雨淅淅沥沥。
今年秋季,金锏都小学一年级了,就去最近的学校就读。他入学早了一年,这孩子在幼儿园就是散养,还不如叫他却学校呆着呢。
俩孩子读一个学校的好处就是,大人不用接送了。金明明完全可以带着弟弟去学校。可这对金明明来说全是坏处,她以前在路上所用的时间是五分钟,如今带个拖油瓶,八分钟算是快的。
常不常是她跑了好一段了,一回头,还有个小的在后面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了。三催四催都不跑,真真事急死个人。
下雨了,她就说,“我俩一把伞吧。”还就不信他不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金锏才不,“我自己要带一个伞……”
那就只有幼儿园时候的小花伞了,那种大黑伞你弄不了。
好容易把伞的事情解决了,金明明又换了布鞋,然后要穿大人的雨鞋,“到教室脱了雨鞋舒服……”
可那么大的鞋绊你一跤怎么办?
好吧!穿自己的雨鞋,但金明明也不嫌弃麻烦,愣是又把布鞋带上了,“我到学校再换。”
行行行!给带上。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溜溜达达的上学去了。
回过身来,桐桐又拿袋子,“得给办公室房备用的鞋吧!”
四爷看了看,“行!放一双。”
雨衣还得拿一套放着,就那破厂,还剩下个什么?
可人家的厂再破,人家有车呀!桑塔纳当座驾,厂办打电话,问车子到哪里接人。
不用接,四爷自己开车走。走的时候又叮嘱桐桐,“抽空买辆车,你出门不方便。”
知道!等雨停了,选一天再去。
老旧的厂子,今儿变的不一样了。看门的大爷再不敢睡到上班的点不起,大门就那么开着随便进出。这会子穿着雨衣站在门口,眼睛锐利的扫着。看着工人陆陆续续的到岗了。
四爷开着车进了厂子,停在厂里的的车辆停泊处,得走一段时间才能到办公楼。沿途走过来,便是入秋,下了雨了,地上的落叶也清扫的干干净净。有穿着雨衣的清洁人家拎着个袋子,捡地上的落叶。
进了办公楼,哪怕老旧,但也擦拭的一尘不染。整个办公楼里安安静静的。
是啊!能不安静吗?新班子还没有到任。
整个厂办办公室,就剩下路秋山和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
路秋山跟着四爷去厂长办公室,“谷穗她爸,前几年因为车间事故死了……她是顶班来的,一直在办公室打杂。”“回头你收集一下资料,谁家是在事故中丧生的,当时是怎么处理的,都规整出来。”
好!
四爷就起身,“走!各个科室和车间,挨个看一遍。”说着想起来了,“你去请庞昌玉庞主席一起。”
庞昌玉在办公室才泡了一杯茶,就被请了,他赶紧拿了本子和笔就走,这位厂长的手段很硬,得小心着些。
得四爷也不是要为难人家的,“安全永远是一个厂子的重心。我已经把你推荐上去了,主管安全的副厂长就得是您这样的,有原则的老同志。事关安全无小事,这个的重要性尤在生产之上。”
庞昌玉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还把自己给提拔上来了,“您放心,在复工之前,我会先开展议论安全教育……”
就是这个意思,都别闲着,安全意识过关了,咱再开工不迟。
庞昌玉也是这个厂子里的老人了,他父母就是这个厂子的第一代工人,他来这个厂子的时候才几岁大,转眼四十年过去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熟悉,因此先带四爷忘技术科去。技术处的人几乎没受到大的波动,毕竟要在这里呆着,首先得有过硬的专业知识。
而这些人,都是外来户!
科长赵和平年岁都上了五十了,是因为那场运动给下放到里的。后来从车间调到技术科,这一干都十二三年了。
技术这个东西,有牛人咱就服气!干专业的就是这样的,至少这个厂长是懂专业的。那这就足够了。
赵和平直言不讳,“厂长,不瞒您说,四海农具咱们也买回来私下研究了……”
四爷就笑,“这个咱们之后再谈。关于工艺的改进,还需要诸位随后下车间,紧盯此事。”
职责所在!
之后四爷又跟副科长兆北生握手,“早年兆科长发表的科研论文我看过,我希望您把工作的重心放在搜集国内外的论文和科研成果这一类的消息上,之后咱得有自己的科研中心。”
兆北生扶了扶眼镜,“好的!回头我就去高校里,找相关的资料。”
临走的时候,四爷又重重的拍了拍一个小伙子的肩膀,“杜毅,是吧?干的不错,我记住你了。”
杜毅就是跟路秋山一起纵火案的小伙子之一。
杜毅嘿嘿的笑,抬手挠了挠头。
而财会科,是一个也没剩下,怎么办?四爷就问庞昌玉,“咱们厂早前的老财会呢?”
嘿!还真是。从那场运动里走过来的财会,那真是又红又专!庞昌玉忙说了一个人:“老冯六十三了,十年前就退了,他儿子接班下了车间。不过而今这私人厂子也多,他这样的老财会还挺抢手,在外面接着活儿呢……”
今儿晚上吧,晚上亲自去请,请他来帮厂子度过眼下的难关。
说着话,就往车间去。车间里的人员基本没动,一线这地方,要么有技术,要么得吃苦。四爷见了几个车间主任。
然后等抽调了人员,把厂子的领导班子支起来之后,大家都不咋乐观了。
之前还想着,咱们都是新来的,新班子嘛,在话语权上大家的几率是相当的。
可谁知道这个金厂长,真是好样的。
新调来的石书记给老领导打电话:“您呀,真是多虑了!这个小金可不像是个没经验的。这不过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他成了这个厂子的‘老人’了!上上下下的,全是他的‘关系户’。您放心吧,谁也掣肘不了他!”
是吗?这倒是出人意料了。
这个出人意料叫老林这几天的心情很好,食堂的虾不错,老林晚上下班的时候特地绕路去打了一份虾带回家来,“我是常吃的,只怕外面不太好买到水产,都尝尝。”
吴秀珍不爱吃这玩意,“推到孩子跟前,赶紧的,分着吃。”
林雨桐给俩孩子剥虾,闺女一个,儿子一个,然后跟林双朝搭话,“家里有一道沟,里面有水,我说给里面养鱼……其实这淡水虾也能养!咱们北方的淡水虾养殖还是少,省城都很少见卖的……”
“主要是消费不起!”林双朝就道,“各个厂的情况都堪忧。”说着就道,“你也尝两口!你想叫你闺女你儿子吃到,我也想叫我闺女吃口好的!”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娘仨吃那么一份虾,瞧这可怜见的。
桐桐塞了一个虾仁到他嘴里,“怎么样?还成?”
成!
桐桐就心说,赶明咱自己买去!以前家里的东西多是四爷安排的,现在四爷换了个身份,就不好说再叫人安排给家里买这个买那个了。
雨停了,她真去买去了。
还是没车,现在这买车,费劲死了。你说要车,人家才给你调货,拿到手得在下个月了。叫了定金等着去吧。
不过也没关系,小区里有那种小小个的小三轮,脚蹬三轮车,小张要是买的东西多,会借用一下。这次自己也借用了,骑着往菜市场去。
其实她几乎没转过这边的菜市场,一般都是小张来买,看着新鲜的就买。
不过是林双朝简朴,花钱是有数的。所以,很多贵的很的食材,家里几乎就见不到。
如今,家里的生活费不用老两口管,自己说了算。便是叫小张买,咱也得看看菜市场有什么,没什么吧。
虾,是有的!但也是真贵。
螃蟹也有,满市场只一家有,还只剩下七只,都特别小,还有两只是掉了钳子的。这个玩意干脆就算了,把活虾给包圆了。
又瞧见有鲈鱼,只三条,干脆就买了吧。
回来就给育莲和育蓉打电话,“有虾,是在家里吃呀,还是改天来取一下。”
育莲平时不到四点就放学了,“我下午过去取吧。”
成!
给育蓉把电话打到单位,人家说,育蓉请了病假了。
“请病假了?有多少时间了……”
那边就道,“得有半个月了吧!”
半个月了!
林雨桐挂了电话看一脸担忧的吴秀珍,“姐夫上周末带着孩子过来,也没说我二姐病了呀。”
“怕是不想上班,偷懒呢。”吴秀珍也没当回事。
可却不知道育蓉这会子带着个客人在四爷的办公室,“四海,这是我朋友王新枝。”
王新枝是个三十许岁的女人,伸出手来矜持的笑笑,“金厂长,您好!之前只听说过您的大才,却不知道您这么年轻俊朗……”
四爷坐下,手里拿着笔和本就没撒手,只看育蓉,“二姐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怎么来厂里了?”
育蓉斜了王新枝一眼,之前怎么没看出这人带着几分妖气呢!
她才要说话,四爷就朝外面喊:“小路,你进来一下,把窗户打开,透透风。”
路秋山一看这个样子,把窗户彻底的打开不算,还把办公室的门给打开,通风嘛,对吧!厂长没说叫倒水,更没说叫倒茶,那就证明对这俩人不欢迎,甚至于是不待见。
育蓉倒是没多想,只低声道:“四海,是这么回事,我这个朋友,需要一批钢材……”
“现在谁都缺钢材!”四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哪里有多余的钢材,我也不知道。”
育蓉才要说话,路秋山就进来了,“厂长,车间里出故障了……”
四爷就顺势道:“二姐,有话回家再说。今儿顾不上了……”然后喊路秋山,“小路,替我送客!”
路秋山看两人,“两位大姐,请吧!”
育蓉再要看不出来这个妹夫不高兴,这才见了鬼了。她没言语,起身率先往出走,那个王新枝紧随其后。
才一出门,就听见后面办公室里那位金厂长的声音传来,“门卫扣除当月奖金!怎么回事?岗位职责条例是摆设吗?”
王新枝挑了挑眉,出了厂子就拉育蓉,“这件事,千万帮着……”
育蓉一下甩开对方,“骚里骚气的,对着谁去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毛病呢?”
王新枝‘哎哟哟’好几声,“真是的!谁骚里骚气了?开几句玩笑罢了,干什么呀?怎么还翻脸了呢?”说着话就拉着育蓉往车上去,“真的是,在外面应酬,交际手段而已。你去外面见见世面就知道了,都是如此的!哪个厂里不养公关小姐呀?哪个公关小姐不是手段花样多多……我跟你说……”
育蓉一把把人推开,“不用跟我说,之前说的合作,到此为止!你们有多少花样,我没兴趣!你们有多少手段,我也不爱知道!咱俩不是一道儿上的人。”
说着,就抬手拦了出租车,上了车就走。
王新枝一挑眉,看着人走远了,这才上了车。司机摘了墨镜,回头看王新枝,“怎么样?油盐不进?”
“就听说这位金厂长手里有大批量的钢筋水泥……他们要盖家属院和厂区,所耗巨大!上面的支持力度极大,给的量着实不少。咱们所需,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九牛一毛!按说,指缝里稍微露一点,就够了!可这位利不动心,色不动心……倒是不好弄。瞧瞧,还把这位大小姐给惹恼了。”
车上的男人就说,“你太着急了!你都没叫人家尝到钱的滋味,人家能跟着你走呀?行了,看来你不成!”
王新枝就说,“也不是非这边不可……”
“你知道什么呀?我的消息再是错不了的!钢材这个生意要是想做下去,就绕不开这个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工业园区和矿区都给此人了,他会整合行业。这是上面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你不要再纠缠了,回头另外想法子吧。”
王新枝气道,“这个林育蓉,当真是个……炮筒子!怪不得圈子里的人都说,她是干什么,坏什么,果不其然!”
而育蓉回去之后,气的也可狠了!跟高城把事说了,高城放下筷子,看育蓉,“我觉得大概是我太没本事了,你才想着到处去扑腾!要不然这么着吧,咱俩离婚吧!省的我耽搁了你!”
不给这娘们来点狠的,是不行了!
第939章 流金岁月(70)
高城不搭理育蓉了,叫她好好考虑离婚的事。
育蓉没跟家里说,还是高城周末带孩子过来的时候说的,“你二姐好强,这事必是不会回娘家告状。我一嚷着离婚,她这几天好好去上班了,早起做了早饭才去的,下班回来买菜做饭收拾屋子……这事你权当不知道!我也给我爸我妈安排了单位的体检,只说得休养身体,叫他们回厂子那边住了!家事全扔给她,我看她还有时间出去折腾没?”
林雨桐就笑,低声跟高城道:“我二姐不知道里面的水深!前几年那官倒,折进去的人少了吗?这几年闹腾的还是这么一拨人!当初他们是拿条子来回的倒手,赚的盆满钵满的!现在呢,倒是有实物了。可惜,走的依旧是消息灵通这个这个路子。上面稍微有点动向,他们就闻到味儿了。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太大,她只认识一个王新枝,背后都是哪些人她只怕都不知道。人家也不可能告诉她!千万离这些人远些,我怕将来出事了,人家把她顶到前面去。”
高城的面色严肃下来了,“这么大的事吗?”
嗯!“你要跟我二姐把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说清楚!要不然……爸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是给她调了一个岗位这么简单。”林雨桐就道,“四海的事若是干不成了,我的姐夫,你说,我是要男人呀,还是要我二姐呀。”
高城心里一下子就发沉,回去之后看着育蓉的眼神都是冷的。
育蓉皱眉,“我知道错了……我……”
高城摆手,“你自以为了得,折腾个不停。谁说你都不听!我今儿去那边,见过小桐。小桐说,谁想拉四海下水,谁想以此连累爸,家里就不认谁了。”说着,冷笑一声,“折腾吧!折腾的六亲不认就好了!本来嘛,咱家的日子比一般人的日子都好,你安心的干你的事,我安心的干我的事。我能在高校里立足,你能在单位立足,回头,随着资历的上升,只要不犯错,也就升上去了。可你呀,吃一堑,也没能长一智!先是嫌弃我没权,再是嫌弃我没钱。那就离婚好了,你看是找有钱的还是找有权的。我知道,你能找到好的,不过人家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你爸的权了,就不好说了。当然了,你这样的,不愁嫁。但是呢,我这样的也不愁娶。不过就看家里,是愿意认你找的有钱有权的,还是愿意认我这样的,啥也没有的女婿。”
说完,直接起身去了卧室,从卧室里抱了被子出来,“我睡沙发!”
育蓉看着高城就那么躺下,而后翻身面朝里,这显然是拒绝跟她沟通了。
回了卧室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一晚上都没能睡着。外面高城的鼾声很大,他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离婚的事吧!只有心里真的拿定主意了,他才睡的那么实在。
凌晨四点半,高城起身了。
她出去拦住他,“我跟你谈谈、”
“我要去图书馆。”高城不跟她谈,收拾好了,还给脸上涂上了面霜,这才出门了。
育蓉坐在沙发上,枯坐到孩子起床。
一个早饭,山山嫌弃,“蛋煮的老了,奶奶都给准备溏心蛋。”
就这了,吃吧!
“奶太甜了,奶奶说不用放糖。”
放错了,是想给西红柿上撒点糖的。她重新给西红柿片上撒糖,“吃两块,每顿必须吃蔬菜。”
“这是才从冰箱拿出来的,都冰牙,吃了咳嗽!”山山推开,“奶奶说西红柿不适合放冰箱,早起要生吃的,得提前从冰箱里拿出来……”
那就别吃了!
好容易给收拾好了,把孩子送到学校。不想上班,一时却也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不知不觉的就去了育莲所在的聋哑学校。这学校好生偏僻,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不大的院子,一栋二层的楼,就是这个学校的全部。
育莲正给孩子们上课,她的手慢慢的比划着,跟学生交流。这里是个无声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安静。偶尔谁说一句话,还会将人吓一跳。
育莲看见她了,出来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急事,“你去办公室里呆着,还有十五分钟我就下课了……我下节课没安排……”
好!
等了十几分钟,育莲和其他老师都下课回来了,有个很漂亮的女老师竟是只用手势打了招呼。
育蓉笑了笑,被育莲拉去楼下的长椅上坐了。
秋风吹的叶子打旋,育莲靠在椅背上,“你又干什么了?跟爸又吵吵了?”
没有!
育蓉倒是什么都肯跟育莲说,那些年在乡下,也就姐妹俩彼此能说知心话。
育莲好半晌都没言语,良久才叹气,“你就说,你对现在这日子,有什么不知足的?那时候在乡下的时候,你咋说的?你说,想去城里,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什么都有了!说实话,不管是你的婚事,还是我的婚事,有没有沾爸的光吧?肯定有!别说什么你跟高城情比金坚,这是扯淡呢!要不是爸,人家会选个厂里的姑娘,为什么一定得是你呢!你公公婆婆很明智,这是你们俩能结婚的前提。咱们而今的所有的东西,其实跟长相、性格、能力都无关,只跟咱爸有关。
要不是咱爸,咱俩会是啥样呢?当年会直接做知青,而后考不上大学,回城之后,碰上啥工作就是啥工作,叫去扫大街都去!更不要提厂子了,在厂子里能当个工人,是最好的归宿了!可要是去了厂子,厂子里都是什么情况呢?工资都发不下来,以后会咋样谁也不知道。这会子愁的是娃交资料费没钱,明儿先去买两三斤散装面粉,一袋子咱可买不起。再或者是,咱上哪个菜市场去捡些别人不要的菜……然后住在二十平的房子里,不敢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而今呢?我们两口子从县城到了省城,单位有集资房,我俩有了稳当的工作,这比起大部分回城的知青是不是好了很多?你呢?你转身一跳,是干部身份了!高城从企业跳到了高校,你就说,哪一步少的了爸的面子?你不能光朝上比,你还得朝下比,你比九成九的同龄人都幸运,对吧?那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那你就说,你到底是想要啥样的日子?想跟爸一样?那这不一样嘛!爸最起码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呀!那时候的大学生多难得的。就现在,一个函授的文凭不找关系你都弄不下来,你说你跟爸咋比?你往上数一数,哪个位置高的学历不高?你打头就比不上,还非要比,那你不是较劲你是干啥呢?别说跟上面的比了,就是跟同事比,反正我是比不过的!高城自考,我也自考了!我自考的是大专,学的还吃力的很。我现在想的是,每一次考试只两门,我慢慢的考着……不考不行呀,周围的同事人家都在考呢!跟同事比起来,我这情况是最差的。我这人你知道,要是自身不成,占到那个位子上,我就觉得特别难堪,觉得人家背后肯定都是对我指指点点的。其实,就咱俩这工作,人家背后肯定也是指指点点的。
所以,我就不懂你在折腾什么?你要么,就好好的回单位上班去!要么,就别干了,你看你能干点啥,你干啥去。我是觉得,你交往的那些人……走的都不是正路子!不出事吧,看着一个个都挺好的!可要是出事了,你敢想?你以为那个圈子里的人只找你,不找我?不找小桐?咋可能呢?我在这个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区里那谁家的儿子都能找过来,口口声声喊着姐,非要请我吃饭……那我为啥不去呢?因为不熟呀!无利不起早,你要是给不了人家利,人家何必低声下气的围着你转。更不要说小桐了,在那边家属院进进出出的,你看她跟谁交往了?也没有吧。不光是小桐,好些陪父母住的二代,人家都可消停了。见面碰见了打个招呼,绝对不深交。
你以前挺机灵的呀!现在是跟拉磨的驴一样,蒙着眼睛瞎转悠的。要交往,你咋不交往那个家属院里住的人家的子女呢?”
育蓉都懵了,自家大姐不爱说话,今儿一口气说了这么些。可见,不仅爸妈对自己有意见,小桐和四海对自己有意见,就是大姐对自己的不满也有很多。
她就说,“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人总得占一样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想来想去,不过是三个字——不知足。真要在单位,你说的对,前提就不如人。光是学历一点,就拦住了上进的路。可见,这条路再走,也是走不通的。”
所以呢?
“我也想停薪留职。”育蓉就说,“经商去!”
育莲感觉有点牙疼,“那些人的经商道道,都很危险。”
“我知道!”育蓉就叹气,“我不跟她们掺和。”
“你经商……这纯属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有本钱没有?”育莲就问,“我听你姐夫说,现在啥原材料都涨价,钱不如前些年好赚了。所以,你别急!再说了,你跟高城商量过了吗?”
育蓉又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我回去,跟小桐商量,不成的话,跟她借点本钱。”
育莲一句多余的都不想说了,自己这种人大概在人家心里也属于没出息的那一类吧。
育蓉真的回去找桐桐了,桐桐正在看出版社送来的样书,她写的大唐女帝出版了。
吴秀珍想给客厅里弄个书架,“专门放你的写的书,家里但凡来个客人,你爸都能炫耀。”
娘俩正在家里说话着呢,育蓉回来了。
果然,关于闹离婚的事,她是一句没提。却说了想辞职下海的想法。
林雨桐愣住了,这个想法真的是……怎么说呢?谁能放心呢?反正桐桐是不放心的。她就问说,“姐夫知道?”
“不知道。”
“两口子的事,你一个人拿主意?”桐桐就说,“你要知道,不管是借债,还是做生意赔了,我姐夫都要承担一半的债务的。”
吴秀珍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会子见育蓉坐在沙发上不言语,她就直接抓起电话,按了一串号码,“你好,史志办是归咱们管吗?……是啊……那好!那我就找对了,我是来举报的!举报林育蓉,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得举报她……对!她装病不肯好好上班,迟到早退更是家常便饭……”
育蓉都愣住了,一把夺了电话给挂了,“妈——”
吴秀珍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你要么好好上班,我随时看着,要是不踏实,我就举报,就找你们领导!明儿我还会上你们单位的上级单位,找你们领导的领导反映问题,看看你们这个工作风气要不要提高和改善。当然,你要不干了,也好!我以后见谁都要说,我家老二我不管了,她爸也不管,谁给我家老二面子走门路,那就是害老林……我看谁敢单独照顾你!就是你们那一圈什么二代三代的,要是因为我盯着你,坏了人家的事,你可别怪我!你做什么营生,我关注什么营生。你跟谁走的近,我盯着谁。谁为了你们违规操作了,我就举报谁去……我看谁敢跟你一块共事!去吧,不管是上班还是去经商,都随你。”她坐在那里,语气平静,哪里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育蓉不敢说话。
吴秀珍端了杯子,吹了吹茶叶沫,这才道:“林育蓉,你知道的,你妈我这辈子,要不是脑子清楚,是走不到今儿的。我当年就是一乡下姑娘,长的不是顶好的,也没上几年学,可我就知道一点,谁想砸了家里的饭碗,那都是不成的。我是这么着跟你爸一直走到如今的。你在窝里蹦跶,不妨碍大局,我容着你!可你要是敢砸家里的饭碗,我是断断不容你的。你要弄清楚,若是砸了家里的饭碗,你讨饭都没人肯给你!”
说着,就指了指外面,“出去!以后这家门给城子和山山敞开着,你嘛,我觉得你能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
真给撵出去了!
撵出去还不算,吴秀珍真的去找市里的领导去了,反应他们的下属不好好工作,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事。
谁不知道吴秀珍是谁呀!你看这个事闹的。
当天领导就过问了,给了林育蓉一个警告处分,这处分会影响她三年无法晋升!
这还不算完,吴秀珍又找王新枝的家里去了,王新枝男人坐轮椅,她的公公在某厅任副职。她直接往单位上去,找王新枝的公公。话说的很不客气,“我家老二说,你家儿媳妇夸我家小女婿年轻俊朗……我家小桐只知道埋头写东西,向来不管外面的事,还问我说这是谁家的人。可别管谁家的人,钢材这个生意,四海哪里拿的了主意……”
就说这个事打脸不打脸!往大了说,这叫以权谋私。这事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得在背后查一查自己。往小了说,儿媳妇出去行为不端,这又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吗?
只想想能不气吗?回家去都不顾体面不体面了,做公公的抬手就给了儿媳妇一个巴掌。王新枝被打懵了,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来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呀!谁家把这样的事闹在明面上了?
可隐隐听说这个事的人都知道缘由,说到底不过是林双朝持身正,他不怕查。不怕查的人,就是敢闹!
然后林育蓉就接到王新枝的电话,说话都带着哭腔:“你是不是神经病,什么都跟你家里说!”
林育蓉听的一愣一愣的,脸上青红交替:是的!这就是自家妈!她是真的豁得出去,真的什么都敢干的。
这事闹的,谁还敢跟自己交往?谁不怕被自家妈知道了,回头又告状?
吴秀珍看起来就是个家庭妇女,可谁知道她是这样的。
育蓉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办公室的电话偶尔响起,但没有一个是来找自己的。以前可不是,以前是五分钟一个电话,十分钟一个电话,没有消停的时候。后来她的办公位就放在了电话跟前,现在电话一响,她就赶紧接电话。但多数时候是通知大扫除,通知评比活动,或是同事家有啥事,打来的。
竟是没有一个电话是找她的。
同事们对她都很客气,但也仅仅是客气。反正没有亲近的交往了。
一天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上班前送孩子去学校,下班后接孩子放学,早饭晚饭在家做。高城也会回来吃饭,吃了饭一推碗筷,也不收拾了。人家爷俩去孩子的屋里弄作业去了,自己得任命的收拾。等孩子睡了,高城睡了,她转悠来转悠去,只能也去睡了。
周末的时候,高城带着孩子去父母那边了,育蓉突然发现,竟是没地方可去了!她回厂子,看看公婆。这个时候,回到厂子,以前的同事还是老样子,“育蓉,咋把你这个大忙人给盼回来了。”
然后,好些在楼下的女工都簇拥了过来。育蓉鼻子一酸,竟是有些愧的慌。
好久好久,不跟这些人联系了。
她干脆不走了,也坐在小板凳上,帮着切白菜叶子,这是又打算积酸菜了吧!一看这菜叶子,都不大好,像是捡来的。
她心里更难受了,“回头我找找,看哪里有菜园子,他们收完白菜,地里肯定有不要的白菜叶子,尤其萝卜缨子,咱去地里捡菜去?”
成!你认识的人多,找好了叫咱们。
育蓉去转了一圈,真的给桐桐打电话,“知道哪里能捡到人家不要的菜不?”
知道!有些小胡萝卜像大拇指那么粗,都是扔了喂猪的。
“别呀!我这边要!远不远?”
不远!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吧!
“知道了!”然后下个周末,育蓉呼朋引伴的,骑着自行车去桐桐说的地方去了,一人捡回来俩蛇皮袋子。
回来的路上,看着一个个像是得胜的将军,育蓉跟着她们一起笑。
笑着笑着,她就哭了。竟是发现,今儿是这几年来,过的最高兴的一天。她回去就跟高城说,“想来,我原本就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拼命的把自己打扮的跟别人一样,就跟个跳梁小丑似得,样子怕是难看的很。说到底,我其实就跟咱们厂的这些人是一样的,我看见别人不要的菜叶子也会觉得扔了好可惜!看见那么些蔫巴的萝卜,也觉得这回去要是腌成咸菜够一家子吃一年的……”
高城轻轻的抱住育蓉,“这多好的!厂里的女工都认你,为啥呢?因为你热情,你见了谁有难处你都想帮一把……这是你的好,人家都记得呢。”
是呢!都记得我呢。
高城第二天给桐桐打了电话,“听着你二姐那个意思,是回过神来了。”
桐桐就拿了午饭,去了育蓉的单位,在外面的石桌边坐了,叫她吃饭。
育蓉吃着,却不言语。
桐桐看她,“在一个群体里有威望,这是任何官职都比不了的。”她就问说,“她们肯认你……你有没有想过,替她们找个出路。”
育蓉不吃了,抬头看桐桐,桐桐就说:“我们当时还想着卖酸菜,卖咸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干成……”
育蓉把菜含在嘴里,半晌都没动。
桐桐起身,“慢慢吃吧,饭盒叫姐夫周末带回家。”
育蓉没言语,还在想这个事。
然后这天晚上,林双朝一下班,就在必经的路上遇上育蓉了。“爸……”
嗯!“我想……调动工作。”
林双朝皱眉没说话,等着育蓉把话说完。
育蓉低着头,好半晌才道:“我想去街道办。”
什么?
“我想去街道办,我想组织闲散的劳动力,办一个集体的厂子。咸菜厂、缝衣制衣厂,我都想好了,只兼职的职工都行!很多女工舍不得纺织厂的工作,可厂里没那么多活,工资也不够花!可要是有这么一个兼职的地方,能挣钱补贴家用呢?这都是女工能干的活……”育蓉站在那里,固执的看着父亲,“您要不答应,我就辞职!我个人哪怕从小作坊弄起呢,都能做的……”
林双朝的肩膀都松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
这天回去,林双朝要了酒杯,喝了二两酒,心里清楚,这主意必是小桐给出的。
老二呀,她是身上有牛劲,心里没路子。
如今有了路子,但愿靠着那股子牛劲,能干点实在的事来。
人嘛,不一定得利谁,只要不害人害己便足够了!
第940章 流金岁月(71)
育蓉调去了街道办,不能总不叫回来吧。
眼看要落雪了,天阴沉的厉害。桐桐说吴秀珍,“明儿周末,给我姐他们打电话,回来一块吃锅子吧!顺道把院子里的白菜萝卜收了吧!外面冻手呢,我可不去。”
吴秀珍轻笑,这是给自己了一个借口,好叫老二回来吧。
她也就顺势拿了电话,给高城打过去,“知道你们忙,可再忙抽空收个菜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于是,周末都回来了。早起太冷,睡饱了才回来了。来的时候都晌午了。
雷智平一进来就把大衣扔了,要出去干活,“今年的萝卜我可看了,产量大的很。”
“可不是!”桐桐就笑道,“要不是特别大,我自己都出了。这一个个的,大着呢。”
几个孩子好似不知道冷,窜出去拔萝卜!一拔拔断了,再拔还给断了。
吴秀珍就打发他们,“赶紧屋里去,看录像去。再叫你们给拔,全给祸祸了。”
育莲把半拉子萝卜捡到篮子里,递给小张,“晌午用这个炸萝卜丸子,先给收拾了。”
育蓉来的时候都忙着呢,一时还有些尴尬。桐桐就吆喝,“二姐,你利索,你去菜市场,买点鬼子姜回来。”
鬼子姜?要那玩意干啥?
“鬼子姜跟萝卜缨子腌一块,特好吃。”
真的假的?
真的,“先买上二十斤!那玩意难拾掇。”
只要好吃,我拾掇。
果然,骑着车麻溜的去忙了。
回来之后又是淘又是洗的,炸丸子的炸丸子,桐桐带着育蓉在外面餐桌上腌菜,“没有南边的朝天椒,要是有那玩意了,再放点,那个滋味,别提了……”
四爷不由的朝桐桐多看了好几眼,桐桐做的腌菜酱菜一直都很好吃。甚至很多南方的小咸菜都做的很好。可除了这些小菜之外,也就是某些个例的南方菜还做的不错之外,生活习惯真不是!可她干嘛会那么些南边的小菜呢?
或是自己爱吃,她特意学的?
可自己并没有那么爱吃!
或是她不太了解自己的时候,想多学的,抓住自己的喜好?
嗯!有可能。
被四爷一看,桐桐就立马察觉了。她看过去,见四爷还在看她。她:“……”夹了一筷子才腌制的一种辣白菜,用手接着,一路给四爷送到客厅,塞他嘴里,“怎么样?”
嗯!是泡菜国的口味。育蓉也说,“味道怪怪的,咱们这边没人爱吃这个东西。”
桐桐就笑,“咱们吃不惯,但H国人爱吃。他们离不了这个东西……”
离不了是什么意思?“像是咱们做饭缺了大葱香菜?”
不是!离不了就是,“……吃火锅没菜可涮,大概是这种的。”
那就是没有不行。
“对!”桐桐叫育蓉自己尝,“这玩意做的好了,一样出口。”
不就是萝卜白菜吗?还是腌制的!这是什么口味。
桐桐就笑,“……白菜在古代叫做菘,是我们的原产蔬菜。在明朝的时候,朝鲜作为大明的附属国,被大明朝廷赏赐了一些白菜的种子,他们才开始种植的。这玩意产量高,容易种植,在一个物产极为贫瘠的国家来说,怎么能保证一年四季有菜吃呢?咱们自古就有腌菜泡菜的习惯,他们作为附属国,属于文化的辐射区……”
懂了!
“咱们的农产品便宜,咱们的人工便宜,只要做到符合食品安全标准,腌菜泡菜类,不仅在国内市场极大,便是在国外市场也不小。如今城市越来越大,城里的房子就那么点地方,谁来腌菜?咱们这一代人还会腌菜,可我舍得叫金明明学着腌菜吗?”
懂了!速食嘛!大的菜疙瘩得有,直接给切成丝切成片的也得有。
“有些地方的菜偏一些甜口,但北方多数人不爱……”
育蓉又尝了一口家里的芥菜丝,“回头得去南边跑一跑,尝尝那边的腌菜泡菜味儿……”
然后家里的陶瓷瓮,腌制了十多坛子,各种的口味都腌制了些。
等育蓉要走的时候,桐桐抱了一大厚摞子书下来。
什么玩意?
桐桐一下子塞到高城怀里,“腌制这种事……口味许是配方能解决,咱多找些人实验,总能找到合适的。但是食品安全和食品卫生,谁把控?做不好这两点,铁定做不大。”说着就看育蓉,“一个外行……谁敢给你投资?”
育蓉愣了一下!这臭丫头有钱,能投资!她顿时咬牙切齿,斜眼看桐桐,嘴里嘀嘀咕咕的,但到底是把高城怀里的书给抢走了,哪怕表情看起来恶狠狠的,“你给我等着。”
雪零零星星往下飘的时候,该回去的都回去了。不过是大包小包的,带了那么些。萝卜丸子、顺道炸的豆腐丸子、肉丸子,再加上给孩子冻的鱼丸,还有各种批发的水果,这玩意够吃一周的。
把门送走了,一天的喧嚣结束了,家里拾掇的利利索索的,孩子也睡下了。
桐桐洗了脸出来,四爷在阳台上坐着,看外面越来越大雪。桐桐一过去,他就拍了拍大腿,桐桐坐过去,看他:“怎么了?”今儿一天都怪怪的。
四爷揽着她,“就想抱抱你。”
这话可太爱听了!
她挂在他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这人呀,不定又怎么着了,感性又冒出来了。
外面没多少风,雪下的安安静静的,阳台的灯关着的,昏暗的灯光下,外面越发看的清晰了。
四爷低声道,“雪变成水,水变成气,天上与地下……在不停的轮回。应该每个人都是如此吧!”
“当然!”
四爷便不言语了,抱着桐桐晃啊晃的,五分钟不到,觉得桐桐的脑袋一歪,这是晃悠的睡着了吧。
四爷:“……”我就多余跟你多愁善感。本想一起看个雪,结果呢?结果窗口的寒气太重,再给你折腾感冒了。抱去放床上吧,这一起身,晃的这一下,差点没给桐桐给扔出去。
可就是这么给晃了一下,人家也没醒,睡的可沉了。塞被窝拉怀里盖严实了,一摸这手,触感很不对,不用问都知道,今儿弄了一天腌菜,给折腾的。
早起四爷就说桐桐:“那是人家的事,你别掺和!想花钱投资就投资,还能亲自去做技术顾问呀?要歇着就彻底的歇着,别的事跟你不相干。”
也没想深管。处处都插手,人家也未必乐意。
桐桐拿大衣,“下雪了,我送孩子上学。”
别出门了,我去!
桐桐真没出门,也不建议林双朝这种天气出门,寒气太重了,对老年人来说,不怎么友好。在家里原地活动就挺好的。
大雪的天,除了上学的上班的,其他人有什么理由出门呢?
四爷给买了录像机回来,又买了很多老电影的带子和戏曲的带子,这可给吴秀珍找到事了。早起林双朝一走,人家录像一开,手里拿着毛衣毛裤这点活,自得其乐去了。
声音不大,几乎是影响不到上面的。
桐桐案头上常年摆着二十四史,真的在啃史书呢。
阳台上光线明亮,今儿她披着披肩坐在阳台上的看书,才翻开看了一到一页,便听见摁门铃的声音。抬头去看,从楼上可以看见大门外有人在摁门铃。像是个女人,包裹的严实,看不甚清楚。
而后小张缩着脖子跑去开门去了,带着客人进门了。
她没急着下去,要紧的客人吴秀珍会叫自己的。
才把视线收回来,就听到吴秀珍喊:“小桐,下来一下,找你的。”
谁呀!瞧着可陌生。
从楼上下去,见客厅里坐着个三十冒头的女人,确实没见过。
吴秀珍就笑,“这是你谢伯伯家的荣荣,怕是比你大吧。”
谢荣就笑,“小桐的作品我都看了,作者简介我也看了,我比小桐大一岁。”谁着就伸出手来,“小桐,幸会。”
幸会!
林雨桐跟她握手,顺势就坐沙发上,“常听谢伯伯提起你,知道你在羊城,没想到你回来了。回来是探亲,该是常住?”
谢荣就叹气,“应该是要常住的!其实回来已经一周多了,今儿是被我妈给撵出来的。说是出门跟同龄人说说话,省的憋的慌。”
吴秀珍就道,“去楼上聊去!我不掺和你们年轻人说话。”
林雨桐带着谢荣上楼,之前恍惚是听谁说了一耳朵,说是谢荣家两口子怕是过不到一块了。如今瞧着,怕是离婚了。
二楼的小厅坐着,小张端了茶和水果上来,谢荣这才问:“我是来问问,孩子转学的事。听我妈说,你家这俩就在后头的一个小学念书,学校还成?”
“我觉得还行。”林雨桐就道,“关键是比较近,路上也不过大车,很安全。家里几乎不送,要不是天气特别不好,我一般都不管,他们能自己上学。”
谢荣就朝俩孩子的房间看了一眼,“回头呀,叫我看看明明用过的书,羊城的教材跟咱们这边怕是不同。”
是!应该是有些不同。
谢荣挺不好意思的,“嗐,也不怕你知道,我之前离婚了!得有三个月了……”
真离了?“真离了!”谢荣叹气,“孩子带回来,改姓谢了。”
那就是说关系破裂的很彻底。
林雨桐能怎么说呢?只能说以后常带孩子过来一起玩。
其实谢荣过来说孩子的事是捎带的,她是想说她离婚的事。谢荣的丈夫马均田跟谢荣的家世差不多……这种离婚看似事离婚,可也代表着某种关系的破裂。
初次见面,两人没聊多长时间,谢荣就告辞回家了。
她这么频繁的活动,将她跟马均田翻脸的事情说的人尽皆知,必有用意的。
桐桐就回书房,翻四爷做的简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自己没太注意。果然,在一周前的简报上发现一点端倪:南北干部交流,市里被交流来一位主管企业改革的副市,就叫马均田。
这是要干啥?先给弄过来,然后前老丈人再摁住打屁股。这玩意一个弄不好可就折戟沉沙了。
谢荣来说这个,不就是来上眼药的吗?叫自己和吴秀珍跟老林说一声,这个马均田不地道。
可两口子离婚这个事,跟公事不搭嘎呀!
生活里各种磕磕碰碰的,不能说生活没处理好,人家的工作也出现问题了吧?离婚三月了,谢伯伯也没提过呀。
桐桐皱眉,给四爷把电话打过去,办公室的电话是路秋山接的,“林作家,厂长陪领导下车间了,有什么事需要转达吗?”
陪领导?“市里的?姓马,是吧?”
对!路秋山忙道:“是需要转达什么吗?”
“不用了!不要打搅你们厂长工作。”
好的!
路秋山缓缓挂了电话,心里吁了一口气,这就是背景的好处了。这么大的雪,人家呆在家里,外面的动静人家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边桐桐却下楼,问吴秀珍,“您知道谢荣为什么离婚吗?瞧着竟是离婚闹的很难看,彻底翻脸了。”
吴秀珍朝厨房看了一眼,然后把录像的声音调大,这才低声道:“谢家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我倒是听后勤上几个人嘀咕,说是那个马均田呀,在跟谢荣结婚之前,在乡下插队的时候谈过一个对象。马均田早前就不乐意这个婚事,是马均田的父亲当年跟你谢伯伯关牛棚给关在一起了,两人有患难之交。当时马均田的父亲先平反了,为了照顾老战友,押着马均田娶了谢荣。这两口子的日子过的悬,谢荣往家打电话,十次有八次是哭着的……磕磕碰碰的,叫我说,离了也好!要不然,整日里吵吵嚷嚷的,你谢伯伯跟马家的情分得叫他们给耗干净了。”
可谢荣这么一闹,好些人只怕都以为谢领导瞧不上马均田,这会给马均田的工作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却不知道马均田视察完之后,直接要搭乘四爷的车,“得去看看孩子,可那边的大门,我不大好进。”
四爷这才知道,他是谢家的前女婿。
嘚咧!走吧!闹的难堪了,对谢家有什么好处呢?
在车上马均田也是苦笑,“我这个前妻呀,不能提,脾气执拗的很。不过是下乡的时候我谈了个对象,后来人家也嫁人了。在医院巧合的碰上了,那边孩子住院没钱,正排队在卖血,我撞见了能不管吗?这可不得了了,闹着要离婚!”四爷笑着,跟马均田一路闲聊!到家门口的时候,目送马均田离开,一转脸,看见林双朝走拐角转出来了。
“爸!”
林双朝就笑,“是马均田去谢家了?”
是!
“没什么要问的?”
四爷摇头,“您在上面看着呢,怎么会给我找个不靠谱的婆婆压着!这个马均田,不论是从心性还是从能力上来说,该是都不差!”
林双朝心头大畅,抬手便拉了女婿的手:走!咱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