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0-1560

    第1551章 岁月流年(78)


    这一年,注定是多灾多难、大悲大痛的一年。


    直到秋里,天才彻底的晴了。


    桐桐在院子里拍打着被褥,四爷一手拿着书,一手推孩子荡秋千。韩翠娥手里拿着针线活,忙活个不停。


    收音机放在窗台上,此时,里面传来叫人振奋的消息——粉碎了!结束了!


    这一场运动至此,彻底的结束了。


    四爷愣了一下,桐桐一下子把孩子拎到怀里,催他:“你去农场吧,这些人该被接走了。”


    韩翠娥一时不明白,她看着儿子急匆匆的走了,看着儿媳妇红着眼圈,抱着孩子在院子里不住的转圈圈,好似有太多的东西要发泄一般,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着。


    她小声问:“这是……过去了?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很多人都不知道然后会怎么样。


    很快韩翠娥就知道,然后就是公社的大喇叭又响了,喊着金司晔和林雨桐回公社报道,得正式上班了。


    韩翠娥一下子就明白了,“得清算的吧。”


    对!得清算的。得清算的!


    韩翠娥将孩子接过去,“忙去吧!忙去吧。孩子我带。”


    大半年了,桐桐没来公社。


    公社里此刻正在敲锣打鼓,高健和冯远都回来了,以前的同事不停的鼓掌,见到桐桐都热情的笑着。


    过去了!都过去了。


    云岚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当时要是举报了农场,现在意味着什么。什么可疑分子,那不过是林雨桐绊住自己的法子罢了。可也正是这个法子,自己没跟着张增瑞害人,自己又因为这大半年的扫厕所,侥幸的没有被列为该清算的一类。


    可张增瑞就不同了,虽没有造更大的孽,但所行所为依旧属于该被打倒的那一类。


    也就是这一天,省城来了许多车,农场里的人一一上了车,龙鸿年跟四爷站在门口,将一个一个的人都送上车。


    多余的话要说吗?不用了。雪中送炭、患难与共的交情,临别反而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龙鸿年低声跟四爷道:“我先把人护送走,回头咱再谈你和小林工作调动的事。”


    四爷只笑了笑,“你先忙这个!等县里清算完了之后,一切平稳了,再说其他。”到那时候,说不定政策又有什么变化了呢。应该会很快的,这几天新闻上说,教育工作者被召集去开会了,这能是为什么的?


    心里有猜测,但这话不能提前说的。


    龙鸿年点点头,这也确实是,不在乎早几个月,晚几个月的。


    四爷挥手跟车里的人告别,然后看着车子一个一个的离去。


    老道站在高处,等车队走远了,这才下来,说四爷:“蛰伏数年,沉淀数年,这一去只怕就一飞冲天了。”


    四爷轻笑一声,“您是留,还是走啊。”


    “留啊!这里……这个果园,要好好的经营。”这可是当地的政治资本呢。


    四爷点了点老道,这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出家人,“那这院子,您住吧。”总得有人住着,才不至于破败。


    大变就在当前,但是对于最下面的农村来说,感知其实并不明显。这不还是生产队一起干活嘛,有啥差别呢?很多人都觉得,这个运动结束了,那下一个运动又是啥呢?反正上面怎么说咱怎么办呗。


    很多人都一知半解,根本就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大家伙忙着修整地震波及之后房屋围墙坍塌的问题,不修整好没法过冬。这个时候,四爷和桐桐就比较清静,没有人来借钱。


    但是金家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他手里有一笔巨款,都想上门去借。


    全领弟就说,乡里乡亲的,关系好,特别熟悉的人,可以借。但是金中州却死活不往出拿了,“存成死期,谁也拿不出来了。只能每月拿那么一点利息,真的没有办法。”


    这是李小秀的主意,“咱得留养老钱呢!这利息够咱俩过日子了。真要是借出去,这账人家肯定还呢,但是还给谁呢?还不是还给老二两口子了。这就是想着法子从你手里往出掏呢。说实话,给他们应该不应该呢?肯定应该。但是就老二媳妇那个脾气,咱不手里留着些,将来咱能有好日子过?”


    这话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然后,谁都没有从金中州手里借出钱来。倒是江家,江婶子这个人很会做人,来借的,多多少少都给些。


    桐桐只是在晚上的时候给老大家两口子送了三十块钱,并且叫了魏红霞,问她有没有想法,比如说去教书。


    魏红霞先看金大,“你说呢?”


    金司炮吭哧了半天,“你说了算,问我干啥?”


    “我怕你觉得我这要是吃了商品粮,就会不要你。”魏红霞半开玩笑的说着,说完自己都笑,“你把心放肚子里,别胡思乱想的。”说着,才跟桐桐笑,“会不会麻烦你跟老四……”


    “不麻烦,但就是得保密。暂时不要声张,除了咱跟谁都别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会留在公社,每个大队都有自己的小学,你们大队上的小学离家最近,能照看家里……”


    那就很好了!


    “等等!明年吧,过完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桐桐走了,魏红霞看着手里的三十块钱,就说金司炮,“从明儿晚上开始,咱们晚上多跑一段路,把树叶呀,干草啥的,多弄些,给妈那边送去。冬天煨炕用的!


    今年这雨下的,秸秆都成了沤成肥了,拿啥引燃呢?老四能弄来木渣硬柴,这些碎柴火他没时间,咱俩抽个空,给拉过去堆好。”


    “我一个人就行,我看着孩子吧。”


    “我跟你一块,给你做伴。”


    金司炮蹲在炉子边就笑,把烤红的洋芋剥皮给媳妇一个,又取了个小的,剥皮喂明明:“赶紧,吃一口,香着呢。”


    “没味!不吃。”小娃子可算是知道啥好吃了。


    金司炮对着闺女笑,“那爸给你倒些酱油沾着吃。”


    嗯!


    结果进了厨房,想起在老四家看到的,桐给远志做的土豆泥,他也学着弄,又是盐,又是油,然后给搅拌好了,端过去给闺女,“你尝尝。”


    “好吃!”


    魏红霞就笑,摸了摸闺女的头,自家这妮子黑瘦黑瘦的,头发黄,也稀疏,可真就是两口子的心头宝,“放了香油,能不香呢?”


    明明说,“我爷爷说我四叔可能折腾钱呢!”


    魏红霞面色一变,说道:“不许听你爷爷说。”说着,叫撩开帘子,说隔壁房间的二老,“你们要管不住嘴,要再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搬出去住。你们爱咋就咋去。”


    金司炮赶紧拉魏红霞回来,低声劝:“别闹腾。”


    魏红霞眼圈都红了,恶狠狠的:“我看这十年,你们的难过还是受的轻了。可得小心着些,谁知道哪里来个浪头又给砸过来了。少些作兴!”


    金司炮懒腰把魏红霞一抱,魏红霞挣扎着,低声呵斥,“放我下来。”


    “别喊了,人家笑话。”


    回了房间,魏红霞才把眼泪擦了。招赘是为了照顾他们的,结果了,自从结婚之后,自家这爸妈就看不上娃她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不跟老两口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她不想叫孩子自小看着她爸得看人脸色吃饭。


    她在房间里,故意大声说,“回头呀,咱也搬出去,咱给明明把姓一换。啥招赘不招赘的?不是还有明招暗娶呢嘛!我娃姓了金,那自然跟姓金的亲近。也不管姓魏的叫爷爷了,我看谁还能在背后跟我妈嘀嘀咕咕的说些有的没的。”


    把魏老头说的,“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丑妮子,谁稀罕说一样?”


    明明朝外喊:“爷爷,你又说我是丑妮子。”


    老头就又喊:“丑妮子,爷爷这里有冰糖,你吃不吃?”


    “吃呢!”


    金司炮叫闺女把最后一点土豆泥吃完,才拍了拍孩子,“去吧!找爷爷吃冰糖去。”


    魏红霞低声叮嘱,“你爷爷给你说啥了,你回来跟妈说,记得全说的好了,妈给你买罐头吃。”


    金镞可不喜欢吃山楂罐头,倒是对橘子罐头情有独钟。怕他吃了凉肚子,把罐头塞到炕头的被子里暖着,他就守着罐头哪里也不去。


    韩翠娥把煎饺喂给孩子,给儿子和媳妇说金家当年在省城的情况,“我记得你爸当年住的是自己的房子,就在永福路那一带,但到底是永福路的哪一户,就不知道了。咱家更没有房契底子……怎么?还能把房子要回来?”


    当年没收的家产,最终还是会归还的。如果有人去办的话,只要能查到底子,开出证明来,就能归还。


    四爷就看桐桐,“我最近跑省城,要是能把当年的产业找到,要回来那最好。要是不能,得提前安排住的地方了。”


    桐桐就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现在哪里能买房呢?大部分都是宿舍和房管局的房子,也有那种老式的平房属于自己的,但那都是自己住呢,谁家往出卖?况且,也没有相关的机构来管这个事呀!后续很麻烦。


    她就说,“闹不好还得借住。要不,我跟你一块去省城一趟。”不行的话,找一次贺北,她的路子野。


    结果两人选了一天去省城,然后先去了永福路,跟人打听,解放前后有没有一家姓金的住在这一片,是一个年纪不大的人单独居住的。


    这个问当地年纪大的人,很多人都有印象。一个理发店的老师傅朝不远处指了指,“那儿……大门紧闭的那个地方。原来那个院子是清朝时期巡抚的宅子,后来军阀给占了,再后来军阀跑了,留了个姨太太……再后来好像叫哪个土财主捡了个便宜,把宅子给买下了,后来不知道是交公了还是怎么了……住里面的小伙子再也没见过。”


    如今呢?产业归谁?


    “归街道办,里面是扫盲班。”


    桐桐站在街道上四下里看:当年金家那位土财主很有眼光,这里虽然不是省城的最中心位置,但是,这里聚集着该省十几所高等院校。


    这地方要是不拿回来,就太可惜了!凡是高校汇聚的地方,必然是寸土寸金的!


    第1552章 岁月流年(79)


    其实要证明这院子是自家的,应该也不算是难。


    首先,金中明当年读的是大学。他难道没有交好的同学?这些同学都没去过家里?一点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只要去找,总能找到证人的。哪怕是从侧面证明,也好歹了更了咱一个方向。而这些人想找总能找见的,大学是有档案的,况且,还有黎教授这样的老师活着呢,想要查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其次,老家真就没有人知道金家在城里有房子的事吗?金家当年有一个长工,可一个长工是干不了那么些活的。农忙的时节,必须得有短工。还有,老家距离省城不远,金中明在省城上学,他吃的粮食不会现买,必是家里给送的。那么是谁给按时送的?只一个长工也不够用!必是还有其他人来过这边的家。只是这些年比较敏感,谁都不好提就是了。


    再次,这栋房子的周围住户,向来对金中明不是没有印象的。拿着照片问一问,也一定能找到证人。


    有这三拨证人,再去有关部门找一找这个房产为什么会归街道办,应该也不难。


    只要有了这个材料,就能证明房子是自家的。


    四爷就说,“关键在于政策。”


    政策应该会下来,但具体的什么时间下来,却也不好说。所以,咱还得两手准备。一手呢,想办法证明这是房子是家里的;另一手呢,也得着手找一个能安家的地方。


    桐桐站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没进去。现在很多人的思想还没转变过来,所以,对这个原房子的主人,怕是难有好态度。况且,这考试到底还没考呢,还是谨慎点吧。


    两人在门口打了一个转之后,就继续在这一片转悠。


    四爷就说,“虽然没有主管部门,但是要是民间私下里购买房产的话,后续可能会存在一些争端,但短期内却也能解决咱们一时的困难。不过就是搭点钱进去而已。”


    是说买那种小平房,老房子。城里也总有一些老住户是有不大的小院子的,可能真就是一两间屋子一个小院呢,真要是能碰上,花点钱也行的。


    这么盲目的找不是办法。


    桐桐就说,“要不,我去找一下贺北。”


    不用!找贺北不成,她能从某个单位上借到房子,但是想在民间买,找她没用。


    那找谁呢?


    没想到四爷带着桐桐直接去了酒厂,林家那个大院的门房里住着个叫彭大力的,四爷之前跟这个人混熟了。这家伙在单位能弄到地道的粮食酒,而四爷也能给他找到销路。这么一来二去的,利益相关的,这不就关系铁了起来了。


    一说找彭大力,厂门口的门卫就给接待了,然后又叫人去喊人。


    结果十来分钟,彭大力从厂里直接跑出来了,一看见他们就笑,“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四爷从兜里摸了好烟,顺手扔了一包过去。


    彭大力抬手一接,“有事就说,咱就别客气了。”


    四爷就说了,“不能是公房,得是自家的房子,房子破一些问题不大,小一些也行。争端小那就最好了!”


    彭大力挠头,买房子,这听着都新鲜。


    边上看门房的大爷听了一耳朵,就说彭大力,“那谁……那谁他大伯家的房子,


    这得有五六年了……空院子,你忘了。”


    彭大力猛地一恍然,然后又犹豫了一瞬,这才道:“这房子……是我一哥们他大伯家的。他大伯家的儿子,那些年跟着闹腾,结果头上被谁扔的石块给砸脑袋上了,当时就死了。他大伯是检修铁路的,出了意外了,没了得有五六年了。剩下个大伯娘,改嫁了。改嫁之后了,四十来岁,又给那男人生了个孩子。还想带着那男人和孩子住回家里来。但这房子是当年祖上的房子,属于两房人的。当年分家了,他大伯要是活着,要是他堂哥在,这就没有争议。可要是房子给她大伯娘的孩子,他们这边哥几个呢,也不能认呀!但要说这房子没她大伯娘的份,他们也说不出这个话来。反正是谁去住,对方都去闹。这就住不成了,谁都住不成。”


    桐桐就问,“房子在什么地方?远吗?”


    “不远,就在火车站附近。”彭大力就说,“要不,你们先回。我帮你们问一下,然后给你们回个电话。”


    也行。


    结果没等两天,彭大力就回电话了,说是那边开口要六百。


    桐桐看看自家这存款,六百一花,可就把积蓄的一半花掉了。但现在这个房子成了不得不买的一个选择。


    先去看看吧。


    说是再火车站附近,也确实是不远。桐桐还刻意听能不能听见火车鸣笛的声音,确实能听见一些,但是并没有那么大,就是夜里听,也不会比邻居家的狗叫更吵人。这就是可以接受的。


    房子在一条巷子口,从外观看,老旧的青砖砌的墙上已经长了青苔了。


    彭大力的朋友就说,“这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盖的,都是老青砖。这地方当时就是隔壁的马棚,后来隔壁的儿子败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马棚这一块地皮卖给我爷爷了。所以,这院子小了一些,人家的宅基地至少三分地,咱家这个只有一分半。”


    三分地大约是二百平。


    一分半就是一百平。


    整个院子带房子一共一百平,可见有多小,多拥挤。


    而且,这是个窄条形院子,打开大门进去,一眼就能看清楚。房舍是个‘横折’的结构,留出来的院子有多大呢?就是个宽不足两米的过道而已。但因为是巷子口,围墙的那边没有遮挡物,采光还行。


    因为过道太窄,导致了大门也不是两扇,只有一扇门而已。门朝一边推,因为另一边就是房子了。


    卧室只有两间,厅堂一间,厨房一间。还有一间小小的杂物房。


    从厅堂穿过去,后头有个天井大小的地方,靠着墙角有一间厕所。地方小到哪哪都局促。


    但地方小,当时盖房子就下了本钱,院子里铺着青壮,厕所用的是青石板,墙外可以砌一个化粪池,这比较好改造。


    这里距离高校永福路那边稍微有些远,骑自行车得四十分钟。但公交很方便,出门就有公交车,横穿永福路一带,站牌名都是以高校名来命名的。


    六百块钱,便是将来起争议呢,只要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这都值得花这个钱。


    四爷看桐桐:你觉得呢?


    桐桐点头:可以买。


    彭大力其实还给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回林家那个院子住。这不是地震之后,好些人都搭建了地震棚嘛。趁着这个乱劲,院子里也搭建了一些。


    像是东西两厢外面有个一米五的廊庑,趁着这股风,这个廊庑外面用碎转头墙,这不就搭建起来了。留个窗,留个门,这就是一间房呀。一米五够住两个人了。


    就是老人带着孩子这么住着,也没有问题。


    再要是人多,弄个上下铺,绝对够住。


    林家自己就搭建了一个,住回去怎么了呢?


    桐桐就笑,她不可能这么住回去了,不合适。而且,不管是自己还是四爷,亦或是孩子,都住不惯的。


    真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两人宁肯找人借房子住,也不会住过去的。


    民间买卖,写合同,找证人,把相关的人都叫到一块,都在上面签字,这才算是成交了。


    一套房子六百,这家的大伯娘拿了三百,这边的三个侄儿,一人分了一百,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买完之后都静悄悄的,跟谁都没有言语。


    四爷来来回回的,忙活的都是怎么整修房屋的事。这个活自家花了二百,交给几个偷摸回城没户口没粮油关系的知青。


    隔三差五的,四爷过去看一眼。反正就是要弄干净,粉刷一遍,炕重新盘一次,把后面厕所一改。就这点活。


    韩翠娥不时的怔愣一下,问桐桐说,“这么说……能去省城?”


    能呢!应该快了,很快很快的!


    可不是很快很快嘛,这一天是重阳节,桐桐还说:“今儿是重阳节,得吃羊肉面的,今年的情况特殊,羊肉面就不吃了……”


    四爷‘嗯’了一声,抱着孩子起身,“走!爸给你做个风筝,咱放风筝去。”


    桐桐抬手才要关录音机,就听里面传来播报声:“……《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恢复中断了十余年的高校招生考试……”


    她愣住了,回头看四爷。


    四爷回身,把收音机的声音放大,放到最大,“……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回乡知识青年……干部……应届高中毕业生……”


    桐桐笑了,接过孩子,将脸埋在还在的小肩膀上,“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金镞抬手一下一下的摸妈妈的头,跟妈妈平时摸他一样,嘴里还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像是在安慰。


    四爷去房间,“走吧!”考试得报名,得给单位打申请报告。


    两人属于公社的干部,所以不用告知大队。


    四爷叮嘱韩翠娥:“跟谁都别提。”


    不提!


    公社的办公室里,高健将报告放在抽屉里,“你们请假吧,这事也暂时不要提。


    等尘埃落定了,再说。”说着就看两人,“小心没大错!态度还是要谨慎,便是要转头,也需得慢一些。”


    明白,这不仅是说对这事的态度,更是说考试的态度。答题的时候,宁肯保守,也不能激进,这个态度的拿捏至关重要。


    也因为如此,那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准备高考呢,却没有人知道两人在准备考试。


    韩翠娥晚上偷偷的去后沟给金中明烧纸:他爸,你会保佑孩子们的吧!


    第1553章 岁月流年(80)


    高考的报名表是四爷去县城,直接递交到相关的领导手里的。


    桐桐等在外面,看着那么多排队等着递交报名表的考生,年龄差距真的很大。


    梅子在排队,远远的跟桐桐打招呼,“你来办事?”


    桐桐点头,“是啊!来办点事。”正要过去打招呼呢,就见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瞧着身影熟悉,尤其是身上的衣服——这不是魏红霞吗?


    她走过去,魏红霞才把头巾往下拉了拉,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桐桐看看她手里的表格:“你想高考?”


    哪怕读个中专呢!这不是县教育局的招录教师已经下来了嘛,自己确实被招录上了,但是高考机会难得,“我想试一次。”这段时间为了教学,她想法子把中学的课程都过了一遍,到底行不行她也不知道,反正试试嘛,要是万一考上了呢?


    桐桐拍了拍她,“报的好!”只怕她的成分不好被录取,“今年人多,也是第一次。又是冬天考试,等到明年七月份还有一次……政策是越来越松了,只要想就肯定行。


    毕竟,只是考试,考上就上,也不耽搁工作。”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魏红霞又把脸遮挡起来,“你跟老四先忙,我自己回。”


    好!


    递交表格的时候人家没拦着,都给递交上去了。但到底怎么录取,这是谁也不知道的。毕竟一个不唯成分论,到现在还在知青之中吵的不可开交呢。知青里也有成分不太好,他们之间就为这个吵的不行。


    其实,桐桐知道,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戏。


    一则,根底本来就差;二是,说了给


    档案记了一笔,就真的记了一笔。


    录取的时候就知道了,这种档案直接就会被剔出去的。


    四爷出来,骑在自行车上,叫桐桐往后座上坐。出大门的时候跟陈安和史丽娜走了个面对面,陈安尴尬的笑了笑,史丽娜还热情的问说,“办事来了?”


    桐桐也点头回应,“是啊!办事了。”那些不愉快就像是没发生过,她一样见了陈家人笑的很和善,进进出出的也一样问候。陈家人去打水,家里人的态度跟之前并无不同。


    但是,他陈德朝不管怎么折腾,陈安都没有能进公社,县里没有任何一个单位肯用他,原因呢?


    农校毕业,现在这猛的一松口子,陈德朝四处找关系,想把儿子送去吃商品粮。招工的各项条件都够,但就是百般本事耍下来,什么事都没成。


    至于高考,没戏!陈安的档案也一样被记过了。这辈子,他就安安生生的做他的农民吧,连村里的民办老师他都做不成。


    但这些需要叫你知道吗?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永远不可能找到证据。等事过境迁了,许是五年后,许是十年后,你越琢磨越不对的时候…那又能怎么样呢?


    阳历的十二月,正是阴历的十一月,天冷的很,风刮的邪乎。


    两人得提前一天去,住在县城的小招里。考试又是两天,所以,这中间有两个晚上是不在家的。家里只有韩翠娥和孩子,桐桐还不放心,“要不,一起去县城。”


    大冷天的,带着孩子瞎跑什么?韩翠娥说着就道,“我都跟你们江婶子说好了,她一会子就来,跟我住两天。能有什么事呀?”


    桐桐拍了拍孩子,“那你跟奶奶在家,爸爸妈妈出门,回来就给你吃糖糕,好不好?”


    “要炸糖糕。”金镞坐在炕上,手里拿着木头小马,边上的小碗里还有吃了一半的面包。这玩意是专门从省城买回来的,他好像还不怎么赏脸。


    行!就吃炸糖糕,“那你不许哭闹,要听奶奶的话。”


    不哭!


    “那跟爸爸妈妈再见。”


    孩子小手摆动着,两人这才出去了。一出去孩子就趴在窗户上,隔着玻璃看着爸爸推车子,妈妈往身上背布包。


    韩翠娥将孩子拽过来,“给你买糕糕去了,听话。”


    两人出了门,心说问一下魏红霞。提前走,到了小招也能帮着安排吃住的问题。结果才知道,魏红霞没拿到准考证。她被人举报了,她的成分在她还没有进考场的情况下,就被搁置了。人家也不说不给,但到现在都没拿到准考证,这试肯定就考不成了。


    魏红霞手里还拿着高中的课本呢,“明年七月还有一次,我再试试。”


    那还说什么呢?现在就这情况。


    桐桐就说,“等机会吧,别急。”


    “不急!”嘴上说着,可心里的滋味只自己懂。她就说,“妈和孩子那边不要紧,我今晚住过去,跟妈住。你们放心走吧,家里别操心。”


    本来不知道这俩要考试的,但见那包里鼓鼓囊囊的,也就猜出来了。可能是有单位的人考虑的多,怕考不上叫同事笑话吧。


    魏红霞就催,“今儿风大,路上快不了,你们赶紧走吧。”


    他们俩是能提前去县城的,有地方住,有地方可吃饭。但大部分是没这个条件的,要是在县城找不到亲戚家借住,那就只能天不亮往县城赶了。


    风确实大,顶着风骑车,桐桐都坐不住了,“咱俩换着骑吧。”


    这才哪到哪呀?珍惜这种体验吧。日子朝前走,等老来总得有点谈资的。


    到了县城,安顿好了,这里的住宿条件好,两人还洗了个热水澡。还要复习吗?不用了!没有考试大纲,从公布要考试,到真的考试,中间就两月。你就是要复习,你也抓不住重点。反正就考呗!


    早早睡觉,早早起床。


    考点在县中学,两人还不在一个考场。同一个公社来的,不能在一个考场吧。教室那么大,却只放十八张桌子,每个考生的距离都相当远。


    第一门就考政治,对于每天读报的人来说,这个科目不难。只要拿报纸上的话去答,绝对不会出错。


    第二门考语文,语文前面确实是不难,很基础。拼音、字词、修改病句,包括古文的翻译之类的,都不是难点,真正的难点是作文。卷面上没有标注哪道题多少分,但桐桐一看题量就估摸了,这作文不会低于六十分。一百分的总分呀,作文至少占比六十分。这玩意敢出问题吗?


    这次的题目就一个字——《路》。


    这玩意可深可浅,往深的挖掘的话,可以映射这大变革之后,我们应该走的道路。往浅的写的话,也可以是人生的路,甚至于就是写真实的路。


    怎么下笔呢?


    往深的写风险太大,说不到阅卷老师的心里,真能给你零分。往浅了写,估计也不合阅卷老师的胃口,觉得你这个人没有思想。


    所以呢,很难下笔的。


    最后怎么办呢?她想了想,还是写她走了千百次的那条通往气象哨的路。没有说那条路有多难,也没有写走那条路有多么的辛苦。就写了四季沿路的风景,就写风里雨里,那条路上的一草一木,就写这些年那条路带给她的收获以及成长。


    考试结束后,跟四爷回招待所的时候,她在路上就跟四爷背诵她写的文章。


    四爷点头,“不是有深度的文章,但也真挚质朴。”是一个踏踏实实扎根基层的知识青年的形象,饱满热烈,积极向上。这是阅卷老师喜欢的文章。


    桐桐就问,“你呢?”


    四爷就笑,“往后的路是路,前人的路也是路。你不敢往后写,为什么不往前写呢?伟人走过的路,这个国家走过的路难道不是路?”


    哦!从国家的前途命运,到最终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将历史进程引入作文中,这当然没有错了。因为这是定性的东西。


    桐桐一拍脑袋,所以说,考试这个东西,真的还是分人的。自己的作文跟四爷的比起来,分数绝对没有他的高。


    第二天第一门考数学,那桐桐可太欢乐了,这题是否太过于简单?她十几分钟就划拉完了,然后一遍一遍再一遍的检查,没毛病呀,真的就是这么的简单。


    而理化呢,也都非常的基础。像是物理,只要知道物理的公式,原理,当数学题解析都没有问题的。


    考完之后,再听听一片抱怨之声。好像除了基础题之外,大部分人都反应题太难了,拿了那么些年的锄头,再拿起笔之后,跟文盲差不多。这么一对比,桐桐觉得很稳当。


    跟谁都没对答案,甚至尽量避开了青阳公社的人,两人车子一蹬,回家。


    回家给孩子炸糖糕吃。


    韩翠娥都不敢问,回来就好,该吃吃,还喝喝。只是提醒说,“该给你二叔打个电话说一声的。”


    四爷应着,“明天就打。”


    这一打电话,朱有为才知道了。他现在又回市里了,官升了不止一级,已经是副市了。他当时只说好,挂了电话却想尽办法的打听,然后都到腊月了,朱有为回电话说,“这高考是各省命题,属于机密,成绩不公布。录取分数分四档!”


    分四档?不是一个水平线上录人?


    “不是!应届生应该是在二百分左右就录取;一般往届生,分数在二百三左右;


    仍在乡下的老知青,分数线递增一部分,应该在二百五左右是最低分数线;像你跟桐桐这样的,属于在职大龄生,你们的最低线在三百分。”


    总分四百分,在职的大龄考生,最低线竟然需要三百分。


    两人填报志愿的时候把省城内的大学和专业翻遍了,两人想选在一个学校,这样明显更方便。四爷指着工大的电磁场和无线电专业,“不是想学这个吗?”你会的那些只是会用,但你不会造,对吧?


    桐桐挠头,“行吧!”关键是对现在的录取政策拿不准,真就是碰运气呢。


    她问四爷:“你呢?”


    专业就这么些?真的没什么可选的。他点了点,“自动化?”这该是一个方向吧?


    桐桐再翻了翻,确实是……理工科可选的不多。在省城的话,就现有的大学,现有的专业,这真的是能选的极限了。


    第一志愿填了之后,剩下的真就是随机,填吧。谁知道最后怎么录取呢。


    对于师范类呀,农林类呀,医学类,两人都没有去填。因为这三类院校有优先录取权。如果不想学相关专业的话,这些院校就不要出现在志愿表上。


    填好了志愿,两人就等着,等着出成绩。如果朱有为的消息没有错误,那么两人的成绩得过了三百分这个线,就会有一份通知体检名单。收到体检通知之后,只要去体检就行。体检合格,等待录取就完事。


    然后在临近过年的时候,两份通知体检的电报发到公社。内容很简单,就是通知他们按时去体检,其他的再没有了。考了多少,名次是什么,一盖不知。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考上了。


    全公社,受到体检通知的就四个人,除了自己两人之外,还有史丽娜和梅子。


    梅子是又笑又跳的,“我以为我考不上了……”那么多都不会。


    桐桐:“……”人家跟自家两人的分数线就不一样。但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一点。


    体检就是过了一个过场,全县过线的一共才十三个,人家很客气的。体检完,各方面都健康,就等着,等着录取通知书吧。


    大年初十,邱恒山亲自把电报送到公社,递到四爷和桐桐的手里,“这可真是飞出去成了凤凰了。”


    四爷扫了一眼,是工大的自动化专业,没问题。他跟邱恒山和出来恭喜的同事寒暄。


    桐桐拿到录取通知书却有点懵,问四爷说:“我这为啥是大气科学专业?”


    啊?


    四爷愣了一下,接了过去,“没有填这个专业。”


    对啊!为什么呢?


    四爷猛的想起来,“你的档案里……应该有作为基层技术人才的记录。”


    桐桐想起来,确实,政策上除了对师范、医学、农林类优先之外,还对基层的技术人才在相关的专业有优先录取的政策。像是赤脚医生,他们考取医学类院校,有优先权。自己的志愿上写着服从调配,于是,在工大内虽然没有报相关的专业,但按照服从调配的原则,优先给自己调配了——大气科学专业。


    专门的技术人才嘛!


    桐桐皱眉:大气科学不能等于气象,气象只能是大气科学的一部分,其他的更大更广的……自己应该不会,可要真学这个,她其实是有点怕的!这玩意听着就超级难的感觉。


    她求助的看四爷:能想办法换专业吗?


    四爷摇头:怕是不能。


    桐桐:“……”总感觉自己并不是学霸类人设,学这个真的会要命的!


    第1554章 岁月流年(81)


    专业这个没几个人懂,反正就是考上了,什么专业这个重要吗?


    公社还有两个考中的,一个是梅子,她考到省城的师专了,是个大专学校,三年学制;一个是史丽娜,她考到了县城的中级师范学校,就是中专类师范,学制也是三年。


    但不管是大专还是中专,现在都是香饽饽,出来就分配工作,就是干部岗位。这意义可不一样。


    金中州和李小秀在门口大放鞭炮,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呀。


    但是陈德朝家就不那么高兴了,陈安并没有考上。两人之间也没有孩子,媳妇子如果去上学了,这两口子还能过吗?


    这都不是桐桐关注的事了,因为正月十六就要报名,今儿已经正月十二了。就这么几天,得赶紧收拾收拾往省城搬家了。


    这边一考上,已经有人给朱有为打了电话了,朱有为专门找了卡车,“我跟你婶婶就不回去了,叫车去接你们。家里重要的东西都带到省城。住的地方不用管,我给你安排。”


    四爷这才说,“地方提前都找好了。”他把家里的地址告知了,“回头安顿好了,我和桐桐去家里吃饭。”


    竟是提前那么长时间都安排了,不用问,那边一定是搬进去就能住了。


    家里有啥收拾的呢?


    家常用的全都带走,不带走的就是可以扔掉的。后院养的鸡也都不带了,带去院子太小也没办法养。全都给魏红霞两口子带回去就行。


    东西装上车,钥匙给了他们一把,得空了来洒扫洒扫就行。


    桐桐就说,“等安顿好了,我给你们写信,把地方告诉你们。回头带着孩子去省城,也好认门。”


    魏红霞应承着,桐桐又把课本之类的给她,“里面有圈出来的知识点,你细细的看,弄懂就行。七月份还有一次。”


    恩!


    韩翠娥在叮嘱金司炮,“你媳妇要上学你就叫好好去上学,不兴学那不懂事的,只管绑住媳妇的手脚。你对她好,她知道你的好,飞不了。”


    金司炮应着,“我知道!只要考上,就叫她上呢,肯定不拦着她。”


    见说完话了,四爷才说金司炮,“要是真考上,你不想在村里待,我给你另外想办法。别因为这个,心老是悬着。”


    嗯!记下了。


    临走之前,两人又把亲近的关系挨个的拜访了一遍,包括大队的干部,甚至于同龄的关系好的人家,都挨个的带上点心和罐头,跑了一遍。


    韩翠娥还是农村的户口,不在生产队干活,就没有工分,自然就不能分口粮和钱粮。就担心一件事,“你们说……这个……我的口粮……”两口子是商品粮户口,粮油关系会转到学校,学校每月又有补贴,所以,哪怕是紧张一些,但两口子肯定够花,甚至孩子的开销都够。也就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就是吃闲饭呢。


    桐桐就笑,“您放心吧,还真能饿着您呀?家里还有积蓄,只要想挣,总有办法能挣到的。或者,您舍得远志?”


    那舍不得!


    “这不就得了嘛!”桐桐说着就看四爷,“得去后沟一趟,跟爸说一声。以后年节总也少不了要回来祭奠的。”


    嗯!应该的。


    这次再去,四爷就拿了铁锹。坟堆可以留起来了,但是还是没有竖墓碑,“等大学毕业吧,那时候想来就彻底的安稳下来了。”


    桐桐看站在边上的金镞,“给爷爷磕个头,就说清明的时候再回来看他。”


    孩子小小个的,穿的鼓鼓囊囊的,“爷爷……清明回来……看您。”


    桐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老道:“家里的地址您知道,要是闷了就去省城找我们。


    老道摆手:走吧!走吧!这里现在可是风水宝地,我可舍不得走。


    两人牵着孩子,慢慢的朝家走去。


    金镞走得慢,慢就慢点吧,不急。


    孩子问说:“走了……大公鸡不带。”


    “不是嫌大公鸡吵吗?”


    “不嫌了!我怕它饿了。”


    “不会!大伯娘会喂的。”


    “还有小黄。”


    小黄是一条不知道谁家才抱养回来的小狗,孩子总偷摸喂,狗就总来。


    当妈的就说,“小黄有家的,你要喂它,它的主人都要不高兴了。”


    “我的秋千……带不带?”


    秋千带去没地方放呀,“等你再大一点,等咱们有大房子住了,再叫你爸给你做个大秋千,好不好?”


    不说话了,还是不高兴。


    人就是这样,别管是老的小的,突然离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惧怕的。


    可等出去了,再回头看,许是要不了多久,回来不能习惯的得先是他们。


    不管有多大的纠结,终是锁了大门,坐上了卡车,跟这里说了一声再见。


    卡车后面很多人在挥手,很多赞叹或是羡慕的声音,桐桐和四爷坐在车兜子里,朝后面不住的摆手。


    以后会回来吗?会的。金中明葬在这里,金家的祖坟在这里。


    以后会跟这里有太多牵扯吗?不会!除非极其个别的人,其他的大部分的人和事从这一刻就开始彻底的割裂了。


    金中州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车子走远了,不知道怎么的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不敢叫人看见。在那么些人没转身之前,他离开了,慢慢的朝后走去。


    后面还有人跟老大说话,“老四带着他妈走了,他们上学,他妈咋安排?他叔给安排好了?”


    金司炮只摇头,“要安排的,没用给安排,老四有地方去。”具体什么地方却没说。


    “城里想安排个地方也不容易。”


    “也不一定,老三带着巧云去上学,巧云不是啥也没有的,不也一样没回来?人家肯定有人家的办法呢。”


    “说的是呀,老四是有本事。”


    “人家桐她娘家也在省城呢,她姑也在省城,亲戚多,有关系,去了肯定能照看。”


    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的特别热闹。


    然后又说史丽娜去县城读中专的事,“朱有为当年不就是读了个中专,你看看现在?”


    说的是啊!这将来可是又大前程的,陈家这是捡了一块宝。


    却不知道李小秀偷偷的塞给史丽娜二百块钱,“你偷偷的拿好,这个家能不回来就不回来。我想你了,就去县城看你。也不要再叫陈安碰你了,就说万一怀上,学校就会叫退学。千万不能给陈安生娃。等毕业了,你还年轻,没有孩子拖累,还能找个更好的对象。到时候你有文凭,省城也不是去不了。娃呀,县城这地方不大,这有些丢人事迟早会传出去的,你将来也是难做人。


    不如走远点,越远越好,一辈


    子这么长,别叫自己后悔。”


    陈德朝不是好人,陈安也不是个有本事的,犯不上搭上一辈子。


    史丽娜没言语,却悄悄的把钱装起来了。哪怕报名去的时候被陈安打的鼻青脸肿的,她也没再叫陈安碰一下。


    她以为跟陈安结婚,生活的不如林雨桐,但至少也不会太差。金司晔高中毕业,可陈安也农校毕业了。两个人都斯斯文文的,这结婚之后,应该也是一样才对。


    可真等结婚了,哪里一样了。


    住的那么近,她在后院能听见那两口子在天黑之后,偷摸的打篮球。她在侧门口看见过,两人打着篮球,一会子一个抱着另一个耍赖,一会子一个又蹦到另一个背上大笑。她去挑水的时候还看见两口子带着孩子在打乒乓球,一会子爸爸抱着孩子,一会子妈妈背着孩子,那是打球吗?那是玩耍。


    或者是在天气好的时候,两人带着孩子出来遛弯。男人抱着孩子,女人在边上跟着。然后三口不时的停下来,跟碰到的熟人说话。


    她想,要是没有这样的人比对着,她也会跟其他的乡下姑娘一样,嫁个汉子,这一辈子就再也不想其他了。愁也是他,苦也是她,打不离,骂不散。


    可见过了,又怎么能甘心呢?人跟人难道不一样么,我为什么非要跟他绑着过这样的日子?


    所以,飞吧!我有我的人生,背信弃义也好,为了前程抛弃丈夫也罢,我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何错之有?


    是啊!谁的人生不是人生呢?不管是乡下的知青,还是跑到城里各种请愿的知青,都慌了。尤其是同伴中有人因为高考返城了之后,就问谁不慌。


    车子进了省城,看到好些结伴而行的年轻人,这都是还在想办法往城里跑的。


    穿过半个城区,韩翠娥认识这个地方,“以前我也常来这里……那边原来有一家做牛杂汤的,特别好吃。我记得那一年,我吃了牛杂汤回去,碰上你爸跟少东家要出门,我身上的那个味儿太大,你爸还问,这是去哪吃的牛杂。后来,我还带你爸去了一次!不知道还卖不卖牛杂汤了?”


    没见着,应该是不卖了。回头买些生牛杂回来,自己做吧。


    等车到了门口,林温平和周红谷就迎出来了,桐桐还没下去呢,就见林心和王东亮从里面也出来了,“赶紧的,炉子升起来,炕也烧好了。”


    这边的钥匙早前就给了林家一把,叫抽空来拾掇拾掇。


    谁知道拾掇的这么好,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甚至窗帘门帘炕围子都给布置上了。


    周红谷不好意思的笑,“都是工服,你二姐夫的厂子发的多,旧的也多,我给洗了,改了改能用。”别嫌弃就行。


    桐桐前前后后的看,“后面天井棚起来了?”


    林温平点头,“棚起来了,你二姐夫找的料,我俩得空给棚起来的。挡风挡雨,留着缝隙透气,住着也安全。”


    用心了!当真是用心了。


    第1555章 岁月流年(82)


    这个家里最叫桐桐觉得舒服的是有了自来水了。


    原来这院子里一直不住人,所以一直也没把自来水给引进来。而今呢,是王东亮找了人帮着给弄进来了。厨房给接了一个,院子里也还有一个。


    桐桐就一再感谢,这个安排可太贴心了。


    林心把一大盆的烩菜从厨房往出端,朝桐桐翻白眼:“谁跟谁呢,说什么谢谢谢谢的,哪那么多谢谢。”怼了桐桐,又喊金镞,“我的大外甥呢?来吃饭了。姨妈喂你好不好,我们吃煎蛋。”


    三岁的孩子了,早已经满地跑了。周红谷是怕搬东西撞到孩子,反正是抱着不撒手,金镞也由着姥姥这么抱着。


    这么大的孩子早能自己吃饭了,一个人用勺子吃的也挺好的。


    结果姨妈说要喂他,他也可好脾气了,特别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小口的吃着在大骨汤里泡过的煎蛋。


    林心一边喂孩子,一边朝外喊:“先吃饭,吃了饭再收拾,过会子凉了。”


    其实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家具一摆,炕上一铺,衣服之类的先塞到柜子里,这个不能急,得慢慢的归置。


    只是打眼这么一看,住着就没问题了。


    城里这地方,烧柴火是不容易的。烧炕还是用的木渣,在杂物房里堆着一袋子一袋子的。这是四爷早弄来堆着的。但是做饭呢,要么煤油,要么煤球。家里是两种灶都有,煤油需要票,煤也是需要票的。这玩意烧起来也挺费的。


    桐桐一低头,看见案板下面摞着几百煤球,都堆满了。她出来的时候问正洗手的四爷,“你啥时候又叫人送煤球了?”


    哪里有煤球?


    四爷才要问,林温平就说,“我买的!家里有孩子呢,烧暖和些。那边平时就我跟你妈两个人,白天家里都没人,也都在单位吃饭,没啥用煤的地方,攒下些煤票。天还冷,紧着这边用,给娃烧暖和。”


    桐桐:“……”他们应该是觉得自己和四爷要上学,以后没有工资,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活,所以,经济上应该是不宽裕了,想着要补贴一些。


    可这种又怎么解释呢?说有积蓄吗?林家知道用一千五跟金中州那边断了关系了,但他们不知道这钱桐桐已经给朱有为了,不好拿到明面上的钱,桐桐咋跟他们说呢?紧跟着又花了六百买了这个院子,而后又花了两百修整院子。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再能干,而今也拉下饥荒了。


    人家叔叔那边补贴了不少了,不能再叫人家补贴了。怎么办呢?他们就觉得,他们现在没有负担了,三个闺女都嫁人了,儿子也有工作能养活自己。那他们挣的,当然要补贴负担重的子女。


    现在就只桐桐的负担重,两人还要上学,这是万万不能耽搁了的。所以,就得紧着这边照看。


    事实上,自从接了这个报喜电话,两口子那真是在单位就高兴的哭了。那一整天都是,周红谷不能见人问,一问就笑,一笑就流眼泪。


    晚上两口子高兴的睡不着呀!


    林温平就说,“以前就咱俩的工资养活一家子,不也一样过日子的。往后还一样,俭省着些,肯定不能叫咱大孙子受了委屈。”


    周红谷就说,“我都想把孩子接到托儿所。白天在托儿所,晚上我带回来,那么大了,娃又乖,费啥事呀?周末了,把娃送回去就行。后来想了想,这么也不对!


    这不是把亲家母挤兑的在城里呆不成了吗?再说了,娃猛的不见熟悉,也害怕呢!


    我要一提,跟老太太当年不言不语的抱走桐桐有啥不一样?这话还是不能说,再难,当妈的能见娃,娃见天的能见妈,那就是好日子。咱看着辛苦,熬人,但问桐桐去,她只怕是宁肯熬着,也不愿意叫娃离了家。”


    嗯!不能提。等娃大些了,愿意住外家了,带回去住几晚上行。这么小的,还都太生,可不敢提。


    周红谷就又说,“桐桐现在每月还给她姑五块钱呢,这钱也不能不叫给,不合适。咱俩的工资……每月能腾出三十块……给了就怕桐桐都不见得要。”


    “那就换成东西,给娃买吃的送去。家里需要的油盐酱醋,你买的时候多买一份,离的近了,周末没事就过去看看娃,把东西给送过去。”


    “嗯!换成东西是对的。”于是,厨房里的油盐酱醋调料,开火的粮食、蔬菜之类的,都有了。


    这些话桐桐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她看得见,这一样一样的,都是要补贴的意思。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呢?


    四爷摇摇头,啥也别说了,有心就好。


    桐桐就只能笑笑,很坦然的接受这份好意。她甚至朝婆婆摇摇头,不叫再说过多客气的话了。给了,拿着就是了。


    她一声谢都没说,这个态度叫周红谷喊着吃饭的声音都高了,“没买到肉,只有大骨。赶紧,吃饭!”


    那就吃饭!


    洗了手,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吃饭。没那么些复杂的菜色,就是骨头汤烩菜,贴了饼子,管饱吃就好了。


    吃着饭呢,王东亮才说起高考的事,“工大……那可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学,能扔下工作去考,还给考上了……”他举起酒杯跟四爷碰了一下,“要么说你们有上进心。”


    桐桐也笑,说起了考试前后不敢叫人知道的事,又说好端端的被调配去大气科学专业,这个专业是真的挺冷门的,好些人都没听过。


    林心还问说,“就是天气预报嘛,是不?”


    “不是!”桐桐就说,“这么说吧,这个学科就像是一座大山,气象只能算是这个大山的一角。”


    听着都觉得难,“不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么?可见测风云这个事有多难。结果这还只是一角。那这想学懂,怕也不容易。”还拖家带口的上学,熬死人了。


    是的!想应付学校的考试应该不难,但要真的去钻研,去学,这哪里是能轻易学明白的?况且,它还是一门发展中的学科,知识一定是在不停的更新中的。


    四爷将饼子递给桐桐,也跟王东亮说这个专业的特点:“……是一个交叉性学科。得数学、物理、地理,还包括新兴起的计算机,都得有相当的功底……”


    我的老天爷呀!


    林心就把烩菜里的豆腐给桐桐夹到碗里,“你说咱俩长的差不多,个子差不多,胖瘦差不多,没结婚之前,生人都分不出咱俩。这咋脑子就没有差不多呢?”说着还问周红谷,“是不是很没有道理?”


    问周红谷,“是不是很没有道理?”


    这上哪要道里去?


    说说笑笑的,不止是高兴。


    林心低声跟桐桐说,“自从你打电话说是考上了,爸妈在外面说话的声都比以前大了。专门买了糖,到单位去别管是熟的不熟的,以前不好意思打招呼的,都去送喜糖了,还专门去领导办公室给送了,说是家的三丫头考上工大了……就是在公交车上,人少的时候也爱跟乘客聊天了,炫耀呢!”


    是那种子女有出息之后的扬眉吐气。


    桐桐理解这种心态,“回头我带着校徽,去他们单位上转转。”


    那可太好了!只怕腰杆直起来都能高出一尺去。


    桐桐就又问起了林可,“之前我给大姐寄了一套书过去,也不知道她考没考?这次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各省跟各省都不一样,命题、考试时间、录取情况,都有差别的。”


    林心皱眉,“怕也难!她当年也不是学的有多好的,你指着她在那边能怎么着呀?没戏。”


    吃了饭,安顿的差不多了,人家就回了,细致的地方还得继续收拾。


    院子小,卧室就不大,真就是一个炕占了半个房间,桌子柜子一摆,真就剩下一个转身的地方了。但这比起大部分人住的,可算是好的了。三四十平住三代人的,想想那日子怎么过?


    晚上的时候,韩翠娥就说,“得叫孩子晚上跟我睡了,你们这一上学,他猛的不能习惯。这几天就跟着我住吧,叫他习惯习惯。”


    这也是个问题,孩子老人在家。


    才换了个新环境,就把老人和孩子扔到家里,桐桐是真的不放心。


    然后四爷第二天就去工大了,没到报名时间,他直接找到校长反应问题,跟人家沟通。有些事不沟通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


    他就说这个走读的事,“这一届跟以往不同,积攒了十数年了,我这算是年轻的,可还有更多的都是拖家带口。有些人孩子更小,回家等着喂奶等着洗尿布。所以,在这一方面是不是学校也一样能放宽一些要求,准许走读。”


    实际情况还真就是这样的!这一上学,经济上帮不上,这家里的其他琐碎离了这个人不行,那你说咋办?这要是有亲属可以代为照顾,这还好。就像是自家这种情况,真就是一老一小,怎么办?


    桐桐不放心,自己也不放心呀。


    校长就笑,“你是叫金司晔吧?”


    对!您是?


    校长就笑,“你是今年咱们省的状元,你的政治是最高分,只扣了你一分。你的语文是满分,报社把你的作文誊抄走了,要登报的。录取结果刚下去,朱领导可就打电话来了,问了你和你爱人的成绩情况。说起这个林雨桐同志呀,她的成绩只比你低了一分,数学、物理、化学,三门满分呀。”


    四爷心说,那就是政治成绩跟自己的差距有点大,这才三门满分都没补齐。


    “她的这个录取,咱们还专门开过会。按照遵从考生志愿的原则,她本该是去学无线电的。但她的档案咱们看过之后,一致认为她在瞎胡闹,所以,按照调配的原则给予了调配。”


    就说呢!怎么就会先看了她的档案,才决定的调剂呢。原来是三门满分的学生,很多专业抢着要。毕竟志愿表上有八个志愿可填的,涉及的专业那就多了。学校对于满分考生格外关注那就难怪了。这一争之下,谁也别抢了,她有擅长的,是技术人才,且服从调配,那就去该去的地方吧。


    这能怎么说呢?不兴说什么个人的发展,个人的兴趣之类的,现在的理念是:为人民服务。只要需要,个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校长也坦诚的说,“大气科学没人报,今年都是调配生。一共才录取了十二个人。”说着就指了指边上,“坐!坐下说。”


    这是要长谈呀!那这可不只是朱有为打过电话的原因。工大可不归地方管,人家是上面直属的。


    果然,四爷一坐下,校长就说,“以前在师大任教的黎教授,你认识?”


    “黎老是家父的老师,后来在下面的农场……我参加工作以后,主要的工作就在农场。”


    懂了!患难之交。


    校长唏嘘,“那种情况下,难得!”说着就道,“黎老专门打了长途电话给我,也是问你跟林同学的情况。听的出来,老人家很高兴,很欣慰。”


    “寄予厚望,不敢辜负。”猜也是上面谁过问了。


    校长这才道:“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得考虑。师大那边也有在考量走读生的情况,医学院也一样……都面临这个问题。这些年来,确实都不容易。这样,学校会开会谈论,报道之后会有通知。”


    说着,又苦笑了一下:“这些年学校也荒废了,很多宿舍玻璃都被砸了,还没有装上。包括宿舍的床……都不能提。客观上也存在各方面的条件都跟不上的困难。走读这个事情,应该问题不大。递交申请应该就可以,具体的报道那天看公示栏。”


    然后桐桐才知道,“还能走读?”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至少晚上能回家来住。她冲着四爷笑,“你怎么那么能干呢?”


    能干吗?


    那可不!


    四爷站在屋里来回的打量,能干的人这会子也是一筹莫展:“每天大量的时间在家里学习,书桌是不能凑活的。”


    没有书房,这还不能有个书桌吗?


    靠墙再放一张桌子,椅子塞在桌子下面,两边一挡,反正房间想放一个洗脸架都是不可能的。


    书架?别想了,书这东西,哪里有地方哪里塞吧。


    这么能干的人,就是挤不出一架放书的书架。


    晚上的时候朱有为两口子来了,朱有为给了四爷一个条子,“这是你们这一片的夜校,距离家里只十来分钟的路,你回头去看看。你跟桐桐去兼职代课!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半。要是不放心家里,可以跟桐桐协调时间,你们一个人去一个人留在家里可以,一块去上课也行!你们的成绩人家知道,很欢迎,我也没有为难。你们只要提前过去跟人家协调一下时间就行了。”


    反正考虑的都是解决这几年自家这边的经济压力。


    四爷就接下了,这个来钱的途径是正当的,不怕人指摘的。要不然,人家就会怀疑了,说你们这上学着呢,拖家带口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总得有个理由迷人的眼睛。


    朱有为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给找了这么一个兼职。


    转天四爷就去夜校,跟人家沟通这个时间。夜校是希望每天晚上两人至少得去一个人,固定一个班给两人带。每天晚上两个半小时,算三节课的课时。一节课给五毛钱,三两粮票。那三节课就是一块五,九两粮票。一周七天,是十块零五毛,另外有粮食六斤三两。


    这个钱和粮食养活家里的一老一小,那真真是足够了的。


    回来这么一算,韩翠娥的心才算是松快了,“那这一个月只夜校挣的,也跟你们的工资差不多了。”


    是啊!我们上大学另外有补贴,足够用。再加上这个钱,您有啥可愁的?


    自打来了省城,好像韩翠娥的心都没踏实过,总觉得她成了负担。


    可这咋能是负担呢?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啥也影响不了的。


    韩翠娥又问:“会耽搁你们念书不?”肯定耽搁时间!


    那怎么办呢?也不光是自家这样,谁家都不容易。这不都叫这一代人给赶上了么?


    该到报名的日子了,早上起的早,先把家里给打扫利索,把门口给清理了。韩翠娥做饭,桐桐给孩子穿戴洗漱,跟孩子说好,爸爸妈妈得‘上班’去了,跟以前一样,乖乖在家,听奶奶的话。


    各忙各的,忙完了,简单的吃了一口饭,韩翠娥还问:“要去报名就换身新点的衣服……”


    清扫完院子,四爷身上还沾着土。这会子拍了就行。


    刷了锅,桐桐的袖子还卷着呢,胸前还有些溅上的湿点子,那又怎么样呢?


    包一背,这就走吧。没那条件讲究了!


    骑车带个人,天天这么着也不行。桐桐就说,“回头还得再买一辆自行车。”


    行!再买一辆。


    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学校,来报名的果然是什么样的都有。有胡子拉碴满身补丁的,有穿着齐齐整整,一看就是才十七八岁的。一个个的背着被褥,手里拎着网兜的。


    谁有人送呀?不都是自己来的吗?


    进了学校,还不习惯于叫同学,一张口就是:“同志,跟你问个路。”


    但这个氛围还是叫桐桐觉得好生轻松,她从自行车上蹦下去,把四爷的包给他,然后朝东指了指,“我去那边报道,忙完了自行车棚门口汇合。”


    说着,一跳三蹦的走了。


    四爷抬头看天,暖阳初升,红光普照,喘口气都是甜的。他喊:“慢着些。”


    桐桐转身,一边跟四爷招手,一边倒着走。光从她身后照下来,整个人都在发亮。


    边上一衣领还在衣服里别着的邋遢大哥问四爷:“你对象?都考来了?”


    “我儿子的妈!”


    啊?也是结婚有孩子了?


    “是啊!”


    哎哟!兄弟,那你这日子也不好过吧。


    可不!


    “我也一样,二十八了,三个儿子,一个丫头!大的才上小学,小的还在吃奶。”不上这个学可惜,上了这个学,一家子跟着遭罪!


    第1556章 岁月流年(83)


    这个专业的教学区域特别偏僻,几乎在学校的角落里。这里有一栋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建筑风格的二层小楼,外面爬满了爬山虎。


    楼外面挂着‘大气科学学院’的牌子,这应该是新建起来的院系。


    这样的院系该是详细的分几个专业的吧。


    桐桐敲了门,门紧跟着就被拉开了,是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全白,看不出具体年纪的男人帮着开门的,“学生?”


    是!来报名的。


    这人打量了桐桐一眼,“林雨桐?”


    “对!”


    “看过你的档案,上面有照片……”长成这个模样,还那么上相的,关键是三个满分,没按照志愿,硬是被自己强行调配到自家这个学院的,印象深刻。


    “老师您好。”能看档案的,那一定是老师呀。


    “姚时行,喊我老师也行,喊我老姚也行,怎么都行,你高兴就好。”说着,将门拉开,“来来来!你是第一个报道的,进来吧。”


    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所有的玻璃都擦的锃光瓦亮,光打进来,叫整个大堂的亮堂极了。


    是的!这小楼像是私人住宅,一楼的客厅被当成大堂在用,里面一排排的长椅,想来师生会议在这个地方开应该是合适的。


    也有房间,一眼扫过去,有三个房间,外面分别挂着院长办公室、副院长办公室,教师办公室的牌子。


    而教师办公室里,这会子坐了十四五个老师,都在望这边。


    桐桐愣了一下,然后朝办公室的方向鞠躬:“老师好。”


    你好!你好。


    桐桐还纳闷呢,这是学院的招牌呀,下面应该分好几个专业才对。这总不能是几个专业在一个办公室办公吧。


    她抬头朝二楼看,姚时行就说,“上面是教室,自习室,图书室。”


    桐桐看他:“上面有那么些房间?”


    姚时行朝上看了一眼,“哦!没有!这一届不分专业,一共招了十二个。”


    十二个,这个桐桐知道。她朝教师办公室看了一眼,里面有十五个老师,再加上姚时行,一共十六个。


    十六个老师,十二个学生?


    她:“……”尬笑了一下,“老师,报名……要履行哪些程序?”


    来来来!来办公室嘛,这个填表就行。


    桐桐填了好几张表,写了一个走读的申请,这就可以了。


    她就问说,“领课本……在哪里领?”


    姚时行指了指一圈开会的老师,“这不是正开会说教材的事嘛。咱们学院的前身,是六十年代建起来的气象组。大气科学,这是一个新命题。第一学期呢,就是基础学科。英语得捡起来重点学了,咱们之后的教材得从国外买……外文书籍,虽然咱们有老师帮着翻译,但是,迟早得自己去看文献的。这一次咱们要的人都是成绩好,自学能力强的,年纪轻,精力充沛旺盛的。你是唯一一个已婚带孩子的!但是你有基础,你的所有基础学科的功底最扎实,又有气象的经验,这证明你对本专业不是毫无了解。”


    桐桐几乎是倒吸一口气,“零基础开始?”


    对!零基础开始。姚时行一摆手,“怕什么?没有造出原子弹之前,咱还不是什么也没有,从零开始的。”说着,就问说,“你的数学、物理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自己测过吗?”


    没有。


    那边马上有个老师递了一本书过来,“高等数学,你自学过没有?”


    桐桐翻了翻书,她点了点头,“接触过。”四爷从省城的废品站找到过这一类的书,她真的接触过。


    “接触过?”


    桐桐只能拿金中明出来当挡箭牌,“我公公是解放前一年考上的师大,虽然早早故去了,但家里有教材。后来,高校的好几位教授都下放到农场了,我们跟……这些老师走的比较近。”算是受过指点吧。


    难怪呢。这老师就问:“你来,给你出一道题。”


    嗯?咋报名还带考试呢?


    她走过去,这位老师在纸上迅速了划拉了一行字,把位置都让给桐桐。


    “线性代数……黑森矩阵和泰勒展开……之间的关系?”


    对!


    桐桐抓了笔,用笔挠了挠头,只得坐下去答题去了。


    不管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答完了,再抬起头,办公室里已经来了好几个同学了,果然,都是一张特别年轻的脸。


    姚时行扫了一眼,就说桐桐,“明天按时到校,作息表在教室贴着呢,你自己誊抄一份。然后去图书室,去借书。高数这一块,你走在前头,那就把时间多用在外语上。去吧,自己去选。”


    行吧!反正跟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她跟其他几个同学点点头,跟老师欠欠身,从里面出来,直接上二楼。


    这楼梯木质的材料,踩在上面是真舒服。但就是穿着皮鞋不大好,动静太大了。以后还是穿布鞋来学校吧。


    上来之后还有个小厅,这个小厅空空荡荡的,边上的墙上贴着‘活动间’的字样,是为了学累了活动身体的。


    找到教室,教室有十二套桌椅板凳,再加一个讲桌。前后有黑板,新安装的。


    自习室是有一张会议桌,长条的。这应该是给有些课程不需要去学的同学准备的。像是自己,高数暂时就可以不去上课。那高数课程的时间,自己可以来自习室。


    气氛是相当宽松的。


    边上图书室,里面还有个大妈守着呢。


    这大妈见了桐桐就笑,特别慈和,“林雨桐是吧?刚才听见了。我认得人了,记住了,不用什么证明,自己去找书吧。”


    好啊!桐桐看着一排排的书架,整整齐齐的。她在里面先转了一圈,发现七成的书目都是外语,还不独独是英语,她抬手拿了一本,德文?去另一边的架子上,再抽一本,俄文?


    行吧,先选英文的。


    先拿气象类的,例如《卫星气象学》,这东西是英文版本的,借助工具书来读呗。


    选了书,而后去登记,拿着书走就行了。


    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一姑娘,齐耳短发,跟桐桐打扮的差不多,但是年纪看起来稍微比桐桐要大一些。


    “你好。”


    “你好。”这姑娘主动伸出手,“我是周学礼。”


    “林雨桐。”


    “听说了。”周学礼重重的跟桐桐握手,“我二十三了,你比我还小两岁,听说已经结婚,做了妈妈了。”


    “是!结婚比较早。”


    “你爱人也是咱们学校的?”


    “对!我得走读,家里有老人孩子。”


    周学礼理解的点头,“老师跟我说了,说班里的事情我管。我是老大姐嘛!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直接找我就行。刚才你解的题我看了,你的基础比我们好的多。我这个年纪呀,还真怕赶不上。”


    “还来得及。”桐桐指了指图书室,“东边挨着窗户的,是基础的学科,也不需要翻译。


    你可以先去借那边的书看看。”


    “好!明天七点半上课,课程表你看了吗?”


    “看了!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跟这个告辞,下面的时候碰见几个小伙子,都不到二十岁。


    还不知道名字呢,这几个就喊:“三姐,明儿见。”


    怎么成三姐了?


    一个笑眯眯的小老太太过来,“我是辅导员,十二个人,就你跟她两女学生。年岁上了二十的,只三个。还有一个二十二,刘开言。”


    知道!年纪大的带年纪小的嘛,“老师,那我先回。”


    嗯!回吧。


    从这小楼里出去,桐桐眨巴眼睛,总感觉这个大学读的有点不一样。


    到车子棚的时候四爷也没过来,她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才这么一会子工夫,已经有人拿着书本边走边看了。每个人都脚步匆匆,尤其是看到别人看书的时候,这人恨不能小跑起来。


    还有读书的机会,焉能不珍惜?


    四爷过来的时候,包里也是鼓鼓囊囊的,肯定也是借了书的。


    她伸出手接了他的包:“怎么样?有教材吗?”


    “有!”不过比较老,在这之前,为了一些苏援的厂子开过自动化进修班,再之后有了工业企业电气化的专业,之后才逐渐有了自动化。说起来,也不能说是成系统。


    两人没直接回家,先去书店,找各种工具书。英语的、德语的、俄语的,能买到哪一类是哪一类。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能离开外语。至于会不会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懂。别国在这方面更先进的时候,咱得学,很多文献资料要读懂,怎么办呢?就是找翻译,专业的东西不是专业的人翻译的,能看吗?但在现阶段的国内,哪有那么多专业的人呢?


    不都是一路走一路摸索吗?


    从书店出来之后,两人又专门去商场,买各种笔记本,草稿本,包括铅笔橡皮尺子之类的东西,他们的专业以后是离不了作图的。再复杂的图都得手绘。


    一到家孩子就扑过来,“妈,吃饭。”


    好!吃饭!


    “爸,吃饭!”


    四爷将孩子接过去,“行!吃饭。”时间再赶,陪孩子的时间不能赶。


    吃了饭,孩子缠着,“爸,去玩!去玩!”


    肯定是好半天圈在家里没出门了。行,出去转转。


    其实外面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可能是新环境吧,孩子倒是高兴。尤其是看到公交车,怎么就那么欢快呢,—个劲的指着车:“汽车——汽车——”


    来就坐的大卡车,小吉普也坐过,也没见兴奋成这样。瞧个公交车怎么就那么欢实?


    两人真就陪孩子站在路边看了两小时的公交车,叫孩子念车牌号,这不是12345这些数字顺便也就念熟了吗?


    大白天的,俩清闲的人在巷子口这么着就比较招人白眼,可要是胸口别着校徽,崭新崭新的,那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对门的人,还是隔壁的人,大爷大娘的都开始打招呼了,“就说是谁家买了这院子呢,一直没见主人,修了这里修那里的。还是俩大学生。”


    是啊!修整的时候吵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门挨着门住,客气什么?”


    有个街道办的大妈带着红袖章,打听的就多了,“哟!那你们这要上学,老人孩子……咋生活呀?不容易吧。”


    “夜校代课,跟拿工资差不多一样多。”


    “就咱们街道上的夜校?”


    “对!昨儿才见的秦校长。”


    一说秦校长,那就错不了呢!没有可疑的地方。然后这大妈特别热心,又去家里认识韩翠娥,“有啥难处吆喝一声,千万别客气。这以后常来常往的,街坊邻居,都是热心人……”


    晚上家里就包了包子,小笼屉的那种,一家给送了一笼屉,这就算是出门有个认识的人了。


    四爷今晚先去代课,桐桐在家哄孩子,讲故事,背唐诗,直到哄睡了,四爷也就回来了。快十点了,两人才开始看书,熬夜。


    英语……两人都觉得熟悉,但真要用,且得从头开始。拿着书,边上是笔记本,看一句翻译一句,当然了,常见的单词扫过就记住了。


    一直忙活到十二点,桐桐进行了三页。这个效率太低了。


    一到十二点四爷就合上书,“睡觉!学校肯定有精通外语的老师,离了老师……太浪费时间了。”


    两人六点起床,一人拿俩包子就行。食堂有饭呢,伙食确实该在学校吃。不过不吃也没关系,登记好了,只吃一顿午饭的话,早饭和晚饭的补贴,在月底可以去学校的后勤,把这一部分退给学生。谁不吃这一顿,学校就少一份饭,粮食就少称一些。


    中午在学校吃是实在没法子,但是早饭和晚饭大可不必。


    早上寒风阵阵,顶着风,四爷骑着车,桐桐手里举着包子,自己咬一口,递过去他歪头咬一口,到学校的话快七点了。


    一进校园,路灯下聚集的全是早读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去食堂拿了窝窝头咸菜,这就一边吃着一边看书去了。你从眼前过,谁看你?


    桐桐跑到自家的教学楼跟前,也一样,十二个人已经到了十一个了。这边门口有一盏路灯,都已经聚集在路灯下了。


    她一来,周学礼就跟一个小伙子说,“这是林雨桐,老三。你那个高数问题,你问她。”


    桐桐都没看清这个小伙子的眉眼,就被塞来一张纸条,这小伙子从耳朵上把夹着的铅笔取下来,“来来来,帮我看一下。我昨晚熬到十二点半,愣是没弄懂。”


    桐桐往台阶上一坐,其他人都围过来了。她把纸条放在腿面上,勉强能看清题目,“这道题呀,你把导数这一部分没弄懂……”她从包里掏本子,“我把导数这里讲一下……”


    这边讲着呢,那边眼睛盯着稿纸,耳朵听着,嘴里啃着窝窝头。


    十一个人围一个人,前后左右围严实了。桐桐一边写,一边把头顶上落下来的窝窝头碎屑扒拉开,后面这个同学被挤的趴在她背上了,探着头从上面看,看着吃着,碎屑都没接住,好浪费粮食啊……


    第1557章 岁月流年(84)


    讲题的声音太大了,大门从身后打开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老师睡眼惺忪的将门拉开,朝里指了指,“进来!上教室说去。”


    大家并不认识这个老师,可这一进里面,就闻到了一股子油印的味道。桐桐朝边上的小厅一看,那里摆着油印的东西。再看看这位老师袖子上的黑印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了今儿顺利开课,这位老师连夜里把今儿的教材给刻印并且油印出来了。


    这得一张一张的刻在油印纸上,然后刷上墨,费时费工,且刻的时候中间一点都不能错。


    见桐桐朝那边张望,这老师就说,“你们先上去,这些不用你们管。”


    果然,,什么都不用他们管。


    图书馆的大妈会把教材带上来,一人一份。不大会子工夫,又拎来三个热水瓶,就放在教室外面的桌子上,“要喝水自己倒。”


    桐桐的包里都带着洋瓷缸子呢,没洋瓷缸子的用饭盒也行。反正大家中途不会回宿舍的,饭盒随身带。


    在上课以前,桐桐先给自己倒了水,然后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了。自己的视力好,不用跟别人抢好位置。第一节 上的就是大气物理学。教材拿在手里,手都不敢太碰,一蹭字迹就不清晰了。刚油印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才七点半,教室里进来一老者,穿的跟大家差不多,其貌不扬的小老头。


    好久不上课了,都忘了上课该是什么样了。


    老师站在上面看学生,似有感慨。


    学生也抬头看老师,眼带迷茫。


    桐桐喊了一声:“起立。”


    哦!才反应过来了,上课了。


    十二个人,没多大的动静,都赶紧的站起来,朝老师鞠躬,“老师好!”


    老师的反应吓了桐桐一跳,他先是惊讶,然后愕然,最后朝后退了半步,深深的一躬:“同学们好!”直起身,才双手抬起往下压:“请坐!快请坐。”


    这个反应,一下子就戳到桐桐心里了。只觉得胸口有个地方隐隐的有些难受。


    小老头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我叫文海……”他在黑板上郑重的写下他的名字,“以后我教授大气物理方面的课程。闲话少叙,咱们开始上课。”


    桐桐将笔记本打开,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对自己来说,好似也并没有觉得很难。但物理这个东西,它是衔接性特别强的东西。物理基础不扎实的,学起来当然就吃力了。


    像是老师说的,之后会有流体力学、大气电学,那你一定得先是力学和电学学懂了,这才能说到流体力学和大气电学呀。


    一节课讲完,老师就在上面问:“听懂的举手。”


    桐桐右手划拉着课后题,左手抽空举起来了,也没抬头去看谁举手谁没举手。


    文海老师抬眼一看,只林雨桐说她懂了。


    他又指了指教材,“课后有两页题目,大家快速的浏览一遍,五分钟时间。”


    桐桐放下手,继续做她的题。这题目出的,不全在教材上,做了许多延伸。


    就听老师又问说,“全都会做的,或者看了题觉得有思路的,请举手。”


    桐桐把题扫了一遍,后面三道题感觉没两小时拿不下来。但是可以做,她举手。


    文海老师就道:“林雨桐,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桐桐这才抬头看,除了她没人举手。


    老师又问:“前七道题会做的,请举手。”


    周学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举起来了。


    只她一个。


    老师的表情逐渐严肃,“前五道题会做的,请举手。”


    这次有五个。


    那就是还有五个人,基础出现了大问题。


    桐桐心说,高考的物理考题,跟这个课程比,压根就不在一个级别上。她记得当时的选择题,第一题考的是物态变化,什么冻干的衣服变干是什么物态变化,浓雾逐渐散去是什么化之类的;第二题考的是参照物,就是火车行驶的过程中看到什么景,这是以什么作为参照物的;第三道题考的是哪种情况叫水瓶中水的质量发生了变化,A说拿着瓶子喝几口,B说水结成冰,C说被水瓶被飞机带到了高空。第四题考了个空心球的体积问题。


    后面的所谓的难题,也是求浮力、求电阻,还有个什么混联电路。


    这种的难度便是考了满分,可也跟大学物理是衔接不上的。


    老师表情严肃,但语气却温和,“这样,不要紧,回头我列个书单子,除了林雨桐之外,你们都去看一看,我全天在校,你们随时可以来问我。缺的课程,咱们花费点时间,抓紧补上,还来得及,不要泄气,没关系。”


    这边老师还没出教室了,高数老师就来上课了,就是昨天给桐桐出题的老师。


    他客气的叫文海老师先出去,然后问:“谁要上厕所,抓紧去。”然后招手叫桐桐,“林同学你来一下。”


    桐桐过去了,老师递了两页纸,“你不用跟着上课了,去自习室。今天之内把这个做完给我就行,做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没做完或者不会也没关系。”


    好的!


    桐桐连带物理的卷课后题一起带走了,直接去了自习室。


    大学的课程都是大课堂,一节课两小时呢。数学的题目给的明显偏难,她是能省过程的就省略过程,可等老师下课了,她也只能算是勉强算完,还没检查。


    老师还在教室被围着问问题,图书馆的大妈已经在下面大厅里了,“饭菜打来了,吃饭。”


    食堂的饭菜是八个人一桌,一桌一盆的烩菜,然后三个窝窝头。


    自家这边连老师带学生能打两盆半,把这两盆班折到桶里,好拎嘛!再拿布兜把窝窝头背回来。这会子该吃饭了,各自拿着饭盒,一人一饭盒的烩菜,饭盒盖子上三个窝窝头,自己找地方去吃就行了。


    师生一个伙食待遇,毫无差别。


    张大妈喊着:“一会子该凉了,赶紧的,吃着说也是一样。”


    于是,一串串簇拥着老师下来了。


    桐桐拿着做的题,这会子把题夹在腋下,跟着打了饭,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一边吃着,一边把答过的题放在边上检查。吃完了,也检查完了,改了一处笔误之后,再去看教高数的程老师,他正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指着教材讲题着呢。


    她干脆直接将题给送到办公室,程老师看见了,问说,“答完了?”


    完了!


    “你放那儿,我一会看。”


    桐桐没打搅别人,因为没人聊闲话。她拿了饭盒准备去外面的水龙头洗一下,张大妈用勺子敲了敲桶,“饭盒不用你们洗,放桶里,回头给你们送上去。”你们又不会认错。


    桐桐的饭盒跟别人的不一样,是那种洋瓷缸子一样的饭盒,只有她一个人用的是这种,她干脆就送过去了,“谢您了,辛苦。”


    也就你们人少,能有这个待遇。以后人多了,我也洗不过来了。


    桐桐在下面没停留,趁着这么一会子时间,赶紧把物理剩下的题做了。赶在下午上课之前,又给文海老师送下去。


    真就忙的,有时间想四爷吗?没有!有时间想孩子吗?没有。


    这个氛围,好似你多耽搁一分钟,都是罪人一般。


    下午桐桐上课,程老师在一道一道的看桐桐做的题,这个过程省略的有些多,思路有点不一样,所以,他的方法之下的一步一步,那个答案就没法给桐桐这个做比对,因此,他就得重新看看桐桐的思路是什么样的。


    一个人抓不住她这个点,他干脆拿了去找院长,“您帮着看一下……”虽是高数的范畴,但题目更结合大气科学遇到的实际问题。


    姚时行接过去看了题,就问说,“这是从国外的哪种书上翻译过来的题目吧。”


    对!


    “林雨桐做的?”


    对!


    “她这个思路……像是专门搞数学出身的一样,“最后的结果跟你的一致吗?”


    一致。


    “一致就行!回头我去数院要几分卷子来,她要是都答对了,就算是过了。这一门她可免考。也不用浪费她的时间了。”


    下午有英语课,英语课是辅导员亲自带,都是零基础,怎么办呢?二十六个字母开始,加上音标。


    音标从老师的嘴里一出来,桐桐再想想昨天晚上查过的单词,瞬间便豁然开朗。


    “语言,还是要说出来的。以后早上七点,我准点在一楼等着。早读,不会念没关系,问呀,我就在。平时只要碰到我,我尽量跟你们用英语说话,刚开始,我会英语一遍,普通话一遍,争取这个学期,咱们师生能用英语完成日常交流。”说着,就起身,“所以,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明天见。”


    最后这一句就是英语一遍,普通话一遍。


    “See you tomorrow!”桐桐自己说完都愣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睛朝上看。这副表情惹的哄笑成一片。


    小老太朝桐桐竖起来大拇指,“very good!”


    “Thank you!”


    大家该吃晚饭了,吃完饭要上自习的,桐桐该回家了。跟老师们告别,然后一路奔着往车子棚去了,脚步轻盈,表情惬意。


    四爷骑在车上等她:“怎么样?高兴吗?”


    高兴!太高兴。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读书更大的乐事了。


    “难吗?”


    “可能只是基础……觉得还行。你呢?”


    嗯!也还行。


    桐桐坐在后面,腿来回的踢着,跟四爷说学院的每一个老师,“真就是从早陪到晚,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她最感慨的是,“我下楼的时候,高数老师还问我说,你那个题是什么思路,我还真没弄明白。”


    在跟学生求教,此治学态度,如何能不动人?


    第1558章 岁月流年(85)


    别人的情况桐桐还没时间间,反正自己跟四爷的睡眠时间是每天六个小时。


    十二点准点睡觉,早上六点准点起。


    韩翠娥是五点多一点就起了,孩子到那个点也就差不多了,因为睡的早嘛,早起拿个小皮球在炕上就玩上了。韩翠娥是白天抽空给烙饼,早起把饼子热一热。饼子里不夹别的东西,就是芝麻盐,塞里面有点味儿,两人在路上边走边吃吧


    到了学校,那就是跑着走。这不是正好没时间跑步吗?跑着就当是补晨练了。


    有大课间的时候是有课间操的,每周也有两节体育课。体育课和课间操的时间是不许拿着课本不撒手的,必须去活动。老师也跟着一起,篮球打起来,兵乓球不会?


    谁还不会打?来来来!手把手的教,要是还不行,排球呢?再不行就跑圈玩双杠去,都不许闲着,动起来。


    周末的时候,老师还喊呢:“学也该学,玩也该玩。”说着就喊桐桐,“周末可以带孩子来,咱们这地方又没有外人。


    要是你爱人有时间,也可以来嘛,大家都认识认识。”


    好!


    反正就是一周的时间,彼此认识了,大学生活正式步入了正轨。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她应该是最轻松的。高数她免考了,可以不学了;外语对她来说,真不算难。桐桐一直觉得她只是把原来就会的捡起来,因为只要看过的,就在脑子里。听辅导员于帆用英语说话,听一遍就能复述,从不出错。老师认为她可能有过目不忘之能,但她知道,她并没有。


    对于没接触过的学科,她一样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学。只是英语若是能借助工具书读一些还没译本的书籍,这对专业课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桐桐坐在座位上看她的书,前面的周学礼问说,“两块气团的相对湿度知道,其中含有较多水气的是哪个气团?这道题你看了吗?”


    “看了!选C,条件不足,不能判断。”


    “原始大气,次生大气,现代大气……这是不是牵扯到化学的一部分。”


    对!化学有涉猎。


    周学礼猛的将书合上,“化学,我得重新再把化学补起来。”


    加油。


    边上几个还在课间打呼噜呢,不是不学,只是据说晚上只能睡四个小时,白天靠这么一点点的零碎时间小睡片刻。这会子别说大声说话了,就是打雷也喊不起来。不怕吵,吵着证明不是上课时间,他们可以安心的睡。一旦教室安静了,第六感也能叫他们自觉的醒来。


    周学礼抓了抓头发,“年纪大了这么几岁,脑子不如年轻人了。他们追赶的很快。”


    桐桐放下笔,“放轻松,别着急,越急越乱。”


    周学礼朝后一靠,头朝后枕着桐桐的桌子,“我们这没成家的都累成这样了,你还得兼顾家庭,忙的过来吗?”


    桐桐想了想,“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家那位的教学楼在哪。”这算是顾得上还是顾不上?


    周学礼吭哧一声就笑出来了,“也是不容易。”


    谁知道这话传到辅导员小老太耳中了,一吃完午饭,小老太就用英语喊话:“幸福的家不是物质上的富足,它是充满了‘爱’、‘了解’和‘关怀’……林同学,家庭需要责任。你该去履行家庭责任了。他不来,你便往,这才是爱。”


    她用英语说一遍,又翻译一遍。然后不到三十人的院系掌声、敲击碗筷的声音以及连连的叫好、起哄声响成一片。


    院长大笑:“午后,该去跟爱人散步,这是最好的解压方式。去吧!没有一个小时不许回来。”


    桐桐手里还抱着英语词典呢,被身后的同学抽走了,推着她出门。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那种心情愉悦的体验。并不是所有的院系都这么小的,外面还是能碰见不少人。蹲在一边,饭盒放在边上,手里拿着书这就看进去了。


    现在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外面虽然冷,可却能叫人清醒。因此,还是有不少人怕午饭后犯困。


    桐桐真的就不知道四爷在哪,跟人家打听了,打听到地方,还得问自动化专业今年的新生是几楼。人家说三楼四楼都有,然后桐桐就:“……”竟然不知道四爷在几班。


    她只能看着教室外面的牌子,自己找。


    77级自动化一班,里面很多人,但并没有四爷。


    77级自动化二班,教室里依旧是基本满员,有人在门口站着,只前面的人抬头看一眼,然后……然后人家看了第二眼,还撞了撞同桌:看!这个女同学……长的很好看。


    这同桌还灿然一笑,“同学,你找谁?”


    然后好些人就抬头看,这个专业是男生绝对的多……女生还没瞧见。


    但是桐桐瞧见空座位上的洋瓷缸子了,她指了指最后的那个位置,“金司晔不在吗?”


    “被老师喊去了,一会子就来。”有人马上招手,“进里面等吧。”


    桐桐就进去了,坐在四爷的位置上。桌上的东西归置的真齐整,桌上还有画了一半的图纸。他的同桌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会子就跟桐桐搭话,“你是哪个专业的?是中文专业的?还是历史专业的?请他写什么稿子呢?这一周都来了四个女同学了……”


    桐:“…………”她就说,“写稿子没问题呀,干嘛总叫女同学来找,多烦人呀。”


    “啊?你是自己不愿意被人催来的?”这同桌‘啧啧啧’的,“哪个不是来的时候不情不愿的,见了人之后,那脸变的……可利索了。”他说着就低声道,“人家结婚了,爱人就在咱们学校……他虽然长的是好,但其实看看别人,长的也不太差。”


    “觉得他长的好呀?”


    不是我说的,“我们这一层还有其他专业的学生呢,那些女同学过来过去的,都爱在门口扫一眼……”


    “那是人家老婆会打扮,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给打扮出来的。男人要是在外面有八分形象,那家里一定有个十二分的老婆……”


    这同桌就觉得,这姑娘脑子也可真清醒,“能这么想,那真是……”


    真是什么,还没说完呢,四爷从外面进来了。


    “兄弟,又有人找。”


    大家都抬头,看热闹呢嘛。没女同学的班里,出现个一个大美人,还是找金司晔的,多喜闻乐见呀。


    四爷头一抬,就看见桐桐坐在那里,一脸似笑非笑的。


    他马上就笑,“坐那干什么?自我介绍一下呀,省的他们都以为我老婆长的丑,不敢带出来。”


    桐桐起身往过走,然后拉四爷的手,“大家好,我是他爱人,林雨桐。大气科学专业的。”


    然后满教室的打口哨的声音,四爷摆摆手,拉着桐桐出去了。外面还有人探头看,心说这一班都在闹什么。


    等两人出来了,四爷给对方介绍了一下,“我爱人。”


    “你好!”


    “你好!你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楼下走,后面还有人喊,“看见没?那个就是金司晔的老婆,大美人嗳!”


    直到楼下了,还有人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桐桐朝上挥手,上面依旧有人在打口哨。


    直到走远了,桐桐才问说,“找你写什么稿子?”


    满分作文刊登了,那些搞文学的不就这点毛病。他们的时间相对于理工科的学生来说,那真是自由的多了。搞什么诗社、读书社,根本就不能理解理工科的学生现在有多麻爪。


    桐桐在缓步走着:“人家那种的读书才真正是享受。”相比起来,这些理工科的学生那日子过的都不能提。


    走着走着,她就说,“你都没有去找我。”


    四爷给笑的,“行!明儿换我找你。”


    “说话的时间都少了。”桐桐叹气,说好的两人去夜校上课的,结果他非得自己去,从不叫自己夜里出去。回来就快十点了,睡觉就十二点了。唯一能说话的时间就是来去的路上。早上还罢了,那个点路上的人少,可下午回去的时候路上的车多人多,专注的骑车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说话。


    可要问说,有啥话要说的吗?


    桐桐想了想,又好似没什么要说的。忙的也顾不上想其他的,但就是想起的时候,觉得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是真的很少。


    四爷就说,“周末吧!周末尽量都在家。”如今一周只休息一天,周六还是按时得上课的。那就只能周末在家。


    可周末在家就能有工夫好好的呆着吗?


    想什么呢?家里攒了一周的事了,煤球该买了,油盐酱醋该添置了,得买一袋子柴火棒来,没有可引燃的了。得准备一口大缸放在院子里,因为自来水有时候会停,咱得平时把水备上。


    还有,天暖和了,该置办换季的衣裳了。炎炎来信了,得回信;老家谁家又有什么婚丧嫁娶的事,得找人捎带个礼金回去。


    一摊子琐事围绕着两人。


    这个要出门置办,那个牵着孩子追在后面一声接着一声的叮嘱,就怕他把什么给忘了。


    忙碌着,日子过的飞快。


    这天桐桐一转眼,看见四爷穿着新做的的确良白衬衫和黑西裤,他背对着自己,正在调整皮带。等转过来,桐桐就看他没扣的领口,再从领口落到宽阔的肩头。


    什么感觉呢?就是一种很诱人的人夫感。


    桐桐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用掌心拖着腮帮子,就那么歪头看他。然后问说,“你说我穿什么衣服…你会有想要拥抱我的冲动。”


    四爷正要收拾东西出门,被这话问的愣了一下,然后转身,笑着朝她展开双臂。


    桐桐蹦起来就过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突然就想抱你一下。”


    四爷抱着她不住的摇:“……”你呀你呀,你这情话总是这么叫人猝不及防!


    第1559章 岁月流年(86)


    天气热了,校园里依旧是那个颜色。


    除了树木和花卉,别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棉袄脱了是秋衣,秋衣脱了就成了背心和单外套了。早起外套挂身上,热了就解开扣子,再热了连外套也脱下来,只光膀子穿着个背心。


    桐桐没穿自己的衬衫,她把四爷的旧衬衫穿身上,太长没关系,塞到裤子里就行。袖子直接挽起,到手肘的位置。家里没有穿衣镜,她这么穿好,还跑出去叫韩翠娥看:“妈,好看吗?”


    韩翠娥愣了一下,这肯定不是她的衣裳,那肩线都溜到什么位置了?她就说,“旧的留着他套在里面穿就是了,你怎么捡了他的旧衣裳。”


    您不懂!这么穿好看不好看吧。


    韩翠娥上下的打量,虽然一样是白衬衫,可是怪了,桐桐穿上男式的白衬衫之后,没一处合身的,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可能就是:“你长的比旁人好,身形又好看,所以你这穿的……挺好的。”就是那种披着麻袋片子都好看的那种好看。


    那就行了!


    于是,桐桐周一要去学校了,一起来就拉四爷的旧衬衫往身上穿。


    穿好了,都要出门了,四爷给拦住了,“穿这个?”


    嗯?


    “换了吧!”


    不行吗?


    四爷将她往屋里塞,“穿这个……我可不止想抱你了!快!进去换了。”


    换了自己的白衬衫就……没有那个味道了。


    他哄她:“晚上吧,晚上在家里穿,只穿那件白衬衫。”


    嗯?


    嗯!


    两人嘻嘻哈哈的,金镞趴在窗户上,“爸爸——”


    嗳!


    “妈妈——”


    嗳!


    “买好吃的。”


    “好!回来买好吃的。”


    每天都是这么一句,可其实呢,对好吃的一点概念都没有,给点什么都说是好吃的。


    早读的时候跟小老太用英语对话,闲聊嘛,基本的对话能说了。桐桐就说家里的事,小老太认真的听着,看看发音、语调这些都对不对。单词和语法她不管,关键就听这个。桐桐就说家里的孩子,说跟孩子之间的趣事,这不是就说到孩子对好吃的有执念的事了吗?


    真就是练习口语的,没别的意思。


    结果放学的时候,小老太递给桐桐两张票票,“华侨商店的,给孩子买去吧,我也用不到。这是一个老同学送我的,再留就过期了。”


    这……这不合适!


    小老太摆手,“合适!怎么不合适?咱们班十二个人,就你拖家带口,偏还两口子都上学,拿着,不许跟我见外。”


    说着,就问桐桐,“我看你笔记本上,有对《卫星气象学》的翻译。是你对照着词典,一点一点的翻译过来的。之前,一天好似抽空也就是看几页,现在的速度很快了,但我看你还是把内容翻译出来了。”


    “是!因为牵扯到专业术语,我不知道我的翻译是不是准确。之前拿给刘老师看过,他说他需要查一下。”


    小老太就道,“我觉得你翻译的很好,从语言的表述上来看,你对英文词汇的理解和它所涵盖的范围,都掌握的很到位。我想把你这个译本,再拿给更专业的人看看。便是人家要修改,那你也是译本的第一作者,稿酬应该不低。现在好些高校都是教材短缺,这书我觉得用处不小。”这也能补贴一些家用吧。


    桐桐:“……”用我翻译的教材?“我就怕贻笑大方。”


    “语言是需要天赋的,不要妄自菲薄。现在能掌握外语的人才,是极度短缺的。


    能翻译专业教材的,更少。”


    桐桐就把笔记本交出去了,“刚好过半。”


    小老太一收,催着她:“赶紧回吧,孩子等着呢。”


    四爷跨在自行车上等了好一会子了,边上还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的,桐桐跑过去,才知道人家是学生会的,正邀请四爷呢。


    四爷指了指桐桐,“这是我爱人,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我是真没时间。”


    对方跟桐桐点头,桐桐跟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林雨桐。”


    “林雨桐?”一个姑娘眼睛一亮,“你这个名字……这个声音……我在哪里听过。”


    “是吗?那大概是咱们碰见过吧。”


    “不是!你以前是电台的广播员吗?”这姑娘一把拉住桐桐,“我是中文系的,我当时听广播,就觉得只有你能把伟人的诗词朗诵出味道来。肯定没错的,就是你。”


    桐桐就笑,有些人对声音敏感,她自己就是这样的。只要听过的声音好像就轻易忘不了一样。她点了点头,“曾去帮过忙。后来怀孕,生孩子,孩子小,就没法去了。本来说孩子大些了,就继续去。可这不是又要上学吗?”


    “那也可以去呀。”


    “理工科跟你们文科不一样,真挺忙的。”说着,一边往后座上坐,一边跟几个人摆手,“孩子还在家等着呢,我们先走了。”


    然后四爷车子一滑,这就走远了。


    “好可惜呀!学生会也需要播音员和报幕员,你看她多合适。”


    可没法子,人家有家里要照顾,对其他的活动热情不高。


    真不是没那么热情,只是单纯的没有时间而已。


    两人拐到华侨商店,四爷一边撑车子,一边说,“还真就忘了,还有这个地方。”


    一进里面,把桐桐对物质的欲望又给激起来了:这糖果外面可没有卖的,给孩子买点;这是巧克力,孩子还没吃过,买点吧;这种夹心饼干,肯定好吃呀,闻着都香,买点吧。


    只这些,两张票就差不多了。


    最后桐桐抓了一瓶饮料——可口可乐。


    她咕咚的咽了一声口水,这玩意要是冰凉冰凉的,喝在嘴里得多舒服。够给孩子买一瓶的吧。


    买一瓶吧,叫孩子尝尝味儿。


    这样子给四爷看的,不住的揉她的肩膀:买吧!回头就想法子给你弄票票,不就是想喝点饮料吗?瞧给馋的。


    两人选好了,却在里面继续的转。


    有服装区,四爷指了指那个连衣裙,纯白的,低声问桐桐:“想要那个吗?”


    桐桐看那材质,垂感真好!但就是……太贵了。


    她摇头:“不想要,穿不出去,也没机会穿。”


    四爷又问:“那双高跟鞋呢?”


    其实根儿不高,三四工分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秀气。


    桐桐扫了一眼价格,继续摇头,“那是白色的,要是米色我觉得更好看。”


    人家售货员说,“米色的也有,同志你如果想要的话,我们去库房拿。”


    没票你也不卖我呀!买不起,桐桐还装的一本正经,问人家售货员,“我身上这条裤子配那鞋合适吗?是不是还得一条裙子搭着?”


    那倒是。


    桐桐就摆摆手,“那等我的裙子做好了,我再来买鞋。”


    两人的姿态和气质也不像是买不起的,尤其是桐桐刚才拿着饼干盒子,在念盒子上的配料表,那玩意可都是纯英文的。人家真就当两人手里的票票特别的充足。


    四爷就笑,拉着桐桐继续转,这里也没几个客人,售货员的态度特别好,跟购销社的售货员可不一样。


    桐桐看上一双运动鞋,是男款的,她拉四爷:“这双鞋……”肯定舒服呀。


    四爷却给桐桐指了指不远处货架上的东西,叫她看。


    桐桐扭脸一看:电视!电视机!


    她‘哦’了一声,拉着四爷就过去看。四爷问说,“这是十二寸的还是十四寸的?”


    “十四寸的刚卖出去一台,这是十二寸的。”


    两人对电视的热情大过于衣服,桐桐问说,“十二的多少钱?”


    “三百四。”


    我的天呀,相当于一个人一年不吃不喝没有任何花销情况的工资。这还得是有电视票。


    四爷又问说,“十四寸的呢?”


    “三百九。”


    啧啧啧!买不起呀买不起。自家那个院子才六百呀!有这个钱买稍微偏一些的院子,将来肯定是升值的。买个电视,随着科技发展,这玩意总是会被淘汰的。


    但是,电视和院子之间选一个的话,当然还是电视。


    四爷问桐桐说,“先买电视,还是先买其他?”


    “电视!”桐桐语气特别的坚定。


    两人有商有量的,好像随时就能买一样。


    然后结账的时候:嗯…票票不够,想喝可乐,就得把糖果或是巧克力退出去一些。


    可就怕不够,糖果一共只挑了六个,巧克力只有两小块,还要怎么退?


    四爷就说,“能不能价钱上我们多给些……”他们售货员也有一定的内部票票的,他们得钱,票票补一些进去问题也不大,“我们是放学回来,顺路进来的。都挑好了……下次来买电视的时候,肯定把票补上。”


    可能是更信任两人的校徽,或许是两人太淡定了,都商量着买电视了,人家缺买糖果的票吗?于是,顺利的成交了,多掏了两块钱。


    金镞终于在爸妈这天回来的时候见到了好吃的。


    桐桐先把夹心饼干递给他:“你尝尝这个?”


    ‘咔嚓’一声,孩子咬了一口,然后愣了一下,再‘咔嚓’咬了一口,孩子蹭的一下将饼干往奶奶嘴里塞,“奶奶!奶奶!吃!”


    奶奶不吃!


    “吃!这个好吃。”


    韩翠娥哪里不知道这东西难得,不肯吃,只打岔说,“我可不信,那能有多少吃呀?”


    金镞站起来比划,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味儿……可好吃可好吃了!”


    拧开可乐瓶子,听着滋滋滋的冒完气,递给孩子嘴边,“尝一口。”


    黑的么?


    “黑的!敢不敢喝?”


    金镞闭着眼睛,一脸的为难,到底是勇敢的试了一口,然后这一张桃花面绽放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四爷就坐在边上,看着娘俩面对面,一个喂,一个吃喝。就是一个饼干一瓶汽水,愣是幸福满足成那副样子。


    有口吃的紧着孩子,老娘和媳妇还不敢吃。


    这说明什么?说明还是穷!钱还得挣。果然呀,跟其他人比起来,自己和桐桐都是俗人。别人有精神食粮就满足,自家呢?对物质从不放弃追求!


    第1560章 岁月流年(87)


    天气越来越热了,老楼,爬山虎,叫楼里还算是清凉。


    今儿有实验课,也才从自家新建的气象哨回来。


    每个人根据手里的数据,得来判研天气,这个……桐是熟练工种。她划拉了她的结果,然后一交,就上自习室去了。


    她现在考虑的其实是仪器。


    任何一个方面的发展,它都不是单独的。没有其他专业的进步,只就大气科学,你想多进步,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比如卫星气象,你的卫星要是上不了天,那说什么不都是白搭吗?


    自己对于气象的判断之所以准,那是因为经验。大家认为是在乡下做过气象员的原因,可自己知道,经验绝不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叫大家用那种简陋的设备,短时间内做到精准的判断,那是不讲理的。


    仪器就是观测者的眼睛,越是看的远,看的精细,得出的结论才越是精确。


    她看着窗外丝毫不摇动的树叶,听着阵阵蝉鸣,听着隔壁教室传来的上课声,拿手边的草稿纸闪了闪风。


    张大妈端着盆,盆里有半盆的水,她得给地面撒一些水,这么着屋里能凉快一些。


    桐桐把脚一抬,张大妈就笑:“今儿光脚穿凉鞋来了?看来是真会下雨。”她朝外看,“报的是雷阵雨,可这雷阵雨……有几次是真的就下了?”


    有这种情况,远远的听见雷声,那就是下雨的地方不远。有时候连雷声都听不见,就觉得不准。其实,很可能是局部下了,只是大家都不是那个局部地区。若是每次都不是局部地区,真的就会以为天气预报不准。


    桐桐起身站在窗口,朝外看阴沉沉的云,“会下的。”


    那得赶紧把拖把抹布之类的收了,雨水可真没有想象的那么干净。


    说下就会下的,差不多放学的时间,就听到下面哪个老师说了一句:“还真准!确实是下雨了。”嘴跟开过光似得。


    姚时行在下面喊:“都出来看看……下雨了!”


    雷声滚滚,确实是下雨了。


    站在外面的台阶上,雨慢慢的大起来,风吹着雨滴溅到人身上,凉飕飕的。


    姚时行院长回头看学生:“看看——都看看——只要掌握了知识,我们是可以测天之风云的!哪怕条件落后,但只要用心,只要肯钻研……一定可以!在我们落后的时候,我们国家广袤的大地上,有很多甚至连字都不识的‘气象专家’,通过经验指导着农业生产。可我们不能只靠经验,我们需要更准确的去预判灾害,这就需要更有知识,更有专业性的人才——你们就是这样的人才,也必须成为这样的人才。”


    说着,他就往下走,站在大雨中,朝学生招手,“来!来感受雨,来感受风,来感受空气的湿度……抬起头,看天上的云,看远处的闪电……竖起耳朵,听那雷声,听那风声……”


    桐桐跟着同学一起往下走,伸出双手仰头感受着。


    睁开眼,眼前是刘开言穿着背心展开双臂在转圈,他大声的朗诵着:“下雨——是一种情绪——学会哭泣——安然如息——”


    “下雨——是一种表情——喜怒哀乐——涨满沟渠——”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一句一句的接了起来。


    “下雨——是一种诗意——撑伞远去——折伞归邻——”


    ……


    周学礼喊桐桐,“怎么不见你接一句。”


    “我更爱古诗”


    “爱哪一句?”


    桐桐还没说话呢,姚院长就道,“为雨喜——不愁屋漏床床湿,且喜溪流岸岸深。”


    “这是曾几的诗!”


    “为雨愁——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桐桐就笑,“我不为其喜,亦不为其愁,我更欣赏那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看给玩的疯的!


    下课了,放学了,该回家了,四爷等不到人,骑着车来看,远远的瞧见这么一群在这里淋雨吟诗。


    他一到,撑着车子停在不远处,大家这才都停下来了,都朝着四爷就笑。


    桐桐先是在雨里傻乐,四爷一招手,她就朝四爷跑过去,“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每朵莲都像你——尤其隔着这样的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四爷:疯的没够了是吧?


    他挥手骑车带着桐桐远去,听见后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下雨——是一种相思——朝思暮想——却洒一地——”


    桐桐高声回对方:“我奔向你——是积攒了朝朝暮暮的思念……”


    后面瞬间便传来更大的笑声。


    四爷一边骑一边笑,这是属于文化人的一种非常纯粹的浪漫,有点傻,也有点可爱。


    也难为桐桐这么一个大俗人,跟这么些带着一些理想主义色彩的人呆在一起,竟是也纯粹起来了。


    这一路上,雨淋着,桐桐小曲子哼着。


    到家后把韩翠娥给吓的,“怎么淋成这样了呢?”


    桐桐还兀自欢喜,浑身都在滴水还过去抱了抱婆婆,然后蹦跶到孩子跟前捧着孩子的脸吧唧吧唧的亲了两口子。


    当婆婆的:“……”我其实有点小嫌弃,看跟我这衣裳弄湿了。


    那边孩子摸了摸妈妈湿漉漉的头发,“洗热水澡!快洗热水澡!”


    好!洗个热水澡。


    桐桐洗澡去了,当婆婆的这才说儿子:“你倒是没淋着,怎么把她淋那样了?”


    不像话呀!再是大夏天,这么着也不行呀。


    四爷怎么解释呢?她就说:“由着她去吧,人家说了,淋了雨了,就会想着给要出门的人提醒带伞。”


    韩翠娥:“……”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这大学上的,人反倒是没以前稳重了。


    她给熬姜汤去了,又叹气说到:“这么着也挺好的!你爸当年跟我们那少东家,上中学那会子,整天拿着报纸,念什么诗词文章的,念到高兴的地方,能闹腾一晚上。那么些学生,在一起又是国家又是时局的……桐桐现在,跟你爸那时候……是不是一样?”


    四爷笑着点了点头,“是一样的。”都带着文化人那种清澈的愚蠢。


    韩翠娥就很高兴,“我其实是很懂文化人的吧。”


    “嗯!很懂。能欣赏他们这种纯粹,那就是知己。”


    韩翠娥脸红了,却又非常急切的想要确定什么,“那这么说,我跟你爸算是知己。”


    桐桐出来听了几句,这会子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笃定的跟韩翠娥道:“当然!你们当然是知己。最好的夫妻关系就是,你瞧着我好,我瞧着你好,你懂我,我也懂你。您跟我爸就有这么点意思。”


    韩翠娥笑的特别欢畅,“真的?”


    真的!


    韩翠娥将姜汤递过去,“那这么说,咱俩也是知己。”


    “那肯定呀!最好的婆媳关系就是,您看着我跟亲闺女似得,我看着您跟亲妈似得,咱俩也有这么点意思。”


    四爷转身回屋了,这个肉麻劲儿上来,那是不分人的。跟自己肉麻自己接受的很愉快,可听着她跟别人肉麻,他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肉麻的结果就是晚饭婆婆做了桐桐爱吃的,用油渣给桐桐炒了一碗米饭。


    当婆婆的笑眯眯的看着儿媳妇吃:“好吃吗?”


    “好吃!”


    “明儿包饺子,豆角青椒,成么?”


    “多放两根青椒,我想吃辣一点的。”


    行!


    四爷:“……”就长了一张好嘴。


    桐桐偷偷瞪他:知道什么呀?只好嘴行么?关键是我心好。


    哼!


    别哼呀!桐桐晚上偷偷跟他说,“好心的姑娘都有好报的,你看我!要不是我心好,能叫我碰上你?你就是老天给我最大的福报!”说完,还笃定的点头,下巴戳在他的肩头,叫人瞬间麻嗖嗖的。


    四爷:“……”抬手一把盖在她脸上,“睡觉!”再肉麻下去今晚就睡不成了。


    许是生活愉快,许是紧张的学习气氛中带着一种叫桐桐松弛的东西,叫她心理上有了一些解绑。以前放在心里的东西,她现在敢拿出来跟老师和同学分享了。


    每周他们都会在一楼的大厅开一次总结会。


    这一周她就举手说话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种会议上主动发言。


    辅导员抬手点了点桐桐,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心得体会,都可以说的。林雨桐是最沉默的,老师也从没主动点她发言。


    有些人的沉默是一种谨慎,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这是在那场运动中形成的本能,逢人别说留三分了,敢说三分就不错了。这不是谁的错,她拖家带口的,想的自然比这些没成家的要多的多。


    但今儿要说话,老师就点了她起来:说嘛,想说就要说。


    桐桐就起身了,才要说话,姚院长就示意:站最前面去说,没关系。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怕什么?


    桐桐就站上去了,“我今天想说一点专业上的事情,也是我最近常常思考的问题。每次上实验课我就想,我们的气象哨只有那么高,我们的眼睛只能看见这一片,那么,我们就得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眼界受到了限制。可怎么能开阔眼界呢?人的视力范围,终是有限的。我们缺乏工具,缺乏监测仪器。虽然仪器不归我们制造,也不归我们研发,但是,如果我们不提出要求,那么其他的科研人员,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的需求呢?”


    姚时行微微点头,转身拿了笔,示意桐桐大胆的往下说。


    桐桐就道,“比如云的观测,我们需要确定云量。可怎么确定云量呢,它太高了,离我们太远了……怎么测呢?光吗?什么光?激光行吗?如果激光可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激光照射云体的方法来进行测量呢?”


    这话一落下,马上就有人接过话头。说话的是老八,他叫王进,今年十九了,就听他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从激光的发射到接收的时间咱们可以知道,云中反射点的距离能算出来,我们可以通过时间积分的方式……来确定云量的吧。”


    说完,不确定的看桐桐,“是这个思路吗?”


    桐桐点头,赞赏的对他挑起大拇指,“没错,理论上是行得通的。”说着,就看其他人,“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跟其他专业的老师和同学合作。学、研应该是一体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姚院长就问说,“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有啊!像是激光雷达,包括能见度的观测,天气现象仪,甚至于闪电定位的仪器。闪电定位仪器,应该能利用闪电辐射产生的声、光、电磁场的变化来检测出雷电的时间、位置、强度以及极性等一些列的指标……”


    这天四爷站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子,没打搅她。只给一样等在外面的张大妈说了一声,“您告诉桐桐,自行车她骑,我先回,坐公交走。晚上夜校有课!”


    好!


    直到灯亮起来,大家才反应过来,说的晚了,已经快九点了。大夏天的,天黑的晚。晚饭到现在都没吃呢。


    里面一有响动,张大妈才推门进去,“想起吃饭了?大热天的,再过两小时怕是饭菜都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喊桐桐,“小金说他坐公交先回,得去上课。你骑自行车回吧。”


    嗳!真给说忘了。


    回去之后,也是第一次,桐桐跟韩翠娥喊:“妈,咱家的芝麻盐还有吗?给我拿一罐子。”


    去给同学吃吗?


    嗯!给老师和同学吃。夹在窝窝头里,比咸菜香。


    “这东西就是费芝麻,别的倒是罢了。给你们一人带一罐子?”


    行!


    四爷坐在桌前看着拿着书,今儿桐桐的话其实给了他一个灵感。


    他问桐桐,“你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缺不了什么。”


    什么?


    “电子。”


    桐桐一愣,扭脸看他。


    四爷点头,“这东西现在主要集中在香江……但咱们现在的经济跟香江是不相融的,国内这个行业……是一片空白。所需都是进口!”


    桐桐皱眉,一片空白就意味着开头是特别难的。


    四爷点头,特立独行的都死的快,但是,“这不是说不能造。”


    什么意思?


    他点了点手表,“若是电子显示的大钟表呢?若是电子显示的小座钟呢?甚至是电子手表?”


    “可要是私下干……之后惹来麻烦……”


    四爷摆手,“为什么还要私下干,高校不仅能学和研,还有附属企业。这是研发投入生产的过度阶段,哪怕是实验性质的。”只要一开始,就有钱赚。凡是参与者都能分一杯羹,咱们安稳的捧属于咱们的一杯羹就可以了。


    况且,学校赚了,内部就会加大研发,上面就会重视,也会加大对学校这个专业研发的支持力度,包括资金的倾斜。毕竟,电子这一块对以后各个产业的发展,意义绝不一般。


    兼顾国家利益、集体利益、个人利益,能光明正大的事,我干嘛偷偷干?


    桐桐:“……”好吧!是我格局小了,“这么说,咱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嗯!等着吧,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金镞一边翻小人书,一边说,“爸爸,我想要夹心饼干。”


    当爸的:“……”好的,“过几天给你买。”今儿想吃肯定是买不起的。


    才还气场两米八,一到真事上立马泄气。


    桐桐给笑的趴在四爷的肩头,直不起腰来。


    当然了,人家当爸的也有法子,“在院子里弄个土烤箱吧,给烤点零嘴吃。”


    真就周末哪里也没去,搁在家里给盘烤箱呢。


    孩子蹲在边上等着,一会子一看爸爸:“烤蛋糕吗?”


    嗯!能烤蛋糕。


    “晚上吃蛋糕吗?”


    晚上烤箱干不了,吃的什么蛋糕呀。还得等几天。


    桐桐就喊孩子,“来来来!过来,咱们吃点别的。”老家送来水蜜桃了,是铁柱送来的,后沟里的桃子今年挂果了,不多,但是确实是熟了。大队上的干部叫专门给朱有为和四爷送来了,家里就有了好几筐子。这玩意都熟好了,不好存放。周一他俩打算带去学校大家都尝尝的。


    其他的挑特别软的,桐桐做了桃子酱,给孩子冲水喝。


    可连着吃了两天桃儿,孩子对蛋糕的执念明显更大。蹲在半成品的土烤箱边上,还不时的吞一吞口水。小伙伴在门口喊,他也不出去,还哄人家,“我要睡觉——”


    怕说有好吃的,大家都进来吃。


    桐桐瞧孩子可怜,干脆去厨房,把土豆清洗了,去皮,切成条,切成片,然后用油炸,炸薯条薯片,出来之后什么也没撒,就是原味。


    给婆婆了一份,给孩子了一份。


    桐桐一边给孩子往出端,一边跟婆婆说话,“您尝尝,这个还行。”


    用油炸的,肯定好吃,不用尝也知道。


    金镞尝了一口,就眼睛亮晶晶的喊"奶奶……奶奶……还要芝麻盐……”


    还知道蘸着芝麻盐吃更有味。


    蘸上了芝麻盐了,他自己小小的尝了一下,然后把剩下的半口又给蘸一下,递给他爸嘴边。他爸张嘴就吃了,其实啥也没蘸上,但孩子觉得蘸上了,那就:“嗯!果然更好吃了。”


    是吧?


    金镞又蘸了一个尝了半口,剩下的半口肯定也可好吃了,递给妈妈。


    当妈的没正行,连他那捏着薯片的两根小指头也含住了,“哎呀……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好吃呀?是肉肉吧?这是谁家的肉肉,这么嫩,这么好吃呀?”


    “是爸爸妈妈心尖尖上肉蛋蛋……”


    孩爸:“……”


    孩妈:“……”


    两人同时看韩翠娥:您给孩子教的?


    韩翠娥不住的摇头:没有!没教!


    没教?


    真没教!


    四爷:“……”将来长成一大小伙子,张嘴就这么说话,像个什么样子。


    他瞪桐桐:都是跟你学的。


    桐桐:“……”我好冤枉!您得先问我那肉麻劲是跟谁学的吧?难道还能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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