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0-1600

    第1591章 岁月流年(118)


    狭小的空间、违章搭建起来的高楼、污水横流的过道、电线如蛛网、晾衣绳一层一层的悬挂起来,刚晾出来的衣服滴下来的水滴滴答答,到处充斥着发霉的味道和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臭味。这样的地方,白天都昏暗到看不清楚对面走来这人的长相,更何况是晚上了。


    晚上这一片无数个小格子透出光亮来,从外面看,亮堂堂一片。可从里面看,这地方只有更多的遮挡物将光线给遮住了。


    光线一道一道的打出来,照不出一张完整的脸来。


    包括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笑面虎,他都没看清楚这女人的长相。只知道这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身高比自己高半头,听口音就知道是大陆客,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话不难听懂,因为这里很多人都是偷渡过来的,说不标准普通话,但一定是听的懂普通话的。


    “小姐怎么称呼?”他只能这么问。


    “姑奶奶。”


    笑面虎一噎,好的!姑奶奶就姑奶奶。他现在知道,这位‘姑奶奶‘听的懂粤语。那么,可以说明,此人要么来香江有一段时间了,要么就是长期生活在大陆沿海一带,在朋城的可能性应该最大。


    那么,敢问“姑奶奶,“我们的人怎么得罪你了?”说着,觉得脖子上一疼,他忙道:“我们老大真的不在。”


    不在是吧?行!她也不纠缠:“回头我找他去。”


    笑面虎只觉得脖子一疼,再醒来就躺在地上,人中被黑诊所的中医大夫扎了一根银针。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人呢?”


    这大夫指了指满地躺着的,“走了。”


    “就这么给走了?把那女人给打伤了吗?伤了什么地方,去医院找看诊记录,去黑诊所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的。”


    这人说着,就捂住了嘴,又不确定的伸手摸了摸,“牙呢?”


    大夫轻咳一声,“已经叫陈伯去了……”陈伯是这里最有名的黑牙医,“那姑奶奶走的时候一人带走了一颗门牙!”


    嗯?


    大夫指了指其他人,“还有被敲晕没醒的呢,您去看看。”


    笑面虎捂着嘴上前,细看嘴上还都有血呢。除了那姿势奇怪的四个人之外,其他人伤的倒是真不重,就是没了一颗门牙一一而已。


    “她老母的,这是什么癖好?”笑面虎顾不上看牙医,带了人就去找老大,这是惹了什么人了。


    桐桐没走远,这地方藏人翻遍了都未必找的出来。


    这事之后,他不去找他老大才奇怪呢。


    然后出了这个寨子,这家伙进了一处赌场。这样的地方都有后门,也都有更私密的谈事的地方。手下的人也是一层一层的把手,接近这样的地方不是不行,只是动静太大。


    而这样的地方,往往是地下交易的最佳场所。


    她也不去接近那个老大所在的地方,她就在这个规格不高的赌场里晃悠。这里可是个消息汇集地。今晚就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北码头的恒哥干了一票大的,抢了金货,如何如何的。


    结合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香江新闻,一周前,一家金店被打劫了,案子至今还挂着的。


    从这些人的言谈里听的出来,一个帮H一个特性,有些是打架,有些是勒索,有些是制毒贩卖,有的开赌场,有些开夜店……各有各的路子和谋生求存手段。


    桐桐听了就完了,她直接勒了知道恒哥消息的一个马仔,“他在哪?”


    “你是谁?哪条道上的?”


    “我一个女人,你管我哪条道上的!利索点,我找他算一笔旧账。”


    把肚子搞大了?这人嗤笑一声,才要调笑一句,结果连喘息都难了:这个女人手劲真大。


    “他在哪?藏在哪个姘头那里?”


    “没有!没有!就在船上。晚上肯定会靠岸的……”


    话没说完,脖子一疼,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照例取了一颗牙下来,还只要上面的大门牙,然后给装起来,直奔码头。


    等再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了,换了一身特别扎眼的衣裳,化了精致的妆容,手里拎着不少的购物袋。


    一下车,酒店的门童就迎过来,“金太太,您可回来了。”


    话才落下,权水根就从里面出来了,“林工,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也没人知道。


    桐桐一脸的笑意,摘了脸上的墨镜,“我老师的一个朋友,我去拜访了。顺道买了些东西,谁知道一逛就逛了这么久。”


    酒店值夜班的人这么多,连权水根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话。


    回房间之后四爷还没睡,“办好了?”


    哪里能一晚上就办好呢?等着就是了。


    洗漱之后,直接回床上睡了。孩子不敢一个人住,愣是跟爹妈又挤在一个床铺上。


    早起金镞一睁眼,就见妈妈在边上睡着。


    他揉眼睛坐起来,再看了看妈妈,问爸爸:“妈妈几点回来的?”


    四爷起来了,端着牛奶招手叫孩子,“出来吃早饭,叫你妈再睡一会儿。”


    金镞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妈妈脸上,当妈的撸了撸孩子蓬松的头发,含混的道:“去吧!叫妈妈再睡一会儿。”


    早饭好精致呀,长长的餐桌摆了那么些,侍者手里端着壶,正给爸爸倒咖啡。


    他没动刀叉,只问说,“权叔他们呢?不过来吃吗?”


    “他们不爱吃西餐,点了别的,在房间里用呢。”


    金镞这才动刀叉,给面包上抹了果酱,慢慢的吃了起来。


    爸爸一手咖啡,一手报纸,正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不知道看了什么,就看了电视一眼,跟边上的侍者道:“把电视打开,看看新闻。”


    有什么新闻吗?


    电视的声音不大,哇啦哇啦的,金镞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爸爸喝了咖啡,要吃饭了,顺手将报纸往桌上一放,金镞正好看的见。然后他看见报纸上都是繁体字,这个……常看香江电视的他是认识繁体字的。


    头版头条有一个大大的标题一—712金店抢劫案主犯被人高挂警局对面。


    然后还配上了一张照片,人不像是清醒着的,嘴里也没塞东西,只是嘴角有血,看报纸的内容,这人没有生命危险,身体也没有致命的伤痕,唯一可以称之为伤的便是嘴里的门牙被敲了一颗。


    下面还有一张配图,是一个包,包里是半兜子金货,是还没有变现的金货。这是金店被抢的金货的一部分。只这一部分就足够了,此人必是主犯无疑。


    这事是谁做的?媒体只有各种猜测。


    在报道的最后还说了,无独有偶,昨晚某寨也有数十人被人敲掉了牙齿。只知道是一个女人,一个疑似从对面来的讲的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女人。至于这个女人长什么样,没人能说清。


    金镞把报纸推开,那边电视上的新闻也开始播报此新闻。还有记者采访的他们的警司还是什么的,得出的结论是:分赃不均,内讧导致的结果。


    他扭过头来,点了点报纸上的某寨,才要说话,就见爸爸看向周围的侍者,他果断的闭嘴了。直到早饭吃完了,他才凑到爸爸身边,“我跟我妈昨儿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然后呢?


    “然后这些人就出事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是你找的人吧。”


    当爸的:“………………”我现在要说这是你妈干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他只能说,“有些事,借别人的手就会留下把柄。谁可靠都不如自己可靠。”别想着找谁替你干这样的事,那是擎等着授人以柄呢。


    金镞的理解是:“爸爸这么厉害?”武林高手呀!


    四爷:“…………”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啥也没说!算了,过几年你自己就会懂了。现在嘛,随便怎么想吧。


    金镞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我肯定跟谁都不说。”


    嗯!知道这一点也算是进步了吧,“自己看电视,我看你妈起来没?”


    桐桐醒着呢,眨巴着眼睛看挂着的水晶灯,心想着,这玩意得多少钱呀。老家那边一个生产大队一年的收入也买不起这一个灯吧。


    然后门一开,四爷进来了。


    她歪了歪头,换个姿势看四爷:“新闻出来了?”


    嗯!出来了。


    桐桐就笑,“我不用找他们,他们最好也鸟悄的别翻腾我是谁。就是有猜测,也都把嘴闭上。谁敢不给姑奶奶面子,姑奶奶就去揭谁的老底。他们一个个的都是逞凶斗狠的主儿,纠缠下去没完没了。那好办呀,最好他们什么都别干。但凡干了,我就把他们的皮扒开,全挂到警局门口去。”


    是啊!乱,这不是谁逞英雄就能治理的。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咱也不是神,不可能真就做到治乱。


    手里有权利,那另说了。要是没有,单就个人而言,逞的什么能呢?要是生存条件那么好,谁又乐意混呢?


    所以,桐桐的目标很明确,她不做过线的事。她伤人,从不害命。她给这些人足够的威慑力,却不跟这些人搅和、交易,甚至于碰面。


    这事到这里就完了吗?


    可没有呢!哪一方的势力不得恫吓一下,他们都不知道害怕。


    于是,下面就热闹了。


    第二天,香江最大的赌场,被一来历不明的女子狂揽数百万,赌场竟是没把人留住,出去追的人被人给揍了一算,大门牙还被人敲掉了。而那数百万被挂在慈善机构的门口,包上写着捐赠给孤儿院,署名是‘姑奶奶‘。再想回忆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吧,这才发现对方戴着帽子眼镜,实在没看清。


    第三天,最大的夜店被人踹了,凡是强迫良家卖身的那些打手,都被卸了右臂,且取走了门牙。跟以前一样,只知道动手的是女人,却真的没人说的清楚长相。


    第四天,参与过绑架案,也顺利的勒索了钱财的人,被人打断了双腿,敲了门牙倒挂在警局的后门处。


    第五天,市中心的喷泉池里被人浸泡了数十公斤的毒品,据说是


    一个制毒点被人给端了。外界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被人一样


    敲掉了门牙。只是从牙科诊所得知,有新来的镶牙的人,由此可判断,这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伙人干的。


    然后大家合理的怀疑,这人真的只是一个人吗?真的只是一个女人吗?有没有可能是团伙,是男人伪装成女人混淆视听呢。


    第六天终于没有事情发生了,可大众却不知道,某寨那个笑面虎的老大,半夜被人摸到家里,取走了一颗门牙。这次,他听见这个女人说话了,“把我的话传下去,姑奶奶没想怎么样,要的就是这个面子。以后,见了姑奶奶标识的人或是物,都离远点。谁敢伸手,我剁了他的脑袋轻而易举。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等醒来再看的时候,一点痕迹没留下。只枕头边放着一张纸,纸上画着的不知道是符号还是字。他把这玩意复印了许多,传出去吧。你们谁能逮住这个人谁去逮好了!


    这纸上的就是个符号,是一个繁复图案的一半,另一半拿出来得拼的严丝合缝了就是姑奶奶要保的人。


    桐桐把另外半张图偷偷塞给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这姑娘的爸爸死了,妈妈病重,之前欠的高利贷多了,有人要拉这姑娘去夜店。


    她给留了一句话,“再有人找你,你拿这个试试。就说姑奶奶给的。”


    结果这天有人上门,抢拉小姑娘,手往这姑娘衣服里伸。小姑娘实在是绝望的很了,这才喊了一声,“姑奶奶给了东西……”


    没人敢动了!这姑娘从衣服兜里把皱巴巴的纸张递过去,“姑奶奶给的——姑奶奶给的——”


    这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看着像。没再拉她,拿着那纸返身走了。桐桐没离开,等着对方的动静。对方这一次来了十多辆车,下来几十个人,将这姑娘给围了。


    “别怕,告诉我,这个东西从哪来的?”


    “就是走在路上,有人塞给我的。”


    “那人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没有。”


    “是男是女?”


    “女的!”


    “肯定是女的?”


    “是!”


    “多大年纪?”


    “不知道,听着很年轻。”


    “怎么说的?”


    “叫我拿这个试试,说是姑奶奶给的。”


    领头的几个手叉腰来回的转圈圈,嘴里低声叫骂着:“他老母的,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姑奶奶。”


    “怎么办?还找吗?”


    “找?上哪找去?”


    “那就放过这个丫头了?”


    “叫她以后还本金,给那位姑奶奶一个面子。”为了这点钱,再折的大了,那才真赔了。那位姑奶奶不干违法的事,只求庇护人。


    咱不骚扰她,她就不来找事。若是能相安无事,谁愿意惹这种人?


    然后这些人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桐桐就在暗处,看着人走了,那姑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了,把那一张纸贴在胸口上,她才转身离开。这是一次试探,效果还不错。


    这件事闹的很大,被演绎成各种故事。报纸上的新闻更是漫天的飞,各种的猜测都有。


    而这个时候,桐桐跟乔云溪带着孩子一起若无其事的购物,后面跟了许多雷家派的保镖。


    乔云溪拿着丝巾给桐桐脖子上搭:“……闹哄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干的!很厉害的一个人物。我最近出门,家里都很担心。人手增派了一倍。其实哪里至于如此,我觉得这个‘姑奶奶‘很有些侠义之风,只惩恶,也没干别的。人家是不是一个人,这个不好说的!


    但是,这一出来,上上下下好些人都开始紧张。一个个的都吵嚷着,说是港城来了新势力了,这是要瓜分地盘,要如何如何的……危言耸听嘛!他们这些猜测,我是一句都不信的。”


    桐桐就笑,抬手指了另外一边悬挂的皮带,叫人拿来看,嘴上却跟乔云溪说着话,“多行善事,不赚昧心钱,夜半何须怕鬼敲门?我想着,也没人愿意四处招摇得罪人,不过是不得已罢了。”


    可不及时如此!乔云溪就道,“我家每年都做慈善,也是想尽量多做善事,多积德。”说着就笑道:“其实呀,我家先生挺担心你们在这边的安全的,昨晚还跟我提了,他想在你们走之前,办一次酒会。把各界名流都请来,认识认识。如此,金先生进出港城,也方便一些。”


    倒也不用如此!雷家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欠的。桐桐就拒绝了,不用承这个人情的,“没事!真等遇到麻烦了,再请雷先生帮忙也不迟。在这港城,跟雷家有交情,敢问谁不给面子?有这一份面子我们尚且感激,不知道如何回馈才好,怎好再麻烦呢?”


    这么客气吗?乔云溪就笑,“以后金先生来的时候,你常来呀!我很少能碰到跟我一起逛街聊天的人了。就是觉得跟你说话挺投契的!以后我要去那边旅游,也请你作陪好不好!这个东道你不做都不行。”


    桐桐欣然允诺,“朋城现在还不算个旅游的好地方。等你有空了,一起去游沪市,游京城。”


    乔云溪应承着,就拿了丝巾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扭脸问金镞:“这条怎么样?”


    金镞举着棒棒糖,不住的点头,“这条蓝色的和那条黄色的都适合您。”


    是吗?


    “嗯嗯嗯!蓝色的显得您特别冷艳,黄色的显得您特别的温柔。”


    真的呀?


    金镞扬起一张真诚的桃花脸,“真的!好看!您把这两条丝巾都衬的可贵了。”


    乔云溪:“…………”她乐不可支,将两条都递给店员,“都要了。”然后过去拉金镞,“你想要什么,阿姨买给你。”


    “蛋黄千层糕。”金镞一点也不客气,“去吃蛋黄千层糕。”


    好!今儿点一道蛋黄千层糕。


    金镞正是不知愁的年纪,坐在这个繁华都市里最高档的地方,享受着周围十多个人的贴心服务,用筷子夹着蛋黄千层糕往嘴里塞,他来南方其实没多久,但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这边的口味。


    桐桐吃不惯的东西,这孩子吃的特别好。


    乔云溪还问金镞:“要不要过来上学,这里有最好的私立学校,每周叫你爸妈接你回家就行。”


    金镞摇头,“不用,我们学校挺好的。”


    “好吗?听说那边的条件挺艰苦的。”


    金镞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然后跟乔云溪说了一句:“我们学校每天都会升国旗。”


    什么?


    金镞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我们学校每天都会升国旗。我是旗手,每个年级的旗手负责一天!早上八点,我跟护旗手一起升国旗,下午五点放学的时候,我们再一起降旗。下次来的时候,我戴红领巾给阿姨看,可好看了。”


    乔云溪:“…………”她是华人,但是是美国国籍。被这个孩子这么一说,她马上意识到话说的不合适,赶紧不好意思的看向桐桐,“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


    因为这个话,乔云溪回去之后都特别不好意思,跟雷震亭道:“我原是好意,想叫孩子在这边接受更好的教育。可谁知道……是我考虑不周。回头你替我圆一圆。”


    这话说的是不怎么合适,教育理念各不相同,人家没这个意思的时候你这么提就是不太合适。但对方不是小气量的人,无碍的。


    雷震亭拍了拍乔云溪,没言语,直接往书房去了。


    乔云溪追过去,“我问过林工了,她无意在这边办酒会,他们夫妻好似也无意再这边认识更多的人。”


    哪里是无意认识更多的人,人家要想认识人,未必一定得过咱们的手。国人的这点人情世故,自家这位太太真的是一点也不懂。


    他没跟她掰扯这个,成长环境导致的,她对这些是理解不了的。因此,他只敷衍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乔云溪对着这人欲言又止,几次想说话,但见他面色严肃,干脆也没言语。转身出去,带上门之后才嘀咕:“还说不是旧式家庭,这还不旧?人家林工能替金先生拿主意,自家呢?他在外面的事回家来一句都不多提。”幸而这家里不像是其他的家庭,弄个二三四五太太,生一堆孩子的,要不然,这家还不定什么样呢。


    之前她还觉得对面那边挺那个的,但这次跟林工接触的多了,反而觉得自己可能存在的偏见有点大。人家怎么了呢?挺好的。


    她真觉得可能这边的宣传存在一定的偏颇,现在好些人看不起内地的人。最近闹的很凶的‘姑奶奶‘不就是那边的吗?要是不欺负人家,人家何至于此呢?


    这么想着,她就又敲书房的门,然后推门进去,“我觉得……”


    雷震亭被打搅了,直接打断她的话,“忙着呢,你先洗洗睡吧。”


    乔云溪只得退出来,朝书房翻了个白眼,自己去睡了。


    雷震亭看着被甩上的门,叹了一声。他正头疼,现在考虑的是跟金司晔这个合作持股多寡的问题。这位金先生呀,当真是难缠的紧。该谈感情的时候谈感情,情真意切的,觉得两人真的就是真朋友。该谈利益的时候谈利益,半点也不含糊。半点也没有那种刚做生意的人才有的那种不好意思,豁不开面子的情况。


    其实,雷家多占一股,这也是公司上下的意思,家族内部也是同样的看法。


    为什么呢?因为内地,现阶段并不是主要的空调消费市场。这是要朝外扩的,如此,依仗雷家的就颇多。不说别的,就只亚洲的市场,想开拓,容易吗?港城是不大,但却是对外的窗口,是货物的集散地,是中转站,他要做任何生意,离了这个地方,暂时他就是摆布不开。可就这边现在这个形势,只各种骚扰就够他喝一壶的。


    虽说不是猛龙不过江,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这般的坚持,依仗什么?是不是跟雷家之外的什么人还存在合作呢?


    总之,这一拨谈的,并不算顺畅。


    可金司晔一家都在自家的酒店住着,见了什么人,跟什么人通过电话,这都是可查的。并没有发现跟谁见面了。


    当然了,金太太出去据说是见了她老师的朋友,每天晚上回来都很晚,没人跟着,也没有用雷家的车。且每次回酒店都大包小包,像是购物到很晚。而这过程中,金先生并不着急也是事实。


    所以,他是笃定他太太出去是安全的,有人庇护的?


    那这个人是谁呢?她这个老师的朋友是关键,是此人给牵线搭桥吗?


    本没有在意金太太的,现在可好,人家两口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摆了一出龙门阵。他竟是不知道人家背后还跟谁谈着合作呢。


    桐桐也偷摸问四爷:“雷家猜出来了吗?”毕竟时间线是重合了的!在人家的酒店里,进出的时间这个她也没刻意隐瞒。只做了一些掩饰而已!


    四爷摇头:“没有!”没有人敢朝那个方向猜的。


    “那雷家会退一步吗?”


    “会的!”


    金镞坐在边上,听着爸妈说话,听着听着就觉得哪里不对,他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一会子看看爸爸,一会子看看妈妈。


    然后脑子里有一根弦好像搭上了:为什么每晚迟回来的都是妈妈?妈妈一旦回来的迟了,第二天一准就出事了。而且,既然外面很危险,爸爸出门都带保镖,为什么妈妈出门不用带!再细想的话,好像只要妈妈跟着,爸爸连保镖都不带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奇怪?


    第1592章 岁月流年(119)


    香江道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朋城哪里能不知道呢?两地来往这么频繁。真的!距离是真不远,这些做生意的来来往往,哪一天能没有回去呢?


    他们自己的商人圈子也常聚会,有点新鲜事那不得说吗?


    江祖强知道了,其实也没多想。他这会子正接待郑五呢,郑五在这边那也算是道上的,这家伙骚扰的不行,之前不是给他一部分干股,年底分红嘛!谁知道这家伙今儿特意来退股来了。


    为什么的?这好端端的,他还不敢接,“郑老哥,兄弟没得罪你吧?要是得罪你了,兄弟摆酒赔罪。”


    郑五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这事怎么说呢?自从上次被那位姑奶奶收拾了之后,他就犹豫着要不要将手里的干股给江祖强还回来。之前那位金总说,说他欠了江总一个人情。这话啥意思呢?不就是叫自己识趣点吗?


    自己也真的打算今年年底之后,找个机会还的。现在赚钱其实挺容易的,没有江祖强,还有其他人。总不能人人都跟金总那边有交情,对吧?


    可谁知道,最近晚上看电视,香江那边的新闻也太骇人听闻了。


    这是什么人干的?新闻上可说了:是内地人,是女性,年轻,讲地道的普通话,自称是‘姑奶奶‘。


    一连接着好几天,都是那边的新闻。那场子一个个的都给挑了,这人……能是谁?他心里发毛,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熟。


    为了验证一下,他叫人去打听。打听那姑奶奶如今在哪。


    结果这一打听才知道,那位就在香江。她去了之后第二天晚上就出事了,接二连三的不消停。他有理由怀疑,在那边闹的鸡犬不宁,谁都没逮住的,就是那个从脑子里过一下就想发抖的姑奶奶。


    那边那样的情况,她都敢这么玩,那回来稍不顺心,不得收拾自己呀?


    金总就交代下这点事,那就赶紧给料理利索吧!


    这些话,他是打死都不敢跟江祖强说的。她是那位姑奶奶的事,天知地知,她知我知,绝对不能从自己这里漏了消息出来。要不然叫她给知道了,真能给自己剁了去海里喂王八。


    因此,他就把那些合同往前一推:“到此作废就行了!祝江总生意兴隆吧。”


    江祖强不敢接,“郑总,你看,总得把话说明白吧。”


    郑五尬笑了一下,“那个……听说金总欠了江总一个人情,这个是金总交代下来的,只管接下来……我也好跟金总交代。但就是一点,这个你接了之后,金总的人情可就还了……懂吗?”


    江祖强‘啊‘了一声:这个玩意,我该懂吗?他的人情,你还了?你们之间啥关系呀?


    郑五不自在的动了动,然后起身,拍了拍江祖强的肩膀,“就是……就是我敬佩金总,没别的什么意思,不要多想。两清就行!”说着,朝外指了指,“那江总留步,我这就告辞了。不要送了。”


    说完,还真就给走了。


    江祖强拿了退回来的合同,喊了一声:“郑总,这前半年的红利我给您结一下吧。”


    “不用!免了。说是一年一结,就是一年一结,不到年底,我毁约,那跟你不相干。不用结算了。”说着话,人已经快下楼了。


    江祖强:“……”改吃素了?他喊阿欢:“去送一下。”


    阿欢去了。江祖强一个人在办公室对着这退回来的合同愣神:有意思吧!之前就知道郑五栽到金司晔手里了,至于是怎么栽的,没人知道。反正自从郑五栽了之后,朋城这地方大大小小的在所谓的道上混的,就都躲开了金司晔。


    大家对此的猜测是,金司晔的根子实在是太深了,动不得。


    他之前也认这种说法,真的!他特别信这一点。一定是金司晔在京城中的背景叫人忌惮的厉害。


    可是,再是厉害,人家给面子,但也不至于叫郑五惧怕至此吧。这要是年底把这合同给废了,自己真都得承金总的大人情呢。郑五也真就犯不上这么迫不及待。


    这不合情理。


    那必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比如,香江那边这几天正闹的凶的姑奶奶;再比如,之前自己可是见过一脸土匪流氓气的金太太的。不止自己见了,一块打牌的那几个也见了。昨儿几个人在一起喝酒,说起那边这几天闹的沸沸扬扬的‘姑奶奶‘突袭事件,还都不由的想起这位金太太。


    所以,是她吗?


    巧了不是,她就在香江,时间卡的刚刚好。


    而在这之前,她来气冲冲的找自己的时候,正是金司晔在香江遇到小麻烦的时候。所以,她这次去,是为了干什么呢?


    这个猜测,给他吓了一跳。


    他打算把自己的嘴给缝上,不管是不是,他都不打算说话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反正对方不好招惹,本分的跟他们做生意就完事了呗。


    想好了,收拾利索了,转出去才说下车间看看,结果路过隔壁的时候听见阿欢在里面打电话。


    对了!阿欢跟自己一样,所有的事件他都围观了一次,自己猜测的东西,他八成也猜测出来了。他有H帮背景,他在通风报信。


    他一把把门推开,阿欢一把挂了电话,而后看过来:“老板——”


    江祖强点着阿欢:“你是嫌死的慢?”


    阿欢朝外看了一眼:“老板,咱们总是要回去的。就是咱们不说,别人未必就不知道。到时候……我就死定了!我家里还有阿母,还有妹妹……再说了,我也没说一定是谁,只说了这边的事……只说了这边刚好有一位金太太很泼辣……真的没别的……”


    江祖强掏出一沓子钱直接甩给阿欢:“我不敢留你了,你自己谋生去吧。”


    他是一点都不敢耽搁,直奔三生,找暂时管事的刘建军:“刘总,能联系到你们老板吗?越快越好。”


    刘建军觉得莫名其妙,“怕是不行……他们今儿返回,已经从酒店离开了。”半路上是不可能联系得上的。


    “坐船还是坐车?”


    不清楚。


    回来还是坐船,雷家夫妻将他们送上船,而后挥手作别。


    雷家还是退让了一步,合同签了,改日雷震亭去朋城,再谈细节。


    可一行人一进船舱,权水根就紧绷了起来,挡在了四爷前面,低声道:“好像有点不对。”


    船已经离开码头了。


    四爷拍了拍他:“没事,去坐吧。”


    桐桐笑了一下,拉着孩子率先动了,朝一个角落走了过去,那里应该是自家这一行的座位。而今,那个角落里只坐着一个精瘦光头的中年人,戴着一副墨镜,一身唐装的丝绸衣衫,周围站着三个黑短袖黑裤子,胳膊上刺着相同纹身记号的青年。


    桐桐站在作为外面,指了指最里面,叫四爷先进,而后是孩子,她坐在最外面。权水根几个坐在隔着过道的三个位置去了。


    此时,自家这对面只这一个中年人。


    桐桐像是没看见一眼,取了水壶递给金镞,“喝水吗?”


    金镞摇头,不喝!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对面的伯伯,再看看站在那里不坐的青年。之后又左顾右盼,看见对面这伯伯一人占了三个座位,还好心的叫边上站着的几个:“叔叔,你们换着来坐呀!伯伯这边有空位。”然后自己还起身,“我这里还有一个位置,我坐我爸爸怀里就行,你们过来坐呀。你们三个人,这边刚好三个空位,别站着呀,还有好久呢。”


    人家那三个将脸扭向一边,不朝这边看了,假装没听见他说话。


    他还要再喊,对面这人呲牙一笑,对着金镞说:“小公子长的真漂亮。”


    金镞习惯性的灿然一笑,“伯伯也很精神。”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别叫我小公子,我不是小公子。这种称呼被老师听见了,我就不能评三好学生了。”说着,又特别热心的问说,“伯伯去朋城是探亲还是访友?或者是去做生意的?”


    这人呵呵一笑,“我呀……好久没出海了,想坐船转一转。没啥目的,就是想坐船了。”


    “是吗?我也是啊!有好几次我到海边,都想着要是有船给我划就好了。现在坐船,其实也没意思。我喜欢小渔船,在湖里划啊划的,那才有趣呢。朋城就有这种湖,我想弄个小船去划。”说着,接了水壶叼着吸管滋溜滋溜的喝了好几口,然后很礼貌的将水壶递过去,“伯伯喝吗?”他把盖子拧开,“我用过的吸管伯伯肯定嫌弃,用这个杯子口喝吧,这个没人用过。”


    这人挠头,摆了摆手,“那倒是不用,我不渴。”


    金镞‘哦‘了一声,就把盖子拧回去,继续喝水去了,“伯伯,这水其实比朋城的水好喝。”


    嗯?


    金镞滋溜着他水壶里的水,跟人家闲聊,“这水从大陆输送过去,我再用水壶装回来,其实喝的是一样的水。在朋城,也水荒。


    但是伯伯知道么,给香江供应水的水源地是最好的!我们再缺水,都把最好的水输送过去了。那么大一个城市,水就跟人身体流动的血液一样重要吧。没有这一口水,生存都难,哪里有那么大的繁荣?可是呢,你说为什么我们去了那边,人家一听我们说话,就欺负


    我们呢,就瞧不起我们呢?就因为我们穷吗?我们穷,可我们把最好的拿出来了。挂着那面旗的,倒是富呢。可是……他们真心管事吗?要是管事了,那整天能有那么些人打架吗?打架多可怕呀,我就不喜欢打架。”


    说着,他还伸手去摸了摸对方手臂上的一道长长的疤痕:“疼不?打架是不对的,但伯伯是好人,肯定不会主动打架。一定是别人欺负你了,对不对?那就得揍!得揍服了,就听话了。”


    对方的嘴角抽了抽,将胳膊往回一抽,“这是我想当老大,就把原先的老大砍了,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才留下的疤痕。”


    “电影嘛,我看过。”金镞一副了然的样子,“我们家能收到那边的频道,还挺好看的。”


    “小朋友,电影演了十分之一都不到。”说着,就猛的凑过来,离金镞的脸特别近,“怕了吗?小朋友。”


    金镞是被对方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紧跟着又看着对方的脸咯咯咯的笑,抬手还摸了摸对方下巴上的胡子,“伯伯跟我们学校看门的老伯一样,都留这样的胡子。”


    桐桐:“……”


    四爷就默默的靠在边上,皱眉看着自家这孩子。他这脾性真不知道随谁,跟生人聊天还上瘾。


    这人哼笑一声:“小朋友,我是个坏人。”


    “没有啊!哪有那么些坏人。一定是别人先把你当坏人,你才觉得你应该是个坏人。可要是人人都把你当好人,你就是一个好人。我觉得伯伯是个好人。”金镞说着,还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报纸上都说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那人也一样呀,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伯伯对别人大概有不好的一面,但我觉得伯伯是个面善的人。你对别人不好关我什么事,伯伯对我好,我以后对伯伯好就行了!伯伯在我这里是好人,我在伯伯这里也是好孩子。咱俩好,那就好呗。”


    他一脸认真,说的一本正经,再这么说下去,这孩子能跟自己聊一路。然后一句正经话都聊不上,他就能上岸了。


    他上岸了,他妈妈要真是那个姑奶奶,她能追上来把自己给做了。


    所以,这孩子是真单纯呢?还是有心眼呢?


    这人不打算聊了,他看向这位金先生,“鄙人廖和天。”


    “如雷贯耳。”四爷就道,“之前就听过,□□业廖先生行首位。”


    “哎!也是叫金先生见笑了。在这一行里,也是驰骋风云二十余年了,可这不还是现眼了吗?有一位姑奶奶呀,在下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一晚上狂卷我三百余万。”


    “亦是有所耳闻。”四爷不由的就笑,“比对过欠款的数额吗?她独吞了一分一文没有呀?”


    “那倒是没有。所以,鄙人对这位‘姑奶奶‘也是十分钦佩的。”廖和天就叹气,“可姑奶奶要面子,我廖某人也是要面子的。这般之下,无妄之灾,这面子若是不找回来,我廖某人又岂能立足呀?”


    四爷摆手,“廖先生大谬了!面子与里子,你只能顾着一头。之前犬子也说了,水是命根子。那你说,十数年之后,隔着一道小小的河沟的香江,会收不回来吗?”


    廖和天没言语,他知道,此人跟雷家关系很深,且要合作。而雷家对他更是礼遇有加。这说明此人很有来历。


    四爷就又道,“你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六十年代,水荒严重,这才有了输送水的通道。可是那边的洋政府,是不能理解这种同胞之情的,给水都不敢要。他们怕对内地的水依赖的太过了,宁肯从别处运水,高价售卖。当年,因为这一口水,包括廖先生在内的人都经历过什么,我想廖先生一定不曾忘怀吧。”


    廖和天还是没有言语,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在说:这样的依存关系之下,怎么可能收不回来?


    就听对方又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廖先生,你又将何去何从呢?”


    这是个远虑近忧的问题。


    四爷就道:“其实,廖先生做的是□□,只要在当地的律法之下,不曾害人性命,为祸一方,那廖先生依旧是名流绅士,其他的跟你又有什么相干呢?你与其他人等同,是智亦或者不智呢?”


    廖和天皱眉,“那依照金先生之意呢?”


    四爷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雷家那般大的家业,他们的选择是否值得借鉴?周家也是声名赫赫,富甲一方,他们依旧在试探着能不能回去发展,他们的态度又是否值得借鉴呢?廖先生的家业大还是他们的家业大?在我看来,廖先生是站在灰色的地带。其实,站在什么位置没那么重要。心向着什么位置才是最重要的。那么敢问廖先生,您觉得您的心该向哪个方向?您的心又能向着哪个方向?”


    廖和天抬手摸了摸光头:这话问的人心里有点发慌。


    四爷放松的靠着,换个了姿势,两腿交换了一下,依旧还是翘起了二郎腿,就听他又道:“谁无子女?廖先生几房太太,子女十数人。该思量思量以后了。”


    廖和天不由的又用手摸下巴上的胡子,身份由黑转灰再转白,这是需要有人在其中搭线的。对方的意思是:他能做到这一点。


    可他真这么好心的吗?


    “当然了,咱们还是要常联系,常沟通的。对于香江的情况,我也想要知道的更详尽一些。”


    廖和天心说,这意思是不是说:你给我做线报,咱俩互通有无。那边有个什么事你给我通个消息,咱们互为臂助?


    这他娘的,出来不是找茬的,当场被人策反了?


    码头就在前面了,正在建设中的。他没打算下船,可这一家三口要下船了。


    他只能站起来,跟这位金先生握手告辞,“听君一席话,不枉此行。”


    四爷给他介绍桐桐,“廖先生,这是内子,姓林。”


    桐桐伸手跟对方握了一下,“后会有期了。”


    廖和天对桐桐对视了一眼,默默的点头。


    要下船了,桐桐在最外面,得先从座位的夹道里出去。但她不可能把四爷和孩子留在她的背后,因此,她一转身,跟廖和天并排站了。让出位置叫四爷带着孩子先出来。等这爷俩先出去了,在权水根三人的护送下先走了。桐桐才一个转身,将手里的枪退了子弹,将子弹直接扔到水里,然后将枪直接塞到廖和天的腰间。


    对方蹭的一下摁住了,惊愕的看桐桐。怎么被摸去的不知道,怎么卸下的弹夹他也不知道。


    桐桐朝巡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一脸笑意的道:“危险品……怎么能带过来呢?这不好,我不喜欢。”


    廖和天后背都汗湿了,这要是不在码头,她刚才能杀自己八回。


    边上的三个青年要靠过来,廖和天赶紧摆手:都别动。


    他这才挤出笑看桐桐:“林女士……说的对,危险品还是少带为妙。以后,我与金先生常来常往……那边每天都有许多热闹可瞧,也欢迎林女士时不时的过去转一转,看看热闹。”


    “必是要去的。”桐桐笑道,“人嘛,总是好热闹的。这世上最好玩的便是看别人的热闹。只要是人就都有一股子脾性,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有时候棺材总是要摆出来给人看的。廖先生以为如何?”


    那是!那是!


    桐桐才要说话,金镞在外面喊了:“妈——妈——该走了——”完了又朝廖和天摆手,“伯伯,下次我请你吃烤乳猪呗。”说完了,蹭蹭蹭的朝这边跑了几步,“要不,我认您做个干爹吧。您嫌我烦不?您要不嫌我烦,我喊您干爹好不好?下次去那边您请我吃蛋黄千层糕。”


    桐桐扭脸,瞪着着熊孩子:滚蛋!说什么呢?认什么干爹呀认干爹?知道你要认的干爹是干嘛的不?认干爹,真想的出来。我跟你爸这样的人,硬的邦邦的,你到底是随谁了,干爹这两个字就那么轻易的喊出来了?你回头看看你爸的脸,还能看吗?


    廖和天笑眯眯的,“好啊!下次干爹带你玩。”


    “那我走了啊干爹。”然后人家蹦跶着跑了。一边跑还一边道:“妈,快点,我要尿裤子了。”


    廖和天对着桐桐矜持的笑,桐桐干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上了岸了,金镞还笑着朝船的方向摆手。


    等真的走远了,桐桐一巴掌拍到这小子的屁股上,“你在干什么?”


    金镞捂着屁股蹭的一下藏到他爸身后去了,“怎么了嘛!他也不是个很坏的人,我爸跟他好声好气的说话,那意思我听懂了。”他不是个好人,但只要洗白白就还能用。而且,我爸不就是想要用他吗?打又打不得,到那边去还总担心坏人把我怎么样,那我认个干爹怎么了嘛!


    我乐意喊,他乐意应,也没妨碍谁呀?


    喊他干爹能多一重保险保证我的安全,那就喊呗,少一块肉了么?


    要是还有人也不是太坏,喊一声干爹他也能护我一程,还能叫别人轻易不敢招惹我,那就再喊一回干爹能怎么的?


    “再说了,我们班同学都有干爹。我给我自己认一干爹,怎么了?”


    桐桐气的呀,原地跺脚,冲着四爷去:“你看你儿子!”


    四爷:“……”这不是咱们教的!是这边风气的问题,动不动认个干爹成了风俗。孩子有样学样,不是大事!还可以慢慢教的,不着急!别上火!回去收拾两顿,这孩子还能要的。


    求能别跳脚吗?都朝这边看呢!


    第1593章 岁月流年(120)


    独子难教!


    真的!这个孩子特别的难教。


    尤其是这么大的孩子,在家里你告诉他一万次不要讲脏话,但只要在学校了听见过别人讲脏话,那他就会了。他在父母面前一定会收敛,但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他一定会跟群体里的其他人一样,该学的都学了。


    就像是每到晚上凡是家里有电视的,几乎都偷偷架起来的鱼骨天线接收对面的电视节目,为什么上面一再强调,不要去主动接收呢?因为在最初,这个是非最难辨。心态稍微把持不住,就容易偏。这不是一个小事情。


    大到现在的形势是这样,小到孩子的教育也是这样。报纸上每天舆论沸腾,对于朋城的方方面面都在争论,各有各的观点。


    之前四爷和桐桐都没有要求孩子读报纸,但是现在,两人还是觉得应该叫孩子去读的。看看各方的观点,这对他并没有坏处。反对的人他们担心的是什么,他们到底觉得哪里不好。而支持的人考量的又是什么。


    两人把孩子的教育看的尤其重,桐桐去办公室甚至都带着孩子,不叫他在假期跟着他爸去厂里了。因为厂里现阶段,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他接触的人杂了,吸收的东西就驳杂。


    从这个暑假起,他的教育彻底的严厉起来了。


    当天的报纸在早上出门前得读完,他爸会选当天出彩的文章,圈出来叫他朗读。朗读的时候发音不对、语句断句不对、甚至站立在那里的姿势不对,都会被指正。


    念完了,可以出门了。


    妈妈还是骑自行车,但他已经不能坐在后座上了,得跟着跑的。暑假的朋城特别的热,不动都一身汗,这么跟着自行车跑,到气象局已经快要热死过去了。身上穿着的背心都被汗透了。


    不过没关系,办公室有洗脸盆。接了凉水,兑上一点点热水,就在外面冲个凉吧!不用脱衣服,就这么顺着背心短裤往下浇就行!自家妈妈甚至带了一块油布,支起来在角落里就能把妈妈带来的干衣服给换上。


    身上这身衣裳湿了怎么办呢?


    当妈的说,“自己去接水洗了,自己晾晒。下午干了自己收回包里,下班得带回去。”


    于是,妈妈去开早会,他得蹲在外面洗衣服。他之前从没洗过衣服,最多就是袜子洗一洗就算了。现在洗衣机可方便了,自家还带生产洗衣机的电机呢,结果妈妈叫他现在开始手洗衣服了。


    桐桐手里做着会议记录,一点都没往外看。


    鲁月华就说桐桐:“干什么呀?欺负孩子呢!那衣服在水里过一下就完事了,大人顺手搓两下拧出来晾着不就完了,非折腾孩子。”


    桐桐“嘘”了一声,再没言语。


    等开完会了,她才跟同事们说,“都别帮他,叫他慢慢来。”


    金镞可怜巴巴的看着妈妈进去了,工作去了。他蹲在外面,手和胳膊上沾染了水,蚊虫就好像格外喜欢靠近。哪怕身上挂着香包,它们不过来咬,但也嗡嗡嗡的感觉好烦人。


    他拿着衣服拧啊拧的,手上的力气有限,衣服纯棉的面料,特别难拧干。衣服要是拧不干,就越发的难晾干。


    反正尽力了,尽力的拧干,晾起来,衣服上的水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他麻溜的又上了个厕所,这才跟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能吹风扇。


    妈妈在忙,好似在算什么东西,她一手表格,一手算盘,单手在算盘上扒拉的飞快。而妈妈的座位边上,是个小马扎。小马扎上放了一本书——《三国演义》。


    他把书拿起来,翻开第一页,还没看呢,就听见妈妈手里的算盘珠子不响了,他抬头去看,妈妈从抽屉里取了东西放在桌子角,自己随手可取到的地方。


    他探头一看,是一本厚厚的字典。字典的边上放着一只削好的铅笔和橡皮。


    等妈妈手里的算盘珠子又响了,他赶紧拿了铅笔放在手里,里面肯定有不认识的字,得查阅,得标上字音,还得看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上午都这么度过。中午不会在食堂吃饭,也不会回家做饭。


    “那去哪吃饭?”金镞左右看看,周围并没有好一些的馆子。


    结果就被妈妈带到路边摊上去了,这摊子好像是最近才有的吧,一辆三轮车,上面是炉子,炉子上是砂锅,有个局促的阿姨在卖煲仔饭。见了客人胆子很小,招呼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边上也没有桌椅板凳,只有一排摞起来的砖,有几个在工地上干活的大叔坐在砖上,把砂锅放在地上,就那么吃饭。


    金镞左右看看,乖乖的占了个位置,坐在那砖块上去了。


    他扭脸看妈妈,妈妈对别人打量的视线一点都不在意,就这么吃她的,还扭脸问他:“好吃吗?”


    挺好吃的。


    “要汽水吗?”


    要!


    妈妈掏了钱,“你自己去那边买,卖冰棍的那里带着汽水。”


    金镞接了钱就跑了,身后还能听到妈妈跟卖饭的阿姨建议,“其实可以弄一桶子凉茶,也不会多费多少。大夏天的,来吃饭的人离了水不行。”


    “嗳!明儿就带一桶凉茶。”


    吃了饭,下午继续看书。下班的时候跑着回家,中途会绕道去一趟市场。妈妈骑在车子上跟着,他得带着钱买想吃的食材。


    阿婆们会在菜市场跟卖菜的摊贩说价钱,这个说两分钱的零头免了吧。那个说你给我五分,我再给你搭一撮子青菜。


    等回家的时候又是一身的汗,他在卫生间里正冲凉呢,妈妈会说,“冲完了把衣服顺手洗了,大门口的脚垫也脏了,拿卫生间泡着吧。”


    金镞:“……”好吧!


    活都干了,他出来看了看电视的方向,“妈,我能看会电视吗?”


    “想看电视?”


    嗯!


    “那你先说说今儿的感悟。”


    什么感悟?感悟什么?


    当妈的手利索的切菜,跟靠在厨房门上的儿子道:“什么感悟都行,今天干了什么,体会到了什么,随便说说,我听听。”


    金镞挠头,书看了几十页,没看完,说感悟有点早。他就皱眉,但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今天主要就是洗衣服……”


    嗯!行!那就说洗衣服。


    金镞小心的打量妈妈的脸色,而后道:“衣服要洗干净,就得不停的搓洗,得捶打,得揉,这样才能干干净净的。妈妈你训我,教育我,就是在捶打我,揉搓我……跟洗衣服的道理是一样的,是为了我变的更好的。”


    说着,就偷摸的瞄妈妈的表情:这么回答,一定是满分吧。


    可妈妈手里的菜刀马上停下来了,他立马站端正:坏了,没说到妈妈心里。


    桐桐回头很认真的看这孩子,而后皱眉,“去写大字去吧。电视短期内就不要看了。”


    金镞:“…………”为什么呀?


    但是妈妈的表情特别严肃,他从来没见过的严肃。他不敢辩解,去书房,将门开着,叫空调的凉气能渗进来。然后乖乖的去写字去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家里特别安静,没有电视里传来的呜哩哇啦的声音。进了家门一看,饭桌上饭菜已经摆上了,桐桐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英语教材,手里拿着笔正在划拉呢。而孩子正在书房拿着毛笔探头探脑。


    金镞朝爸爸笑,“爸爸回来了,该吃饭了。”


    “写完了吗?”


    “快了。”


    那就是没有,“那你赶紧写吧,我要冲个澡。”


    哦。


    冲澡很快,冲完裹着浴巾去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四爷才偷偷问桐桐:“又怎么了?”


    桐桐就学了,“你说他多机灵,猜透大人磨他是为什么的,所以,话永远顺着你想听的说。”可越是这样,才越是难教。


    四爷拍了拍桐桐,“别急!也急不来。”


    没着急,就这么磨着吧。


    一直磨到快九月份开学了,一个假期,也把三国看了两遍了。他爸才叫他:“来!跟我说说,看了两遍《三国》都看出什么了。”


    “心术、心计、权术、权谋……以及阴谋。”金镞说着,就又看爸爸的表情。可爸爸的表情一点都没变,他的胆子便又大了起来,“


    刘、曹、孙,三方的争斗;三方各自内部的争斗;内部的内部再争斗。换个说法,就是朝敌人下手,必要的时候也要朝自己人下手。”


    桐桐坐在边上面色沉重,四爷也久久没有说话。


    金镞终于有些不安了,他低声道:“我读了两遍,大概还有没读懂的地方。不过,我读完真的就是觉得……权谋、尔虞我诈,就是三国。”说着,小心的看了妈妈一眼,“而且,三国里一直在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智商优于武力。罗贯中大篇幅的描写的都是斗智,反倒是战争描写都挺粗糙的……所以,谋略就是这本书最好的一个地方……”不对吗?


    四爷笑了一下,指了指边上的位子“过来,坐。”


    金镞过去坐了,又小心的打量妈妈,微微嘟了嘟嘴。结果就听见爸爸说,“你说的没错,权谋、谋略确实是这本书的精华。”


    他的眼睛立马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爸爸。


    可紧跟着,爸爸又说,“可你却忽略了开篇最不该忽略的话。”


    金镞想了想,“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对!就是这个话。这个话里,说的是规律,可也是最最核心的一种思想—一统一。群雄逐鹿,三个集团的斗争,为的是什么?是统一。他们都在顺应时代的潮流,顺从民众的愿望,通过自身的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是实现国家层面的统一。你说他们争的是权利,可这个权利是统一之后的主导权。”四爷说着,就问孩子,“你认同我的这个看法吗?”


    金镞想了想,然后点头。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说,在权谋这个精华的内核里,还有更精髓的东西,它叫‘道‘。道,是一种最高层次的东西。得道了,便多助;失道了,便寡助。那么,我问你,叫你来理解,道应该是什么?”


    金镞就有点明白了,“是——正义的事情。”


    桐桐的表情微微的缓了缓,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


    四爷就伸出手指,“所以,我们得先抓住最内核的,那便是‘道‘。也就是,你得永远做正义的事,在正的基础上,才能用‘术‘。‘术‘是工具,无所谓正邪。你在‘正‘的前提下,‘术‘才是可用的。”


    金镞嘴角翕动了几下,然后举手,“我能问问题吗?”


    嗯!问吧。


    “其实,我挺喜欢曹操的。”


    没问题,可以喜欢,怎么了?


    “我妈说的《三国志》我现在还看不太懂,但是就《三国演义》这本小说来说,我还是更喜欢曹操的。但是作者更推崇刘备……”


    “想过为什么吗?”


    金镞点头又摇头,“想过,没懂。”


    “书是给人以启发的。为什么罗贯中更推崇刘备,从故事情节里,可以反推。刘备在故事里做到了两点,一点是爱民;另一个点是尊贤。而书中的曹操,有虐民和害贤的描述。那作者要表达的意思不明白吗?爱民、尊贤,才是符合大众期望的,才是值得被肯定


    的。那么放在现在,做任何事情是不是都少不了三个方面。其一,人心;其二,人才;其三,谋略。收揽人心,招揽人才,善用谋略,方可成事。若是没有人心,人才你用不得,空有谋略有什么用?”


    所以,不管从哪边讲,谋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金镞‘嗯‘了一声,只有沉思,没有言语。


    四爷就又道:“你之前说了一点,说是智商优于武力的。这话对吗?对,也不全对。就如同诸葛亮,智谋无双,可刘备手下若无良将人马,他能如何?智商优于武力,那一定得是你先有武力。近代史你是读了的,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国人缺乏智慧吗?从不缺乏。可没有震慑人的武力,智慧能发挥作用吗?优,那一定得是在武力能够达到叫人忌惮的程度,你才有机会用你的智慧,和对方比拼指挥。所以,不是智商优于武力,而是武力是基石,撼动不得。”


    金镞看了看妈妈,有点心虚。


    “就像是你喊廖和天干爹,你要知道,他要不是怕你妈妈,他是会听我讲道理呢,还是能听你在那里扯闲篇呢?你跟人家讲大道理,什么最好的水给谁……若无对等的能力,人家能把你从船上扔下去。道理只能讲给实力不如你的人!否则,就如同楼下才会说话的孩子要给你上课一样,荒谬!”


    他爸这话一落下,金镞立马站起来看妈妈:“我错了。”


    其实,他妈妈最生气的还不是这个,她生气的是:“你有实力的时候,那一声干爹可化干戈;你没实力的时候,那一声干爹代表什么意思,你想过吗?纤巧得有限度。你强了,你的纤巧才是锦上添花;反之,以一声干爹寻求庇护,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面子是不重要,识时务都不算是错的,但是,不能拿纤巧当能耐。而且,你要清楚,我的能耐是长在我身上的,你爸的能耐是长在你爸身上的,而你不可能走到哪里都带上我们。”


    如果你没有你爸爸身上的睿智与厚重,没有我身上的锋芒与勇气,徒有一身的纤巧气,这就如同你那一张好看的脸一样,有用,但用处也真没那么大。


    若是如此,你驾驭不了财富。财富越多,之于你而言,祸患越大。


    金镞手足无措起来,“我……我改!我改!我一定改。”


    四爷松了一口气,听进去了,这就行了。他把语气放和缓:“也别怕,改是很好改的。我和你妈,各提一个要求,能做到吗?”


    嗯!肯定能。


    “好!我的要求就一个——学会闭嘴!跟熟人可以畅所欲言,在家里随便你撒欢,爱说话就说,家里人,亲近的人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你烦。但是,在正式场合,学会闭嘴。话不用多,恰当就好。能做到吗?”


    “能!”想想办法,总是能的。应承完了,又看妈妈,“您要我做到什么?”


    “跟着我锻炼,寒暑不辍。能做到吗?”


    您都陪着了,我当然行了。


    “那就行了。只这一点,做到了就好!”


    然后当妈的起身,“想看电视可以看一会子,快开学了,放松一下。吃薯片吗?给你炸点薯片?”


    这孩子就这点好,看大人的脸色松了,立马就原地撒欢了,就像是没被教训过一样,“还要喝一个可乐!”嘴上应着,手脚可快了,马上跑过去开电视,电视这一打开,突然想起来了,“爸爸,给我买个影碟机吧!”


    行!买一个就买一个吧。


    然后当妈的下厨给孩子炸薯片的,当爸的给徐斌这个助理打电话,叫出去买一台影碟机,“进口的吧,质量好一些。碟片一定要买一些正经的片子……”


    徐斌就明白了,香江的电视台播放的影片,有时候尺度特别大,根本就不适合孩子看。


    但是,碟片只买正经的片子,岂不是老板和老板娘都欣赏不了那种动作片吗?


    现在那边传来的动作片可是很精彩的,录像厅多起来了,好些人下班之后就去录像厅。看出来之后,也有很多消遣的地方。发廊开了那一溜一溜的,花不了几个钱的。


    晚上了,孩子睡下了。爹妈将窗户检查了一遍,熏香给添了,就怕蚊虫扰的他睡不安稳。等回房了,四爷才说,“这孩子天生就有洞悉人心的能耐,尤擅察言观色,又长了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和人畜无害的脸,天生就有欺骗性。这是他的长处!只要心正,是走不歪的!该严厉的也严厉了,他也知道怕了,这就可以了。天性这个东西,只能约束,改是改不了的。”


    桐桐:我自己生的,我能不知道吗?不过是父母之心,不由人罢了。


    第1594章 岁月流年(121)


    快开学了,开学之后桐桐还得去大学兼课。校舍没建成,还是一片工地。学生上课的地方依旧在县W大院里,之后开学典礼据说得在戏院举办。那里地方大,能容纳的下。


    而这个空档呢,龙鸿年打电话,说是晚上要来家里吃饭,他要带个客人过来给自家认识。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龙鸿年的对象。人家七月份毕业,之后得安顿一下家里,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到的就迟了。


    桐桐干脆就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好好的做了一顿招待客人的饭菜。


    晚上七点,龙鸿年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特别周正的姑娘来了。他介绍说,“这是惠京生,分到教育局工作。前天才报道的!”


    欢迎!欢迎。


    惠京生跟两人握手,“早听他提起你们了,也早想见了。”


    这不见了吗?快屋里坐。


    因着有空调,屋里真的很凉快。


    金镞从屋里出来打招呼,惠京生就‘哎哟‘一声,“你长的可真好看。”


    还行吧!要开学了,被妈妈拉去把头发剃成小平头了,其实换个发型我能更好看的。但是,这个话不能说的!他矜持的笑了笑,不敢多话了。


    龙鸿年还说,“这小子怎么了?这才多久没见就跟我生疏了?还是长大了学会害羞了?”


    羞也是不羞的,也不是生疏了,就是得管住嘴了。他嘿嘿笑着,朝厨房指了指,又问新来阿姨,“有汽水,您要喝吗?我龙叔不爱喝汽水,跟我爸喝茶呢。咱跟我妈喝汽水吧。”


    “行!咱们喝汽水。”


    饭桌上就是吃吃喝喝的事,龙鸿年跟四爷说的是最近市里的事,又有哪些项目开工了等等。再有一些沿海的情况通报,比如说东南亚现在也是海盗猖獗,总有货物被海盗打劫等等。


    桐桐跟惠京生说其他的,她刚来肯定是很不习惯,“跟过来工作,下这个决定也不容易。”


    惠京生就笑,指了指龙鸿年,“我爸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我不来都不行。再加上我爸以前的老部下在羊城工作,对这边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就觉得过来工作挺好的。”


    这其实也是说,羊城那边,也可能是省里惠京生的父亲是有关系的。


    桐桐就不好深问了,跟惠京生说的都是哪里能买到什么东西,一般生活物资怎么准备,再就是有什么好馆子,哪里的美发做的好等等。


    初步认识了一下,走的时候桐桐给送了从香江那边带回来的丝巾和包包。


    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惠京生先看龙鸿年:能收吗?


    龙鸿年就笑,“别人给的是不能要!他们不一样,我们属贫贱之交,患难之交,给什么都能要。”


    四爷就说他:“抓紧把婚事办了,个人生活不稳定,也是考量的一个标准。”


    龙鸿年赶紧抬手,“个人生活很稳定,之前就是单身,没别的!”


    纯属熟人之间开玩笑呢。


    每个人到这边都是孤零零,反倒是朋友之间走动的越发的近了。


    孩子开学了,桐桐也开学了。每周的课不多,但也有四节英语课。正在适应这种节奏呢,结果被气象局借用了,推来一堆的数据。


    气象局一共也才十来个人,连个简单的计算器都没有。他们的预报科有什么呢?一部手摇式的电话,一个传真机,还是滚筒式的。另外有个电报机……哦!对了,还有个算盘。这个算盘只剩下一半的珠子了,破旧的厉害了。


    桐桐从来不上这边办公室来,所以,压根不知道他们的条件是这样的。连个计算的算盘都没有一个完整的。


    相比起来,自家研究所就稍微好那么一些。反正自己用的算盘是完整的。过来干活,得自带算盘。


    噼里啪啦的一算,越是算桐桐心里越是发毛:这曲线趋势看来不怎么美妙呀。


    十几个人挤在办公室里,一遍一遍的核算。这得需要解读电码,需要计算经纬度,还需要绘制云图,还有各种方程计算,这才能算出台风的路径。提前做出预判。


    而气象信息的获得,这个时候也是特别艰难的。早上八点,这边会受到国家总局发来的传真;下午两点,再接手一次。发来的都是卫星云图,这东西是随时变化的。但就这个卫星云图,还不是咱自己国家的,因为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气象卫星。所以,传真回来的卫星云图是R国的。两个国家关于这一部分是怎么合作的就不清楚了,总之拿到的卫星云图是这样的。


    这种情况下,大家就真的很忙。


    除了接收这个卫星云图之外,还得用广播收听省气象台的信息,尤其是天气形势的分析,还有分区预报的主要信息,拿来作为参考。电报要接收经纬度电码,破译之后,才能绘制云图,再根据朋城采集的气象要素、时间的剖面图和天象、物象的特征,各个方面汇总起来,得开会进行分析,然后再不知道多少次的计算……才算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可真要下决断,还得需要一些预报经验,这才敢做出未来二十四小时乃至于往后几天的天气预测。


    可临海的气候,尤其是朋城这里,谁有经验呀?谁不是才调过来的?


    可能出现台风天气这也都是头一次遇见,要下这个预报决定,可见其艰难。


    桐桐只是来协助工作的,真就是计算。她不是本单位的人,是没有发言权的。但从内心来讲,她觉得该是正确的吧。


    要是判断没问题的话,就是一周之后可能会有强台风登陆,强度在十二级。


    人家开会讨论,桐桐就出来了,跟老孙说这个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尽快往上报的。”


    老孙忧心不也正是这个,“强台风就很可怕了,要是大家对台风有认识,这还罢了。可如今呢,朋城是新城,一半以上的人口来自内地。内地谁见过台风呀?肯定就不知道怎么应对台风。还有,现在大多数人都还住在临时的工棚里,那住宿条件,孩子都能被吹跑了。”


    谁说不是呢?桐桐又问,“可你说这预防……又怎么预防呀?是货物有地方放呢?还是人有地方躲呢?只能说预报,注意安全。就像是孩子,提前转移吧,别到时候真出什么事……”


    鲁月华就一拍巴掌,“物资!囤积物资。台风过后交通都不通畅了,大家吃什么?喝什么?”


    是呢!路肯定不通了。物资还真有可能跟不上。


    桐桐喊了惠京生,又喊了大学里的两个同事王晓和陈东。别管三七二十一,先备着吧。蜡烛、手电筒、电池这些照明的得买吧。


    煤气罐得有备用的,包括储备水,都得有。粮食蔬菜水果,肉只能买腊肉,家里还没冰箱,没法储存鲜肉。


    厂里那边也一样,得购买大量的物资以备台风过后物资短缺的情况。厂里的工人迄今为止住的还是简易房,盖了几个月的宿舍楼还没有盖完。只有一栋五层高的办公楼盖起来了。怎么办呢?只能说一部分全就留在车间,就地休息。一部分转移到办公楼。把简易房里的东西一次性搬空。


    简易房在台风过后肯定是保不住了,各人收拾好各人的东西,这是降低损失最可靠的办法了。


    四爷交代张建军,“这当初装窗户的时候都考虑到了,都要求安装了护窗板,回头一定要检查。不要好奇的非要开窗去看,里面一层关严实,外面的护窗板也要关好。不是心疼玻璃……是玻璃碎了的话,人有危险。咱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台风,不要好奇,安全最重要。”


    交代完了,就赶紧回去。


    桐桐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说是九号下午必须回家。


    车都不能开了,直接开到厂里的库房里,这玩意放在外面就毁了。


    紧往家里赶慢往家里赶,到楼下的时候就觉得是黑云压城,黑漆漆的就笼罩在头顶上了。


    吃了晚饭,直接就停电了。


    屋里关的严严实实的,其实是有点闷的。平时开着空调的,如今呢?太熬人了。金镞就着急,守着蜡烛又不能扇风,只能坐的离光线远一些,可这真的很无聊啊。


    他不停的问:“妈,会来吗?”把台风说的像是妖怪一样,好像突然就从海里冒出来然后跑到岸上,在城市里肆无忌惮。


    这话说的,这样的天你觉得会不来吗?


    今天市里已经通知了,叫有关单位先把孩子转移了,尤其是一些住宿条件差的小区。


    金镞还说,“我们班还有在工程队的,他们住的还都是棚子……”


    所以呀,这能挡住十二级强台风吗?


    四爷叫孩子,“过来,讲故事了。”别打搅你妈,她这会子恨不能有个什么东西,能叫她亲眼看看台风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可这故事听到一半,金镞听不进去了。这动静真的像是妖怪来了!


    那风吹的,家里的门哐当哐当的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门上了。自家的门是加固过的,应该不是门晃悠吧。


    还有什么东西碰到护窗板了吧,动静大的吓人。再听听,好似有谁家的玻璃被刮碎了吧。


    不用去看,只听那动静,就知道是狂风骤雨。


    金镞吓的蹭一下钻爸爸妈妈中间了,他是觉得整个楼都像是晃了晃一样。到底是什么撞到墙上了,那么大的动静。


    桐桐才要说话,就听到家里的窗户‘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隔着护窗板玻璃都震了震,“这是楼下的树朝这边倒了。”


    “把树刮倒了?”


    何止是树!这样的疯狂的台风直到第二天下午四点才结束。


    我的天啊,一出门,别说孩子了,就是桐桐都懵了。这玩意太震撼了!


    一楼全灌水了,地上全都是泥。走出去,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先是连根拔起,再是被刮断成两截了,还有那电线杆子,我的天啊,横七竖八的砸在路面上。短期内都恢复不了供电。谁家给窗户上搭建的风雨棚,被吹成了碎片。


    再往外走,大街上的广告牌,各种招牌,砸的满地都是。更有甚者,还有从工地上吹倒的卡车,一直被吹的翻滚到大街上,就那么横躺着。


    金镞看着一边收拾一边咒骂的人群,低声问说:“这是城市呀?还是丛林呀?”


    是!现在从城市里穿行,像是穿越丛林。


    四爷得去厂子里看看去了,桐桐带着孩子,纯粹就是想看看台风过后是个什么样子的。


    站在路上,看看那工地。简易房整个拔起来各种的翻滚了一遍,棚子全被吹完了,那棉被、衣服、行李箱、鞋子各种的零碎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


    金镞指了指一块床板,大胆的朝前走,“妈,这个床板动了一下……”


    动了一下?


    桐桐过去,扒拉来挡在床板上的树枝,看见床板上的绳子,她赶紧就把床板翻起来,结果床板上绑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这一翻过来,孩子娃的一下就哭了,满嘴的泥呀!


    桐桐把孩子抱起来,“谁家的孩子丢了?”


    这边一喊,那边工地上传来哭声:“我家的……我家的……”


    一个浑身是泥的女人跑过来,紧跟着跑来好几个人,没认错,就是她家的孩子。当时就怕把孩子吹跑了,给孩子绑在床板上,结果还是刮跑了。


    “赶紧带孩子去医院看看!”桐桐把孩子给塞过去,“这吹的翻来滚去的,伤的肯定不轻。”


    后面那些工友从身上掏钱,桐桐干脆从身上拿了一百递过去,“赶紧吧,别耽搁了,先送孩子去医院。”


    这女人看了一眼钱,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给钱的人,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工友推着走了。


    金镞看着那么一群人走远了,这才拽着妈妈,这要是爸妈没本事,他应该也跟这个孩子一样,在那样的天气里被风刮的绑在床板上到处翻滚。这是幸运,没被大树砸到。这要是刮过来被大树砸身上了,哪里还能活呀?


    他心有戚戚:“也不知道我们班的同学都好不好。要是不回去,都住在学校,是不是能好一点。”


    谁知道呢?看那家建材店,水泥全都被水泡了,这损失得多大。


    反正好容易好起来的日子,因为这一场台风又回到了从前。


    要往回走了,远远的还能听到哭声。可见哪怕是预报了,哪怕提前通知了,这次的台风还是造成了人员伤亡。


    金镞问说,“这预报能提前……再提前吗?”


    连气象卫星都没有,又因为观测器材的问题,数据有时候也没那么准确,这真不就是干这一行的人不努力!以后吧,以后会更精准的!


    第1595章 岁月流年(122)


    台风过后,当真是过了一段特别艰难的日子。


    四爷转到食堂,今儿炖的全是海货,他就问说,“不见蔬菜不行!多用猪肉、鸡肉、羊肉,海货搭着吃也行。”怎么全是海货。


    “满海滩的海货,那么多人去捡。便宜的很!蔬菜不一样,这几天蔬菜的价格翻了几十倍,猪肉鸡肉都买不上了。能买到啥是啥吧,咱这好歹是正经饭,别的厂子还没这条件呢!”


    厂子里多是北方人,这么吃海鲜,其实是有些吃不惯的。


    四爷指着那么些鱿鱼,“按鲁菜的做饭做吧!”


    回头看还有那么些生蚝,螃蟹,这饭吃的有点难受。


    结果晚上回家来,饭菜大差不差的。桐桐还抱怨呢:“根本就买不到鲜菜,凑活吧。”然后点着桌子上,“海参挺好,想用葱段烧,没有买到葱;生蚝也很好,想吃蒜蓉生蚝,没有买到蒜;鱿鱼没有韭菜配,弄了个酱烧。”


    四爷砸吧嘴,“吃米饭?”


    知道你想吃面了,“清汤面,吃吗?”


    行吧!结果清汤面里一点葱花都没有,只有紫菜和虾皮。


    金镞最近的训练强度大,吃饭倒是狼吞虎咽的,把盘子里的菜往碗里一扒拉,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往嘴里塞,“家里的饭比学校的饭好多了。我们中午在学校都吃的面包!”


    咋都吃面包呢?


    “没吃的了!我们学校的面包还是一个同学的叔叔赞助的。他叔叔是港城商人,厂里的工人也没吃的了,说是从那边用船运了一船的面包。给我们赞助了一点,今天吃的是人家赞助的,一人俩面包。”说着,就一脸的痛苦,“面包干巴巴的,应该是过期了或是快过期的,好难吃呀!”


    那边也受台风影响了,这么快能采买了面包过来,还能给你们赞助,这就不错了。还敢挑拣是不是过期。


    四爷就问:“这么困难,要不要爸爸想办法,给你们学校也赞助一些。”


    金镞摇头,“这么多海鲜又不贵,学校买了给做了,我们一样吃,为什么一定要赞助?”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不,给你们弄点方便面?”


    “不用!明天肯定有人自己带饭,我也自己带饭。”说着就看妈妈,“家里的方便面我带一包吧,再拿一个咸鸭蛋,成么?”


    “成!”方便面的味道并不好,就是一个面饼一个料包,料包里就是盐、味精、胡椒这些东西,泡出来清汤寡水,桐桐一直觉得这个面……不应该是这个味道。家里存着呢,说不上难吃,但肯定也不算好吃。


    早起给孩子把方便面带上,盐鸭蛋之外,还给再带了两个煮鸡蛋,有这些就算是能凑活一顿饭了:“明天早起烙饼给你带上,再带点咸海菜?”


    “想吃我奶奶做的咸菜了。”


    那咋弄呀?这玩意寄也寄不来,“回头给奶奶打电话,叫晒点菜干回头寄来,给你用菜干蒸包子行吗?”


    行!


    把孩子送到学校,得先去大学里讲课。这可好,一个班四十多个学生,有七个开始打摆子了,昨天晚上送到医院去了。


    王晓在办公室填考勤名单,“听说了吗?那个什么电站基本停工了,从东北过来的建筑工人八成都打摆子了。”说着就想起来,“对了!当初说秋里会发疟疾的是你吧?”


    是我!怕什么来什么,这个环境之下,避无可避。


    陈东拿着教案往出走,“防疫已经从咱们学校开始了,这玩意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这话桐桐可不敢随便说,疟疾这个东西不是说短时间内就能过去的。尤其朋城现在的情况,拿这种小小的蚊子还真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不闹腾几年且结束不了呢。


    这个工作不止学校得配合,各个单位都得配合。就是在家里,街道的工作人员也会上门,查看各家的情况。


    防疫人员上门,得喷洒药,还得叫各家把蚊帐拆下来,然后看着蚊帐泡到药剂了。其实自家很干净,因为点着熏香,根本就没有这种蚊虫。出门身上都挂着小小的香包,蚊子不会沾身的。但这是人家的工作嘛,还得配合。


    拆下来泡着,然后泡完了,这秋里又开始下雨,一场雨接着一场雨的,蚊帐压根就干不了。再把衣服翻出来,柜子里的衣服都有发霉的。


    习惯不了,死活是习惯不了这种气候。


    赶上周末,四爷不一定在家,桐桐在家一件一件的用熨斗熨衣服,摆弄个没完。这也就是本职工作不忙,要不然,这个家务活真是能熬死人的。


    正在客厅忙着呢,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冯远,“哎哟!我的叔呀,可算是听到您的声了。怎么样?还好吗?家里都好吗?我婶子好着没?”


    冯远在大办公室里就笑,“都好着呢!早都想给你们打电话,就怕你们忙。”


    “再忙都得回家。”桐桐就说,“一般晚上我们都在家,想打您就打么。这么见外……我们可都生气了。怎么样?上次寄回去的干虾还行吗?”


    “那么大的虾,我还真没吃过,好吃!特别好吃。”


    “这次给您寄些海参,这个东西是补品,可以试试。”桐桐对着电话一句一句的问着,特别的热情。


    聊了好一会子了,冯远才笑道:“桐啊,司晔呢?不在家?”


    “他到周末的时候,多是被人请出去了。今儿是跟R国三和会社的藤原三雄约好的,两家在洗衣机电机上有合作……”桐桐解释了两句,就赶紧问:“您有啥事跟我说是一样的,他估计晚上八点左右回来,要是我解决不了,晚上告诉他。他明儿一早给您回个电话。”


    “也不是啥大事。”冯远就说,“你还记得江荣么?就是江英他堂哥,在南边当兵,他家不是跟你家的关系还挺好的。”


    “知道呀!咋能不知道江荣大哥呢?”他该是在部队上,早都提干的人了,“这还真是的!有啥事江满哥不能打电话么?就是江家婶子上家里去,我妈也会给我们打个电话说一声的。咋还绕了一圈给绕到您那边去了。”


    冯远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江英:你看!你打电话本来也行的,非要叫我打。


    江英没言语,示意冯远说她的。


    冯远就说,“江荣江营长也是复员了……”


    哦!赶上大裁军了,“之前怎么没听说呢?”


    “他们是最后一波,我也才知道的。”冯远就说,“他复员回来之后,安置到咱县上,主管的是企业这一块。你跟司晔也都知道,咱县城这些企业是啥情况。司晔跟这些企业都熟悉,这一个个的有多难缠,你们是知道的。”


    桐桐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想叫四爷跟两边搭线呢,还是想怎么样。


    就听冯远又说,“江荣呢,是从南边回来的。他在企业这一块了,力主改革。可啥是改革,谁都没见过。昨天开会的时候,糖厂的、轴承厂的,一个个的都对着领导开炮,提议说是至少得见识见识什么是改革。好像有其他地方去南边考察,然后从朋城还是羊城直接去香江的……


    想来考察?


    桐桐就皱眉,“这边就有老领导,为什么不联系呢?”


    像是龙鸿年,就是原来县城的老领导,以学习考察的名义过来,这边发出个邀请函也是可以的。有官方的途径,为什么要绕到自己和四爷这里呢?


    冯远就低声道:“龙县在电话上婉拒了。”


    “这不是不帮忙,这怕是现在过来不合适。怕影响不好!”桐桐就说,“这样,等司晔晚上回来,我叫他给江大哥回个电话。这要出来考察学习,尤其是要去香江,是需要审批的。”


    哪能说来就来呢?就是朋城邀请,那也不合适。城市还没建起来,又在闹疟疾,没有成果展示,你们来学习什么?


    龙鸿年的考量是对的。这个时候真不适合过来。


    桐桐只能拿疟疾搪塞,“北边过来的人,八成都得上了。好些工程因为这个疟疾,暂时都停工了。就是要来,也要等这一拨疫情过去。”


    “这么严重呢?”


    “家里的蚊帐都得泡药水,怕虫卵残留。咱们那边哪见过这个阵仗,感觉蚊子都不是一个品种的。”还说的都说了,“要是真不担心,还是想过来,那只能以个人的名义。您放心,只要来,我们可真盼着呢。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给公司或是家里打个电话就是了。”


    冯远挂了电话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桐桐坐在边上就叹气,这应该是公社来的那些打工的,多少知道一些自家的情况,写信或是打电话跟家里提了。这样的消息传的可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在这边挣了多少呢。


    是!钱没少挣。可这又是厂房又是宿舍,又是上新设备的,投入的不都是钱吗?


    再说了,四爷真挺忙的。


    等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跟他一说,四爷就皱眉,“这个江荣太急了!下面那些瞎嚷嚷呢,他怎么经不住人家激将呢。”


    那谁知道呢?”你给回个电话吧。”


    四爷给把电话回过去了,这件事也推了。可谁知道都到年底了,调到县里做了领导的高主任打了电话来,“司晔,江荣这次出了大问题了。连带的咱们县今年损失巨大。”


    怎么了?


    “江荣看中了一个项目,要引进县里。各个企业都抽了不少钱往里面投资……”


    什么项目?


    “能把水变成油的项目。你是不知道,报纸上报道了,好些专家也都说了,确实是能把水变成油,这咋能是骗局呢?”


    把四爷都说愣了:“把水变成油?这不可能的事,咋能信呢?”


    桐桐在边上就说,“变戏法的!给水里加上碳化钙,能形成乙炔,可燃……”


    “不全是变戏法,就是水和油按照一定的比例,加入什么东西之后能膨化,这种膨化后的油比汽油还好,说是什么污染小,成本小……水加汽油能变成更多的比汽油还好的油,这个项目听起来很靠谱。”高健在那边叹气,“也是咱们都不算是有文化的,一看报纸上也有刊登,专家也都说好……谁知道凑了八百多万,先期给了人家四百万,结果这人就再不见了。”


    桐桐:“……”四百万现在对于一个县城意味着什么?


    四爷拿着电话哭笑不得,“这种科技含量高的东西,没有人去高校亲自找专家核实过吗?报纸上专家就专家了?哪里的专家说的?见过这个专家吗?”


    那谁能想到官方报纸上也糊弄人呢?


    四爷又问:“是省报刊登了?”


    是啊!不光省报刊登了,就是广播电台也整天在说。


    桐桐:“……”这两个单位当年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大上。现在估计是……收钱了吧。


    四爷就又问:“这事现在瞒着呢?还是已经报警了,承认被骗了?”


    咋能承认被骗呢?只能说是投资方有事耽搁了,拖过一天算一天。高健急的直冒火,“这上上下下还都等着工资好过年呢,你说……这人有没有可能跑到朋城去?”


    那可不一定!这么些钱,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猫,你能怎么着?这么多省,这么多市,上哪找人去?


    桐桐就问:“有照片吗?”


    没有!


    “能画出像吗?”


    画像肯定跟真人有区别的,高健自己也知道,“难找了!我知道。真要是出事了,我们这一届……都有大责任,受处分都是小事,就怕……”


    那这怎么弄呀?自家正在发展期,也拿不出那么些钱来跑回去接手这个烂摊子。


    找关系说人情吗?这种事一旦出了,损失谁补呀,总得担责的。


    高健当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庇护过一些人,他不是主要责任人的话,收个处分,以后也别想升迁的事了。


    可其他人,像是江荣这样的,怎么办?他是第一责任人,找不到这个骗子,他得被开除。


    挂了高健的电话,四爷直接打给马秋水,完了桐桐又打电话给电台那边,也是一个意思:错了就赶紧的往回兜呀,把真相纰出来,这么大数额的,只要立案了,总有逮住这个骗子的机会的。


    可还没等他们纰漏呢,邻省纰漏了,且新闻报到了国家总局,在国家媒体上纰漏了。


    那这问题可就严重了,江荣引咎辞职了,马秋水连带的报社的好几个领导,都被停止工作了,要查他们收了多少东西。马秋水没收,但其他人收了建议刊登,他也没拦着。


    出事了怎么办呢?要么就是撸下来,当个普通的职工混到老算了;要么就是辞职,下海去吧。


    朱有为为这个还专门给四爷打了电话,“我知道你们欠了马秋水的人情,他要是能接受,可以调往清闲的部门,像是文史馆一类的地方……”


    清水衙门,谁受的了?


    马秋水辞职了,打了电话来,说要下海,过完年就过来。


    紧跟着桐桐就接到了贺北的电话,她当年条件多好的,她父亲在那个年代可在位置上呢。她谈的对象后来结婚了,条件也很好,也就是说她公公当年也是有不小的权利的。可后来呢,该平反的平反了,他们以前这种在位置上的人反倒是缩回去了,没被清算的都算是善人。


    当年没人敢惹贺北,可现在,她在单位上得缩着。尤其是单位上有了播音专业毕业的专业人员之后,她这种半路出家的就越发不算是骨干了。


    这次的事本来跟她没多大关系,但是,总得有人为此负责吧。


    从高处掉下来的她就成了那个背锅的人。


    她打了电话来,低沉的声音越发的低沉,“……我离婚了。”


    啊?


    “前儿被开除,昨儿就闹着要跟我离婚。”贺北的声音明显是哭过的,“他表姐出国了,之前也说,那边安顿好了,就叫他出国探亲,我没同意。我知道,他一出去就不回来了。我这一没工作,还想着不行的话跟他一起走,可谁知道他却提离婚。”


    “怎么跟你说的?”


    “倒是说实话呢,说是他表姐在那边嫁了一个洋老头,能申请绿卡。他单身,过去之后可能会找个当地的女人结婚,为了拿绿卡的。”


    “所以,离了?”


    “嗯!离了。那边来信说是国内和国外的生活天差地别。我们在省城……夹着尾巴做人,还不如出去呢。”贺北就问说,“你跟姐们说句实话,朋城那边的日子真那么好过?”


    “你想过来?”


    “嗯!”


    “这边只要肯吃苦,确实是遍地都是钱。”


    “那我过完年,去投奔你去。你给我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成不?”


    成!


    挂了电话,桐桐不免唏嘘:这才几年的工夫?很多人的际遇大不同了。


    而江荣在晚上的时候也给四爷把电话打来了,也说是想过来。


    这都怎么弄呀?


    桐桐专门在附近的民宅里租了一套民宅,以后老家再来人,就上这民宅去住吧。没能力搬走的呢,就那么住着,不提房租;有能力了,叫他住他也不住了。而且,老乡住一块相互有个帮衬,不怕外人欺负。


    那要不然呢?怎么安排?自家还在五十平里住着呢,厂子里的楼盖起来了,也还没装修呢,往哪里塞人。


    金镞不住的追问:“那咱们今年不能回去跟奶奶一起过年了?”


    肯定回不去了。


    “那要是先去香江,再从香江的机场飞回去呢?是不是当天去当天就能回?”


    真不行!明年吧,明年一定带你回去。


    第1596章 岁月流年(123)


    过年了,桐桐被四爷带到公司,站在库房门前。


    什么意思?


    四爷指了指库房,“进去看看。”


    库房门是开着呢,桐桐直接进去。库房里停着一排的车,可这车还都不一样。她过去摸了摸吉普,“这车……哪来的?”十多辆呢,还包括了各种大小的客车。


    四爷笑着往过走,“这就是最近忙的事!空调项目上马,车载空调就该上了。另外,也想联系汽车厂家,咱们也试一试汽车的发动机。轿车咱们的市场还不大,但是客用车,市场相当庞大。国内的客车都是发动机在前面,噪音大,动力差。但如果把发动机挪到后面,就得从R本购买后置发动机和底盘。”


    所以,你跟国内的汽车厂联系了,要他们的样车,再车型的基础上改造,将发动机挪到后头,加装车载空调。


    “嗯!豪华空调客车。”说着,又拍了拍小轿车,“这个也是要加装空调的车型。车我已经看过了,还原了,都是咱们的了,你先选一辆。”


    桐桐看着靠在车上随意的点着一排车叫自己选的四爷,不由的就笑,“可以呀!你这一个项目加一个项目的,再有一年,你这利润能翻几翻呀?”


    反正给我老婆我儿子配得起专车,配得起司机。


    桐桐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吉普符合自己的气质。这玩意跑现在这颠簸的路,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四爷把车钥匙扔给桐桐:“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上了车,倒出来,然后一气开出厂子,顺着才修的路上开出了十多里才跑回来,感觉不赖呀。


    再回来的时候车库里已经围着好几个人了,可不正是四爷手下的那‘五魁‘!


    看出来了,除了客车之外,其余这些车,叫这些人先挑。可人家也有分寸,出了多大的力他们自己也有数。他们是助手,是协助实验的人,主要的方向和想法可都是老板提供的。因此,好车绝对不碰,就是几种型号的面包车,几个人都抢着要。


    那就一人一辆


    另外,四爷给这几个人一人购置了一套房子,都是三居室的,可以直接落户的房子。想成家也罢,想把老婆孩子接来也罢,都可以。


    这个给的可真的是太厚重了。


    四爷就道,“在一个小区,但是房子有高层有低层,面积差不多大,户型也不完全一样。这个得靠运气,抓阄吧!抓到哪个是哪个。”


    □□连连摆手,“咱们的薪资本来就高。”每月两千呢,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何况年底还参与分红呢。占的份额是不大,但年底这么一分,那也是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谁知道这还不算,老板还给车子,给了车子又给购置了房子安家。


    之前还想着,公司盖宿舍楼呢,像是他们这样的,分三居室的宿舍能住就行。一直干一直住着呗!谁知道还另外给了房子,这个……就是放在国企的单位里,敢问干一辈子,能有这些不?


    四爷叫徐斌把钥匙放在盒子里端来了,“一人一把钥匙,钥匙上有门牌号,回头你们自己抽空去拾掇。不说见外的话!赶紧的!”


    说着就喊周水生,“老周,你先来!回头把嫂子接来,孩子上学也近便。”


    周水生往后推了推,又把白跃富:“老白,你先。”


    白跃富嘿嘿嘿的笑,“抽就抽,回头咱玩命干就完了!怕什么的。”真就去抽了。


    周水生又推王益民,“你来!你先来。”


    王益民扶了扶眼睛,说桐桐,“林工,回头在大学里给我介绍一对象呗。”


    好说!好说。有车有房,一年挣那么些,还怕没好姑娘。


    这五个人一人一套房子给分了。


    但其实,厂里还有很多人,他们拿的薪酬都很高,也会占公司的股份。那就是公司保卫处的人。


    为什么年底了,四爷这么大方呢。只有一个目的,千金买马骨!


    他们都是工大出来的,大家都是校友。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在圈子里传开呢!反正人家去了半年,得到了多少这是有目共睹的。


    而这些东西是你们在单位上兢兢业业一辈子可能都挣不来的!


    比如,按照工龄,你这个月拿了四十二钱的工资吗?


    比如,要结婚了,你跟对象不是一个单位的,那你们这房子是不是遥遥无期呀!连筒子楼是不是也分不上呀!是不是结婚后两口子得过周末夫妻呀?


    再比如,过年了,是不是发愁给领导送礼的事了!给谁送合适?把谁忘了会不会被穿小鞋呢?这该送什么呢?一年就这点钱,这过个年礼得送多少出去?


    然后再叫我告诉你,我这半年挣了多少。


    一个月两千,这是保底的。


    年底分红,这个没数!但是,我们今年跟R国签了大额的订单,摩托车的发动机生产线都已经快加班到发红发烫了;空调开年就上马,主要是出口,跟香江雷家合作的;我们跟国内外汽车厂也有发动机和车载空调的合作项目,已经进入了筹备阶段。像是风扇、洗衣机这些小家电的电机,已经是我们公司最不怎么起眼的项目了。


    再然后,一号领导正在朋城视察,我们在工业区的厂子就在其中。我们有政策支持,不用为未来担心。


    而老板呢,真的很看重我们。年底奖励了三居室一百平的商品房一套,面包车一台,只这两项得十万上下。


    敢问,十万是个什么概念?一个月五十的工资,一年才六百。十年才六千,一百年才六万!把工龄的数目加进去,一辈子你挣十万都够呛。


    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个待遇:你不动心吗?


    再加上第一栋高层宿舍楼建起来了,抓紧装修了一次。只是水泥和白石灰,没别的。所以来了就有住的地方,吃在食堂。除了离家里远一点之外,真没有别的不好。


    来年,这五个人都要独立带组了,他们给朋友打电话,给同学打电话,给老师打电话,说的都是这个事情:“如果不放心,可以趁着假期过来转转嘛!只管来,食宿路费我全包了。”


    所以,厂里年底没停产,都玩命的赶订单呢。工人们忙着上班,加班有三倍的工资,一点没含糊,那就玩命的干呗。不用下车间的,除了本职工资,也在接待他们想要争取来的人。


    过年了!这是一个没雪的春节。


    金镞趴在窗户上往天上看,“昨天我奶奶说下雪了,可大了呢。”这边艳阳高照的,这就不是过年该有的气氛。


    四爷出来皱眉看这孩子,打从放寒假起,天天念叨着想回去过春节去,“那要不,叫人回去接一次你奶奶?”


    算了!路上也照顾不好,还怪颠簸的,“给我奶奶钱了么?”


    能不给吗?该给的都给了。


    金镞这才回来,饺子也不是饺子的味儿,他嫌弃的很,“没有做蒸碗!没有做八宝饭!没有蒸花馒头。”


    桐桐看着一桌子饭菜,“都说了,这边不能蒸那么些馒头,要不然就发霉了。”虽然没有那么些,但是,“你看!有鲜花呀。你惠阿姨送了这么些鲜花来,多好看。”


    “我奶奶还会剪窗花呢!”也好看。


    反正就是不高兴,就是想回老家去。


    “过几天老家就来人了,说不定你奶奶就给你捎带东西了呢。赶紧过来吃饭!”


    要过来了,老家可不得捎带东西吗?


    金镞给老家打电话,永远都是念叨那些。然后捎带来的都是些:炒油茶、自家炸的麻花麻叶、家里蒸出来的小花卷又给特地的晾的干脆干脆的……


    这不是韩翠娥做的,应该是江婶子叫带来的。人家应该也是不好意思,必是听韩翠娥念叨过,就放在心里。然后做了,叫带来的。


    提前那边就打了电话,把车次都说了。


    江荣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带了老婆孩子来的。他老婆是个哑巴,后来父母去世了,也没有给予江荣更多的帮助。两口子有个女儿,年龄比金镞大哥两岁,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知道是一家子来,四爷和桐桐亲自去接了。说实话,桐桐没见过此人,她跟江英熟悉,跟江满熟悉,但就是跟常年不在家的江荣不熟悉。江英在公社开车,江满就在生产大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四爷当年确实想过用这个人,而人家也很给面子,确实是答应帮着办事了。这在当年就是很大的人情了。当年确实是两邻居,小孩都是相伴着一起长大的。这种的情况,你就是再多少年不见,你都不能说是跟人家生疏了。


    两人去接,没有开自家的车。只叫王大发开着小巴车出来,十几个座位,带的东西也罢,多坐几个人也罢,都能塞上。


    在车上的时候,四爷就跟金镞说两家是个什么关系。


    金镞记得,“就是江奶奶的大儿子,我知道!江奶奶跟我奶奶关系可好了,我奶奶常说江奶奶的好话。”


    是!江家的日子好过些,有时候借个钱借个粮食,只要开口,江家婶子从来没有打过磕巴。那现在,易地而处,人家落难了,投奔你来了,你能不管吗?


    这三口的卧铺票是朱有为叫人给买的,然后打电话告知了这边一声。四爷就带着王大发一直接到火车下面。隔着车窗玻璃朝里喊:“大哥,这里。”


    江荣朝下一看,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年已经成了在外面碰见都不敢认的人了。他赶紧伸出手,“老四——”


    四爷握住对方的手,“哥,把东西从车窗上塞下来,别着急,最后走也行,别挤着我嫂子跟孩子。”


    带的东西真的是相当的多,蛇皮袋子就七八个。那母女俩一身的狼狈,怀里抱着大棉袄,里面是绒衣。


    从里面出来,桐桐就赶紧迎过去,“大哥,嫂子,路上不好走吧。”


    江荣跟桐桐握手,“是桐吧,可算是见到了。”


    桐桐就笑,拉了江家嫂子和他家闺女的手,“走!先上车。”


    这位嫂子点点头,拽着她闺女没撒手,显得有些局促。


    车没往家里去,而是去了酒店。酒店给开好了房间,能洗漱。而且桐桐给把换洗的新衣裳都准备好了,她打开柜子只给江家嫂子看,“洗漱完了,下来吃饭。我们在楼下等着,不着急。”


    安排的很妥当!


    在饭桌上,江荣才一脸的苦笑,“这事说起来……也是我轻信人了。四百万的损失啊……”他不停的摆手,“我要是把这笔钱给县上还不上,我都没脸再回家去了。”


    桐桐都好奇呢,“大哥怎么认识那个骗子的?”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江嫂子就不停的用手比划,桐桐看不大懂。


    江荣一把摁住江嫂子,这才解释,“是一个老战友介绍的!他也没有想到,当时也是好心。出了这事了,还说什么?”


    “也不是说要追究,就是查这个人,总需要点线索吧。他又是怎么认识这个骗子的?”


    江荣苦笑:“他……”说着,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这才低声道,“他复员之后,在外面又有了一个相好的。这个相好的给介绍的!


    她那个相好的,其实也不过是偶然认识的,收了对方一点钱而已。”


    懂了!要是再往下刨,就把他战友作风有问题的事闹开了,这是会影响前途的。


    到时候救不了他自己,反倒是连累了对方,所以,他不言语。


    桐桐就觉得:“……”挺操蛋的!


    四爷也就不再问了,这是人家自己的决定。他只说,“这边的情况,沿途你也看了。都才建呢!硬件肯定没那么好!先在民宅了过度一段时间,安顿下来。至于说干啥营生,这都要本钱的。你看你需要多少本钱,我先拿给你。”


    江荣连连摆手,“这就不用了!”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桐桐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来,“这是五万!”说着,就推过去,“只要有本钱,真的是干啥都挣钱。这钱是借的,回头有了大哥再还就是了。”


    江荣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接了这个钱。


    可拿着这个钱,又能干什么呢?


    回去之后,桐桐问四爷:“要不要再过问?”


    四爷摇头,“别小看人,各人有各人的路子。他复员之后那个安置其实不错,他岳父就算是不在了,但关系好的战友总是有的吧。不用管了!需要帮忙他会上门的。”


    果然是不用管了,只是一周的时间而已,人家就从工程队那里拿到了运送建材的活儿。


    如今这工程队可都是原来的工程兵,工程进度这么紧,从里面能分润一小口,也能把他给喂肥了。


    第1597章 岁月流年(124)


    马秋水跟江荣又不一样,他来了之后四爷将人直接接到家里,第一顿饭是在家里吃的。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家小都没带。就是很简单的行礼,包一拎,直接就跑来了。


    来的第一顿饭是在家里吃的,马秋水这人很想的开,“从这事一出,你婶子就能把我念叨死。孩子要上学,她也不愿意跟来。我受不了她的絮叨,这不就来了。一路上我都琢磨呢,说我干个啥呢?结果这沿路一看呀,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桐桐给对方倒酒,“您尝尝,是洋酒,跟咱们的白酒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这就是那个什么……XO还是白兰地,对吧?”


    桐桐只笑,坐在边上给他剥虾。


    马秋水就说起了去年和今年的变化,“我干了半辈子媒体,对风向可谓敏锐。去年呀,都都在吵,说这朋城是姓资呢?还是姓社?


    吵的沸沸扬扬,反对的声音很大。这也叫我对你们在这边的情况有些担忧。但是这年期间,领导一视察,一提字,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上面说是对的,是正确的,那就必须走。很多事都可以大胆的干了!就比如,内地对朋城的情况好奇不好奇呢?好奇!可好奇了能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观察者,投投稿子,或是写写文章呢。”


    可是个方向,但是具体能挣多少就不好说了。但是能生存,先呆下来,许是机会就撞上来了呢。四爷就道:“以后有什么想法,或是手头不凑手,您别客气。咱是叔侄,这个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变。”


    不变!不变:“只是我都这岁数了,可不能瞎扑腾。你们莫要担心我,我先转转,看一看,了解了以后再说。”


    行!怎么都行。


    把马秋水也安排到民居里去了,民居平房盖的挺严整的,就是租住在其他地方,那除了简易房之外,还是得租住在人家家里,跟别人一个大门进一个大门出的。这好歹还都是有些瓜葛的人,住着彼此安心。


    送马秋水过来的时候江家大嫂刘红心正守着路子做手工呢,见桐桐进来了,她立马起来,跟马秋水点了点头,朝东边的屋子指了指。


    马秋水笑着过去了,桐桐没跟进去,只试着跟刘红心交流,她指了指那塑料珠子,“串这个……厂里收?”


    刘红心点了点头,拿了一串珠子给桐桐套在手上。


    这是一串简单的白珠子和黑珠子串起来的手串,真就是便宜货。批发估计得按照斤卖,但是这种小生意其实也很赚钱的,真要朝外零卖,小姑娘们会很喜欢的。


    再看看还有各色的头花,刘红心做的真的挺好的。但就是做这个手工加工,赚不了多少钱的。江英赚的不少,她也不至于拮据的非干这个活。


    桐桐要把珠串还回去,对方摆手,示意桐桐带着吧。另外还拿了几个扎头发的小玩意递过来,非叫桐桐带着。


    “行!”桐桐把头发挽起来,用一个满是朱红色珠子的皮圈给扎住了。


    刘红心挑起个大拇指。


    桐桐就问说:“是有什么难处么?”


    刘红心从窗台上拿了小本本,递给桐桐。


    桐桐在上面写字,又问了一遍。


    刘红心摆手,写道:孩子上学了,我清闲。挣几个我花几个,心里踏实。


    桐桐点头,对她挑大拇指。再看看她受伤那些细小的还新鲜的伤痕,这是一双原本保养的很好的手。


    桐桐又写道:有什么事情你就找我,地址你知道。电话你也知道,说不了话,你对着电话敲三下,代表有急事。我会来找你,好不好?


    刘红心抬手拍了拍桐桐的胳膊,大拇指一点一点的,她在说:谢谢!谢谢。


    正说着呢,江南背着书包跑回来了,看见桐桐腼腆的笑了一下:“婶儿来了?”


    “来了!”桐桐指了锅,“我们吃了饭来的,你赶紧吃饭,吃了饭还得上学。能骑自行车吗?周末过去把我那辆自行车骑来,我现在也用不上。路上省点时间。”


    江南自己盛饭:“我跑着就行,不远。”


    饭就是疙瘩汤,给里面泡了个饼子,一下子就不烫了。真就三五分钟,这孩子吃了一顿饭。然后一个人坐在那一堆珠子边上,默默的穿手串。


    桐桐就跟刘红心说:这孩子教的真好!


    刘红心怜惜的看了孩子一眼:我不如人,她自来懂事。


    一家一个教育孩子的法子吧,反正金镞跟人家江南比起来,那可真就显得不那么懂事了。


    不小的孩子了,还是离不了玩具。晚上作业、课程、锻炼安排的停满,洗了澡就该睡了吧,临睡前都要摸一摸玩具,甚至放在被窝里摆弄,也不怕那棱棱角角的把身上刮了。


    今晚上也是,九点了,该按时睡觉了。冲澡的时候就抱着玩具一边冲一边玩,洗完了,把他自己擦干净还不算,一定得把玩具擦干净,然后连玩具一起进被窝。


    这是藤原三雄送的玩具,说是在他们本国刚推出的一款,能变形的机器人。


    “老实睡,给你关灯了。不许玩太久!”


    “嗯嗯嗯!一会就睡着了。”金镞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来,“妈,我可以带去给我同学玩吗?他只有传奇级的,我这个就全多了……我还有领袖级和终极……”


    “小心老师给你们没收了!”真能想,还想带去学校。


    金镞:“……”想了想又提要求,“那咱们那套房子能不能给我弄个柜子。”


    干什么?


    “我的玩具放哪儿?”


    桐桐:“……”这些东西到底好玩在哪了?她先安抚,“你先睡,回头等你爸回来,我跟你爸说说,看是给你留一间房间还是要怎么样……”


    “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晚?”


    是啊!今天怎么这么晚?


    给孩子把门带上,桐桐出来坐在电话边上,想给酒店打电话。电话黄页都在自己心里呢,不用翻看。今儿早上走的时候他说了,说是行业协会有酒会。酒会能到几点呀?


    电话都拿起来了,想了想又放下了。自家生活规律,作息正常,可人家不一样。说不定开了会商量了事之后,这个点才算是正式开始呢。


    四爷看了看手表,都这么晚了。他把酒杯放下,才要起身,边上运输公司的老总叫陈富贵的凑过来了,“金总,您稍等,真要跟您说点事。”


    原材料的运输一直是交给此人的,四爷就又坐下了,酒杯却再没碰。


    陈富贵就问说,“高速公路的项目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陈总有意?”


    这不是正打听呢吗?而且,这高速起来之后,对运输业的影响是最大的。


    四爷只得坐下,两人凑到一块,低声说的都是这个事情。


    正说着呢,灯一暗。本来白亮亮的灯被关上了,这一关上,只剩下昏黄的光线,这是四壁的灯。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了,四爷左右看看,问另一边一个做水产生意的,“还有别的项目。”


    此人是从香江倒卖上等海鲜的,听见四爷问了就笑:“有好玩的!金总好好瞧瞧。”


    瞧什么呀?


    侧门里出来个西洋乐队,紧跟着就演奏了起来。什么曲子也不知道,这一个个的也没几个真懂这个的。


    紧跟着,从另一边的侧门里出来一个姑娘,两个姑娘,这些姑娘都穿着比基尼,沿着大厅转一圈,又从另一个侧门出去。之后,应该是闪电换衣吧,再出来的时候就穿上吊带短袖高跟鞋,然后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扭着腰胯,也不知道要展示什么。


    再加上一个个身上那浓烈的劣质香水的味道,顿时觉得这个酒宴吃下去难消化。


    好看吗?不过是新鲜而已。


    陈富贵还低声道:“这是D国的模特,天生白……”


    四爷起身,拍了拍陈富贵,“你坐着吧……”


    “去哪呀?”


    “方便一下!”


    这一方便,就再没回去。


    就这一回来还是一身的香水味儿,门一开,这个味道瞬间就扑过来。桐桐用手扇了扇,“干什么去了?”


    “退后两步,别熏着你。”他先往卫生间去冲澡,“酒会结束,安排了国外的模特走秀表演,我提前回来了。”


    桐桐:“……”还有这种活动呢?”怪不得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呢!这坏的可真快。”她站在外面,“怎么样?好看吗?”


    “本来挺亮堂的,结果要表演了,把灯光调暗了。”四爷就说,“要是细看真那么好看,弄那个暗干什么?”真美人从来不怕灯光的。


    桐桐嗤之以鼻,“你确定那灯光不是为了遮住男人们的丑态。”


    男人们在一起,可从来不会觉得那是丑态。四爷不在这个事上犟嘴,只问说,“饿了,还有吃的么?”


    下点挂面,用牛肉酱拌一拌?


    “行!”四爷套了衣服从里面出来了,脱下来的衣服直接塞洗衣机里。转过身朝厨房一看:哟!脸还耷拉着呢。


    他在外面一边倒水,一边打岔,“这以后少不得有人请你去参加什么酒会,尤其是一些外商、岛商人,他们带来的家眷就好这个。要是见了谁家的老婆,这些话可别真去说。”


    呵!那你当女人的鼻子是摆设呀?


    “事啊!人家的鼻子不是摆设,这些事人家本就知道。不兴打抱不平那一套……”


    我又不蠢!桐桐端着碗出来,问他:“这是谁筹备的,这个人你得交代清楚。”


    干什么?


    “禁止你跟他交往!”桐桐重重的把碗放在桌上,瞪着眼睛看他:“听见了没?”


    四爷:“……”听见了!听见了!不跟他玩了。你这管的,真成“婆”娘”了!


    第1598章 岁月流年(125)


    四爷是不会总叫桐桐出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他觉得与其纠正别人的问题,不如完善自身。


    第二天一早,徐斌来接上班。他是助理嘛,四爷就在家跟他交代:“以后像是这样的活动,一定得要提前从对方的手里拿到活动流程。懂这个意思吗?”


    现在谁懂这个呀?


    所以四爷才交代嘛,“主办方是谁,都邀请了哪些人参加,活动的目的是什么,流程是什么。不是谁一打电话,约个时间就可以的。如果活动的流程有问题,就像是昨天晚上那个所谓的商务表演,那就大可不必。就知道告诉他们,咱们若是去,能参加到哪个流程。”


    明白了!


    “另外,至少两个人跟随进去。你和水根寸步不离。”


    徐斌不住的应着,然后小心的看了一眼正在喝粥,连眼皮都没往上撩的老板娘,深吸一口气,“林工,这次是我们没把工作做好,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桐桐放下碗,“该小心的多了!该有些提防之心了。商场自来如战场,不说别的,就说现在这鱼龙混杂的生意人,谁要是靠近你们老板,又有人拿着相机在不远处拍一张照片。你说,拿这个东西能不能出去行骗去?”


    权水根明白,这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林工,您放心,肯定看住。以后只要在外面,一定寸步不离。”


    四爷揉了揉桐桐的肩膀,“我走了!今晚肯定早点回来。”说着就看拿着饼子一点一点往下掰,掰的碎碎的像是要喂鸟一样,磨磨蹭蹭,“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就是觉得我妈脸上只要没有笑了,感觉所有人都要完蛋。他特别乖,“爸爸再见,路上慢点。”


    四爷忍着笑,看着脸还绷着桐桐,“晚上回来给你买个芒果千层糕?”


    走你的吧!我又不是给你拉脸子的。


    四爷笑着走了,上了车之后,徐斌赶紧给记下,然后道:“金总,我会给西餐厅打电话,六点现做,应该来的急。”


    “看有没有老实本分爱干净会做饭的人,就说公司出钱,送去学厨师,中餐、西餐、糕点都得学。大半年,学习期间有工资拿……厂里的食堂需要,家里也需要。”


    好!徐斌又问说,“要不要给林工找个司机?”


    不用!有人跟着她,她会不自在。


    结果今儿接金镞放学,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桐桐没动,也没去看谁在看自己,等到孩子出来,她接了孩子的书包,却没急着上车,而是问说,“你爸回来要买蛋糕,我还没做饭,想吃点什么?要不要买点带回去。”


    “烤肉吧!买烤肉带回去……”正说着呢,金镞紧跟着扭头四处看,然后朝马路对面指了指,“妈,那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察觉到了?”不是你站稳了找人,而是眼睛比身体先到。落入视线的,都得记住。”当妈的没看他指的地方,只问他:“刚才咱俩说话的工夫,从你身边过去几个人,几男几女?”


    金镞:“……”没注意到。


    “所以,还得练。平时多注意!每一个靠近你的人,你都能印象,那不怀好意的人是近不了身的!观察的多了你就知道了,细微的东西和表情一般人是掩饰不住的。”


    哦!金镞又朝那边指,“妈,那个阿姨好像过来了……”


    “她没有恶意!”桐桐说着就转头看过去,然后问金镞,“你对她有印象吗?”


    金镞盯着对方,“嗯……”想不起来。


    “台风……床板……小孩”


    “哦!妈给了这个阿姨一百,叫她给孩子看病。”


    对!就是她。桐桐笑着看向近前来的女人,“大姐,孩子都好吗?”


    这大姐点着头,“我都不好意思……这钱早该还了。”她说着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沓子面额不等、皱皱巴巴的零钱来,“您数一下,一百整。”


    桐桐接过来,“不用数了……”


    “一定得数一下,看看对不对,钱看好。”


    好!数一下。桐桐快速的把钱点了,“是一百,没错,钱都对着呢。”


    这大姐又把篮子塞过去,“我在工地上养了几只鸡,攒了些鸡蛋,妹子你拿回去给娃吃。多亏你们那天发现我家娃儿了,也多亏你那一百块钱……千万拿着。”


    桐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行!回头我给你送篮子去!回头我把篮子给你送过去,还在原来的工地上吧?”


    “篮子不要紧,又不值钱。工地上的活完了,我得出去找活去了。”这女人说着就要走,“那个……妹子,谢你了!救了我家娃儿一命呢。我就想着你家的孩子怕是在这里上学,长的这么好看的娃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还真是一找就找到了。”


    说完,不等桐桐说话,就转身走了。


    金镞看看那裤腿上的补丁,那一双明显不合脚的鞋,“妈,咱把鸡蛋放下,给这个阿姨送篮子去吧。”


    娘俩回去放了鸡蛋,又从家里把挂面和腊肉装了一篮子。桐桐想了想,又把金镞穿小的衣服给拿出来,“走吧!去工地看看。”


    这边的大厦捡起来,后面的简易房都拆了,只有几个工棚还没拆。怕是把最后的活儿干完了,也就得走人了。


    没有啥遮挡的,一眼就能看见架在土坑上的柴火灶。之前那个大姐正给锅里下米,边上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正在把捡来的木头门窗劈了摞在边上。棚子里的床上躺着个孩子,应该就是被救的那个孩子。


    母子俩还没出声呢,那边那父子先看过来了,“找谁?”


    那女人跟着看过来,然后手足无措,“妹子,咋是你呢?”


    桐桐把篮子递过去,“给你还篮子。”说着把衣裳递过去,“我儿子的衣服,他长的快,有些小了。你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给孩子改一改再穿吧。”


    这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了过来,“妹子……你这给的……太多了。”然后指向那父子,“我男人和我大儿子。我男人的腿给砸伤了,住了两三个月的医院,再加上我那小儿子……要不然早该给你还钱了。”


    桐桐看了看这个环境,又从身上掏了二百递过去,“大姐,闹疟疾了。天一热,蚊虫就多了。我看你这连个蚊帐都没有。你先拿着用吧,等以后有了就还我。”


    说着,硬塞过去,然后拉着金镞走了,“忙吧!我也该回去吃饭了。”


    走了就是走了,这二百跟之前一样,度过难管了愿意还就还,不愿意还就不还。什么原因呢?没有什么原因,就是碰上了。


    碰上了,她有难,你能伸把手,那就伸把手呗。


    然后就可以忘掉了,不用往心上记。


    金镞回去的路上都在哼歌,觉得这感觉还不错。


    娘俩都没往心上放,结果第二天一早,徐斌他们来接四爷的时候,一上来就说:“林工,车脏了回头我们洗,您怎么还自己洗了。”昨晚送金总回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洗呢。


    车洗了?


    桐桐转身从窗户上往下看,自家这两辆车被擦洗的干干净净的。送孩子上学的时候她围着车转了一圈,车边上还有好些脚印,是洗车的水把周围弄湿了,脚印留下了。


    她问金镞:“知道是谁洗的吗?”


    “知道!那个阿姨的大儿子,我昨天看见了,他穿的两只鞋大小不一样。”地上的脚印也看的出来,应该就是他。


    嗯!就是他,“你说……这种事应该怎么办?”


    金镞才想说什么的,想了想又摇头,“电影说这种人应该留在身边,这种人最忠心。”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不爱欠人情。所以,别管吧。”


    结果这孩子断断续续的给自家洗了得有一个月的车之后,连着都有半个月再不见人了。


    桐桐悄悄的去工地看过了,只有一个拾荒的说:“那一家子呀……倒霉透了!一场台风,差点把小的那个折了,一家子的顶梁柱也被电线杆子给砸断了。这不,在工地上干活,当初说好的,男人的医药费包工头给补偿的,结果到了最后谁认呀?结果一家子去楼上说不赔偿就跳楼,可包工头还没找来呢,那男人腿脚不好了,从楼上给摔了下来,当场就死了。小的那个受了惊吓,汽车喇叭声一响,孩子都能厥过去。没法子,那女人带着小的回老家去了。那个大孩子,前儿我还看见了……听那一群半大的小子说,那小子游到对去了……”


    这事给桐桐后悔的,回来还跟四爷说呢,“你说我当时要是多问一句,没活跟我走吧!哪怕是厂里打扫卫生清扫厕所呢,安安稳稳有个地方呀。我就是觉得人家挺争气的,时来运转,未必没有更好的机遇……怎么就那么倒霉呢!”说着,就问四爷说,“知道是哪个包工头吗?”


    回头打听打听!这不是桐桐要管闲事,而是这个事包工头不处理,等回头那小子回来这包工头怕是得完蛋。哪一场车祸不死人呀!真要有人想算计,跑的了吗?


    趁着事还没有更坏,算是提前拉那小子一把吧。


    四爷真就给找到包工头,给递了话,对方认了,愿意出五千块钱,“这是给你金总面子。”现在哪条人命值这个价钱,“我也没说不给赔偿,这不是倒霉,我那小舅子是我的会计。这小子在炒外汇,在黑市上倒腾这个呢。压着钱一直没办!那边一说跳楼,我就赶紧往过走,可惜,意外掉下去了。这能我的错吗?我没督促我小舅子,这是我的不对。但真不到跳楼威逼的份上。意外谁也不想,对不对?就是把我告了,那事就是这个事了。这五千真的不少了!一万五能在周围的村子里买一口大水塘了!”


    “对方的老家地址,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


    “给我!”回头联系那边的公社,叫他们把这钱转交了吧。


    这真的就是一次偶遇的缘分,过后事一多,真就给忘了。可到了天热起来了,六月中旬了吧,四爷突然收到一封从香江传回来的电报。


    电报上只两个字:虎狐。


    徐斌站在边上,“是给咱们的,我签字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就两个字。”不记得跟哪个客商有这样的电报往来。而且,公司有电话,有传真,电报……用的越来越少了。


    四爷拿着这个电报,先叫徐斌出去了。而后直接打通了研究所的电话。


    桐桐在新的办公室,研究所有自己的地方了。三层的小办公楼,一人占一间办公室都没问题。但是电话只所长办公室和大会议室有。


    电话一响,就听见鲁月华喊:“林工,电话。”


    桐桐跑的飞快,还以为是贺北打来的。她本来说的是过完年来的,结果这都半年了,愣是没能成行。这一离婚,她妈妈就病了。


    她走不了,之前打电话说,有点松口了,来的话提前打电话。闹的桐桐老怕错过她的电话。


    谁知道电话是四爷打来的,“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有事?”


    四爷问说:“身边方便吗?”


    桐桐就看鲁月华,鲁月华摆摆手,“我出去!不碍眼了!老夫老妻了,一天天的腻味个没完。”


    桐桐拿手里的铅笔扔她,“那你倒是赶紧结呀,我爱看你腻味。”


    鲁月华笑着走了,桐桐这才对着电话‘嗯‘了一声。


    四爷拿着电报,说了来历,“虎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狐假虎威?”桐桐这么问。


    四爷也是这么想的,“这是说咱们是狐还是虎?什么意思?”


    “你怀疑……除了廖和天,那边还有人知道我是姑奶奶?”


    不是吗?


    桐桐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这一行就不是那么干的!真要有想法,等着我去给我设套,都不会来这一出,还电报呢?费那个劲干什么?”她说着,就低声道,“还是生意上的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借着咱们的名声办事呢?”


    办什么事?四爷拿着电报翻来复起的,猛地他一惊,然后往后一靠:“水货!”


    走私吗?桐桐倒吸一口气,这玩意一旦查实了,是要掉脑袋的。现在干一行的特别猖狂,大到彩电冰箱,小到酒水香烟,猖狂到哪一步呢?


    光是去年,突击了查了一天,一天之内,凡是跟这个相关的人员,加起来三万余人,交易额在两百多万。附近还有很多的渔船参与进来。


    到了这种程度,上面必然要严查的。


    莫不是谁打着自家的旗号干什么事呢?


    四爷‘嗯‘了一声,“你忙,我处理。”


    桐桐撂下电话,心说没参与就没参与,倒也不怕查。但要是扯上关系的话,很麻烦的。想要发展,扯住自家三五年手脚是能办到的。


    这他娘的谁呀,他用了自家的名义,还真就有人给行方便。


    可这事四爷怎么处理呢?


    能直接报警吗?不行!这不是处理问题的办法。


    谁主管口岸的,四爷去找谁,帮忙问问,到底谁请托办事的。这种事怎么说的?以自己的名义敲开大门之后,要是不塞点好处,这些人早就找自己要好处了。可迄今连一个消息也没得到,那就是说,有人拿的好处特别大。大的他们是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怕上面查问担责,才又拉了自己出来当挡箭牌。


    这一去找,就有个跟四爷有过一面之缘的,在一次跟龙鸿年的饭局上认识的人,他哈哈大笑,“你的面子能不给么?不都是你家的兄弟么?”


    我家的兄弟?姓金?


    “对呀!姓金。”


    四爷就不再多问了,他将电话直接打给老三,老三自己办了奶牛厂,也拉起了电话,打过去那边就接起来了,一开口就笑问:“这个点不忙呀?”


    “有点事!三哥,你有老家的消息没有,是不是大队上好些年轻人都来朋城了。”


    “不用打听,几乎家家都有人过去。先是你帮着办手续的那么些人,听说一个月能挣一百五到二百,周围大队好些人就都投奔去了。后来这不是江家老大过去了,说是干的可好了,江家兄弟紧跟着也都去了,江英把公社的活儿都辞了。出了正月吧,说是那边包了个大工程,需要人手,大队上好些年轻人都去了。说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一百八。”


    金家是大族,一半都姓金,说是兄弟也没错。


    但也不可能说是来个姓金的人家就认呀。


    四爷就问说,“老二来了吗?”


    “大哥说走了,走的时候也没有跟他说。是两口子都走了!”老三急忙问,“咋了?出啥事了?”


    “没事,你先忙。我找到老二再说。”


    “不是!老四,到底怎么了?”


    “老二怕是叫咱大队那么些人给利用了。不要急,我处理,回头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他先回家,桐桐也才接了孩子放学,饭还没做呢。


    四爷就说,“先走吧!在路上给孩子买点吃的。”


    半路上了,桐桐才知道怎么回事。她没有言语,先去江荣家住的民房。


    去的时候刘红心母女正在吃饭,看见两人特别惊讶。


    桐桐问孩子,“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江南摇头,“我爸忙,半年了只回来了一次。大概是正月底吧……对!就是正月底。马伯伯住过来的第三天回来了一次,放下两千块钱,给我和我妈的生活费,然后又走了,说是工期特别赶,人家要求三天一层楼,吃喝拉撒都得在工地上。再就没回来过。”


    “那江家其他人来,你们知道吗?没回这边来吗?”


    江南更惊讶了,“我叔叔们来了?还是我奶奶来了?我不知道呀!”说着,就跟妈妈比划,问她:是不是老家来人了?


    刘红心也摇头,然后打手势。


    江南说:“我妈说不可能,要是老家来人了,不回这边,总不能住工地吧?就是要干活,也得先回来呀。”


    那就是这母女是一点都不知道。


    桐桐问说,“那你爸的工地在哪,你知道不?”


    “知道!我爸留了地址,说是有急事叫打车过去找他。”说着,赶紧写了个地址递过来。


    行!有这个也行。


    工地挺远的,真就是荒郊野外,周围还有水塘,水明晃晃的,夜里走特别的不安心。


    不远处灯亮着的地方,就是工地。


    车一停下,就有人朝这边喊:“找谁呀?咋把车开到这个地方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四爷应声:“铁柱?”


    里面一静,就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喊:“我赢了,我就说要不了几个月老四肯定能知道,怎么样?果然就知道了。”


    铁柱拿了手电照过来,“哎哟!桐也来了,还有远志这小子!长这么高了,叫叔看一下,小牛牛长大么?”


    桐桐没急赤白脸的问,只笑道:“你也是的,来了也不说提前打个招呼。我咋听着人还不少,都谁来了。”


    里面出来不少人,桐桐只扫了一眼,就发现并没有姓金的。有很多熟面孔,是大队上的人。也有很多生面孔,应该是这些人的亲戚,是其他大队的。


    江荣从后面出来,黑瘦黑瘦的,“老四,桐,你们怎么大晚上找这儿来了?这黑灯瞎火的。”


    近前一看,好家伙,衣衫褴褛,真的狼狈到不能看。


    江荣一肚子苦水,“第一次接触,边学边弄呢。来来来!棚子下面坐着说话。”


    四爷跟其他人问候了几声,才低声问江荣,“听我三哥说,金家老二来了。走的时候跟家里没言语,怕出事,叫我来问问。我想着他不好意思找我,总得来找你。可瞧着,他不在?”


    江满在后面喊道:“老四,咱跟你可没啥矛盾。本来一块出来干活,大哥包下来的,大家都挣点算了。谁知道金中元那个东西,这边大哥刚把来找活干的一群人打发了,他立马就说要涨工资,一百八一天不行,说是得二百。哪有这工钱呢?你也知道,金家家大,人多,我们吵起来了,最后金中元带着人走了。还真不知道去哪了。”


    金中元就是跟史丽娜的妈李小秀相好多年的人!如今年纪不小了,却也跑出来。怕也是想着跟着熟人挣一份轻松钱的。结果活特别重,他想拿乔,结果这边直接不用他了。


    “老二跟着金中元走了?”


    嗯!走了!


    江荣就说这一群人,“没事,老四不计较这个。怕是出啥事了!”说着,拍了四爷的肩膀,“走!出来说话。”


    一出去,四爷才说了,“牵扯到走私。估计是找活找到装卸的活了,这种活给的价钱高,都是晚上干活呢。他们私下里说几句,比如说认识金司晔,这叫有心人听见了……”


    江荣咬牙切齿:“处理不好,得搭进去几条命。”


    谁说不是呢!


    第1599章 岁月流年(126)


    江荣给四爷递烟,四爷摆手,江荣自己点上了:“老四,这事的根子深。”


    桐桐站在几步远之外,听的见江荣说话。这事看起来是老家的麻烦,可其实老家那些庄稼汉,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能有多大的能耐多大的本事?他们给人家塞好处,那又能有几个?


    这个事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盘根错节,根子特别深,牵扯特别大。


    你想啊,一天查处参与者三万余人,这是多大的一个数字。有多少船只参与了呢?千余艘。


    那是一千多艘船呀,那是多大的规模。这玩意又藏不起来,便是晚上,那灯塔这照着,巡逻的船只也都来回巡弋呢。敢问,这么大规模,天天、天天的进进出出,一个个都是瞎子?看不见?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上下通着呢!上面有人护,下面有人干,内外勾连。少了任何一点,这事就不可能。


    更有甚者,早前还听说近海出现过海盗船,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可叫桐桐说,真他娘的能扯。那就是用所谓的海盗船打掩护的。


    而且,这种情况,外地人其实很难从中分润的,除非你是狠角色。否则,人家都不带你玩的。当地都是能出海打渔的渔夫,跑一趟挣的回来干什么都有本钱了。


    四爷叹气,也接了江荣的话,他点了四点出来:“第一,立法有漏洞;第二,监管不力;其三,大面积牵扯平民群众;其四,内部纵容甚至于参与。”


    江荣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吐了眼圈:现在的局面属于试水,立法漏洞难免。当地百姓参与多,当地的内部人员本就从百姓中来,各种牵绊,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就说,“其实也不怪监管……毕竟一个案子可能牵扯数百上千人,且都是当地人,这一旦打击报复……怎么办?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且当地宗族观念比咱们那边还厉害……”


    是!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事情更难处理。”


    桐桐点头,这事的根子从来都不是老家那些蠢的,那些也是最好办的。可问题是,若是这个泡若是由着自家捏破了,后续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想好怎么应对了没有?


    自己能吓唬住对岸那些帮H的人,可自己能去吓唬当地的百姓吗?能跟下面这些基层办事的人员各个都交恶吗?


    况且,四爷说了,因为开放是才开始的,对走私这种事,预估不足,法律的漏洞很大。就是自家捏破了这个泡,然后呢?人家一定会得到惩处吗?


    可还真就未必!


    真就是进去一两个……然后呢?一村一寨就是一个家族呀,哪个家族里找不来两个愿意进去蹲着的。人进去,仇结下了。


    自家是不怕的!但是其他人呢?今儿你公司这个经理被人揍了,明天你那个技工出了那个意外了,你怎么办?你长多少双眼睛你也看不住这些人呀。


    尤其是今年哀滴情况特殊。


    第一份了,工大的这一届毕业生毕业了。他们中很多人会来公司入职!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学生,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他们想在空闲的时候在外面撒欢……然后,然后因为自家的缘故出门就被骚扰。事不用大,就是处处不顺,敢问他们还乐意留下吗?


    事只要出一件,那坏了!别说今年留不下人才,往后很多年,只怕只要有法子,人家都不愿意跟自家这种高危人群掺和在一起。


    桐桐低声跟金镞说这里面的事,“……你自己也知道,你们班有些同学拿的游戏机、家里的买的电视机,都是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回来的。包括你同学送你的巧克力,这些都是!这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他们家说不定就有人在干这个?”


    对!来钱快啊!而且很多监管的人也没觉得这怎么了,毕竟能迅速的致富,提高大家的收入,何错之有呢?她把这里面的道理细细的说给孩子听,“……所以呀,遇事不能急。千万不能急!一急就错!你得把面上的这一层浮土扒开,往根子上找。找到了病根了,从病根去断。等根断了,剩下的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叫麻烦吗?不能听风就是雨,当时气就往上冲,这么办事就叫冲动。冲动了,一时爽了,带来的麻烦可能是无穷无尽的。你要急着,由着脾气办事,谁都会;可收敛着脾气办事,才能成事。”


    金镞就朝那边老家人扎堆的地方看,“可这些人……总归是跟咱们有关系呢。”


    “还觉得跟咱家有关系,那是因为你爸站的位置还不够高。等站的高了,他们知道攀不上、够不着,自然就疏远了。”说着,就指着不远处的荒地,“看见那棵小树苗了吗?”


    嗯!


    “小树苗小,蒿草长的野了,一人多高,就够到树枝了。草旺盛了,总也担心影响树苗的生长。可要是参天大树呢?参天大树的左近,任由附近野草疯长,任由藤蔓攀爬,能撼动它吗?”


    金镞摇头:不能!


    这不就完了吗?桐桐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草这种东西,绵延不绝,春风吹又生是事实,但一岁一枯荣也是事实。一茬一茬的,没完没了,但也成不了大气候。怕的从来不是草本身,而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别有用心的人,要是这些人躲着点起一把火了,那对树来说,才真的是危险来了。”


    “所以,要找的从来都是别有用心的人,而不是对着草使劲。”金镞觉得明白了,草锄不完,这边没锄完,后头紧跟着又长起来了,不过是徒劳而已,“只要揪住这人,一次收拾的人都怕了,咱们才有消停日子过。”


    就是这个道理!


    “可你和爸爸也不得罪人。”干嘛害咱们家。


    “三岁小孩抱金砖,别人不敢抢,那是因为他身后跟着身强力壮的大人呢。就跟咱们家一样,在这里无根无基,若不是京城的关系,也不能这么太平。可若是没有这些关系,会怎么样呢?孩子抱着金砖在闹市,金砖被人抢去,是因为他得罪了谁吗?”


    金镞缓缓的蹲下了,望着草丛里那颗还不太高大的树木,不言语了。


    母子俩在这里说话,那边四爷跟江荣也没说多长时间的话,真就是十几分钟,然后人就过来了。这么晚了,肯定不能在这里闲聊了。


    四爷跟其他人打招呼,“太晚了,明儿我叫人送肉来。最近事多,老家那边我大哥催的急,叫我找老二呢。回头等找见了,我再摆酒。”


    成!忙去吧!干活着呢,等活干完了再说。


    对这些人可没提不该提的话,只说找老二呢。从头到尾,只江荣知道。


    四爷和桐桐的车调头,开远了。江满才道:“咋的了?是金家那些人惹祸了?”


    江荣也不敢说,他只道:“没有!就是走的时候没打招呼,长辈都快急疯了。”


    江英就说,“老四才不会管老二的事呢。”


    江荣不能不找理由遮掩,“老四不在老家,老大和老三跟炎炎走动的挺近的。对韩婶子一口一个妈叫着,老大张嘴了,老四能不给面子。”


    江英就不再问了,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他是堂兄弟,没法问。江满是亲兄弟,就问说:“那大哥你跟老四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江荣恨不能踹江满一脚,怎么那么爱打听呢?这里面的事大了去了,打听什么呀?他瞪了对方一眼,“说还县上那四百万块钱的事!”


    “真要还呀?”


    “不还行吗?不还,咱妈还能出门吗?”


    “那可是四百万呀!”


    “就是因为那是四百万,才不能不还!”懂个屁!少说话。


    金镞朝车后看,看着那个灯火通明的工地,然后扭过头来,问说:“爸,你刚才跟江家大伯说什么了?”


    “说叫他们跟老家的其他人暂时断了联系吧!便是要找过去,也别收留。要是能吓唬对方几句就更好了。”


    “那金家的那些族人现在在哪呢?要去找吗?”


    “先回家吧,你该睡觉了。”


    哦!


    金镞都睡下了,才听见爸爸打电话,他在给报社打电话,“对!刊登寻人启事,连着刊登一周,有线索的奖金两千元……没有照片,但有画像,素描像……好的!有人值班吗?今晚送去明天要见报……”


    发寻人启事?


    金镞又出来上厕所,然后扫了一眼妈妈给画的画像,印象里……这是像呢?还是不像?好像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吧。


    其实妈妈的素描画的挺好的,特别像的。可这个……总觉得跟记忆里的人有点对不上。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这次没画好?


    “睡觉去!别在这里杵着了。”桐桐说着,将画像递给四爷:“怎么样?”


    七分相似,在特征很明显的部位却偏没有给画的特别突出,所以,照着画像找人其实挺难的。他犯不上找别人,只找金老二就行。这是在情理之中的!


    态度上是要找,但并不想要真的找到!所以,桐桐就把画像处理成这个样子了。


    四爷转身去给值班室打电话,得叫徐斌和王大发跑一趟报社。


    于是,寻人启事连着刊登了一周,还真就没有人来领这两千块钱。


    这个时候,四爷才亲自带着报纸去报警了:“……只听说人来了,后来老乡之间闹了点矛盾,他跟金家的其他族人就走了。按说吧,来了就没有不投奔我的道理,可我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其实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怕什么。可我这……多少算是有点家业,就怕有人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断了,再把他给绑了或是如何了……做生意的,难免得罪人。真要是我生意场上得罪过的人把气撒到他身上了,怎么办?如果因为我给他惹了麻烦,真要是有个万一,我回老家真没法交代。家里还有老人,他是我妈一手抚养长大的。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妈都急病了。”


    人家民警也为难:“这么多人口,我们只能说尽力。有情况了会及时通知。你们也在同乡中间多问问,应该不至于。”要是找不见人都要报警,那多少警力都不够的!也就是这人确实是企业家,有家业,怕家里人出事,要不然登记了就完了,给你们上找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爷给人家道谢,外面徐斌叫人把大米菜肉和饮料往里搬,“诸位辛苦,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慰问品嘛!人家也就收了。


    桐桐在外面的车上,心说:现在再说这事跟我家有关系,可就不管用了。我们还没见人呢,你们卖的是谁的面子?又不是我们亲自找你们的,你们这个面子卖的可没人认。所以,少拉扯人。


    先把自家摘出来,证明这事跟自家没关系。同时呢,也是面上告诉那些瞎卖面子的人:我们也给你们面子了,没把你们的老底掀开,对你们睁一眼闭一眼,没想跟你们怎么样,所以,也少来碰瓷,甭想着拉我们下水。


    当然了,这都是面上的事。但背后那些不能叫人知道的,现在才刚刚开始。


    郑五放下手里的协查通报,然后摸了摸腮帮子,“强哥不信邪,结果呢?”


    阿青在边上斜靠着,强哥可不是一般人,手底下的人多了去了,入股了一家贸易公司。贸易公司的老总姓王,叫王河东。听说他的其他股东来历都不一般,根子特别深。东海贸易去年产值过亿了,但做的是什么营生,其实大家都知道。


    也因着能攀上很多公子哥,强哥的手段在道上算是黑的。而自家老大这种的,在人家跟前啥也不是。上次,强哥叫了自家老大过去,是因为听说自家老大跟金总有些瓜葛,想拉扯上关系。


    原因嘛,有两个:一是金总关系硬;二是想合作。


    王总手里有个很赚钱的东西,就是旧发动机。这个东西不允许输入的,只能是私下的渠道偷偷的弄进来。


    要知道,旧发动机在国外可以当做废品收购,价钱十分低廉!可一旦弄回来一入厂,只要在金家的厂子里过一下,那价钱能翻好多倍。只要合作,只这一项,一年净利润可不止一个亿。


    而这事自家老大一听就连连摆手,只推脱,坚决不接茬。连推脱的原因都不敢说!只是一遍一遍的强调,“别惹那位金总,真的惹不起。”


    结果把强哥给惹恼了,啪的一巴掌打到老大的脸上了:“五儿,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这么打完了又笑,摸着自家老大的脸笑的渗人的很。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自家老大最近躲着任何人。既不敢给强哥办事,又不敢把强哥出卖给那位姑奶奶。


    他是一直在等动静呢,还心想着,说不动那位姑奶奶啥时候就偷偷的上门了。他是夜里睡不踏实,白天吃的不香。一听见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的,心里害怕的不得了。


    郑五甚至还偷偷叮嘱阿欢:“不要放过任何消息!不管是无名尸首,还是车祸溺亡……报纸、新闻都给我盯死了!”


    阿青问说:“到底是要盯什么?”


    “盯着哪一天大强子……莫名其妙的死在外面。”


    阿青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不至于……不至于吧?”


    不知道呀!郑五捂着头,“多注意点。”


    注意的结果就是,凡是姓金的、姓林的、失踪的、意外的,都格外的注意。


    然后寻人启事这么大的消息能不知道吗?报纸那么醒目的位置,占了足足一个版面。那名字一听就跟金总有瓜葛。


    郑五心里知道,这就是开始了。


    先是报纸寻人,紧跟着人家官方渠道发了协查通报,贴在任何娱乐场所。


    啥意思呢?就是强哥弄的那些人沾不上金总了。想拉人家下水,果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郑五笑了一下:“这次,强哥完了。”


    完了吗?阿青就摇头:“也不一定吧,人家不是根子深吗?”


    “根子深的是王河东,不是他大强子。”他大强子在王河东那里顶多算是一条会咬人的狗,还真当他是个大人物了?”金总跟王河东可能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他大强子——肯定得完蛋!不信走着瞧!”


    真当人家是吃素的?!那两口子滑溜着呢,又滑又狠的!


    面上人家是一点脏的都不沾,可黑上来了,那也是真黑!黑到别人都不知道她黑!就算你知道她黑,但她一点把柄都没留下。这种人,不避让着些,还非要较劲,他大强子要是再不认怂,他真就是哪一天突然死了,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阿青问说,“那现在怎么办呢?”


    “不咋办!躲远点。”不要让血点子溅到咱自己身上。


    “那你说,强哥现在会咋办呢?”


    当然是把人给送过去。


    “送过来了?”四爷正在车间查质量,听见刘建军来说这个事,他就没动地方,“支两千块钱,给送过去。回头再领着金老二去一趟警局,把这个事消了。然后问他,是要留呢?还是要走!要留,叫他随意;要走,给他买车票,送他上车。”


    好!刘建军转身去安排去了。


    会客厅大马金刀坐着的强哥看着递过来的钱:“什么意思?”


    “这是提供线索的奖金,若是觉得不够,还可以再加。”刘建军说着,就从身上掏了两百递过去,“这些呢?够兄弟们吃顿饭吗?”


    “哈!”强哥直接站起来,将钱往空里一撒:“告诉金总,领教了!”


    刘建军心说:这才哪到哪?要领教的还多着呢。


    第1600章 岁月流年(127)


    满地撒的都是钱!


    刘建军看着弯腰从地上捡钱的人,忙道:“有工作人员,各位都是金总的族人,快请坐。”


    大强子带来的可不止金老二两口子,还有金家好些族人。几十个人,会客室倒也不是挤不下。之前大强子在的时候,里面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这会子人走了,都先捡了地上的钱。


    钱被这么一张张的放在茶几上,徐斌拿了饮料过来,一大筐子,他往茶几上一放,招待客人,“就不倒茶了,喝汽水吧!”他给一个个的递过去,然后这么来来去去的,筐子带动钱,乱七八糟的,徐斌看似随意的一规整,但其实已经数过了。


    心里有数了,转身看了一眼刘建军刘总,打了一个手势。


    刘建军心里知道,徐斌是说:这钱少了六百。


    只有两千,结果还少了六百。这说明有人捡钱的时候将钱偷偷的装起来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他也就不数了,直接点了点桌上的钱,看向年纪最长,在沙发上坐着的人,“老叔,您是金总的族叔,之前没人告诉你们也来了,金总就没见客,去见R国的客户去了。这是提前半个月约好的,现在也不好改时间了,失礼了。”


    这人是金中元,他将脚上的拖鞋一脱,往沙发上放松的一座,拿着汽水喝着,“不是外人,客气啥嘛。这里面没有一个是外人!


    要知道老四把事弄的这么大,我们早来了。江荣还是当过干部的,结果你看他弄的那个事……咱这一看就是个好单位么。老四忙他的,咱不用招呼。”


    刘建军看看这个样子,就笑了一下,指了指茶几上的钱,“金总不在,我也不能慢待大家。这样,桌上这两千老叔你拿着,外面就有好馆子,可着这个钱,先叫大伙吃一顿。”


    这咋好意思呢?这是两千呢。


    刘建军不看其他人,只把装饮料的空箱子一拎,“老叔,我这是走不开。你们来的太突然了,金总不能脱身,林工去陪领导接待M国考察团了。等会子我还得接远志放学去,这也是不能耽搁的事。”


    两口子连孩子都顾不上了,也都别挑理了。两千是先吃饭,又没说回头不管。


    金中元就做主,“行!那我就拿了。”


    有几个人就觉得拿人家这钱不好,“随便吃一口就行了。”干啥拿人家这么些钱。


    可金中元把钱往手里一拿,就觉得不对。这不是两千该有的厚度!这么多钱呢,就是一月二百的工资,这得大半年才能挣回来,咋能含糊呢?


    他抬手就数了,这一数,数目不对呀,少了六百。


    抬头去看刘建军,刘建军就没看钱,侧身站着跟徐斌有模有样的叮嘱,“先定个地方,总得安排住处的!常合作的酒店,定些单间。”


    “现在最紧张的就是酒店,没那么些单间。”


    “至少得是标间。”


    “那我可不敢保证,现在这能找到住十人内的大通间都不容易。”


    两个人‘小心‘的商量着,特别认真。


    金中元一看人家这态度,再一想,那强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老四不差这几个钱,他不会为了几百块钱得罪那个强哥的,所以,这两千一定就是两千,给到强哥手里的钱一定是两千。问题就是出在刚才捡钱的时候了,是哪个上不得台面的偷着藏钱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以各种姿势待在这个房间的族人,才要说话,刘建军就回头了,笑道:“我就不跟了,我派一辆车送诸位过去,好不好?想去哪里,告诉司机就行。这辆大巴车之后的几天归大家用,到周围转转,旅游、购物,都可以!吃饭和住宿不用操心,金总会安排。”


    金中元拿着这个钱,一旦出了这个门,自己再说这个钱不够,可就说不清楚了。


    他只能红着脸,“刚才捡钱的时候是不是谁忘了,把钱装错了。赶紧拿出来!这是一千四,少了六百。”


    “我的天啊!少了六百。”


    没偷拿的这会子只觉得臊的慌,就这咋还好意思在老四的地方呆着?


    偷拿了的这会子能认吗?梗着脖子:“是不是谁数错了?”


    刘建军和徐斌两人不说话,这会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刘建军从身上掏钱,“对!我数错了!不说了,咱不说了!就是我数错了。”身上的钱不够六百,他就朝外指了指,“那大家稍微等等,我这就凑钱去。”


    然后 人出去了!


    徐斌跟着往出走,“刘总,我这里还有一百多,先垫着吧。”


    这一走,就剩下自家人了。


    然后里面吵成一锅粥,自认为压着声音吵的,结果呢?外面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这个说,“小成,你偷拿了一张,赶紧拿出来,别丢人了。”


    “谁说的?我身上本来就有钱呢,你要非说偷的,这就没天理了。”


    然后吵吵的声就更大起来了,一直没说话的金老二媳妇全领弟就把桌子一拍,“那就都把钱掏出来,这钱的新旧一眼就看的出来,还就不信了,逮不住这贼。”


    还真是的!钱都比较新,虽然不是连码的,但想辨认也不难。


    金中元才要说就这么办的时候,刘建军在隔壁对王大发使了个眼色。王大发就过去了,“咋还吵起来了?都说了是我们刘总数错了,这不是送钱来了吗?”说着,把六百递过去,“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要失了和气。”然后就又劝,“走走走!吃饭!吃饭!天大地大没有吃饭的事大。”


    竟是搭上六百块钱都不叫查这个事了。


    那这岂不是人人都有嫌疑?


    要脸的人哪里还呆的住,等会子老四回来了,都没脸见老四了。然后人家啥话也不说,直接就往出走。有关系亲近的自然就跟出去了。


    这些人也没打算回老家,自问是来了一段时间了,对这里也不算是陌生了。就是没有熟人,也可以自己出去租房子,也可以出去自己找活干。在哪里干其实没那么大的差别,干活就有钱拿,工资也差不多。实在不行了,不是还有江荣那边作为退路吗?怕个啥?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呢?


    这么一走,呼啦啦走了二三十人。


    徐斌这才出去喊:“车在厂门口停着呢,我送送你们……”十分热心的去追,但是总是有个什么忘了,不时的回头交代一声。等追出去,人都走了。门口人来人往正是中午吃饭时间,有的厂的职工回家吃饭,自行车队伍乌泱泱的,就说一出去就找不见了,谁又能说什么呢?


    他回去还真就这么说的,“刚赶上下班高峰,你看着,就迟了两步,真就不知道朝哪边走了。”他还问说,“是约的吃饭的地方不远?不用车吗?那一会子吃完饭一定要回来,给安排了住的地方了。”


    金中元只能说:“是啊!约了吃饭的地方,那我们先走了。”


    好的!好的!


    这一走,就剩下金老二家两口子了。


    全领弟骂骂咧咧的,“白拿了两千块钱,肯定就不回来了。”没这个脸了!


    徐斌心说:就是再回来,也不会接待了!到时候只说金总去香江出差去了,他们又能如何?出差半个月,他们干等半个月?不可能的事,对吧?这些人只是一时起了贪念,后来就有点掰不开面子了。


    那正好,顺手就把麻烦料理了。说实话,熟悉了之后,现在真不缺活干。只要肯吃苦,真就很容易就能找到活。真不是非要熟人的!何况,几十个人相互作伴,能怎么的?


    刘建军这才看向金老二家两口子,“走吧!跟我去一趟警局。”


    啊?


    金老二一直在最角落的沙发上蹲着呢,这会子才抬起头来,“去啥警局?”


    “我们金总报警了!你也看见了,家大业大,外面有传言,说我们金总怎么怎么富裕!你也知道,现在这边乱,之前还有商人家属被绑的案子。金总怕别人不知道你跟他已经没有关系,再把你当金总的亲兄弟给绑了,这就不好了。所以,先是登报寻找,找不到,就报警了。”刘建军说着就问,“你没有跟人说你是我们金总的亲兄弟吧?”


    金老二就缩了缩,“那啥……我怕来了之后别人靠不住,又怕找不到老四,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一张老四上中学时候的照片,二寸的……”


    “那就是说,你告诉人家,我们金总是你的亲兄弟?”


    金老二就不说话了,还是全领弟说,“当时我们跟江家那边闹崩了,身上又没有多少钱,当时我们想的是不行就回去,只能去车站。结果在车站了,我们捡了报纸想铺到地上坐着,歇一歇。可一看报纸,上面有老四的照片。是老四陪着领导在厂里参观的照片……我们按照地址往过找,当时车站的人说就在码头附近……我们就先找到码头上,还专门找从轿车上下来的人问,想着肯定能认识……”


    这不正好就碰上了强哥。”


    说着,就看了金老二一眼,“剩下的都是中元叔跟强哥说的,我们家这个老实的很,人家带着他,叫他咋说就咋说。”


    刘建军就知道了,“那就走吧!人家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别说假话就行。案子先消了再说。”


    于是,坐着小汽车就去消案子去了!


    可叫这两口子惊讶的是:人家什么都没多问。


    找见了是吧?那就行了!至于这个过程,好像也没人在乎一样。


    刘建军对此毫不意外,这不也在金总的意料之中么?


    从里面一出来,刘建军就看这两口子,“我给你们订票,送你们去车站?”


    金老二才要应,全领弟一把拉住了,“干啥回去呀?这挣钱挣的好好的,回去干啥?”


    去哪挣钱呀挣钱?金老二心里还是怕了的,就怕有人真把他给绑了,也害怕那个强哥找麻烦。这里跟自家公社很不一样,自家那情况,去县城,哪怕去省城,都没见过那么无法无天的人呀!有时候搬东西摔了或是咋了,那些人真往身上打的。没敢打自己,也没敢打自己这一拨人,但其他人可不一样。码头上夜里上货,常不常的干架。


    自家媳妇是婆娘,她又没见过,知道个屁!


    “回吧!听我的,回——”


    全领弟抬脚就踹金老二,“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要回你回,我不回!我就是扫马路扫茅房去,也比回去受穷强。”


    刘建军见金老二不敢言语,他直接就上了车,把这两口子直接扔下了。


    金老二说全领弟:“看!老四像是要管吗?”


    “你非要人家管?”全领弟白眼一翻,“换成我,我也不管你,凭啥管你?”她说着,转身就走了,“走!咱寻活去。”


    真要是不挑,工作很好找的。


    像是新开的那些旅馆,就找打扫卫生的。包吃包住,还有工作服发。全领弟干活是一把好手,勤快的不得了。现在旅馆紧俏,一个房间里住二三十人的情况都有。她又泼辣,管是男客人还是女客人,一点都不避讳,该打扫了就进去。


    最难打扫的就是厕所,旅馆的厕所全领弟大包大揽,“我家男人能干,肯定能收拾干净。”


    活不重,就是腌臜。


    但是真的能攒下,两人一个月加起来接近四百块钱,挣多少攒多少。


    刘建军也不敢真的就不管,绕了一圈就又跟着去了。见去了旅馆,又叫司机进去打问了打问,知道情况了,回来才汇报呢,“……该是都不好意思上门了,金老二也不敢出门再打着您的招牌了,只怕恨不能谁都以为你们没关系。其他人分做两拨,各自谋生去了。”


    四爷‘嗯‘了一声,“去财务把你贴进去的给补上。一码是一码!”


    这事处理的挺好的,不用自己出面就解决了。


    正说着呢,电话响了。


    徐斌接了电话,然后捂住话筒,低声道:“东海贸易的王总。”


    四爷眯了眯眼睛抬手接了过来,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金总,我是王河东呀!真是没脸见你了,下面的人不懂事,得罪了。您看这样好不好,今晚我设宴,给您赔罪,不知道可否赏脸呀?”


    “哎哟!今晚上答应了跟我家林工吃饭……”


    “那就请林工一起嘛!”这位常陪着领导,能请出来自然是最好了。


    四爷的手指敲着桌面,好似犹豫了一瞬,这才道:“好!我问问林工的意思。”


    竟是没一口答应。


    电话挂了,大强子指着电话,跟王河东道:“你可看见了,有多嚣张。”


    王河东‘啪‘的一巴掌扇在大强子脸上,然后松了松领口,“记住自己是谁了吗?”妈的,真会给老子找事,“说了一百遍了,咱们是生意人!生意人得和气生财。”他的手撑着大强子的脸,“得笑!得笑!懂吗?”蠢货,“实在不行,你跟人家学学呀!郑五那孙子见了姓金的跟耗子见了猫似得,这姓金的真是一善人?可人家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善人,明白了吗?再这么搞下去,老子先弄死你,省的你拖老子下水。”


    大强子不敢辩驳,“是!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好收拾,陪我去赴宴。”


    大强子问说:“要不要带丽丽?”


    王河东抬起手又想扇过去,大强子往后一缩,他的手停在大强子的脸上,轻轻的拍打:“用用脑子!用用脑子!那位林工是什么身份,那是专家,是大学讲师,是领导身边的座上客,是金司晔的原配发妻!丽丽是什么身份?脑子被狗吃了?”你跑去跟金司晔叫板,叫丽丽去了就是羞辱人家老婆,你他娘的真以为手底下有些打架闹事的,你就是个人物了?


    大强子出去的时候摸了摸脸,然后回头看向紧闭的办公室的门:说到底,还是把咱当个马仔在用,压根就没当人看。


    最好的酒店,包了整整一层。


    结果都快到吃饭的点了,接到那边的电话,“金总说,林工今晚不想出来,明天中午的时间合适。”


    竟是真的没答应。


    大强子小心的看老板,“您看,这个面子……他是真没给。”不要看这个改吃饭时间的事,这真的是拂了面子的大事。


    王河东把选出来的领带又扔回去,“明天中午?今晚他老婆不想出来?”


    是!


    王河东笑了笑,“不想出来也好,今晚金总和林工会睡个安稳的觉的,对吧?”


    大强子立马站端正了,“当然!他们今晚当然会睡个好觉的。”


    这天晚上,桐桐将孩子那边窗户的护窗板放下,看着孩子睡下了。回头也说四爷:“你睡你的,耳朵捂住。”


    四爷耳朵里塞棉花,果真就睡觉去了。


    桐桐坐在阳台上,一手茶杯,一手小孩玩的弹弓,边上还放了一罐子的玻璃弹珠。


    凌晨一点左右,借着月光能看见小区里进了十多个人,一人一辆自行车,直接停在楼下。


    恐吓威胁嘛,不外乎在窗外制造点动静,弄个死耗子死猫什么的扔家里吓唬人。


    桐桐认准了那个大强子,取了一颗弹珠,抬手就打了出去。这次,我对你的牙没有兴趣了。真要取了牙,就太惹人怀疑了!


    但是你的眼睛,给我一只吧,我要了!


    强子正朝上指呢,“看见了吗?二层,砖块往上砸,扔的上去吧。”


    “这要砸上去,玻璃碎了是小事。房间不大,床就在窗户下面,怕是要伤人的。一个失手,说不定能要命。”


    不要命的事我还不干呢!去他老母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给老子干就完了!


    话才落下,就猛地觉得眼睛一疼,眼前血雾一片,他一声惨叫出声,抬手捂住左眼,什么也来不及想,疼的人直直的朝后倒去。


    王河东接到电话的时候浑身都出汗了:这可真是太巧了,伤的正好就是眼睛。


    这其实就是在骂了:既然有眼不识泰山,那留着何用?


    他擦了汗,“看清楚是谁打的吗?”


    没有!太快了。


    “是金总那栋楼上打出来的吗?”


    不确定!


    “嗯?”


    “强哥不停的转着说话,又只是月光,我们实在是不能确定那珠子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是强哥一喊……我们才发现的。”


    然后呢?


    “然后很多人家就亮起了灯,这次我注意了,二楼金总家也亮了灯,好像是金总的太太还探出头往下看了。”


    “那就是说,你怀疑金总背后还有人护着呢。”


    “肯定呀!要不然不能这么巧。”


    “查!看是谁给金司晔办事的,把这人给我……”


    明白!明白!


    “要是实在不知道,就去问郑五。”


    “郑五要是不说呢?”


    王河东起床,拿着话筒对着窗外,“那就再等等,等我明天跟他们见了面再说。”


    “强哥这个手术……得做。”


    “那就做呀。”


    “眼睛保不住了。”


    肯定保不住了,“先做手术,命要紧。”


    “那楼里有人报警了,正在盘查咱们的兄弟。”


    “叫他们闭嘴,我打个电话,放心吧。真要说,咬死了,只说是喝醉了,瞎跑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


    王河东挂了电话,这次是真的睡不着了。强子果然还是不能用了,太蠢!太笨!不如金司晔找的人,真他娘的神出鬼没,干净利落。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他准点等在酒店。还是老地方,还是整整一层楼。


    四爷和桐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从外面往里,齐刷刷的站了两排人。一个个的都是白背心黑短裤,把身上的腱子肉就这么露出来。


    徐斌和权水根跟着这两口子也是见世面了,好家伙,这阵仗真的只在电影上看见过。


    郑五就在对面的面包车里,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看。一边看一边跟阿青道:“丢人现眼的玩意,摆这个龙门阵给谁看。”


    阿青低声道:“肯定怕了!大强子的眼睛折了一只。”


    该!


    桐桐都要进门了,朝对面看了一眼。


    郑五蹭的一下收了望远镜,那一眼看过来差点没吓死他,他赶紧朝阿青摆手,“走走走!赶紧走!”这个热闹不是那么好瞧的。


    进了酒店,一个戴着金丝边的眼睛,一身儒雅的斯文男人一脸笑意的快步走来,“金总,林工,可算是见到了。”


    四爷跟他握手,“王总太客气。”然后又夸桐桐,“弟妹这样的风采,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客气!


    宾主入座,王河东叫桐桐先点菜,“弟妹莫客气,点你喜欢的。”


    “好啊!”桐桐的手放在菜单上,翻开看了看,然后问一边的酒店经理,“有金枪鱼吗?眼球煸炒,眼窝烤来吃。还有一道叫烩明珠,是用牛眼做的,据说十分美味,你们有这道菜吗?再来一道炖鱼眼吧。”


    王河东举着茶壶的手顿住了,酒店的经理一脸的迷茫,“要吃眼睛?”


    “没有吗?也不是很难得的食材吧?金枪鱼要是没有就算了,但是牛眼和鱼眼该是有的吧!我又没有要你们去挖狗眼来下饭,这么难办吗?”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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