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见而已,变了吗?
其实没变吧!桐桐待人没变,身上也没穿金戴银,身上的衣裳时髦,可时髦的衣裳一年四季都往家里寄。她身上穿的,家里的女性基本都有,只是颜色和尺码不一样而已。因着常打电话说家里的事,所以,也并没有疏远。
林可说想抱养孩子的时候,桐桐会劝她,三十才冒头算大吗?着什么急呀?你们又不是身体有问题,只是心理上的压力太大了。要不要放暑假去朋城吧,跟我姐夫再朋城住一段日子,当旅游了。这一放松,说不定就有了。年纪轻轻的领养什么呀?
她还举例子:小姑当年要不是太着急,慢慢的再等几年,早不知道生了几个了。你可能像她,子女缘分迟一点。
这边跟林可说着话,那边抱着林心家的孩子给擦鼻涕,又说二姐:你就是不节制,再这么胖下去像样吗?
林心还烦呢:“以前吃不起,现在能吃的起了,我管不住嘴呀!先叫我吃吧,吃了这顿我就空两天。”
本来姐俩是双胞胎的,以前真不好分出来。现在她还是她,可老二比她胖出一半去。
这边姐俩不时的叨叨几句,那边还跟桃红说话,问候人家的娘家人,关心工作上的事。
金镞呢,跟他们姨夫舅舅学猜拳,“那边猜拳跟咱们这边不一样,我爸就不会那边的猜拳法子,每次都输,还没我妈猜的好呢。”
一桌饭吃的,很热闹,很舒坦。
可是回到家里呢?
林家老两口子倒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孩子们都好好的,这就是做梦都不敢梦的日子,有什么可操心的?
林温平临睡着前还说:“明儿起早点,买一桶小鱼给亲家送过去。远志爱吃!”
嗯!炸了密封好,带过去放冰箱里,还能吃几天。
两人鼾声震天,住在隔壁的林可两口子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呀。
何海潮坐起身来,点了一支烟:“能不能跟桐桐张口借两万块钱。”
林可跟着坐起来,“你也知道,桐桐自来不是长在家里的。这要是老二,我早开口了。打小不在一块,我又一直插队,插队的时候她还是照看我多些。等我回来了,没两年,她又去了南边了。这叫我咋开口?”
“那现在这公交车都私人承包了!咱要是不承包,就得给人家私人开车。我就想着,要不咱承包一辆,你也就不去幼儿园了。咱俩一个开车一个卖票,我算了一下,肯定是挣的。挣的还不少,咱俩现在的工资基础上,翻上两三翻还是能的。就是这一笔得拿出些钱来。要是钱多,多包几辆车,挣的更多。但是张那么大的口,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了,借的多了,我也怕真要是赔了,咱还不起咋办?就两万,这两万咱分五年还完,打上借条,利息也算上……”
林可缓缓往下一躺,“你叫我想一下,想想咋张这个口。”
“难!大姐难张这个口。”林心一边泡脚,一边抓了桌上的果干往嘴里塞,“大姐夫想包车,他咋不大大方方的说呢?咱手里还能攒几个,爸妈手里也还有些,他跟大姐手里也有。咱家凑一凑,其实包一辆出租我觉得也行。咱这几年,花销小多了。穿的都是桐给买的,年节不回来,哪次给的不是上千?还有爸妈生日给的,这些加起来……凑个一万来块钱问题不大。他们家这个账呀,我心里都有呢。”
你就是闲的!王东亮说她,“单位的集资房,咱不要呀?”
要啊!
“你还知道得要呢?那你把钱借给你姐了,咱这集资房的钱拿啥给?大姐找桐桐借不借的,你少插嘴。弟媳妇娶进门了,娘家的家你不许当了。更不要说姐姐家的家了,你当像话吗?再说了,你能安排咱家的钱,想借就借。那爸妈攒的钱,借不借的,你得问问人家如意和桃红两口子是咋想的?人家万一也要买集资房,这该咋办?出嫁的闺女了,老惦记父母兜里的钱也不像话。”
林心就斜眼看他:“不想借就不想借,说那么一大堆干什么?”
“你这人,这不是想借不想借的事。”王东亮过去给她把脚擦了,然后端了洗脚水,“睡觉!先睡觉,先看你大姐是咋打算的。”
林心抓了一片芒果干又吃了,“芒果就是好吃,可咱这边吃了芒果干,等闲也买不到新鲜芒果……回头等咱闺女大点了,我死活得去朋城住一段日子的,水果得可劲的吃才行。”
“你是又有了?”怎么老挑嘴?
没有!就是馋了。林心躺下,看着屋顶:“你说……我俩生下来其实是一样的,可这过着过着就不一样了。咱也不是眼红……是觉得吧,人跟人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大。咱为了攒几个钱那真的是精打细算。人家呢?抬手是几千万的往出甩。”
“那你的意思,咱也辞职了,去南边挣钱去?”
“别!一个人一碗饭。咱还是安稳的吃手里这碗饭吧。”林心说着转过身去了,叮嘱说,“记得,桐桐要走的时候去迎宾楼订上几个酱肘子,叫带去那边吧。孩子和妹夫都爱吃!坐飞机往过带,应该是坏不了。”
捂一天得坏的:“给带几个熏肘子吧,这个耐放。”
行!
才还说着呢,一眨眼鼾声就起来了。
王东亮是睡不着,钱多了确实是能刺激人的!远志他姑父的战友,听说一年可不止拿十几万那么简单。他就用手肘戳了戳林心:“你说我跟着你妹夫干,行不?”
林心的呼噜声一声高一声低的,压根就没听见。
王东亮:“……”算了!权当我没说。
林温言是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桐桐上门,晚上说什么都睡不着。儿子睡在边上,睡的正香。家里还有一间屋子,后来老张睡了。他是大夫,晚上尤其得休息好,所以,怕孩子影响他休息,都是他单独睡一个房间。圆圆和朵朵睡在阳台隔开的隔间里,上下铺的床位,地方有点小,但是能睡的下。
她睡不着,干脆起来,转到客厅里,见隔间的灯还亮着呢,就过去拉开推拉门朝里看。圆圆坐在床沿上,面前是书桌,这会子正算题呢。草稿纸都废了好几张了,拿起来一看,密密麻麻的,正反面都写满了。
朵朵在上铺,手里也拿着书。
她轻声问:“看书着呢?”
“中医的东西多了去了,得看书你又不是不知道。出去吧,烦死人了。”朵朵说着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去了。
林温言到底也没看清那是啥书,但要是看中医的书,这还算是长进了。她就问说:“饿不饿,还有麻花跟饼干,想吃啥?”
“都拿来,饿着呢。”
林温言去取了,把麻花跟饼干都给拎来,“分着吃,不许打架。”
人一出去,朵朵就下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好像是什么鸟朦胧的小说,一边吃一边看。
圆圆头都没抬,想当医生,得学理科。理科里面理化太难了,稍微慢一步就跟不上了。两人各忙各的,一个看小说看的认真,一个算物理算的投入。一个吃的不停,一个怕再胖下去,睡前不碰油的和甜的。再说了,真没那么饿。
林温言很欣慰的推开张九龙的门,张九龙手里拿着医学杂志,知道她想说桐桐的事,他就把手里的杂志放下了,“怎么了?”
林温言朝外指了指,一脸的欣慰:“你得稳稳当当的,你说这将来,圆圆能子承父业,也当个大夫。朵朵再不行,也能抓抓药,熬个药,当个药剂师怕是也能。你去看看,都可认真了,用功着呢。”
“圆圆我是不操心的,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上次月考,从第七上升到第三了。只要保持前十不掉,大差不差的,考个医学院还是行的。就是朵朵呀,这学艺跟其他的不一样,很多学徒都是住在老师家里的。当二徒养的!潜移默化的一点一点的教,可能效果更好。”张九龙觉得很委婉的,我把想表达的表达了。
事实上,人家老先生家里收了七八个学徒了,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两三个人一间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跟老先生一起吃,一个屋檐下住。别人都是住老师家里,就朵朵来回的跑。
这老先生是自己托人找的,很好的中医大夫。跟老师住上三五年,吃亏吗?老师管吃管住,你帮忙了,但是也真的学手艺了。不是谁都能去的。
他的意思是:给老师送去,叫住过去吧。没坏处!
林温言心里有点别扭,觉得是两个孩子一间房,老张怕朵朵影响圆圆学习。这咋说呢?她只能先打岔,“回头我说朵朵!我过来是说桐桐的事,我今儿等了一天,她没上门。要不然,你明天请一天假,咱俩去一趟金家。她不来看我,我去看她,这总行吧?”
张九龙沉默了,然后看林温言:“你去看她……然后呢?”
啊?
“你要是想她了,看一眼也行。多余的一句别说,一句别问;要不是想她了,想说其他的事,那你跑去干什么?”张九龙往下一躺,“行了!你回去睡去吧。我明天还有一个随行的保健任务,真得睡了。”
林温言嘴角翕动了几次,还是抬手把台灯给关了,出去的时候把门也给带上了。
张九龙睁着眼睛,明天的任务其实就是跟捐赠仪式。领导有出席,有捐赠方,要把后勤做好,给捐赠方和潜在的投资者留下好印象,其他部门都得配合。
医疗系统当然在其中。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五六岁大的桐桐安静的坐在小板凳上,饭碗放在大板凳上,她拿着勺子,轻轻的从碗里舀饭出来往嘴里送。不敢叫勺子碰碗发出声响,更不敢咀嚼发出声响。
现在想想,吃生黄瓜不叫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这个要求是很不讲道理的。
第二天,他站在人群后面,站在救护车的边上。抬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今儿这个捐赠仪式,数千人参加。更有媒体,又是相机又是摄像机的,拿着他们的器材满场的跑。
从早上七点半,就各就各位了。怕中途上厕所,甚至早起不敢喝太多的水。
一个个的都是吃了好几个鸡蛋来的。
耳中都是各种的八卦,说是捐赠人金司晔夫妇如何如何的,真真假假的,他听的都有些想笑。还有人问:“听说是护理部的金司炎的哥嫂,是不是?”
是啊!
“金司炎不是朱领导的侄女吗?”
“侄女是亲的吗?不是吧?表侄女吧?姓都不是一个。”
“你知道什么呀?朱领导本来不姓朱的,当年那个案子你没听说吗?可传奇了。”
然后一个个的说的就远了,翻腾金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张九龙没心思听这个,只觉得等待的时间更漫长了。
一直从七点半等到八点半。八点半是一些不太要紧的领导来了,人还挺多的,入座了。总以为该开了吧,人该来了吧。
结果并没有,九点半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汽车停在红毯前面。车一停下来,就有人跑过去开车门。车门子一打开,他才算是见到桐桐了。
打眼一看,就像是香江电影上的电影明星似得。
他都能听见,有那么看清了人的顿时“嗡”的一声,想来谁都没想到她长的这么好,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可瞧着跟二十出头的姑娘似得。
他就看着她跟过去迎接的领导握手,然后谦虚又有礼有节的跟领导一起朝前走,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别说局促了,好似她天生就能在这样的场合里游刃有余。
正看呢,就有人跑来,“你们人呢?快点,主席台边上等着,不能掉链子。”
其实,安排这个其实就用不上,不过是有个态度罢了,显得特别用心准备了。
站在这个角度了,就能听到桐桐说话,“……昨天晚上,师大的孟校长亲自登门,您也知道,师大是我公公的母校。孟校长开口了,那自然是要支持的!再者了,师范大学是为了我们培养教师人才的,也该给予支持。因此,我跟金总沟通了之后,金总的意思,再拿出一千万,单给师大作为专项基金使用。”
哎哟!这可真是太好了。
桐桐说着,就转身朝后看,看到了张九龙,她只点了点头,然后跟距离张九龙不远的岑远民伸手。
岑远民过去,将公文包打开。
桐桐从里面取了支票,签了一张支票,然后递给相关的领导,支票本又还给岑远民了。
张九龙看着被岑远民随手拎着的包,再看看云淡风轻转过去的桐桐。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一千万她随手就签了!随手就签了!
第1612章 岁月流年(139)
除了这四千万,四爷早想到了,必是有上门要资助的。因此,桐桐走的事情就提前准备了。只是他也没想到,上门的会是孟校长。
他原本想着,县上或是公社,这个嘴一张,必是要出血的。比如说,修公社的路,修从公社到县城的公路,修从公社到省城的公路。
真的!这个口只要开了,不接着都不行。只能是多少上说话呢,看看给多少合适。
但是,孟校长上门了,这个面子说什么都得给。而孟校长也表示了,捐建的图书馆,会以金中明来命名。
做儿子的,以父亲之名捐一个图书馆怎么了?捐。
至于别人再开口,那也不是非得现在就给。可以先应承下来,之后再看着办吧。
反正预留了一千万的量,还是先给了大学了。这个不冲突嘛,都属于教育事业的范畴。
捐赠仪式就是那样,领导讲话,代表发言,选出来的学生代表给佩戴一些徽章等等。再之后就是合影。
走一套完整的流程嘛。
桐桐站在上面,看着两个身穿校服的高中学生上来,一个端着托盘,一个拿了徽章,要给她戴在胸口上。
她抬手只把衣服往起拽了拽,叫孩子好别一点。
结果到了跟前了,这姑娘一边别一边低声叫了一声:“大姐。”
桐桐这才抬眼看,厚厚的留海下,一张圆圆的肉肉的脸,这是……张九龙的女儿?有过一两面之缘。
校服上的标识证明她是省城最好的高中的学生,能代表学校来,证明她的成绩特别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老师喜欢的那种孩子。
她温和的笑了笑:“是你呀?长这么高了?”
是!
就这么一问一答,再没有说其他。合影之后,两学生代表就下去了,流程还在继续。
圆圆本想说朵朵的,想了想还是算了,朵朵说是她姐送她的,那就当送的好了。其实,肯定不是的!要真是送的,林温言又怎么会想着找去呢?那只能是朵朵偷的。
不过估计这位姐姐不知道是朵朵偷的,要不然不会不管的,怎么着也会跟林温言说一声的。她刚才真的想提醒一句的,可想了想,人家也未必乐意主动管朵朵。不知道,就不用管;知道了,不管不合适。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
她同学低声问:“你怎么叫大姐呀?是你大姐吗?”
不是!她只能说,“是……有一点亲戚关系的姐姐……关系挺远的。”
再远也是亲戚呀!
“不是!我们不熟,就见过一两面。不打招呼不好,打了招呼……我还怕不一定认得我呢。”
她桐桐一回到位置上就跟班主任低声说:“那位林女士是张圆圆的姐姐,亲戚家的姐姐。”
圆圆轻轻的打了同学一下:别多嘴。
结果活动一结束,班主任就揽住圆圆的肩膀,走的不紧不慢的,“林女士跟你家是亲戚?”
“有一点点瓜葛,挺远的关系。我就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是见过她一面,不熟。”
那就还是有关系嘛。
然后班主任回去就跟校长说这个事,毕竟资金就那么些,各个学校分配多少,这却是可以争取的。
于是,当天晚上圆圆还在上晚自习呢,校长带着东西,跟教务主任两个人就上家里,找张九龙:“……校舍翻新是一方面,也想添个特色教学。像是艺术类呀,咱们教学器材短缺。在资金上,还是希望能有一些倾斜。”
张九龙:“……”这叫人怎么说呢。谁都想一次性修到位,也都知道这工程越大,露的沙越多,大家也都收益的道理。但这个事,咱真的插不上嘴。
校长能来,那就是打听过了。知道这家人跟那位林女士的关系真的不远。不近不远,还非常的亲近。可以说是那位林女士的养父母了,这要是说一句话,给学校单捐的可能都有。
当然了,圆圆同学的继母是林女士的亲姑姑,这个他也知道了。
他就看林温言,“听说您的女儿初三复读呢?”
啊?
林温言就赶紧道:“那孩子……叫跟着……”
话没说完呢,校长就又道:“咱们有特招名额,招收特长生。艺术类,体育类,都算。”
林温言就看张九龙,张九龙轻轻摇头:不能应承!你应承完了,拿什么去办?桐桐肯听你的?
林温言却犹豫了,这要是朵朵进了重点高中,学艺术类学上三年,完了不是还有保送嘛!只要专业课有人认可,再不行师大的美术教育专业、音乐教育专业总是可以的吧。桐桐给师大送了一千万呢,保送去一个学生,这该是不难办吧。
咱也不说工大那样的学校了,真就是师大的大专班,艺术类的教育专业,这总不过分吧。
所以,这事其实是可以答应的。
她就道:“您猛的这么一说,我还正不知道怎么应答。桐桐这几天都忙,我们顾得上见面呢。您等我两天,我见了她之后,咱再说。行不?”
校长马上起身恭维:“林工那是您的闺女!您说的话还有不起作用的。您看看您,把林工教育的那么好,培养成才了。圆圆同学也是重点大学的好苗子……您出面办事,哪有不成的?那我就回去等好消息了……”
林温言含含糊糊的应着,起身把人送出去了。
回身尴尬的看张九龙,张九龙起身,抬手拉了儿子,“走!儿子,背诗去了。”没搭理林温言,你能办你就去办。他还真不怕这个事影响圆圆。圆圆的成绩放在哪个学校学校都会重视,要提升学率,好学生谁都舍不得撒手。
林温言追着说她的想法,“……我觉得这行的通的……”
从没听说过保送大专的!
张九龙头都没回,只拿了小画册教儿子认字念诗去了,“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林温言只得道:“那你跟孩子在家,九点就叫他睡,我去一趟金家。”
一家人想说过话太难了。
晚上家里太热闹了,拜访的人真的很多。有些是私人目的,有些是为了公事。说到底都是钱闹的。像是四爷那些以前留在省城的同学,他们也都过来,是想听听那边真实的情况,考量是过去工作呢,还是留在单位里继续熬资历。还有金镞之前上学的学校,人家老师和校领导来了,为什么的,咱也都清楚。
就说这么着,怎么弄?
韩翠娥跟炎炎说,“我还说你嫂子带着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不得住个半月一月的?孩子的课你嫂子能辅导,耽搁不了的。可看这个样子呀,事一办完,赶紧走算了。太闹腾了。”
可不就是!天天晚上熬到十一点前后,早早的又得起来。
白天应酬、晚上应酬的,就问谁不累?
正说着呢,大门又被推开了。门一开,院子里的铃铛就响。
炎炎掀开门帘朝外看,紧跟着就‘哎哟‘了一声,朝里面喊:“嫂子,小姑来了。”
林温言来了?好处是:这些客人终于要走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呆了,亲戚来了,要说私房话。
坏处是:要应付林温言。
桐桐客气的把客人都送出大门,转身回来的时候把大门直接从里面给关上了,院子里的灯也给拉灭了。
韩翠娥喊桐桐:“晚饭都没吃几口,你姑也不是外人,再吃点吧。”
桐桐应着,就招呼小姑坐。
炎炎端了饭来,也笑道:“那小姑再吃点?”
“不了!不了。吃过了。”林温言看饭桌上,一碟子酱菜,一碟子凉拌豆腐干,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炸小鱼。
主食是一碗酸辣酸辣的菠菜面。
桐桐一动筷子,酸辣味儿直往外冲。
韩翠娥从外面进来拿了布鞋给桐桐放到脚边:“把鞋换了,穿高跟鞋跑了一天,脚疼了吧。”
还行!
桐桐一换,韩翠娥把皮鞋又给拎出去了。炎炎端了面汤来放在面上,“嫂子,都喝了,化食的。”
林温言:“……”这是挣钱了,瞧瞧回家来这待遇,不管是婆婆还是小姑子,都是处处捧着的。
桐桐一边吃饭一边跟林温言说话,“今儿见张主任了……如今是副院长了,是吧?这不挺好吗?我还问您了,他说您挺好的。您也看见了,我这就脱不了身。咱也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了。昨儿您也见孩子了。今儿,又把我见了。我们也都见着您了,这就行了。我知道您好,您知道我也过的挺好的,这不就好吗?实在是累的不想跑了。”
林温言能说什么,她坐过去,就低声说今晚上的事:“我想着,本来人家也是省重点,多一点也是应该的。”
“当初我们就说好了,主要是为了乡村教育的。城里再不好,它也有样儿,对吧?校舍不漏雨,不漏风,还都有暖气。师资力量也是最好的,想留城的多,人才都留下了,不缺好老师。什么都不缺,那您说,该怎么偏呢?国家有专项款,他们可以争取这个。但是,他们肯定不在这次的名单里。压根也就不该开这个口。”桐桐看林温言,又问,“学校怎么知道咱们的关系?我听如意和桃红说,朵朵现在也不上学了。”
“就是为了朵朵的。”林温言就说她的打算,“学三年艺术类,将来再跟师大那边说一声……”
桐桐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是大学呀!您当那是什么地方?说的好不轻松,打个招呼就进去了?我有那个面子吗?钱有那么好使吗?钱就是好使,我敢那么使?高考,那是为国选才,有一丁点的掺假,那都是违法的。你想干什么呀?您来是看我的还是拉我下水的?您这分明就是不撺掇我学好吧。有您这么当长辈的吗?”
说着,将手里的碗重重的放下了,“您是一点也没为我考虑,对吧?为了朵朵的,我都能违法呗?那您跟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您请回吧,以后也别来了。钱我会照样寄给你,至于见面……咱们干脆连面以后也别见了。我还有家,还有我自己的孩子要照管,我不可能为了你的孩子去做违法的事。”
说着,就看林温言,“您是自己走呢?还是我送您出去?”
林温言:“……”何至于这么严重?谁叫你违法了?这不是人之常情,人情换人情的事吗?”说到底,你就是找借口想跟我撕扯开,是不是?知道!知道!你现在有钱了,谁都能不认了……”
“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桐桐指着堂屋的门,“要我送您出去?”
“不用!”林温言起身拉着脸直接走了,出大门的时候将大门带的哐当一声巨响,院子里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了好一会子。
炎炎真吓坏了,可一转脸,就看见自家嫂子又端起碗吃饭了,还说炸小鱼:“……廷酥脆的,腌的也好。”
那就多吃点。
桐桐吃她的,其实林温言说对了,自己就是找了个机会往翻脸的闹呢。林温言太没分寸了,高考这样的事都想去操纵,想干什么?自家一边扶持教育,一边又破坏教育公平,这事自己做不出来。
金镞还没睡觉,从里屋出来了。
桐桐就说孩子,“原则和底线不能破。越是现在这种,好像有钱就没有办不到事的时候,越是得知道底线在哪。哪些是能用钱交易的,哪些是打死也不能用钱交易的,你得记住了。钱这个东西,是最好的东西,也是最坏的东西。可买卖的,你花多少钱我跟你爸都不心疼。但是,不该买卖的东西,一旦动了钱……迟早就得坏。”
记住了,“所以,姑婆说的那个法子,其实是可行的,对吧?”只要钱到位。
是!是可行的,钱到了就真行。但是不能这么干。
金镞就问说,“那要是姑婆坚持说……想把那位表姨送到香江或是国外念书,这事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朵朵只是笨,她本质很好,我会考虑的。不一定得去上大学,但可以在国外学点别的,哪怕三四年只学会英语呢,那回来也算特长,是能凭借一技之长自立的。要是心里没那么大的偏见,学个西餐、西点,她一样能挣大钱。”
要是林温言真的过来商量这个事,而朵朵也确实懂事了,她真的会考虑至少把朵朵送去香江学几年的。可林温言没觉得朵朵的问题不在于学习,这叫人怎么说?之前听桃红说,这孩子描眉画眼的,她就觉得心思不在学业上。后来林心才说,偷着用桃红的化妆品,是桃红厚道没言语。可这些林温言知道,她管了吗?
女孩爱打扮没错,用妈妈的、姐姐的化妆品,属于亲近人的,这也没什么。可人家是一表嫂,还是新婚不久,都不太熟的人,你这么着叫人都没法说。
就这样,我花那么些钱,就为了给朵朵违背教育么平用钱开道办这个事,想什么呢?
她不仅这么着没答应,她在第二天学校的捐赠仪式之后,面对报社媒体的人物专访,她还专门说起了这个事情。
因为人物专访嘛,就是把你从小到大的经历都问一遍。这个现在只要去找跟自己认识的人,都能打听出一二来。
那桐桐为什么要隐瞒呢,该说的都说了。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的:“……我们在农村生活过,可以说,我们其实就生活在农村。我们了解农村的情况,也知道农村的孩子要挑出农门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那几乎倾尽一个家庭的所有。所以,我们拿出这两千万,重点依旧是农村。之前有一位重点高中的校长,委托我的姑姑,也就是我的养母上家里说项,希望争取这笔资金。而我表妹呢,中考没考上,人家答应了,只要争取到这笔资金,就能特招我表妹进重点高中。而我姑姑更离谱,一位我们捐赠给师大一千万,人家就能叫我表妹将来保送。这件事我直接拒绝了,不可能的事!扶持农村教育,扶持师范教育,说到底,所求不外是——教育公平。如果违背这个原则,这该是多大的讽刺?!”
姚时行在边上坐着,心里暗暗的点头。采访完了,桐桐跟人家记者握手致谢,这才扶了姚院长,“您的腰得养着了,我给您在京城医院找了大夫,暑假的时候打发人回来接您,必须去瞧瞧了。这么着多难受啊!”
“不用,省城就很好。”
“这事可由不得您。不止您得去,好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师都得去。联系好了医院,也联系好了酒店,一为体检,二为旅游,三嘛,这也是您的学生挣钱了,想孝敬孝敬老师。”
不说实话!是不是小金还有别的想法呀?
桐桐就笑,“要么说什么都瞒不住您呢。回头我跟您细说。”
记者就看着人家师生十分亲密的出去了,回去就写了稿子,第二天就刊登了。
早起朵朵比谁都着急拿报纸,这几天‘林雨桐‘的名字频繁出现在报纸上。哪怕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出来她长的很好,穿的很时髦,人很有气质。她身上的衣服成了很多人探讨的热点。
今天的衣服是不是跟昨天又不一样了呢?
朵朵打开报纸,第二版上有照片,也有大幅报道,“我姐昨儿穿的是套裙,黑白照片上看着是白的,那应该是浅色的套裙……这个小外套也太好看了吧。”
圆圆看的是内容,一看之下就给爸爸使眼色:您看!脸丢大了。
第1613章 岁月流年(140)
报纸上的报道,林温言还是看见了。
看见了就又是大哭一场,朵朵去老师家了,圆圆上学去了,儿子也送了幼儿园,老张上班去了。就是就剩下她一个人,收拾了儿子的玩具,一扭脸卫生间那么大一点的地方还泡着一大盆的衣服。一家子五口人的衣服她一个人洗。
是!现在有洗衣机,也用的起洗衣机,之前确实也买了一台。可是这么大点的地方,连阳台都住人了,洗衣机平时就放在客厅。洗衣服的时候要么在厨房要么在卫生间。地方都很挤,特别的不方便。
可饶是这样,还都不满。朵朵不愿意她的衣服跟圆圆的衣服一起洗,回头老张就觉得他的衣服跟朵朵的一起洗也不好。那她能怎么办呢?母女俩的放一起,那父女俩的另外洗。
谁知道圆圆转脸问她爸:“要不从医院弄点消毒水还是啥的,每次给洗衣机消消毒吧。我不太讲究,我怕朵朵不自在。”换来换去的,不还在一个洗衣机里面洗吗?
然后老张真的带了消毒水回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哪怕是用洗衣机洗衣服,洗这么多人的衣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水得从接到水桶里,再从水桶里倒进洗衣机里。完了还得捞出来拧干,拧完了还得再漂洗第二遍第三遍。中间要是再动不动就消毒,不是又多一次手续吗?
可就这样,洗衣机也给处理了。朵朵和圆圆拌嘴的时候朵朵踹了一脚凳子,凳子直接砸到洗衣机上了。洗衣机的壳子都是塑料的,壳子破了,老张就说找个收二手货的卖了吧。
卖了之后就再没买过,老张绝口不提再买洗衣机的事。问了两次,他只说:“等换了大房子了,再买是一样的,要不然没地方放。”
于是,就又成了手洗衣服。
五个人的衣服,还有家里的床单被罩,家里有大夫的人都有些洁癖,对卫生的要求很高。这么频繁的清洗,想想就知道有多累人了。
她搬了小板凳坐在洗衣盆前面,眼泪止也止不住。
今早去买菜,还碰到医院里的其他护士同事,她们都问呢,说是:“你怎么把孩子养的那么好,你看你家那谁……咱们医院的金司炎说,那日子过的可好了。说是住着别墅,带着泳池的,跟电影上的一样,好几亩大的地方。光是厨子就有俩,出门带司机带保镖的……你这人就是不会享福……”
她就想,当初要是听了桐桐的话,跟古庄离婚之后只带着朵朵和老太太过,是不是现在的日子就截然不同了呢。老太太说,找个男人是为了过的好的,可现在复婚了,孩子也生了,多年前的遗憾也弥补了,可日子过的却真的很累。
不是缺钱,就是单纯的累——心累。
正哭着呢,门锁一响,她赶紧擦了眼泪扭脸去看,见是朵朵背着双肩包回来,进门就拉着脸。
“你这又怎么了?你们老师叫回来了?”
“我没去老师家,我想着我姐该忙完了,想去找我姐的。结果金家的大门锁了,问了周围的人,听说是回老家扫墓去了。”朵朵把包甩在桌子上,“妈,您干嘛为上学的事找我姐呀!我都想好了,等我接忙完了,我就去找她,我想跟她去朋城。”
林温言一下子就炸了:“去朋城?你去朋城干啥?该上学的年纪不上学,不学东西,这是最蠢的!你看看你姐,你姐结婚生娃之后,才有机会上的大学。你再看看你……像谁呀?咱家林家你那些表姐表哥,哪个跟你一样?那个年月里,林可和林心可都是上了高中的。
林可接班了,人家踏踏实实的,年年都去幼师培训班里培训,人家为啥的?
林心从澡堂子打杂开始的,人家呢?结了婚,换了单位,只是后勤。可人家单位好,人家在单位上的人事关系好,还是个妇女干部的小头头,又在工会里忙前忙会,人家缺啥了?
就是你表哥,都说是个怂包,人家不言不语的,下了苦功夫,人家都能考上个师专。两口子都是老师,就凭你姐给教育部门捐的钱,你觉得你表哥两口子在学校里会混不好?要不了几年,肯定就是领导岗了。
你姐就不说了,你再看看改革。那么大一点点,啥诗不会背,叫写字就乖乖的写字去了……你再看看你……为了你的,我生多少闲气……”
朵朵看自家妈:“你啥意思?林家的血统是好的,我舅舅老实本分,你还上过卫校。林家我表哥表姐都是好的,没上大学的也都混的挺好的……我弟弟嘛,有林家的血统,有张家的血统,啥啥也都挺好的。再跟圆圆一比,张家的血统更没毛病。你们都没毛病,那我这不好那不好的,肯定就是我爸那边不好呗!是古家的血统不好。”
林温言指着朵朵,“怎么?我说的不对?你看看你现在,跟古槐古柳有啥不一样。真真是活脱脱又一个古柳!”
朵朵‘啪‘的一声把桌上的杯子拿起来摔了,“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爸,也多嫌我。我在这个家里就是碍眼的,就是多余的。”
林温言气的呀:这个丧良心的东西,这家里缺了她的吃了,还是短了她的喝了。老张现在挣的多了,真不在于养几个孩子。当然了,自己也没用老张的钱养朵朵,只桐桐一个月一百,比九成人的工资都高,这个钱人家能养一大家子还能攒下,只养她一个,还不足性。
“这家你爱呆就呆,不爱呆就滚!看哪里好你去哪去……”
“滚就滚!早受够了。”
大门又被摔上了,林温言气的呀,真就是血压往上窜。
对门的邻居在外面喊:“林护士,跟孩子好好说,别吵吵。”
林温言赶紧开门,“这孩子太气人了,难怪的很。要是有圆圆一半省心就好了。”
“女娃子到了这十六七、十七八的年纪最难管了。还要顾着娃们的脸面呢,不能这么劈头盖脸的骂。再说了,这么大的女娃子,出门也不安全。赶紧往回哄吧,别叫怄气。”
林温言觉得特别难堪,“你是不知道,这朵朵呀,小时候是我妈带呢,彻底给带坏了。桐桐打小是我带的,我家改革也是我带的。桐桐十六都能自立了,十八结婚当妈了;我家改革在学校乖的呀,托儿所的老师说特别好带,特别懂事。就朵朵这个孩子呀,也不知道是她爸那边的遗传基因不好,还是我妈给惯的。”
“老人带孩子嘛,都惯着的。”
说了几句闲话,林温言回去在窗口往楼下看,不见朵朵。她也没在意,想着不回来是不饿不困,要吃要睡了,自己就回来了。
朵朵出门喊了黑子,“骑上摩托,跟我回镇子上一趟。”
那破镇子,你想回自己回,找叫我。
朵朵一把拉住黑子,“给你说了,我姐就是那个林女士,你非不信。你骑车,我叫你见见什么是亿万富翁。”
“亿万富翁有啥见的?给我一毛不?扯些没用的。”
“我姐身边的保镖一年都十万以上呢,你就是给我当保镖去,都能撑死你。别不知好歹!这次我跟我姐去朋城,你去不去?”
黑子这才站住脚回头看她,吊儿郎当的用手挑了朵朵的下巴,被朵朵拍下去了也不以为意,“哟!这是要住豪宅,用保姆配司机保镖了?我不给你姐当保镖,我就乐意给你当保镖。你姐给十万我也不去,跟着你你管吃管住就行。”
“不要脸!”朵朵又抬脚踹他,“快点!去不去?”
去去去!肯定去。
回镇子的路宽了很多,越是靠近镇子,路是越平整。有些地方好像专门整修过的一样。
桐桐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跟韩翠娥笑道:“以前从这里去省城,骑自行车,这路边生产队的很多人我都认得。以前出门总担心自行车没气了咋办,恨不能带着打气筒。后来就不用了,沿路就到哪都有能认识的人。这几年没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人得。”
韩翠娥还没说话呢,前面陪同的事务局的工作人员就笑道:“那是咱们林工的群众基础好。你看,咱们公社也是用心了,这路面是重新平整过的。”
桐桐:“……”这就没办法聊天了。她只能说,“那时候年纪也小,大爷大娘们都照顾我呢。”至于路面,为欢迎咱回来也是费了不少心了。
等到了后沟里,这里的房舍另外盖了,果园被保护的很好。老道依旧在这里住着,过的逍遥自在的。桐桐和四爷常不常的也会给老道寄东西,虽然一直没通过话,但是真不生疏。
等再看金中明的坟茔的时候,这修的桐桐都有点不认识了。
她看韩翠娥:啥时候修整过?
韩翠娥和炎炎也懵着,年前来祭奠的时候还都好好的,没有修整过。
这会子工夫,来了可多的人。除了公社的人还有金家族里的人,感情闹了半天,是族里出面给修的。
这都叫什么事?谁都没有通知,直接给修整完了。周围甚至都用水泥铺了一遍,这会子这里清扫的干干净净的,烧纸的瓦罐都准备好了。
桐桐:“……”整个一大无语。
老道站在桐桐边上,低声道:“是金中元提议修的,人家背后也在骂呢,说是上赶着给人当孝子贤孙……没事!风水我看了,没啥影响。就这样吧。”
不这样也没法子了。
四爷没回来,桐桐朝边上退了。这边上坟是有讲究的,不叫女人上坟。这几年四爷不在,也不回来,炎炎家两口子年年都来,整理了就好,但从不烧纸。这得四爷带着孩子在朋城,朝着老家的方向烧纸,这个程序才算是完。
所以,上坟的事是金镞的。
桐桐这一让,金镞从姑父手里正接纸钱呢,那边就有人喊:“咱族里的后生还不少,叫一块拜吧。”
金镞:“……”不用吧!我回来给我爷爷上个坟就走了,这是干嘛呀?你们跪了我爷爷,回头我还得跪你们的爷爷呗?咱都挺远的关系了,真不用这个样。
他嘻嘻哈哈的,“我会!我都会,不用人带。”然后利索的跪着去了,“我们年年在朋城都祭奠的。画个圈圈,朝北边跪着。在圈圈是烧纸钱。我妈还准备祭品呢!”说着就喊:“姑姑,祭品呢!今年的祭品还是我妈半夜起来准备的。”
篮子里拎着呢,摆了四样。
金镞给摆好,然后烧了纸磕了头。起身就把祭品分给家里人吃,这是必须在陵地里吃完的。他把点心递给姑姑,边上就有人喊:
“这娃,还说自己会呢,会啥呢?你姑姑出嫁了,不是金家的人。这个点心只能金家人吃。”
金镞:“……”这是什么话?
炎炎赶紧给放回去,“听话,你跟奶奶和你妈妈分了吧。”
“我妈能吃,您不能吃?”
嗯!
金镞抬手给塞到姑姑嘴里去了,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国家提倡独生子女,那只有女儿的人算啥?死了都没人给扫墓了吗?扯他的蛋去,“咱家我做主了!就给姑姑吃。”
“你这娃真是胡闹呢。”
“可不敢给你姑吃……”
金镞看着姑姑,“赶紧咽下去呀,我妈做的这个点心可酥了。裹了蜂蜜撒了芝麻,才做出来的有点软,你酥脆。现在凉了,你尝尝。”
“这娃,金家这点好风水,分给你姑姑了。”
金镞:“……”他低声跟姑姑说,“别听他们瞎说,我爷爷当年埋到这里,除了奶奶谁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好风水了?就是真有风水,那爷爷肯定会分一半风水给姑姑。”
炎炎被说的,这才把孩子塞到嘴里的点心嚼了嚼咽下去了。
桐桐实在不想跟这些人争执,只跟公社的几个熟人说话,就说这个祭拜和搞封建迷信是两码事。
正说着呢,金家几个年纪大的就挤过来了,找桐桐说话,“是不是跟老四商量商量,看看咱这祖坟该咋修……祠堂是不是也该修起来了。”
修祠堂?想修就修呗,那么多族人,你一砖我一瓦的,后人的心意到了就行。
桐桐就打哈哈,“你看,我们也不在,也不能出工。要不,叫金镞去扔两锹土,好歹是后人的意思。”
金中元就说,“桐,你是个妇道人家,不懂这里面的事。咱金家这风水起来了,你看你二叔,现在都进入了省序列了吧?这个我懂。这要是搁在古代,那都在知府之上的官位呢!你们两口子把事办的更大,这个我也是亲眼见的。你说,咱金家的后人把事都干到这个份上了,咱家连个祠堂都没有,先人在那边脸上有光没有?这个事得跟老四说,你说了不算。”
“那你是不是还想把我二叔放在族谱上,顺便给我二叔改个姓。”
“看你这话说的,是啥就是啥嘛!你二叔本来就是金家人。”
当官的老家修那么大的祠堂,这么高调的,是想干啥?你是嫌弃他的日子太顺当了吧。桐桐冷笑一声,就说道:“这个家还就我当了!修祠堂的钱,没有!资助学生的钱,我们有。只要是咱们公社的,考上大学的学生,我们资助学费生活费。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我还是这个话。要修祠堂,没有钱;要供孩子念书,这个钱我们有。”
说着就看跟来的众人,“我还就不怕得罪人。咱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呢!有些人的话能听,有些人的话不能听。人正心正的人,话能听!人不正心不正的人,他的话听了,也不怕被带到沟里去。”
这就是刻意的针对金中元了。
金中元还要说话,桐桐就问说,“叔,我跟老四没得罪你吧?你在朋城,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我们没有尽心?”
他自己回来也吹,说是他自己就花了老四一两万。
如今被桐桐这么一问,直接给问到脸上了。
桐桐又说其他几个年龄大的,“您们都是族里知事的人嘛,咋这么办事呢?钱花在活人身上,我们啥时候心疼过?你们就说,有没有必要大笔的扔钱弄个祠堂。咱把钱都花在娃娃的身上,叫金家的后人多出几个人才,这错了吗?”
那也不能说错了!
马上就有人说,“商量呢嘛,不是说非修不可。也就是那么一提,不当真。”
不当真就散了吧!要么说人真的混的特别特别好了,就不愿意回乡了呢。这乡真不是那么好回的。
朵朵坐着摩托到的时候,都到不了跟前。只能听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说:“桐还是那脾气,厉害着呢。金中元吹呢,说是他能拿事,他能拿个锤子事,把面子给撅回来了。”
“要十万修祠堂,亏他想得出来。十万都够修个金銮殿了!这金中元现在是越老越不值钱了。”
“桐说资助大学生呢。只要考上,老四跟桐两口子就供。”
这个事大家就觉得心理上很舒服了,谁家都有娃娃,谁家的娃都有机会。
那边黑子回头问朵朵:“你姐跟你姐夫是真T妈的有钱。”
朵朵就白眼翻他:“早跟你说了,我姐有钱,你偏不信。”
“也不像是给了你多少。”
“都给了我妈了,我妈偏我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朵朵弯腰拍了拍腿上的土,“你等着,别跑远。我去找我姐。”
桐桐没看见朵朵,她直接上车了。车没调头,往前开,朝前绕一段就能上大路。
真就是这么跟朵朵错开了……
第1614章 岁月流年(141)
桐桐没回老宅,真就是从门口过,她也没回去。
只是绕道金老大的家,将后备箱准备的东西给放下了,说了几句话,五分钟都没耽搁,直接就走了。回省城的时候又绕道金老三家奶牛场,也没进去看。两口子都不在,只有雇来的工人在。一样的,桐桐把东西一放,直接回城。
回去还能在家呆着吗?桐桐怕县上的领导和公社的领导追到省城来,当机立断,立马动身,去继承。
董源说,“打电话问过了,没有直接回羊城的飞机。”
“下午能飞哪,那咱就飞哪。”
“有飞沪市的。”
“那就飞沪市!”一般从沪市到羊城,天天都有航班。大不了住一晚,明天在沪市转一转,然后再回羊城也行。说着,她就叮嘱韩翠娥,“要是家里来客人了,你就说我记着去沪市见一个合作商,是M国人,对方只能呆三天,所以时间特别紧,走的很着急。有什么事,叫他们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行!赶紧走吧。留在家里感觉就像是散财童子,钱哗啦啦的往外淌。
这走的特别突然,林家准备了可多东西,桐桐都没来得及拿,直接就走人了。
飞机飞上云层,城市变成了地面上一个方框了,她才收回视线。
金镞看着外面,然后回头看妈妈:“以后……还回来吗?”
回是要回的,不过是低调一点,悄悄的回来悄悄的走罢了。
金镞也不高兴,“没回来之前,想回来。可等回来了,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想回来做什么?老院子你也见了。”
“我还想回咱家的老宅,想咱家的老水井……还有我的秋千。”结果从家门口,只顺着那条道儿往里看了一眼,看见一扇黑漆的大门,然后一晃就过去了,其他的再也没有看着。
桐桐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以后都会拆了的!城市的进城很快……再过些年,你再回来,早就面目全非了。”
“都陌生了,还是我的老家吗?”
桐桐没言语,人总得学会斩断的:你也该学会融入了。融入一个崭新的城市,融入一个崭新的环境,去结交更多的新朋友了。
金镞就道:“要是能把奶奶和姥姥、姥爷接出来就好了。”
说的都是傻话!你奶奶陪着你姑姑不是错,你姥姥、姥爷要是不给你姨妈和舅舅们帮忙,心理也过不去。
当然了,说这些话,作为独生子的金镞是很难理解的。
飞机在沪市落地,直接住了酒店。到了酒店孩子就给他爸打电话,“我们明天就回来,爸爸,你别太想我们。”
“不想!你们再沪市再玩几天,省的去了一趟,就住了个酒店。”
“也没太多玩的东西,要玩当然是去香江了。我们明天肯定就回家了,下午吧!晚上叫蒋师傅做我跟我妈的饭。”
桐桐直接把电话接了,“这是不想叫我们娘儿俩回去呀?”
四爷靠在沙发上,“想!特别想。”
两口子耍花腔说了好一会子话,挂了电话,四爷给徐斌打电话,“订机票,飞沪市。”挂了这边的电话,又给岑远民把电话打到他们在沪市的房间:“先别急着订机票,我明儿飞沪市。在那边玩几天吧。别告诉林工和孩子,叫他们好好的睡一觉。”
好的!
挂了电话董源还问:“金总有什么指示?”
没有!就是想陪老婆孩子了,明早要飞过来。
董源嘴里啧啧有声,“咱们这位金总,最叫人佩服的一点就是这个。有钱了吧,想扑上来的各式各样的女人多了,人家还就是看都不看一眼,要么说林工驭夫有道呢。”
“少念叨几句老板的私事。”
知道!知道。
因着桐桐以为是明天下午的飞机,所以肯定要睡懒觉的。这几天赶的特别紧,特别的累人。说是回家了,家里的东西还是早几年自家用的,房间里的东西都没动过。可就是怪了,真就觉得回去就像是……过路的旅店一样,并没有那种踏实感。
累了几天,泡澡出来,金镞已经睡着了。她也往被窝里一钻,挨着枕头就着了。
早起一看表,好家伙,十点四十了。
金镞睡的还要醒不醒的,应该是想上厕所了又实在不想动,就那么扭来扭去的。
桐桐干脆起来,打算洗漱。才刷了牙,就听见摁门铃的声音。
是董源他们吗?没叫早餐的。
她裹了袍子一开门,就见四爷站在门外。
睡眼惺忪的,瞪着大大的眼睛,嘴角咧的都要飞出去了。
“高兴了?”四爷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有风,快进去。”
桐桐才想挂上去亲两口子呢,金镞就蹦出来了,“爸——”
哎呀呀!穿着个小裤头蹦跶什么,感冒了,被窝里去。
四爷来了,这就真不用着急回去了。在沪市转呗,转到哪里算哪里。
两人带着孩子在码头转,在各个当年的租界转悠。怎么说呢?租界这个地方,桐桐走着走着就不由的停下来。像是一些老牌子的酒店,说是当年如何如何的盛况,四爷看着这些建筑,不由的露出沉思来。
扭脸问桐桐说,“要不要换个酒店,住过来?”
桐桐摇摇头,“算了!不折腾了。”
四爷攥着她的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金镞来来回回的看,问说,“爸,不在沪市买一块地吗?”
啊?
金镞看着那江水,“海景好看,这江景也很好看。我想要站在高处看江景。”
桐桐:“……”她干笑两声,抬手撸儿子,这孩子上辈子八成是个人间富贵花,忒会享受了。听听这说的话,多么的轻描淡写。他想站在高处看江景,谁不想呢?
江边、地皮、高楼,这都不叫事,是吧?
结果他爸还在边上点头,“行!听着信儿呢,这边有地要卖的时候,咱买点。”
金镞就高兴了,听的边上一样赏景的人一个劲的朝这边看,像是在看神经病。
看美景,吃美食,给身边的人放假,叫他们随意去转,购物也行,干什么都可以。在沪市很安全,不用谁跟着。
玩一天回酒店,四爷当然要打电话回去,看看公司有什么紧急事情没有。
公司没什么事,就是老家的电话特别多。
四爷也知道,电话必会多的。他这不顺势就出来了嘛,反正人不在,“有什么重要的电话吗?”
“省里那边几个领导打了电话,表示感谢的。另外,老家除了县里和公社之外,还有一个留言是姓林的,一天里打了几十个电话,说是联系不到林工,要是林工有时间的话,请尽快给她回个电话。她留了电话号码。”
“是男是女?”
“是个女人。”
“那你把号码报一下。”
这边记了电话,四爷叫桐桐先给回过去。桐桐摆手,“应该是家事,你先给省里回吧。我怀疑是大姐的电话,她想借钱,一直也没开口。我也没问,走的匆忙了。等会子给公司打个电话,叫他们从那边先给大姐寄汇两万吧。”
一会子接通了,直接告诉她钱已经汇出去就行,不用等她张这个嘴了。
“也行。”四爷说着,就在这边的房间直接给打了电话过去,号码是沪市的,这是做不了假的,“……见个客人,很重要的客人,不在家,实在是不好意思……”
彼此客套嘛,意思表达到了就完了。
就这样,还耗费了差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四爷完事了,电话发烫了。桐桐这才给留的号码打过去,那边一接起来就问:“你是哪里呀?这不是本地的号码?”
“我在沪市,之前有个姓林的给我打电话,留的是这个号码……”
“哦哦哦!你等一下……”
然后那边只剩下脚步声,大概得有两三分钟,那边才悉悉索索的,有人说话了,这一开口喊‘喂‘,桐桐就皱眉,这不是林可的声音。
“桐桐,我是姑姑,你怎么在沪市?”林温言一头的汗,喘息喘的呼哧呼哧的,几句话说完了,也没倒腾过来。
桐桐皱眉,“有事!您呢?有什么事吗?一天几十个电话,怎么了?”
“朵朵不见了。”
什么?
“朵朵不见了,晚上也不见回来,吃饭也不见回来。熟人那里也找了,同学、亲戚那边都找了,就是找不见了。听说,她回过公社……”
“是不是找她爸去了?”
“没有!我问过了。”
桐桐就说,“我没有见过朵朵。那天你回林家,没等我回去,你跟朵朵就走了。那天晚上你上家里来,也没有带朵朵。朵朵也没有单独找过我。回公社……应该是错过了。那天人特别多,围着水泄不通的,我在老家就没停,回省城取了行李,就直接去机场了。
直飞沪市,就没有回朋城。人不见了,你报警,找啊。我离这么远,找我能有什么用?”
“不是……我打听了,跟她一块学中医的那个女娃子说,朵朵跟她说,你会带她去朋城,她不学什么医了。我估摸着,她是往朋城去了。”
桐桐就皱眉:“她到朋城也不一定能进关内,没有关防是进不去的,谁都不行。她自己走的,肯定没开证明,没办哪些证,对吧?那你说特区外面那么大的地方,我到哪找去?只能说是看人家查三无人口的人里面,有没有朵朵。要不然呢?还能怎么办?登个寻人启事,她也得看报纸呀。广播上寻人,她也得有条件听广播,更不要说电视了。黑户……你去公社打听打听就知道黑户在那边啥待遇了。能保证基本的生活就不错了,还想要广播、电视,想什么呢?”
林温言就急了,“你能不能发个悬赏啥的……说不定就有见过的……”
桐桐都想爆粗口了,“她上学晚,但其实她成年了。一个成年人,智商正常,失踪到四十八小时了没有?本来还算安全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看见悬赏,反而把她绑了怎么办?你去打听打听,绑架勒索之后,有几个人质是能活着回来的?”
“那你说咋办?这么大一个姑娘,不见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没有办法,我就有办法了?朋城每天进进出出几十万的人口,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人根本就不是办法。你再打听,看她跟谁一块走的。她那个胆子,叫她一个人走她不敢。她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出息。先找她跟谁一起,一共几个人,是男是女……”
“打听这能干啥?”
猪脑子,“打听了,就能下判断。如果人多,暂时她不会有危险。再看男女比例,还有她跟男性的关系,如果是朋友,很亲密的朋友,那就能保证女孩子在外面能避免更糟糕的情况,懂这个意思了没有?”
就是谈的男朋友是个混混呢,那至少是她愿意的!这人至少能保证她不会遭遇别的危险。
林温言听懂了,“那我先挂了……”
桐桐没等她挂,自己先挂了。
林温言听着电话那边的盲音,尴尬的把电话放下。这是小区门口的共用电话,这会子工夫,花了三块五。
看电话的前同事一边织毛衣一边道:“你侄女说的对,赶紧的在这边打听,看看都是跟谁一块走的。她不跟家里联系,保不齐别人能跟家里联系呢。这边把人丢了,可能去朋城了,你找一个人在沪市的,她就是插翅也飞不起来,对不?”
林温言放下钱,转身走了。
电话亭这人收了钱,撇了撇嘴:朵朵那个孩子,可野了。前两年就整天跟一群混混子在门口疯,那喇叭裤穿了,又传什么牛仔裤,屁股蛋子都快露出来了。扛着个大录音机,戴着墨镜,在不远处的广场上跳舞。
一看就学的不是正经样。她也提醒过林温言,可人家非说:“都是她姐在朋城给买的衣服,买了不穿就可惜了。”
胡吹呢!邮寄东西的话,取包裹自己能不知道?她家月月有汇款单,但肯定没有包裹。邮局送汇款单的小伙子自己认识。
现在好了,那么大一姑娘,说跑就跑了,抓瞎了吧。
朵朵也抓瞎了,辛苦到了朋城了,进不去。
找了个□□的,她跟人说,“我姐夫是三生的金司晔……”
话没说完呢,□□的人就笑,“只要是从北省那边来的,十个里面有五个是说他认识姓金的……小姑娘,你是我今儿遇到的第六个说认识金司晔的。你说金司晔是你姐夫,人家那个厉害,说他是金金司晔的大舅哥……”
“胡说!我姐有个弟弟,但是没有哥哥。”
哎哟!还真能编下去。可只这么编可不行,钱不够,你说你爸是市长也没用。
朵朵出来了,黑子几个人在外面杵着,斜眼看她。她咬牙,看着铁丝网里面那么大的广告牌上‘三生‘的字样,把牙咬的紧紧的:
我谁也不靠,就不信不能出人头地。
第1615章 岁月流年(142)
朵朵真的找不见了。
没跟家里联系,也没有跟桐桐联系。桐桐也真的在报纸、电台、电视上刊登寻人启事了,不过为了她不陷入可能更大的危险里,她当然不能用她或是四爷的名义在朋城找。只能留了林温言的名字和他们小区电话亭的电话。
之后又专门去找关系,叫留意查黑的时候,跟北省的人打听打听,说不定就有消息了呢。
可结果呢,三个月了,这个寻人启事也都挂了仨月了,钱也没少花,可就是没有消息。
林温言到底是扛不住了,跟张九龙来了朋城,他们打听过了,确实是往朋城来了。
来的时候并没有跟桐桐打招呼,到了地方直接往公司去了。公司不是那么好进的,每天以各种名义找四爷的人也很多,不预约你肯定见不到,门卫不可能事事都通报。只能说你登记吧,登记了之后定点交给金总的秘书,看看怎么处理。
张九龙看着客气有礼,但就是坚决不退让的门卫,赶紧递了烟过去,“小同志,你看,我们大老远的从老家来……”
“我们上班的时候不能抽烟。”门卫很客气,还指了指边上的椅子,“您要是想等,那您就随便坐。边上的保温桶里有绿豆汤……窗台上就是杯子,您随意。”
绿色的保温桶真就放在外面,拧开水龙头里面是绿豆汤。
这大热天的,这边湿热湿热的,蚊虫这么多,难熬的很。张九龙手里拎着汽水,倒是不渴。只是老见不到人,这咋弄呀?
他就问说:“那金总什么时候下班?我们还得等多久?”
门卫摇头:“不好意思,我说不好。”
林温言一边用报纸扇着,一边道:“那你能进去问一声不?就说老家来人了,挺急的。”
正说着呢,就见门口来了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将他们两人挤开,自己过去又是递名片又是递烟的,“……就见金总一面,确实是有业务……”
这边还在掰扯着呢,紧跟着又来人,是做出租车来的,各个都在登记,留联系方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想走的,那就等着,并不保证一定能等到。等到了也不一定就会见。
张九龙听这些人坐在外面说话,这个说:“……门卫也不一定知道的那么清楚,旁边那是车库,直接从那边进出也不一定。听说市里开什么会,好些企业的老总都收到邀请函了……”
“不是下午才开么?现在应该还在。”
“估计今儿是没戏,要不回去等着……”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张九龙心里有数了,来的人太杂,目的不单一,不是门卫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不方便。这么找人家八成是找不到的。
林温言就说,“那要是这样……你说朵朵就算是找来,有啥用?”
张九龙朝对面指了指,“看那边……那是治安点。朵朵再傻,有危险就报警,这总知道吧。要么,就是她真的没有自由;要么就是她不愿意回来。”真要是自己报警,肯定能回来。电话亭拨打报警电话都是免费的,有啥不能打的?
林温言蹲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那现在咋办?”见不到这两口子的人呀。
“找个电话亭,给小金打个电话。”
电话是秘书室接的,“不好意思,金总不在,去市里开会了,我帮您记一下。您在哪个酒店住,酒店电话是多少?”
“我们很着急……”
“您就是再着急,现在也联系不上金总。市里开会,之后会有应酬,结束就直接回家了。我们联系不上。”
“那算了。”张九龙挂了电话,看林温言:“只能去桐桐的单位。”
找出租,说是气候研究所,结果这个单位知道的人并不多。司机直接给拉到气象局了。两人又从气象局打听了具体的地址,再搭车,这才在稍微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研究所。
这回找对地方了,可桐桐又不在,是鲁月华接待的。
她挺着个大肚子,一问是桐桐的姑姑,她就知道是谁了。这几年同事下来,根底多少都知道一些。再说了,桐桐找她表妹,报纸天天、天天的,肯定是知道的。
她把人请进去,叫吹一会子风扇。又给倒了水,把报纸递过去,“……可真是尽心了!只要看报纸,这么大的字咋能看不见呢?广播是两小时一播,我想着只要不是与世隔绝,总能听见的。电视上滚动字幕,两小时一出现。就是一直没消息,林工也是着急的上火。”
林温言就问说,“那桐桐呢?”
“林工去接设备去了。”
“啊?她有车,上面给我们配备了设备,也来了技术员。她跟所长接设备和人员去了,今儿未必能回单位。你们先找个酒店住下,明天你再来,肯定能见上,她总要来上班的。”
“今天不回单位?”
“有技术员呢,肯定要在外面吃饭,招待一下。完了再送孙所长回家,她就直接回家了,还来单位干啥?”
“那她家在哪里?”
鲁月华就不说了,只笑了笑:“都挺忙的,她搬家之后我还没去过。”才怪!同事都去过。
林温言和张九龙对视一眼,这真的就是没办法了。
从里面出来,再想搭车,这地方就不太容易了。得往前走好长一段,才能到繁华的地方。
盯着大太阳,一路走着,边上有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问两人说:“要冰棍不要,解暑。”
张九龙掏钱买了两根,卖冰棍的看两人的打扮就知道了,“是从外地来的,找亲戚没找见?”
“找见了!”林温言怕被骗,赶紧说,“找见了,我侄女就在那个研究所上班。”
“那我知道!有个研究员是金司晔的媳妇嘛,富太太。”
哎哟!还真有知道的,“你知道金司晔?”
“知道呀!谁不知道金司,那边一片地全被他买了……”说着,就指着远处,“看见没有,那个山尖尖……那是朋城最好的别墅区。金家就住山顶上……”
打车打到小区门口,这是真进不去。没有业主同意,没有业主家的人亲自来接,谁也不能放进去。
就是问人家一句:“金司晔是不是住在这里?”人家都不带回答的。
那就干等吧!等到几点算几点。
桐桐没在外面应酬,她得接孩子放学。
金镞也快期末考试了,一上车就嚷嚷,“我放暑假能跟小姑去夏威夷吗?”
“看你爸的时间吧!要是有时间,带你们去一趟也行。”
那就是还不一定呗。
金镞将书包往边上一扔,趴在椅背上跟妈妈说话,“我参加了篮球队,我能打篮球吗?”
能啊!打吧。
“要是打篮球晚饭就得在学校吃,训练完就晚上八点了,八点你们谁接我回家?”
“我。”
“其实我自己现在也可以。叫司机来接我就行。”
“我给你当司机,委屈你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我现在都长大了……”
“再过两年吧,你现在还太嫩了。”桐桐岔开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家里做什么吃什么呗。
正说着呢,金镞喊了一声:“妈——那是不是姑婆——”
桐桐都要过去了,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林温言。
谁家丢了孩子都着急,心情可以理解。桐桐停下来,摇下车窗,“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就来了?”
林温言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可真是如此。在老家,老张还是张副院长,在这边呢?谁认?要么说人离乡贱呢。
金镞下去,把后面的位置让给两人,他自己坐到副驾驶上。
桐桐不回家了,调转了车头,往酒店去。去给开了房间,要了一桌饭,这才在房间里跟两人说话,“酒店挺安全的,找不见先找个地方住多好呀。”
张九龙就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想叫他们去家里。他也尴尬:“你姑姑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才来的。本来想着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可你姑这人,倔的很。”
桐桐就看林温言:“电话该说的都说了,朵朵不是没有自由。他们一行十四五个人,有三个女孩,十一二个小伙子。这些小伙子不是肯干苦力挣钱的人,所以,一般的套子套不住他们。而且,你们也打听了,他们中有跟家里联系的,还有给家里寄钱的。这就说明他们找到了谋生的办法。朵朵是自由的,且没什么危险,做什么事,跟什么人在一起,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要是躲着不想见家里人,那谁找也没用。”
“那都是混混,朵朵跟着他们这一辈子就毁了。”
“您早干嘛去了?”桐桐问她,“她宁肯信混混,都不信你这个亲妈,这只是她的错?她跟混混在一块混,是才开始混的?她能信人家,就证明在一块有一段时间了,你察觉了吗?”
林温言捂着嘴哭,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后悔死了!真的悔都悔死了。
“你要坚持找,或是报警或是什么,都行。反正,我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也真的尽力了。她是个成年人了,你这个亲妈都管不了,谁能管的了?你也看见了,我也有孩子,我还有工作,我还有一堆应酬,我有我自己的日子。不能你在这里哭,我就得陪着你哭,对吧?远志还没吃饭呢,我得回家了。这里你们住吧,住到什么时候都行,我们月底给结账。要走的时候告诉前台,前台会帮着订票,也有车接送你们的。费用都别管,月底公司结算。”
说着,就直接起身,拍了拍金镞,“走了!回家了。”
林温言听见外面一声一声的都是在说,“林工慢走——林工慢走——”
桐桐在朋城是个很有牌面的人。
可她连她家都不让自己去。
桐桐一出去,四下里看看,这才叫孩子上车。上车之后才告诉金镞,“检查车辆,这是最必要的一个程序。下车要留记号,上车要查看。”
金镞一一记下了,然后隔着车窗玻璃看外面的霓虹灯,“妈,对面有人在看咱们。”
对面在暗影里,看不清楚。
桐桐一脚油门离开了,“总有认识我和你爸的人,也有认识车的,这不奇怪。但要是觉得有人一个劲的盯着你看,就得防备。”
知道了。
桐桐回头看了一眼,那暗影了还是啥都没看清。
她却不知道,暗影里站着几个穿着吊带和超短裙的姑娘,十七八、十八九大的样子。
这一片酒店最多,也有迪斯科厅,还有一家酒吧。很多酒店都带有酒招待,就是陪酒。黑子去找活去了,她俩在这里等着呢。挣多挣少,这得看运气。要是有钱有势的,给的就多;要是老实的,就能讹一把。反正逮住就挣呗。
个稍微有些丰腴的姑娘看着远去的车辆,跟其他人道:“看见了吗?那就是阔太太。”
其他人还没说话呢,后面就传来呵斥声:“她妈的怎么那么多话?”说着,还抬脚踹了那丰腴的姑娘一脚,“都消停点,等着活呢。
说话的人是个姑娘,从巷子里走出来。穿着短袖牛仔裤,头发烫成大爆炸的样子,手里叼着烟,凶神恶煞的。
见把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都吓住了,朵朵才看了远去的车子一眼。回头又靠在墙上,叫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塑料拖鞋一见火星,烧出一股子臭味来。她张嘴就骂了一句:“我艹!”
身后有个小个子的姑娘低声道:“古多姐,今晚是歌舞厅,还是酒店包房?”
“哪里看上你们就去哪里,少啰嗦。”她又点着一支烟,看着夜里的星空。不走出来,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还能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活是黑子找的,帮一个大老板往出送货,往回收钱的。进出的边防证这些都是这个大老板给办的。她最开始以为送货就是送货,可怎么也没想到,货是这样的。
把货送走了,黑子蹲在她的边上,两人一人一瓶啤酒,“真不回去了?报纸、广播、电视天天都在找你。”
“找我回去干吗?”朵朵坐在马路牙子上,将啤酒往嘴里灌,“回去就嫌弃我不争气。可我就是学不会,学不会靠不好,我妈就骂,觉得我都不像是她生的。人家靠上大学了,人家有正式工作,就我不行,是吧?”
黑子没言语。
“铁路乘务那么容易呀?人家那长的好的,推个餐车就行。我这样的上去就是打扫卫生洗厕所的,我受不了怎么了?我不想带孩子,我不想当幼儿园老师,我从小就讨厌孩子,这又怎么了?非要叫我去学中医,那药味我闻见就不想吃饭,我告诉她,她在乎吗?
“朵朵打出一个嗝来,“她说的对,我本来就姓古。我爸不是啥好人,我那边的哥哥姐姐都不是啥好人。怎么了呢?那就坏呗。坏人不都过的挺好的。”
“也不能那么说!我……我其实还挺怕人家知道你跟你姐的关系的。毕竟,我听说,你姐夫在朋城这地方没几个人敢得罪。”
朵朵轻笑一声,“管肯定是会管的,但也差不多,不是叫我学这个,就是叫我学那个。我要能学会,能等到他们管了我才去学?
他们管了,我就能学会了?我觉得大老板的话挺对的,一个人一个活法。有智的靠智吃饭,有力的靠卖力气吃饭,有色的靠出卖色相吃饭……没良心的人就卖良心吃饭。我做了坏事不害怕不后悔,就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就能吃卖良心的这碗饭。”
黑子都有点怕朵朵,“你……你这是变的有点……”
“我现在就想着,大老板什么时候给咱俩一个摊子,叫咱们看着。
一个月赚个成十万,还不成问题吧。”
行吧!那就先好好干活,干好了,大老板会叫看摊子的。黑子说着就又低声道:“告诉那些娘们,叫他们跟客人喝酒的时候多留意点消息。有消息及时告诉你,回头要是消息有用了,再奖给他们钱。”
“哪些消息是有用的?”
“我给你举个例子,之前就有个老板的司机,跟咱们的姑娘喝酒的时候不小心说了一句,他老板明天要去见哪个公司的谁谁谁,这个消息那姑娘报上来了,咱拿着消息去卖给对家,十万可不行。
截一个生意赚的可能是千万以上。
懂了吗?”
朵朵将啤酒瓶子踹开,“这样啊……这来钱也忒快了。”
黑子用肩膀撞了撞她:“所以,别总凶神恶煞的,对那些女人好点,有用。”
明白了!你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等将来咱挣了钱了,也在山顶买别墅。”
朵朵就笑,“嗯!买别墅。”
林温言不知道,她找的人就在酒店对面的马路沿上坐着呢。早上起来,酒店房间的电话响了,张九龙一把接起来,那边传来朵朵的声音:“我妈呢?”
“朵朵?”
林温言一把抢过电话,“你个死丫头,你在哪?”
“你回去吧!别找我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告诉我姐,别发寻人启事了,我都看见了,我不愿意回去。我觉得朋城挺好的……这里能容的下我姐跟我姐夫那样的人,也能容的下我这样的人。他们有他们的道道,我有我的道道……我们谁都能过的挺好。以后,我每月也给你汇一百块钱……”
“你找到工作了?”
“嗯!能来的都能找到工作。”
“够你用吗?我不用你寄钱。”
“够!花不了。”朵朵站在酒店楼下的电话亭里,看着从酒店里进进出出的人模人样的人,嘴角露出几分不屑的笑来,然后才道:“妈,等我买了别墅,我接你来住。”
电话挂了!
朵朵没走远,林温言也没再找,叫前台订了机票,两口子走了。
走的时候朵朵就在对面酒店大厅里站着,隔着落地的玻璃窗看着他们夫妻,看着他们上车,看着车子缓缓离开。
林温言临走前给桐桐打了电话,只说要回去了,并没有说朵朵给打了电话,说了些什么内容。反正就是住了一晚上,可能认清了孩子要离家的现实,也应该是觉得桐桐的冷淡很伤人,不想多说,然后直接走了。
走了就走了呗。
桐桐给徐斌打电话,“把寻人启事撤了吧。”亲妈都不找了,咱也不用再找了。
徐斌应着,桐桐顺嘴又问了一句:“你们金总今天忙什么呢?”
“是报社又联系了,说是想采访咱们公司工人的业余生活。”徐斌就道,“您也知道,对私企工人的待遇的问题,其他厂子闹了很多负面新闻。咱们厂子这方面做的不错,想拿来做典型。”
“哪个报社?”
“朋城日报。”
“哪个记者采访?”
“秦记者。”
桐桐手都放到算盘上了,就又停住了,“秦记者来采访?三个月前,我回老家的时候,那个专访是不是还是秦记者采访的?”
“是!她是秦领导的亲侄女,这事我跟您提过。”
知道!知道!秦州的侄女秦燕。
“采访是几点呀?”桐桐装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徐斌看了一下时间,“说的是下午四点。”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说是一个半小时左右。”徐斌赶紧问,“是您有别的安排吗?”
桐桐心说,四点开始,一个半小时左右,这就五点半了。再客套几句,就奔着六点了。六点是吃晚饭的时间,不留人家吃顿饭好像也不合适呀。
她就说:“这样,你告诉你家金总,就说今天五点半,我准点去接他。”
“好的!如果金总问有什么事,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一天没见了,想他了。”
徐斌:“……”许是老板娘知道他被臊到了,所以直接给挂了。
然后他红着一张脸,往办公室去。
四爷看了看杯子,“不需要水,你休息去吧。”
“不是!”徐斌吭吭哧哧的,“林工问了您今天的安排,让我告诉您,五点半准点接您……”
然后呢?没说什么事?
“然后……然后林工说,一天没见了,想您了。”说完,直接给窜了。
四爷:“……”我干什么了?什么也没干!有这么吓唬人的吗?他赶紧把电话给回过去,“是有事?”
“没事!就是想去接你,不行呀?”桐桐扒拉着算盘,“先挂了,忙着呢。五点半见!”
四爷就喊秘书室,“拿一下今天的日程表给我看。”
这一看,四爷就点在采访上——这个醋坛子!
第1616章 岁月流年(143)
采访说是四点开始,但是秦记者三点就到了。
张守成去接待的,特别的热情,“秦记者,您看看,正热的时候您来了,辛苦辛苦。”说着,赶紧叫人,“拿饮料来,冰镇的西瓜拿一盘来。”
秦燕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米白的运动款的短袖短裤,这会子看着空调:“张秘书,最舒服的办公环境就属你们公司了,空调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南边。说实话,在办公室实在太热了,我说我早去一会子蹭空调吧。要不是到的太早怕耽搁你们的事,我恨不能早上就过来。”
张守成哈哈笑着,给把饮料打开,又把西瓜推过去,“您看您还需要什么?”
“太客气了,这已经很麻烦你们了。”秦燕说着就问:“你们金总呢?忙吗?要是不忙,咱们提前开始。”
“啊?”张守成就尴尬的笑了两声,“您看……这么大一企业,时间肯定很紧的。三点我们金总跟一个客户要打越洋电话……”
“我就是问问。”秦燕抬手抓了一边报刊架上的报纸,“那张秘书忙吧,我在这里等等。真不着急。”
好的!您随意。
新的办公区还在装修,现在这个办公区还是老的。没那么大的地方,秘书室只能在办公室外面的大厅里。一般等待见金总的客人,也会在会客区等着。
秦燕坐在那里,几个秘书都看的见。
其中一个秘书低声问董源,“这秦记者……有对象没?”
董源朝那边看了一眼,声音更低了,“三十岁了……离了一次婚,没孩子。”
“离过婚的?”
那你以为呢?
“咱们老板也才三十一不到吧,林工还不满三十。可人家俩的孩子那么高了……我是真没想到秦记者是离过婚的。”说着又打听,“
为什么离的?
“不清楚!”董源拍了拍对方,“少打主意,只凭着人家姑姑,这朋城想娶她的能排到海里去,能轮到你?”
张守成路过的时候轻咳了一声:干什么呢?怕人听不见?
四点整,秦燕站起来,将相机拿好,又拎了包站起来。
张守成点了点头,请她稍等,然后去瞧老板办公室的门。
四爷拿着计算机的书在里面正看呢,这会子一看时间就将书扣下,朝外指了指。
这意思是不在办公室接受采访,去外面的会客区。
结果一出去,秦燕都已经等在办公室外面了。她眯眼笑,“金总太客气了,劳您亲迎。”
四爷点了点头,率先往会客区去了。
张守成请秦燕:过去做吧。
秦燕失笑了一瞬,跟着过去了,然后举着相机:“金总,先给您拍一张吧。”
四爷摆摆手,“不用!我看了你们的采访大纲,你们的主要目的是看职工的业务生活。那么主体就不该是我。这个时候大篇幅的报道我,这像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之前有跟你们领导通过电话,沟通过这件事,你没有得到变更通知吗?”
秦燕愣了一下,“我是想着,将金总和职工的距离拉近一点。叫大家……”
话还没说完了,门外就有说话声传来,徐斌带着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士进来了,四爷笑道:“方主任,劳你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
秦燕也起身:“方主任怎么来了?”
方主任看了秦燕一眼,这才解释,“这个小秦是个急性子,提前跑来了。没耽搁您的工作吧。”
“没有!”四爷说着就看董源,“那你就带路,带着方主任和秦记者去职工宿舍,职工食堂,职工的休闲室转转。”
说着跟方主任握手,“那我就失陪了。”
好的!好的。
四爷又浅浅的跟秦燕握了一下,然后直接回办公室了。
秦燕有些失神,回头看了一眼。背影修长,肩宽腰细腿长,白衬衫就是最简单的款式,从后面看可以看见那肌肉轮廓。下面就是最简单的黑西裤,笔挺笔挺的。腰间那条皮带……是一款很贵的品牌。脚上的黑皮鞋黑亮黑亮的,一点灰尘都不见。
背身而行,能看见他卷起袖子露出的半截有力的胳膊和修长的双手。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一只手握成拳然后放到唇边,紧跟着他轻咳了一声,就闪身进去了。她最后的印象是那拳头上看得见的一条条青筋和手腕上一只黑色腕带的手表。
大夏天的,所有人都一身臭汗,就只这个人,一身干净清爽的味道。像是竹香,又像是一种雨后草木散发出来的清香。他的头发干净利落,乌黑发亮,没有那么些成功男人所谓的大背头和发胶,就是很自然的样子。他也不用那个样子的包装,就是最随性的样子,可就是走到哪都叫人觉得迷人。
在一起会议的场合见到他的人很多,报社的女记者都见过。谁不说这位是最有魅力的男士?
倒是他的夫人低调的很。都说是一位美人,且是一位非常能干的美人。可见的其实真不多,都只是口口相传而已。
方主任拉了秦燕一下,“走了。”
秦燕跟着出去了,负责拍照,采访有方主任,顺顺利利的,花了一个小时活就干完了。
这要走了,秦燕就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们该跟金总告辞的。”
董源也没拦着,“那就请吧。”
可一上去,张守成就一脸的歉意:“金总说,千万叫我招待好二位。您看,这都五点了,咱去吃顿饭。”
“客气!客气!真不用。咱们都是为了工作嘛。”
“一定要的!”张守成就跟着往楼下走,“饭店都定好了,不去就浪费了。一定得赏脸。”
盛情难却,这就去吧。
公司的车,一路往饭店去。
秦燕就问说,“金总也过来用饭吗?”
“不好意思。金总今儿提前下班了。”
“也是,应酬多。”
张守成三十多了,被老婆踹了的那种。那是过来人了,不是董源那种小年轻,他什么看不出来呀?这会子只呵呵的笑,跟方主任笑道:“我们金总说,您是朋友了,在您面前没什么遮掩的,实话实说。那我就实说了,我们金总去接林工下班了。”
“哎哟!那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呀?”
“没有!林工今儿晌午打电话,说是下午五点半见,要来接金总下班。金总哪里敢劳动林工接呀?五点半点,那肯定是五点下班。我们金总得赶在五点之前去研究所外面等着,等着我们林工下班。金总说,老婆要见,那就是想见。想见的时候一定得第一时间叫她见。这不,四点多就走了。”
方主任哈哈大笑,“外面都传金总怕老婆,这哪里是怕嘛!用现在年轻人的说法,这叫爱!”
张守成就笑,紧跟着岔开了话题,再不说这一茬了。
秦燕看着车窗外,又继续低头摆弄相机去了:气候研究员—一林工。还真是八竿子搭不上关系的两个职业的人,凑到一起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挺有意思的。
四爷四点五十都到了,车一进来,老孙就看见了。他笑着过来,四爷就不得不下车。
“你可是个大忙人,怎么过来了?”
四爷朝办公室的方向指了指,“林工有召唤,敢不来?”
“那是得来!必须得来。”老孙指了办公室,“先跟我去办公室。”
“马上下班了,我去看看她。”
也好!
桐桐办公的地方就在一楼,一个办公室坐好几个人。就因为她擅长算盘,每天的计算量都堆在她的面前。
还没到跟前呢,就听见她的算盘上噼里啪啦的。四爷从窗户上往里看,就见桐桐坐在吊扇的最下面,鼻尖上还都是汗。她一手数据本,一手算盘。她边上站着个小伙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这是个没见过的,不像是研究所的。
鲁月华先看见她了,才要说话,四爷摆摆手,别叫她出声打搅。
桐桐抽空还看了一眼表,将数据本推给小年轻,“你报吧!快点。”本来都要完了,结果横插一杠子,赶五点完不了就不能五点半到公司了。
于是,一个人报,一个人双手打,四点五十八分,桐桐把数据一划拉,然后说小年轻,“这种的你以后自己处理!”拿给我干什么呀?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小年轻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您还是事。要不然,改天我请您吃饭吧。”
吃的什么饭呀,“我要接孩子放学,没有那么多改天。不用谢,不麻烦,就这样。”然后东西往抽屉一收,拎了包就要走。
结果一转身,四爷双手插兜站在办公室门口。
鲁月华打趣:“来了有一会子了。”
桐桐跟她挥手告辞,然后一蹦三跳的过去:“采访这么快就结束了?没请记者朋友吃顿饭?”
你连人都没见,醋的莫名其妙。
四爷拎了她的包,先站在台阶下,然后回头看她:“背你?”
背就背!桐桐过去趴他背上,“我觉得最近水果吃的有点多,好像胖了几斤。”
“没有!吃了水果又不好好吃饭了,能胖哪去?”四爷掂了掂,是没胖,“接了孩子去外面吃?”
吃什么?
“有土家菜馆,风味独特。”
“什么口味的?孩子能吃吗?”
都能吃!四爷笑道:“酸、辣为主,又酸又辣!”
桐桐从他背上下来,都要上车了,才反应过来:谁又酸又辣?说清楚!谁又酸又辣?
四爷哈哈就笑,把她往车里塞:“甜的!甜的。”
接了孩子,一家三口吃饭去了。
秦燕隔着玻璃,看见那两口子带着好大一个儿子,往对面的土家菜馆里去了。那个女人,她没看清楚脸,只看见她一手牵着男人一手牵着儿子朝里面去了。那个男孩回头朝这边看了,好漂亮的一张脸蛋。
金镞注意到有视线盯他,他低声问:“妈,对面有人看咱们。”
不错呀!进步很快。
第1617章 岁月流年(144)
夏天的朋城高的不是温度,而是湿度。在家里呆着是特别舒服的,单位上呆着是极其不舒服的。
为了桐桐呆的舒服,四爷给研究所捐赠了空调。
不过这玩意费电,研究所的经费还得省着用。于是,大家默契的很,都在会议室办公吧。大家开一个空调就好。这么着省着的电费夜里还能继续开着,晚上可以在会议室里打地铺嘛。怎么睡着舒服怎么来。
这个东西一旦习惯了,就真的离不了了。
老孙给愁的:“这么贵的东西,勒紧裤腰带明年也得给家里添一台。”
鲁月华就说桐桐:“你这空调都顶的多少年的工资了,天天、天天的来上班,白干呀?图什么?”做不的阔太太去,真是有福不会享。
桐桐告饶,“别挤兑我,有的用咱就用吧。回头这玩意普及了,也就不稀罕了。”
那得多少年呀。
凑到一块办公,不热不烦躁,其实也是可以忍受的。
哪个办公室的电话一响,都没人乐意出去接电话去。感觉一出去就一身汗。
今儿才坐下开了个会,那边电话就响了。老孙一听是他办公室,赶紧就跑。等回来的时候就喊桐桐:“林工,准备一下,报社的记者来采访。”
桐桐还没说话呢,其他同事就喊:“怎么想起咱们这单位了?采访什么呀?”
“这不是疟疾基本控制住了,咱们单位作为预警单位,领导没忘了咱呗。说是上面给的采访任务……”
那倒是说得过去。
桐桐忙她的,她想投稿国外的气候杂志,正在改论文呢:“谁接受采访都一样的,孙所您应对吧。不管谁去呢,不都一样,都是大差不差的答案,咱们开会关于这个说了多少回了,干嘛非我去?我不爱接待人。”
“人家指名道姓要采访你,说是你当初是个领导汇报的那个人。怕是秦领导亲自嘱咐的……赶紧的!好好说,说的好了,回头咱们也好向总院汇报。”这边拉桐桐,那边又打发小年轻,“去把小会议室的空调打开,再去买点水果,泡点茶晾着,抓紧时间……”
桐桐真忙着呢,“等他们来了我就去。”
“倒饬倒饬!咱们得有个好的精神面貌。”
桐桐低头看自己,还要怎么倒饬?就这样吧。她说老孙,“上班倒饬的那么光鲜的,不证明咱没好好工作吗?一切保持常态,成不?人来了,我过去就行了。”
老孙就点桐桐:“你这个小林。”
“我哪次的决定也没坏事呀,您听我的吧。”愣是把人给搓出去了。
其他同事就笑,老孙就这点不好,一点也不像个学者。
桐桐忙她的去了,她觉得这次还得是那个秦燕。怎么着了?还得我提前准备着,迎你么?想什么呢?
本来说的是上午九点半来采访,结果老孙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十点十分,人家才姗姗来迟:“不好意思,没打到车。让您久等了。”
“理解!理解。”老孙把人往里面带,“挺热的,赶紧进去凉快凉快。”
屋里果然凉快。
秦燕看了跟着自己的实习生,“小于,拿证件给孙所看看。”
小于赶紧拿证件出来,双手递过去,“孙所,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记者证、采访证明。”
“好的!好的。”孙所看秦燕,“秦记者,常在报纸上看见您的采访稿。”说着又开小于,“小于记者?”
“实习记者。”小于抿嘴笑了笑,将证件收回来放包里,乖乖的坐着去了。
秦燕这才问说,“孙所,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能开始。”孙所说着就朝外喊:“林工,来一下。”
小于探头往出看,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也在报社找到了之前跟她有关的报道,还有她的照片,可那到底是纸片的。好些人都说这位林工特别好福气,当年嫁给金总,一穷二白的,而今那富的,钱跟水似得天天往家里淌。
她也想看看这位真神长这么模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大功夫外面传来特别轻盈的脚步声,也就十几步吧,人出现在门外了。打扮的一点也不出奇,一件白色的衬衫,半卷着袖子,在空调屋里正好能护住胳膊肘的长度。一条很宽松垂感很好的裤子,看着就很舒适。脚上应该是软底的皮鞋,要不然不能那么轻,走路声响特别小。这样的衣裳都叫人瞧着她的腿特别长,就跟挂衣服的模特架子一样。
而且,她的头真的不大,但是长相却真的很漂亮大气。脖颈修长白皙,一点太阳光顾过的印子都没有。
要说有哪里不足,就是人看着威严了一些,冷硬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淡漠了一些,这跟一般人见到记者的态度可一点都不一样。
她就这么一步迈进来,自己就觉得椅子咬屁股,赶紧就站了起来。站起来了,扭脸去看秦姐,发现秦姐也已经站起来了。
桐桐朝两人点头,“别客气,请坐。”
声音清越,广播上的播音乐说话也就这样了。
孙所在边上介绍,“这就是林工。”然后给桐桐介绍两人,“这位是秦记者,这位是实习记者小于。”
桐桐对两人再客气的点头,“坐吧!别客气。”
秦燕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动伸出手,“林工,久仰大名,可算是见到了。”
桐桐跟她浅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然后招呼对面盯着自己一个劲好奇的看的小于,“吃水果呀,不用拘谨。”
小于应着,小心的抓了一颗荔枝,慢慢的剥着。
桐桐又招呼秦燕:“解暑茶,秦记者喝一杯吧。”她抬手将杯子推过去,“请吧。”
这个秦燕,就是三十上下该有的样子。纹眉,化了妆,嘴唇上了色。但是大夏天的,肯定会出油的。说起来,就是个很追求生活品质,很爱打扮,很时髦的女人。
进来上身穿着一件浅蓝的无袖衫,露着两条胳膊。下身是一条到膝盖位置的热带风的大花绚烂裙子。这一身好似在哪本杂志上见过,香江那边的明星穿这个拍过一张。
秦燕端起来抿了一口,从对方的双手双扫过。她手上有一款特别简单的戒指,是黄金的,又细又素,跟金总手上的应该是一对。
现在其实很少有这种戴戒指的讲究,尤其是戴婚戒的就更少了。这夫妻俩是自己见过的唯一一对。
她就笑着调侃:“您手上的戒指,我在金总的手上也见过。”
桐桐只‘嗯‘了一声,然后问说,“能开始了吗?”
既没有解释戒指,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金总的手上看见过。
秦燕给桐桐贴上了一个标签:这是一个高傲的女人,爱端着,不太擅长交际。是一个典型的学者型女人!古板、枯燥、无趣。
她拿出采访本,“那咱们就开始。”
“请。”
秦燕问说,“咱们是疟疾疫情得到防控,最初的预警是林工发出的。”
“不是!是气候研究所发出的。是我们进行探讨和验证,一致通过的,这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但是您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气候研究涉及到方方面面,每一个环节都是不可或缺的。这没办法说谁能起决定性的作用,这么说不严谨也不科学。只能说,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了。说起辛苦,真正辛苦的是每天不管天气都得坚持户外采集的工作人员。尤其现在的技术条件跟不上,很多数据都需要人力的参与。所以,我们中大部分人都在坚持轮流户外作业。”
“那么您呢?您也会轮流户外作业吗?”
“会!但我轮的比较少,因为我在算这个方面更擅长一些,主要承担了现阶段所里的所有计算任务。等以后,咱们的资金充足了,计算机引入了,这些计算就可被替代……”
“那时候您还会坚持户外作业吗?”
“我相信那个时候我们的气候科研也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阶段,我们的设备会更先进。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当然会坚持,这是我的工作。”
秦燕放下笔,笑问道:“我能问一句题外话吗?”
“请讲。”
“大家都知道,您的家庭条件优越,可以说,您不缺这一份工资。那么,是什么让您坚持您的职业?难道做个帮助丈夫成功的贤内助,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很诧异作为记者问出这样的话来。”桐桐看着她的眼睛,“作为舆论导向,以物质、以金钱的多寡来定义成功与否,这是极其偏颇的。我先生做实业,大量的资金用在科研上。为什么?因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从事的是一门科学工作,它的价值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任何一个默默无闻不求名不求利的科研工作者,他们或许一生都在研究中体验失败,但他们的价值不可估量。
而作为女性,我们生活安定的国家、安全的环境里,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社会前提,那么我们的选择就能是多样。做想做的事,做喜欢的事,有权利做选择,这是我们的先辈用鲜血争取来的。科研是我的选择,因为我愿意;我也尊重选择做贤内助的女性同胞,她们愿意,那自然有另一番属于她们的精彩。”
说完,她就直接起身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孙总吧。我今儿的工作量大,失陪了。”
然后起身,真就转身走了。步子迈的那大,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小于忍不住都想喝彩,这位林工也太飒了吧。记者采访是有一些话术在里面的,不一定是坏心,但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更能得到一个真相的答案。所以,很多记者采访的时候都很喜欢用话术。
她跟了这段时间,就觉得秦姐的话术其实是很厉害的。
每次采访别人,对方都很容易掉坑里,然后再往回找补。找补了,秦姐也会很和善的给对方补充,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所有被秦姐采访过的人都觉得秦姐是个很厉害的记者,也是个很好的人。
可这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林工没掉一个坑,顺手揪住秦姐的话把儿,狠狠的拧了一把,然后人家走了。
她真的很厉害的!该说是又红又专呢,还是说她这个人脑子转的快,嘴上应付的更快。
采访结束,都到午饭时间了,这次没有吃午饭就直接告辞了。在这边不好打车,就得一路走着往大路上去。小于给秦燕打着伞:“秦姐,这个林工……”
什么?
小于不敢说采访的事了,只能说,“这个林工真的是个美人,你看见那皮肤了没有,白嫩白嫩的。我细看了,她是素颜。唇红齿白,肤白貌美,金总真是好福气呢!您看见她的手了吗?手跟葱管似得,又不是过分的肉敦敦的,也没有过分的干柴,用我奶奶的话说,这就是贵人手。”
“少说两句吧!不热呀?”秦燕一边走,一边用本子扇风。走了好一顿,然后回头去看,又给林雨桐补了一个标签——过分的强势、过分的精明,过分的伶牙俐齿。
古板、枯燥、无趣的性格,强势的态度,精明的内核,偏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这样的女人自家姑姑喜欢,在自己面前可不止一次的夸,夸这位林工是多能干的人。
嗯!是挺能干的,能干的有点吓人。
而当天晚上,桐桐就给秦州打了电话,问候了一声之后,就说起了采访的事,“也见到了秦记者,有点意外。最近跟秦记者打交道可不少,之前去公司采访,第一次是秦记者,第二次金总喊了方主任来……我没想到报社又指名道姓要采访我,还是秦记者来的。我们孙所说,叫我一定得给您道谢……”
秦州含笑听着,两人说了一会子,那个采访的事也就是顺嘴一提,好似就是专门感谢领导记得。但挂了电话,秦州却皱眉,这个燕燕呀,怎么办事的?
作为领导,私下确实关系不错,她也知道两人在京城的根底。但这些,不用拿到桌面上来谈的。越是私下有来往,哪怕不是经济上的来往,这明面上越是得远着些。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呢?本来干干净净的关系,有心人也会觉得不怎么干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私下拿了什么。
这很不明智嘛。亲近就不在这个事上!
桐桐打电话其实是在提醒:来往太频繁了。
是!自己无儿女,孤身一人。把这个侄女接到身边,一是怜惜她离婚,二是父母在家里记挂,接纳个小辈好叫老父母放心的。
但这个孩子实在是——悟性差。
秦燕回来的挺晚的,都快十点了才回来。
秦州从书房出来,秦燕换了鞋就愣了一下,“姑姑,您还没睡呀?”
“又喝酒了?”秦州皱眉,“你们这个采访……每次都吃饭,这不合适。这招待规格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人家盛情相邀,非不去,这以后都没法见了。况且,我们单位也要拉广告谋福利嘛,不去吃也不好。”她放下包,揉了揉肩膀,“
这一天天的,跑的可真累。姑姑,能给我们单位批一辆采访车吗?每次都打车去,费用加起来也不少。这出租又贵。”
“那就自行车,公交车。交通工具很多嘛,为什么一定得是小汽车。”秦州给倒了水递过去,就说,“不过,大热天的太辛苦了,女孩子在外面应酬到这么晚,也不合适。我给你们报社打过电话了,以后出去采访的任务就不派给你了。你做一些文字校对和排版的工作嘛……”
“姑姑,我更擅长采访。”
“那写写通讯稿也很好嘛。”秦州就道,“你看你这么累,休息不好,也不成。况且,你都三十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给你介绍的那两个小伙子怎么样呀?我记得一个是朋城大学的讲师,一个是朋城医院的大夫。也都是离异,没有孩子。各方面条件,我觉得很合适。你抽空见一见,跟人家多接触。早点成个家,早点生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要是结了婚,再这么不着急就不合适了。”
秦燕才要说话,秦州转身回卧室了,“冲个凉,赶紧休息吧。”
然后人家真走了,秦燕都不知道为什么的,这就不能出去采访了。出去采访不仅是吃喝上的问题,很多单位还是很乐意塞礼物的,这是有额外收入的。就像是采访这些企业家之类的,这不是谁都能抢上这样的好事的。
结果,姑姑一个电话,没了!领导肯定不会违背姑姑的意思的。
可这为什么的?就因为在外面应酬的晚了,然后喝酒了?
报社的领导第二天到的早,先叫小于,问说,“昨儿采访是遇到什么事了?”
小于正在写稿子,替秦燕写的,她不敢瞒着,秦姐的意思是最后那一段跟林工的题外话就不要提了,但林工的话其实说的很不客气的。她这会子就一五一十的全学了,“……林工说完就走了,看样子心里该是有些不高兴吧。”
“怎么不早说。”领导点了点小于,秦燕这个话说的很不谨慎,也很不合适,这不是话术的问题。
于是,秦燕来了之后怎么跟领导申请,人家都不再放她出去采访去了。就是连写稿子的活儿也没给她,她现在负责广告业务。
报社其实没那么轻松的,主要是记者和编辑。记者要出去采访,分不同的版块。编辑也得分白班和夜班。日报那肯定是要上夜班,晚报一般都是白天忙。如果记者干不成,指望他当编辑吗?那就只能是广告了,这一块她比较擅长。
秦燕皱眉,这不一样呀!记者上门,人家用的找记者;
广告嘛,是咱求着别人,对吧?现在这广告途径也多,报纸也多了。日报、晚报、青年报、妇女报等等,还有几十家子突然兴起的杂志社,都是私企。他们搞一些时尚、小说刊登、明星绯闻什么的,销量还特别好。所以,在报社做广告,还是要拉大客户的。
小于把采访稿写好,小心的递过去,“这两篇……完成了您就可以交接了。”
秦燕抓过来一看,看了几遍:“不是说把最后那段题外话给删了吗?”
小于缩了缩脖子,“主编说,林工说的挺好的,正是当下要大力提倡和宣扬的,删了不合适。”
“你不写,主编怎么知道?”
“领导问了!问采访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再没说其他。然后领导也说林工说的挺好的……我可不敢删。”
秦燕将稿子递回去,她怀疑林雨桐告状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巧。
这个女人真是……小心眼!睚眦必报。
桐桐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鲁月华问说,“是你家金总又想你了?”
“也可能是谁骂我了。”
谁骂你干什么呀?你这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的。
桐桐就笑,不得罪我的人当然觉得我是老好人,可得罪过我的人,估计心里能把我骂的死臭死臭的。
就秦燕那点段位,都懒的跟她掰扯。一个电话几句话,不就KO掉了吗?
她回去还挤兑四爷:“你看你惹的那个桃花,一点都不上档次。”还好意思舞到我面前?那动作耍的倒是眼花缭乱的,可屁用不顶呀!动动手指就够她受了。她还问说,“要不要给老道去封信,给你寄个转运符来。桃花这个玩意,我不是很在意的。但要老是烂桃花,我出门都觉得没面子。”
四爷:“……”你就说你损不损?!人家那桃花一点也没烂,有那么一个姑姑,人家也是正经的香饽饽,想摘那朵桃花的人多了。真不至于这么连损带贬的,这不厚道。
桐桐朝他哼了一声,“我这也是给某些人提个醒,叫人知道知道,我这个人厉害着呢,收拾人的手段也还多着呢。省的时间长了,再给忘了。”
四爷:“……”你这是想给谁提醒呢?包括我吗?我知道你厉害着呢,手段也还都没使出来。你放心,再过多少年,这一点也不敢忘。
话没说,但四爷用他的眼神表达了他坚定不移的态度。
桐桐下巴一扬,扔给他一个‘哼‘,然后扭腰摆胯的朝餐厅去了。瞧那姿态,这是把秦燕走路的精髓给模仿到位了。
四爷给笑的:真不知道自己是打哪捡了这么一个活宝,要么说日子不腻呢!她老这么着,怎么可能腻的了?
第1618章 岁月流年(145)
报纸就在那里放着呢,王河东在报纸上点了点,“这报道挺有意思的。”
王海东扭脸扫了一眼,就一脸的了然:“金司晔的老婆可不是等闲角色,瞧瞧那话说的,句句扣在主旋律上,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别招惹她。”
不是我招惹她了,怕是这个记者招惹她了。王河东指着采访记者的名字,“秦燕,这个女人最近很活跃,您听过吗?”
“秦领导的亲侄女,跟亲闺女也差不多。”王海东就道,“离婚了,前夫是当年一个知青队的,家里就是普通人家,工人家庭。后来,她读了大学,男方进厂接班了。毕业之后她跟单位的领导有些亲密,男方不干了,闹的大了,直接离婚了。之后才来的朋城,这边没人知道那些过往。也就是秦领导现在的工作要紧了,京城那几位公子帮着打听过了。就是那么一人!”
王河东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大哥,“我听说这个女人有点来者不拒。”
是说什么东西都敢收。
“走她的路子?”
王河东指了指报纸上,“您看那采访实录,一问一答之间,秦燕这心眼可不少,要不是那位厉害,只怕就得承秦燕一个大人情。而且,听人说……小道消息,这个女人呀,看上金司晔。”
嗯?
王河东转过身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的摇晃着,轻轻的抿了一口,“所以,她这心眼动的大不改。金司晔的老婆多厉害一人呀,能饶了她?我叫人问了,秦燕不采访了,做广告业务了。”
王海东看了报纸一眼,“能登出来,证明秦领导没惯着她的打算。这个东西秦领导看见了,只怕之后对她这个侄女也会有所警惕,就怕惹乱子。”
“所以,秦燕身边缺个聪明人引导。”王河东在‘秦燕‘两个字上点了点,“这是个很有用处的人。各个部门的检查每年都需要应付,咱们需要跟市里拉上更直接的关系。这个秦燕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王海东皱眉,“这个女人……交朋友行,别惹上男女关系。她不是外面那些女人,拿钱是打发不了她的。秦州的侄女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也不能真为了她跟弟妹离婚,这个度……你得把握。有些女人上了床才好用,有些女人上了床就麻烦了。”
明白!明白。
“发动机的事……这一拨上岸了吗?”
“上岸了,堆着呢。找了相关的技术人员,可是再怎么整修,都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不过听说金司晔在坐发动机之前,把报废的发动机修整完成过,大修之后,根据检测,寿命还能延续两到三年,性能也还不错。但是他那边的技术人员,很不好挖。”
“在他们的同门中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快!再不变现,就压手里了。”
是,“正在联系一些国营厂子的工程师和高级技工,他们别的不行,但是务实,修修补补的活儿他们在行。”
这也是个路子。
“只是贴牌子这个事,您觉得……怎么着好?”
“你想套‘三生’的牌子?”
“像,但不必是!”
王海东皱眉,“非这么着?金司晔这个人呀,有点邪性。自他来朋城,可谓是顺风顺水,就没走过折子。没逮住走邪路的把柄,也没听过他跟谁结仇,可事就是越做越大了。这种人,我心里有点打怵。”
“把厂子挂在别人的名下,名义上别跟咱有关系就行。您也知道,在发动机这一块,他把牌子闯出去了。都认‘三生‘。咱们想要快速套现出手,只能这么干一次。‘三升‘非‘三生‘,这方面还没有法律法规,赚钱嘛,有什么定性?谁赚到是谁的。他就是知道了,能把咱们怎么样?商场上竞争不外如是。”也无所谓光明不光明。
“你看着办吧!若是如此,那就把那个秦燕拉进来吧。这个女人贪婪,好解决。中间碍着秦领导的面子,好歹是个缓冲。”
明白!就是落下把柄了,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文,他也就干瞪眼。其实商场上就这样,就像是那些风扇厂家,有质量特别好的,但也有那种模仿来的质量差的,价格便宜一样走低端市场,一样赚钱。有些质量好的真不如质量差的挣的多。
这种的,没法界定的。
桐桐不知道这背后的事,也无力关心。反正是,只要你在某个方面出头了,那针对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少。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了,要关注这个就没法过日子了。
她这几天正忙着了,因为姜桂高考结束了。成绩还不错,报考了经贸大学,在京城。按照成绩来说,问题应该不大。她今年九月份该是能去京城上学了。
那放暑假就过来玩吧!
桐桐跟姜婉如通电话,“不用等通知书了,买了机票飞羊城。我叫人去羊城接,暑假过完,从这边直接去京城。回头您跟我叔去京城跟孩子汇合,给报名就行了。剩下的您就别管了。”
“你们俩都挺忙的。”再送一个过去,还不够你忙的。
“我们都忙,才叫她来给我看着金镞呢。没人管,这小子偷懒。那钢琴弹的都没法听了。过来吧,要是有空,我们去国外转转。
您叫她把户口本、证明材料都带上,说不定我们就出去玩去了。”
姜桂在那边对着她妈笑:看!我嫂子可想叫我去了。
姜婉如就应承下来了,“行!订了机票再给你打电话。”
然后姜桂就来了,直飞羊城,又叫徐斌把人给接回来了。这一来,金镞可高兴了。家里有司机,有保镖,两人出门带四五个人随性,满朋城的溜达。
可他们能去哪玩呀?
抽了一天周末,两人带着这姑侄两个去朋城新景点,一艘巨轮上玩。
车还没到跟前,姜桂就惊呼一声,“这么大的轮船。”
“轮船改造了五星级酒店。”桐桐只听说了,也没空过来过,这是第一次。
“这么大,这酒店得住多少人?”
四爷就笑,“去了就知道,这可不只是酒店。”
姜桂第一次知道,这其实是一座海上宫殿。除了奢华的房间,还有电影院,酒吧,舞厅,游泳池,健身房,娱乐场……甚至还带着图书馆,台球室,更不要说有世界各地特色美食的餐厅。
她指着指引牌,“哥,还有医院呢?”
四爷拍她的脑袋,“大惊小怪的!”他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姜桂,“以后到了大学,碰到的男孩子多了,得长心眼。别没见过世面一样。谁送什么都不要觉得好,想要什么了打个电话回来,能给你买到世界上最好的。咱不稀罕别人的东西,知道没?”
姜桂就抱着嫂子的胳膊嘿嘿嘿的笑,“不要别人的!也不好奇,跟别人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见世面。”
这就乖了嘛!就得这样。桐桐就笑,“晚上带你去酒吧,把各种酒都尝尝,以后不出门,轻易不许在外面喝酒。”
嗯!知道了!
然后就真知道什么叫做奢侈了,在这个地方,一杯生啤得十五块,熟啤得十二块。要知道,很多人的工资每月还不到一百呢。这边一杯啤酒就十好几块钱。
姜桂端着酒杯,手都颤了,这玩意不喝完就觉得是浪费。
金镞坐在卡座上,没喝酒,吸着可乐呢。这里来的多是香江来的人,还有一些是外国人的面孔。
他左看看右瞧瞧,猛的他朝对面的一个卡座看过去,他觉得那边有人在看他们。
结果不大功夫,还真有人过来。
是一男一女前后过来的,这俩人他都不认识。
桐桐手里端的是鸡尾酒,正要喝呢,看见王河东跟秦燕朝这边来,两人笑盈盈的,显然是过来打招呼的。
四爷朝王河东举了举杯,却没站起来,只笑道:“王总也来了?”
“金总,真是难见的很,没想到今儿在这里碰上了。”王河东又把杯子举了举跟桐桐示意,“嫂夫人,一向少见。”
“瞎忙!今儿出门就碰见王总,还真是出门遇贵人。”说着,指了指空地方,“二位一起?”
秦燕挎了王河东的胳膊,“那怎么好意思?金总和林工一家人小聚,我们就是来打个招呼。”
桐桐笑了笑,“那就请随意,我们也是带着孩子来长长见识。”
王河东看了姜桂一眼,就看向金镞,“上面有游戏机,不去玩?”
还有游戏机呢?金镞忙不迭的点头,“一会就去玩。伯伯再见。”
再见!
人走了,金镞才问:“这谁呀?”
你想知道的还挺多!现在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这边才有了个打招呼的走了,那边有服务员端着托盘边来,“请问是金先生和金太太吗?那边有为先生为您二位点了红酒。”
金镞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是一个靠在吧台的金毛洋人。对方举杯朝这边示意,一脸的笑意。
这个人桐桐都不认识:“谁呀?”
“雷家请的销售总监,M国人,迈克。”四爷一边朝对方点头,一边跟桐桐低声解释,“接触过几次。”
桐桐朝那边笑了笑,才要收回视线,仿佛看到一个稍微有些熟悉的侧脸从暗影里一闪而过。酒吧这个地方,光线不明亮,真就是一晃而已。
那个侧脸有些像是朵朵。她起身,跟人家打听,“你们经理呢?我能打听点事吗?”
这个……
“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一个表妹,不清楚是不是在这里工作。家里跟她失去联系了。”
这样啊,“您得往大厅去,经理现在在大厅。”
谢谢!桐桐回去跟四爷说了一声,“我去去就回。”
结果去了一打听,人家说:“林朵?没有这个人。”
“那姓古的,有吗?”
“古这个姓不多见,要是有我肯定记得,也没有这个人。”
桐桐抬眼开,这里人来人往,人潮川流不息,还真就没法找。再说了,酒吧地方不大,自己和四爷带着孩子坐在比较亮的地方,朵朵不可能看不见。要真是她,她看见了却躲了,那就是不想见的意思。
那还找什么呀?不找了。
她走了,朵朵从上面的围栏处才探出头来,还真就这么给碰上了。她带着远志,还带着她家那个小姑子来这里了。那就是小时候见的姜桂,打扮的跟个富家女似得。
是啊!人家的爸爸是干部,妈妈是干部,姥爷舅舅一家子都是有身份的。认回去个哥哥,还成了亿万富翁。她可不就是富家女吗?出身显贵,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她可以穿着最时髦最贵的衣裳,背着奢侈的包包,一脸清纯的坐在最奢靡的地方感受她眼里的繁华。
自己呢?在最奢靡的地方才有钱赚。
桐桐坐回去,四爷很惊讶:“没找见?还是看错了?”
错是不会错的,“只是刻意躲了。”再看看吧,主要抓住一点点踪迹,她能跑哪去?
朵朵从船上下去,说黑子:“我最近不能出来了,我碰见我姐了。她的眼睛尖的很,别被她逮住了。你想在这里找客人挣钱,我刚才进去看了,没戏。就咱们手里那些人,人家看不上。”
那得什么样的,不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朵朵看黑子,“得那种像是女学生的女孩,不要露这里露那里的,得穿的好点,一看就有文化的。那种的才受欢迎,不管是有钱的男人还是那些洋人……都愿意花大价钱。”
你怎么知道的?
朵朵靠在黑暗的角落了,点了一支烟,“男人的眼神又骗不了人。”
这你都懂?
“我妈打小叫我姐在外面住,为了我姐好的。后来,我跟我妈跟我继父过日子,每次我在家里洗澡,我妈都在外面守着。我又不傻,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有时候我爸会偷偷去学校看我,也告诉我,要小心什么,要注意什么……我都懂,一点也不笨。”
黑子也摸出烟:“那从哪找人去?”
“那么些电子厂招女工呢,你去那里找去。有些刚毕业的姑娘,想挣大钱的,看着有些野的,别弄闷葫芦,闷葫芦一个想不开会寻死的。一看就是疯丫头的那种,她们想的开,也敢干……豁得出去!”说着,就叮嘱一声,“就说就是陪酒的,别的不说。到时候也不逼她们,钱就在那里,谁动心谁上。”
黑子朝那艘巨轮看了一眼,“叫你姐知道了,你姐能杀了我。”
朵朵皱眉,“明天吧,明天我去找我姐,拿点路费,只说要回家。晃悠一圈再回来,她就不会再找了。”
“那你姐对你挺好的,你妈都回去了,你姐还肯管呢。”
朵朵‘嗯‘了一声,临走了才说了一句:我不需要人管了,自己能活好!
第1619章 岁月流年(146)
“林工——你表妹找——”
都下午了,桐桐把手头的活都干完了。收拾了办公桌,磨蹭磨蹭就到下班的点了,外面喊着说是表妹找。
她从窗户上往外看,跟门卫一起站在门口的可不正是朵朵。
“您放她进来。”桐桐朝外嚷了一嗓子,就往外走。
朵朵很瘦,瘦的面颊上颧骨都凸出来了。头发是烫过的,这会子挽起来用塑料大发夹夹起来。天太热了,这么着凉快吧。她上身是一件斜纹的短袖,一件蓝色的背带裙,今年流行这个,十几块钱在路边的摊子上就能搭一身。
这会子到了跟前,她不安的动着,低着头小心的叫了一声:“姐。”
桐桐又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往里走,“跟我进来吧。”
她开了办公室的门,将空调打开,又给倒了水递过去,“喝点。”
朵朵接过去,坐在空调边上慢慢的喝着,也不抬头。
桐桐坐在她对面,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个孩子是一点也没学好。看起来打扮的规规矩矩,跟外面那些打工妹差不多,可其实呢,一靠近就能闻见一股子烟味。初学抽烟的人不觉得,但其他的人一闻就知道了,他们身上的烟味比老烟民更重。
而且,烟跟烟是不一样的。烟的档次不同,沾染的味道也不同。她抽的是一款女士香烟,在香江很常见,那边抽烟的女士多,桐桐在那边的时候,在商场的卫生间等场合闻见过这种味道。那是自带着一股子兰花香气的味道。而在内地,这种香烟极少,水货的价格也不便宜。
朵朵抽的烟一盒都不止十几块钱,可她身上却只穿着价值十几块的衣裳,脚上的塑料凉鞋更逼真,还是半旧的。还有那丝袜都已经有好几处滑丝了。
自以为很缜密吧!不过能想到这些,真是动脑子,且脑子还真不笨。
她只做不知,问说,“找了你那么长时间,怎么现在才回来?”
“跟黑子都说好了……一块打拼的。”朵朵放下水杯,“我们一块来了那么些人,不能就我认怂吧。我就想着说不定我们就闯出来了……”
“那现在呢?又为什么回来了?”
朵朵咬着嘴唇,“黑子那个王八蛋,要跟我分手。她跟别的骚……别人好上了。我还留着干嘛?不想呆了,想回家。”
“回省里去?”
“嗯!我来……拿点路费,我自己回去。”
桐桐的手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这是昨天晚上看见自己了,且知道自己找她了。她不想叫自己找她,或者说打搅她,今儿便来唱了这一出。
那么,问题是:她到底干了什么,以至于怕自己打搅她。
能消费起昂贵的女士香烟,能进出高档的娱乐场所,身上沾染的却偏偏不是风尘气。她一个女孩能干什么呢?
坏要只自己坏,坏到自己家里,那就坏呗。坏透了,不伤外人呀。
可要是坏在外面,这是要坏很多人很多事的。
明知道坏还不管束,这难道不是对别人犯罪?
桐桐又打量了朵朵一眼:行!坏是吧?小丫头出来几天呀,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坏吗?
她就点头,“回去是吧?”
“嗯!回去。”
桐桐沉吟了一瞬,“行!那咱就走吧。”
朵朵跟着起身,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出门,上了车。
在半路上,桐桐给家里打了电话,叫姜桂和金镞在家吃饭,今晚自己会回去的晚点。
都安排好了,才开着车转了方向。
朵朵一路都不言语,心说,这也不是去火车站的路吧。
等车停下来,她才发现,她被带到了商场。
“下来吧。”桐桐从车上下来,然后叫朵朵。
朵朵下来看着最大的商场,“不用……我就这么回去就行。”
桐桐没言语,直接给带到服装店里,选好的衣裳推给朵朵,“进去试试,不要废话。”
朵朵抿着嘴进去换了,脸上的表情特别复杂。换上的衣服跟姜桂身上的品牌是一样的,很贵很贵。
一套两套三套,一连买了好多套。然后又搭配了两个包包,两双鞋。
等出来了,又挑了名牌的手表,还买了一条项链直接挂在脖子上。
朵朵心里慌的很,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购物完,又被带去理发店。桐桐指着朵朵头上那卷发,“剪短,小姑娘留短发挺好看的,干练。”
然后一头爆炸的卷发被理成了短发。
朵朵对着镜子,摸了摸露耳的这一款特别短的短发,其实也没那么丑,看起来还很酷。再搭上身上的衣服,是跟姜桂完全不同的气质。
桐桐打量了两眼,就叫她:“走吧!去吃饭。”
去的是昨晚那一艘巨轮,吃的是最贵的西餐厅,开了很贵的红酒。桐桐这才道:“来了一趟朋城,总也不能哪也没去过。等会在这里开你开个房,五星酒店你住几天。把这里上上下下能玩的都玩一遍吧。都说不来这里,不算到朋城,那把这里玩遍了,也算是把朋城玩遍了吧。”
朵朵本来想拿点钱就走的,但一说把这里玩遍,这么大的诱惑,确实是拒绝不了。她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回家?”
“过几天,我想带姜桂和远志去一趟香江,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带你一起去吧。去见见世面。”说着就看她,“对了,你的暂住证,边防证那些……是黑子给你办的?你要是去,就把这个给我,去香江也需要几天时间办手续。”
朵朵:“……”去那边可不容易,自己都没胆子过去。但这次跟着过去,机会难得。她从身上掏,“这个……就是这个吧。”
桐桐接了,然后放包了。真给开了最好的房间,把她给送进去,“这几天就在船上玩吧,一切开销由我付,别心疼钱。”
嗯!谢谢姐。
桐桐抬手摸了摸朵朵的脸,拿了桌上的纸巾给朵朵擦了擦嘴角,就像是给那个小朵朵擦嘴一样,擦的轻柔又缓慢。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听话。”
朵朵抿着嘴,有那么一刻,鼻子竟然酸了一下。然后她缓缓的点头,“我听话,哪也不去。”
“我先回了,最快三天后吧!三天后去香江。”
“真的呀?”金镞直接窜起来了,“我给我同学打个电话,本来想叫他给我带新一款的变形金刚的,现在算了,我自己去买。”
姜桂也窜了,“要准备什么吗?我穿前天买的裙子去,行吗?还是穿裤子方便?”
都行!”带两身换洗的,缺了什么再买。”
两人都窜了,四爷才看桐桐:“怎么了?”
桐桐看向金镞离开的方向,“这次……交金镞见见世面吧。”
四爷:“……”朵朵那孩子偏的厉害了?
桐桐叹气,“她可以不是个好人,对父母不孝顺,对兄弟姐妹无情义,跟亲戚邻居都处不好,但她不能犯罪。”但凡犯罪了,就是害人了,“可以不道德,但法律的底线得叫她记住,再不敢踏那条线。”顺便也叫金镞见见吧,见见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别觉得有些东西离他很远。
不说别的,就说秦燕。她只是有些不道德,但是有些人一个劲的往她身边凑,时间久了,道德和法律那条线可能就模糊了。一旦湿了鞋就真的完了。身边的诱惑从来都不会少,坑随处可见,会不会掉坑,得看他的能耐。
桐桐看低声跟四爷道:“我等孩子睡下了,还得出去一趟。”
自己出去?
“嗯!”桐桐看了看手里的这些□□,其实这都算不上是假的,这些印章之类的可都是真的。谁办的,咱管不着。但是,那个黑子是一定得找见的。朵朵到底干了什么,她得给刨出来,才能安排下一步。
黑子等到很晚都不见朵朵回来,他一个人坐在以往两人坐的马路牙子上。
桐桐从背后的暗影里走出来,看着路灯下坐着的小伙子,这就是黑子吧。
朵朵的证件上名字叫古朵,暂住证上的地址就在这一片。城市的发展就是这个样子的,大楼大厦的背后往往藏着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朵朵住的地方就在这里,是酒店背后藏在树林里的一些平房。从林子里的小路出来,越过还不算完工的工地,穿过两栋建筑之间的小巷子,就是酒店最多的一条街。
他们住的地方这个点没有人,一见平房里是通铺,铺满了凉席。从各种廉价的化妆品到四处挂着的衣裳,还有五颜六色的床上用品,看的出来这里住的全是女孩。他们的内衣颜色艳丽,而别的衣裳不是吊带就是背心,裙子就没有长的,裹臀的,超短的,没有过膝盖的。
而另外的房间里,有一男一女生活住宿的痕迹。
再看看这个地理位置,这附近都有什么,桐桐还猜不出来吗?
她顺着酒店一条街的方向横穿过来,半夜就在马路上看见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黑子。
看见了,但是没过去,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回到家的时候,四爷就觉得桐桐特别的平静。
他问说,“还去香江?”
“嗯!去呢。”
语气平的他都以为她半夜出去只是散步去了。越是这么着越是说明,这么一会子工夫,她那脑子里把什么都给盘算好了。
然后桐桐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早起一起照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也因为这个,别说朵朵了,就是金镞和姜桂也没觉得这一趟会有什么问题。
朵朵玩了三天,真的被带到了码头要坐轮船去对面了。她穿着白连衣裙,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手里拎着一款精致的小包,坐在姜桂身边,还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她追问着:“姐,去哪玩呀?”
“商场,带你们买点东西,逛逛街嘛!那边比朋城乱的多,也有很多不适合你们小女孩去的地方,所以不能一个人瞎跑。”
不适合小女孩去的地方?那不就是那样的地方。听那边过去的商人说了,这边有专门的夜总会,他们是怎么经营的呢?怎么吸引客人,怎么留住客人,怎么从客人抽取这一部分钱呢?高端的地方可不能那样直白的从客人要钱,一定有人家的法子。
朵朵就又问说,“姐,这次去,你跟姐夫主要是为了陪我们玩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去见几个朋友。我们出去的时候,你们就在酒店呆着,不要瞎跑。游玩是为了放松的,别弄的那么累。看看电视,消遣消遣也挺好。”
那就是不会一直看着,对吧?那总有机会溜出去看看的。
金镞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眉毛,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扭脸看妈妈,妈妈看着外面的海面,表情跟以往并没有不同。
他又扭脸就看爸爸,爸爸正跟小姑说那边的情况,“……联合声明发表之后,那边身有家资的人肯定是会有影响的。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房价一路走低,我跟你嫂子抄低价在那边也买了地和房……你以后要学经贸,就更应该知道,政策的走向对经济的影响是不可估量。如果没有对政策的前瞻性把握,玩经济那就是在冒险。”
姜桂被海风吹的眯缝了眼睛,然后道,“哥,你给我的那些书我最近在看,还有一些报纸,金融类的,尤其是从香江带过去的报纸。我看到有人在炒R元,那天你打电话,跟R国公司那边,商量结算货币的事。在R元升值之前,公司用R元结算了一大笔,对吧?”
桐桐都不由的笑了,这孩子的悟性真的挺好的。
四爷就道,“这次就是为了抛的。”
为什么?
“以前,一美元可以兑换二百四十R元。现在,一美元只能兑换一百二R元。”
姜桂惊呼一声,“相当于R元的价值凭空翻了一番。”
对啊!我现在要将它重新换回美元。
“那不就是那一笔生意,公司的盈利其实也凭空多了一倍?”
对!
姜桂不由的拍手,“漂亮!”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那您是怎么提前洞悉的?”
“所以说,要注意政策,注意各国的政策。之前。R国、D国、F国、Y国签订了一个协议……”
朵朵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听见姐夫在轻声细语,慢慢的讲解,偶尔姜桂会提问,姐姐会在边上解释几句,金镞靠在边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她听不懂,也插不进去话。
不过没关系,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只是在船快靠岸的时候,她听见姐夫问姜桂说,“那我这次出去办事,你跟着?”
“能带我?”
“能呀!委屈你给你哥当几天秘书吧。”桐桐说着,还问朵朵,“你跟不跟?估计你嫌闷。你跟着我吧,我要带远志跟几个太太参加私人的聚会,带你去玩。”
“再说吧……要是不累我就去,要是累了我就在酒店歇着。”
“也行,酒店很安全。”
说着话,船靠岸了。香江现在有办事处,也就不用谁接了。自然是有办事处的人来接,直接去了雷家的酒店入住。
房间怎么住呢?桐桐问姜桂和朵朵,“敢一个人住吗?套房里有两间,叫金镞跟我们住,你们俩住另一间?还是给你们另外开个房间。其实不用怕,这一层包下来了,还有徐斌他们这么些工作人员要住的。你们看呢?”
怕到时不怕,能自己住。
桐桐给带到房间,教两人里面的设施都怎么用,“不会不要怕麻烦,打前台电话。房间里的电话可以拨国际长途,给家里打电话也不妨碍。”
给姜桂交代的跟和朵朵交代的并没有不同,交代完他就回房了。
姜桂看了看时间,想等晚上再给家里打电话。她先洗澡,然后拿了运动装出来,这边穿这个的人还挺多的。又简单又不显得不合群,她打算晚上出去吃饭就穿这个。
朵朵看着电话,然后想给家里打个国际长途。
不会打国际电话,她马上叫了前台来,问好了,这才摆手叫人走了,打了过去告诉电话亭的人,“我五分钟之后再打,叫我妈来接。”
五分钟之后打过去,林温言在那边接电话,“朵儿?”
“妈,我在香江。”
林温言惊喜了,“怎么去了香江了?工作安排?”
“没有!我姐带我出来玩的。”
“你找你姐了?”
“啊!就是想我姐了,看看我姐。”反正你俩是不会通话的,谁也不会揭穿这个谎话。
“然后你姐带你出去玩了?”
“哦!给我买了可多的衣服和鞋还有包,花了好几万。还有表,可贵了。我的一条项链,都七千多。”
“我的天呀!不能要你姐这么多的东西。跟着玩要懂事,不能见什么都要。”
“我知道!在这边,住的是总统套房,一个房间好几个人照顾呢。特别好!我姐挺好的,你别总给我姐打电话,光是这一次,我就不知道花了我姐多少钱。我在这边,也都挺好的。以后肯定好好挣钱,等买了大房子,挣了大钱,我也接你来,也来这边看看。”
“好好好!那妈就放心了。”
朵朵看着水灯,“那……我就挂了!记着,千万别找我姐。我姐这人嘴上不说,都在心里呢。”
知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朵朵把自己狠狠的往床上一扔,嘿嘿嘿的笑了:快了!很快了!很快就能挣到钱,买大的别墅,来往两地,住最高档的地方,开最好的车。
姐夫和姐姐都是很忙的人,秘书跟在身边,一会子一提醒,跟谁谁谁约的见面时间是几点,安排了午饭会面;跟谁谁谁约的见面时间又是几点,大概多久,之后要一起干嘛。或是打高尔夫,或是去参加什么酒会的,是真的很忙。
但再忙,还是抽出两天的时候带着她们在香江转了转。
尤其是夜里的香江,像是一座不夜城。姐姐在跟姜桂说,“看见那些地方了么?白天看不出什么,一到晚上就灯红酒绿。夜里最能看出一个城的性格。”
隔着车窗玻璃看出去,能看见醉酒的男人搂着穿着紧身衣的女人,姜桂迅速的收回了视线,“所以,咱们有咱们的好。”
对!咱们有咱们的好。
“像是那个地方的老板,要是放在咱们那里,一旦定罪了,是个什么罪?”
“死罪!枪毙。”组织卖Y现在最高的量刑是死刑。桐桐说着就扭脸看朵朵,见她还盯着窗外,就说她,“别看了,那样的地方不是个好地方,鱼龙混杂。离那里远点,就还算安全。”
朵朵看着那招牌,这才收回了视线,问说,“这是到哪条街了?离咱们住的酒店还远吗?”
“不远了,转过弯就到了。”
哦。
金镞靠在小姑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总觉得妈妈的话有故意引导的嫌疑。
隔了两天,四爷要带姜桂去参加一个晚宴,桐桐说朵朵,“你也去收拾,一会子我带你和金镞去参加雷太太的饭局。”
朵朵拉了拉姐姐,低声道:“我觉得小肚子涨……怕不是例假要来了,去了不方便。”
桐桐的眼眸暗了暗,看朵朵,“那你的意思呢?自己留在酒店里?”
嗯!
“不能出去瞎跑,外面危险。”
“我肯定听话。”
桐桐又抬手摸了摸朵朵的脸,轻轻的拍了拍,“乖!以后都要乖。”
嗯!以后肯定乖乖的。
看着朵朵回房了,金镞看了妈妈一眼,然后一个激灵。他觉得他也想跟爸爸走。于是,回身拉爸爸的袖子,“我也跟您去吧,我带小西装了。”
四爷也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抬手轻轻拍了拍,“万物都分阴阳,向阳而生,但也需负阴才能长,如此,才能冲气以为和。”要么说,人只有经历了挫折,见识了人心,才能成长,才能成熟呢?
说到底,不都是在抱阳而生,被呵护的全然不知道人需得‘负阴‘才能‘长‘的道理。
生是生,长是长,这不是一回事。
于是,金镞就亲眼看着朵朵出了酒店,然后在大街上慢慢走着,一直奔着着妈妈再三警告,叫她不要靠近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问妈妈:“还跟吗?”
“咱们从后门进吧。”
后门?后门怎么进。
结果金镞在后门口见到了‘干爹‘廖和天。
廖和天打量金镞,“这么高了?怎么?不认干爹了?”
金镞连连拱手,嘿嘿嘿的笑,“我不知道您是这么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高攀了!高攀了。”
“年纪不大,嘴是真甜。”廖和天拍了拍金镞的小肩膀,“没人的时候叫干爹,有人的时候叫伯伯。干爹也怕得罪的人多,给你惹了麻烦;但你要是惹了麻烦,你尽管找干爹。”
金镞马上道:“那回头您得上座,我给您敬杯茶。”
行!机灵。这是没少跟着他爸在外面应酬吧,场面上的话学的这叫一个溜。
廖和天把桐桐往里面请,“事今晚办吗?”
“麻烦了。”
“客气!”交易而已,这位姑奶奶帮自己办一件事,自己同样帮她办一件事而已。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讲江湖规矩的人。
金镞站在上面,可以看见下面的大厅。这里主要是赌,至于这些客人会带什么人来,这就不是人家能管的了的。
明亮的大厅,奢华的装修,各色各样的人,烟气缭绕,酒气熏人,骰子声,压大还是压小的催促声,兴奋的叫声,失望的叫骂声,响成一片。
金镞捂住鼻子,朝后退了一步。他其实什么都没闻见,下面的气其实传不到上面,可他就真的像是闻见了呛人的烟味儿,闻见了酒味,闻见了各种香水味儿,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味道,总的来说,就是一种‘污浊‘之气。
退了一步了,好似味道远离了。他能看见游走在其中的表姨。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靠在一个棋牌桌的边上。一个男人凑过去,她伸出手,对方递了一支烟,她抬手便接了,然后含在嘴里,等着对方给点火。
等烟被点着了,烟雾从她的嘴里一点一点的吐出来,幻化出各种的形状,将她的脸彻底的掩盖在烟雾了,叫人看不分明了。
他特别吃惊的看向妈妈:那是表姨?
桐桐默默的看着,看着她接过男人递过去的酒,熟练的在手里晃悠,然后跟这个男人去了卡座的位置。
亲眼所见永远比猜测来的更直观!
桐桐看向廖和天:“干活吧。”说完,转身走了。
金镞没动,就看着有个侍者端着托盘过去,酒水洒在了表姨身上。然后表姨便被带去卫生间整理去了。
再之后,大堂里再没有这个人了。
人在哪里呢?在一艘游轮上,游轮飘在海上。
朵朵瑟缩着,不停的往角落退,眼里满是惊恐,“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要胡来,我姐和我姐夫有钱,可以给你们钱。”
“要钱?谁要钱了?跟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问你,在朋城,是不是你带着我妹妹出去混的……”
“你妹妹是谁呀?”
才一问完,对方一巴掌给抡脸上了。这一巴掌打的,朵朵只觉得嘴里的牙齿好似都松动了,嘴里也有一股子腥味,连耳朵都嗡嗡的作响。
金镞就坐在船舱里,灯是暗着的。只要不出声,朵朵是看不见这边的。
他不由的抬手想捂嘴,可又强忍着坐着,抓着船舷不动地方。
朵朵缓了半天,这才问说:“你敢打我?你知道我姐是谁吗?你知道我姐夫跟雷家认识吗?雷家你们得罪的起吗?”
金镞的手把船舷抓的更紧了,她要是不学好,遇到事处处攀扯自家,怎么办?
却不想廖和天身边的人抬手又是一个巴掌,“雷家?我们就怕了?混了几天呀,知道规矩吗?这地界,每天突然不见的人多了,将你往海里一扔,什么都不剩了。”
朵朵这才怕的狠了,“我…你就是杀了我有什么用呀?我活着才还能给你们换钱。我姐夫有钱,几十万,几百万,你们只管要……
“要了之后呢?我们得逃命去吧。”这人冷笑一声,“看着还年轻,哥几个乐乐,然后往海里一扔…”
说着,抬手一抬手将衣裳给扯破了。
“不要——不要——”
“不要?你知道不要了?那你带着我妹妹混的时候,怎么不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拿钱哄着、诱惑着,你就当你真干净了?”
“我不了!我不了……”
“那可由不得你!”
朵朵崩溃的往回缩着,猛的就听到远处好似有汽笛声,然后听见那个男人又说话了,“谁来了……干什么?”
“别是这臭丫头的家里人真找了吧。”
“T妈的,不收拾了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要不,这次就算了,朋城也有咱们的人……只要想收拾她,别说朋城里,在哪都能收拾,不过是花几个钱的事。”
“这么放了?”这人道,“老子不干!剁一根手指……见点血,然后扔海里,海里的鲨鱼最爱血味……”说着,就看向船舱的方向:真要砍吗?
桐桐缓缓点头:商量好的,在指尖上削一截肉下来,别伤骨头。
对方取了刀,再看:右手吗?
嗯!右手!要叫她伸手就记得,她那肉是为什么掉的。
桐桐暗示完,这才看金镞:你可以转头不看。
金镞睁大了眼睛,真就看着朵朵右手中指上一块肉给削下来了。紧跟着,是极其惨烈的叫声,他都忍不住一个哆嗦,疼的呀。
朵朵觉得这大概就完了,早知道她就好好上学,好好复读,这个时候也已经考试结束了。再不行,也可以赖在中医老师那里,其实药味也是能忍受的。或是,要是不到朋城就好了,在家最多被妈妈絮叨,其实也没什么。最最后悔的是没听姐姐的话,不该瞎跑的。
难怪黑子说,在外面混的,就没有不挨刀的。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是要死了吗?
她听见另一艘船靠近了,恍惚间,她听见那人说:“……有人出面,找过去了,愿意出三百万……”
“三百万!钱要了,人不能留。”
“会不会太狠了点。”
“要是这丫头把咱们说出去,咱们没命花这三百万。”
“真扔下去?”
嗯!
“那要是没死呢?”
“她的根底我二哥在朋城都打听清楚了,她老家在北省,她家的三亲六故我们都有数,还就不信找不出她来……回头想这么便宜的死,可没门了……”
“这蠢货!要不是她家有有钱的亲戚,那些人能跟着她一块混……被人卖多少遭了都不知道。有福不会享,那就下辈子……别投好胎……”
声音越来越模糊了,朵朵觉得有冰凉的手抓着她的手脚,然后她的身体悬空,紧跟着鼻腔口腔里都在进水……她知道,活不成了!真的活不成了。
再睁开眼,满眼都是白。
“醒了?”
姐姐的声音就在耳边,朵朵扭脸看过去,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姐……”
“告诉你要乖,怎么不听话?”桐桐举着她被包扎过的手,“疼吗?”
“疼。”
桐桐叹气,“你知道有一种疾病叫幻肢痛吗?”
什么?
“大夫说,你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只要一想起手掉了一节,就会觉得疼痛,特别疼……”
朵朵一个哆嗦,是真的很疼。
桐桐问说,“现在能跟我说实话吗?你也知道,谁也没办法跟着谁一辈子,对不对?这次没出事,那下次呢?”
我说!我说。
她什么都说,说几年前的事,说给冒充史丽娜给李小秀写信,说为什么事气死了姥姥,说跟黑子他们混日子,说怎么又被李小秀勒索,说偷了金镞的随身听,说到朋城之后的事,连同她以为的这次遭遇的事,“……姐,我被黑子他们给卖了。他们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们说他们还有其他人,我知道是真的!朋城很多厉害的人都跟这边有瓜葛……他们还要……还要找我寻仇,我该怎么?送我出国,好不好?”
“出国,就安全了?”
对!出国也不安全,出国更不安全。
桐桐轻言细语的,“别怕!我总归是要管你的。这样好不好,住几天院,咱们先回去。回去之后,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老实的在里面呆着,那地方是最安全的,保证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但前提是不能瞎跑。”
我知道厉害了,我这次真不瞎跑了。
然后金镞就跟着妈妈一起,在回了朋城之后,开车将朵朵送到了看守所。
朵朵:“……”她浑身都哆嗦了,“这里?”
“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吗?”桐桐把车停下来,“谁也不敢到这里把你怎么样吧。放心,这里招聘临时工,就是在厨房打杂的,洗洗菜,刷刷碗。”说着,就看朵朵,“不想去吗?”
“去!去!肯定去。”这里确实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那就下车。
下车了,朵朵先过去填表去了。一个花白了头发的大妈从里面出来,看了朵朵一眼,然后跟桐桐握手,低声问说,“就这个孩子?”
“嗯!是个坏孩子。”桐桐也把声音压的低低的,“不指望成个好孩子,但求过几年,别出来害人。”
大妈笑了笑,“那你放心,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把朵朵塞进去,桐桐带着金镞就往回走了。
金镞就好奇,“那奶奶是什么人呀?”
是一个能教朵朵学学法律的人。
金镞想了想,就又问:“然后呢?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桐桐还有一份朋城哥哥J头的名单,这天晚上,突袭之下,一共抓了三十八个。
没几天朵朵就在看守所里看到了那些姑娘,但是却没见黑子。
大妈问朵朵:“认识?”
朵朵摇头:“不认识!”
大妈就笑,“不认识就好!那边那几个,铁定死刑。那些姑娘倒是问题不大,回头放出去谁知道干什么?”
“她们被抓了,她们的头儿呢?”
大妈扭脸看朵朵,“还说不认识?”
“真不认识!”只是黑子在外面,回头怕是还得堵自己。他也怕自己找他的后账吧。
大妈一副看透朵朵的样子,“要不,你出去找找?”
“我也没什么事……出去干嘛?”朵朵摇头,“我不出去。我出去也肯定就在附近买点东西就回来。”
大妈看她那疤痕明显的手,“手怎么了?”
“切菜不小心。”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还真就像是心理作用一样,不能特意留意这根手指,一想就钻心的疼。
大妈笑了笑,“忙完了,上我办公室来。”你姐的钱也不是白收的。
“去你的办公室干什么?”
来了就知道了。
结果去了之后,大妈戴着老花镜,“不行!眼神不行了,给我念念书吧。”
朵朵一看,是民法自考教材,“您看这个……什么么?”
“谁还没点上进心了,没学历,考一个。回头我的退休工资都能提一档。”
“你这年纪了,学什么呀?”
“废话真好,念。”
行行行!念!念还不行吗?
然后就被留在这里念自考教材了。念到快九月份了,大妈说,“我给你报了自考,这次就考这一门,十月份考试,就是个大专,这个念了,能记住六成,考个六十分,就算是过了。”
我不去!我不考。
大妈就睁眼看她,“怎么?你以为临时工能叫你干几年呀?想进来干这个活的多着呢,你去不去?”
去!去还不行吗?每次出去外面都有混混晃悠,她是真不敢出去。
大妈就冷哼一声,继续眯眼去了,叫朵朵念那本教材,然后时不时的提问一句。
十月份,大妈亲自陪着朵朵去考试了,只考这一门。坐在考场上,拿着笔,重新对着试卷,她竟然发现这卷子其实也没那么难。
从考场里出来,她一脸的不屑,“就这?我还当多难呢?”
大妈哼笑了一声,晚上给桐桐打电话,“能过!一年考四回,一次只考一门,一年还能过四门呢。等考完了,她也才二十多岁。”
那就留着,考吧!圈里面先呆着。一想干坏事,那手指就疼。那就别干坏事!有个法律专业的自考学历,她那脑子也学不会钻法律的空子,她没那个智商。
只要不是害别人,那就行了。顺手有个文凭,好歹能有个饭碗,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根了。若是这样,还要坏!那就送进去,彻底别出来了。
通电话的时候,金镞就在边上,他这才知道,妈妈下狠手是救别人,更是救朵朵。
妈妈她——狠的从来都不是心。
第1620章 岁月流年(147)
四爷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轻轻笑了笑,“你再等等。”
等什么?
差不多都冬天了,夏天的事好像都散了。妈妈带着自己出去吃饭,然后指了指马路对面,“你看那边。”
什么?
他看过去,警察摁人呢。那人……不认识呀!
桐桐用下巴点了点,“那就是黑子。”
嗯?那不是个小人物吗?怎么?
“小人物怎么了?”桐桐看了金镞一眼,“现在,给我看着,看完了再用脑子去想。”
金镞就问说,“您当时的名单里,就没有黑子的名字?”
“他手里的人全进去了,短时内他不敢冒头。而今他又想动一动了,那就举报,摁住他吧。”
然后呢?
然后黑子一进去,就看见在里面出入自由的朵朵。朵朵看见黑子进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有点幸灾乐祸。你出卖我,现在也该你倒霉了。
这一副作态,黑子都懵了。他想来想去,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朵朵举报了他,于是,在看守所里,他也举报了朵朵。
朵朵干的事一查就知道了,但朵朵嚷着说黑子出卖她的事,却真的一点证据也没有。两人相互揭短,谁也不清白。
那些姑娘没有说她们是被胁迫的,也没人敢揭发朵朵。她们确实也是自愿的,朵朵看着她们的原因,只是不想叫他们从这个人的手底下跑到那个人的手底下。
至于说其他更坏的事,朵朵还没来得及做。
但从黑子的揭发内容上来看,朵朵的想法很多。
就朵朵这个事,临时工的活也别干了。里面呆着去吧!
连教朵朵的大妈都愣了愣,赶紧给桐桐打电话,“这个……确实是有些意外。”
桐桐叹了一声,“那就没法子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害的你被牵连了。这件事怕是得受处分吧。”
受了就受了,咱收了钱,原也不算无辜。
挂了电话,桐桐就一脸的遗憾,然后跟金镞道:“你小姨呀,亏的妈妈一心替她谋划,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金镞:“……”黑子不就是你留下的线头吗?要是没您盯着,黑子那样一个小小的人物,谁管他呀。
可您……不认了?您这一曲三折的,到底想干什么?
桐桐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想吧!慢慢想吧。”
想什么?
四爷叫了孩子到跟前,问他:“法是底线,朵朵该不该受惩处。”
该!
“然后呢?你妈妈直接将朵朵举报了,关进去,你知道会判多久吗?”
多久?
“三个月。”
然后呢?
“然后她重操旧业,继续甚至于变本加厉的害人,继续做违法的事,这就是对的吗?”
金镞不说话了。
“况且,这里面有个东西叫人情。人人都怕无情的人,是人就得叫人觉得有人味儿。你妈妈幼年遭遇的,不是谁都能体谅的。而朵朵的妈妈养过你妈,这却是谁都觉得不容易的。像是这种事,在九成九的人眼里,这叫事吗?真出事了,咱家真的摆不平吗?咱们管,是不对;不管,更多的人觉得咱不对。不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法的。所以才说,法理得兼顾人情。因为人情这个东西,在咱们的社会里,太重了。”
嗯!
“那怎么办呢?你妈不能亲手把朵朵送进去,人情不许是一方面,另一面是朵朵改不好,还会害人。而这个害的人,你怎么就知道她以后不会挟私报复,报复不到咱们身上,可还有林家呢。林家会防备朵朵吗?真要是哪个孩子出了事怎么办?你妈能种这个叫人记恨的因吗?”
不能。
四爷就点头,“所以,你再看看!看看你妈妈怎么说。”
桐桐打电话给张九成,“机票订好了,跟我姑姑还有古庄都尽快来朋城一趟,越快越好。”
张九龙吓了一跳:“什么事呀!”
“来了再说!”桐桐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两口子和古庄都来了,这次坐到了家里。
桐桐态度很好的给林温言递了水,说这个事,“……我真是没敢您说,怕您受不住……”说着,就把朵朵怎么找来,怎么去的香江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了,“我还心说,她不舒服,会休息。谁知道,不叫去哪偏去哪。结果,她在朋城惹下的乱子被人盯上了,人家找她寻……”
林温言不可思议:“她惹什么事了?”
金镞就听妈妈在那里说,只说当时不见人,怎么找的,最后花费了三百万,才从海里把朵朵给打捞起来。而后朵朵怎么招认的她干的那些事。她又是怎么操作的,“……我以为这么着能约束她,她也确实约束的挺好的,还自考了法律,都考过了一门了……我想着,就这么约束着,在里面考个法律的大专,等将来找人一转正,这不也挺好的吗?谁知道那个黑子给扫进去了,两人一见面,黑子就把朵朵给招供出去了。现在……关着呢。”
林温言坐在那里直直的往后倒,张九龙给掐人中,好半晌才醒过来。
金镞就看着自家妈妈坐在那里,好似黑子进去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朵朵的事也是完全尽心尽力了。给住好的,给吃好的,买贵的,带去玩,把她当亲妹妹一样。这就花费了不少,之后又怎么花费钱救人,怎么费心安排,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真的!
就是去问朵朵,朵朵也不敢说是假的。
然后呢?然后就是运气不好,黑子进去了,碰上了,犯罪了就得接受惩罚。
跟谁都没关系!
林温言就哭道:“早知道……当初打电话就该给带回去……”
桐桐马上问:“打什么电话,怎么打电话的?”
张九龙就说了,之前来朋城的时候朵朵打过电话去酒店。
金镞就见自家妈勃然大怒:“你们就是这么管朵朵的?你们也不想想,她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孩子,怎么就能挣钱了?她又是怎么知道你们在哪的。不用问,她肯定就在那一片做生意……你们哪怕告诉我呢,我也能拦着!她成了这样,我尽心了,我想问问你们,你们尽心了没?”
那现在怎么办?
林温言实在说不出求人的话来,桐桐这才道:“这三个月肯定得关的!为了自考报名的,我不是叫你们寄了户口本复印件吗?现在也坏了,真实身份也知道了。怎么处理,你们总得给个法子吧。”
林温言一语不发,好半晌才道:“我不要她了!就当没生过这丢人现眼的玩意。”
古庄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这会子,他将烟掐灭了,看了林温言一眼,“你不要!我要!我闺女,我以后负责。”
桐桐给古庄递了水,“怎么负责?再要是耍混,你怎么办?”
“反正不能一直在监狱呆着!监狱才是渣子营,好人都能学坏。”
但这三个月,她是非受不可。也会因为这三个月,档案上留一笔。
古庄又摸烟,自己可以把朵朵的户口再迁回去,只要户口动了,就还有操作的空间。农村的户口嘛,好弄!熟人也好找。然后再把朵朵过继到煤矿的亲戚家,叫户口多转几圈,再改个名字,这基本就能洗干净了。然后,就叫留在煤矿上,在煤矿上给找个对象就行!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跟任何人说。
古庄只问:“她确实是把这边的人得罪狠了,人家要找她报复。”
嗯!
“也好!她不敢再往出跑了。”会乖乖听安排的。
“她那手,没有大妨碍?”
“留下点心理疾病,一旦想起手是怎么成那样的,她就有幻觉,好像手指真被人削了一样疼。”
古庄的心哆嗦了一下,但还是道:“那就是不敢坏了,是吧?”
应该是吧,但还是要看顾好的。
“我看着!我肯定看着。”古庄就问说,“能给我在这个地方叫我住三个月吗?我等她出来,我带她回去。”
“行啊!有旅馆,给你找一间,你住着吧。”
于是,古庄留下了,林温言和张九龙真的就走了,这件事给林温言的打击太大,走的时候看见桐桐的眼神都有些躲闪。不仅躲着桐桐的眼神,连张九龙的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三个月后,古庄接了朵朵。
朵朵的头发都长成齐耳短发了,出来拎着包,看着佝偻着身子,花白了头发的爸爸。她朝后退了一步,古庄上前,“包给我。”
朵朵躲了一下,古庄硬是夺了。
一接到手里,挺沉的,“是什么呀,这么重。”
“书!”
“什么书?”
“自考的书。”
古庄拉着朵朵,“走!爸把车票都买好了,咱直接回家。回去你看书,到开春了,去煤矿上。”
“煤矿不都是私人的吗?”
“对!私人的。在那边做生意也挺好的,爸打算过去开个煤球厂,往咱们那边运煤球。你跟爸过去吧。”
朵朵躲着人,将衣领拉的很高遮住脸,走了一半了问说,“我能给我姐打个电话吗?”
“打吧!咱……咱欠人家那么些钱,爸跟你妈都不好意思见人家了。”
朵朵在公用电话那里把电话打到家里,桐桐接起来,那边马上‘喂‘了一声,“……我以后不来了!您也别告诉别人我去哪了,跟谁都别提。”
好!不提。
“那我挂了!”然后就挂了。
古庄:这孩子没说一句‘不好意思‘,没说一句‘对不起‘,也没说一句‘谢谢‘。
桐桐挂了电话,看金镞:“现在明白了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事做的不留余地,只要不自己挑破,谁也说不出她的一个不是来!而且,该做的都做了。没违背人情,没违背理法。
且此一生,都断了林温言再求助的可能。
桐桐看孩子:“才还说我不是心狠的人,现在呢?你妈我像不像个小人?!”
金镞愣着没言语,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动弹。
四爷看桐桐:“……”你给孩子这一课,上的真有点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