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不是那么好嫁祸吧。
桐桐朝周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先走,从长计议。“嫁祸不难,但难的是怎么叫你们真的带着你们需要的从这里离开,而咱们又不会被怀疑。
首先,桐桐得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人,他们最多能带多少东西离开。从他们人手的规模看是绝对不可能全部带走的。
那能带走什么呢?
桐桐就道,“只有十万银两你们能带走可对?“二十万匹的布帛这玩意体积过于庞大他们这点人手根本就弄不走。
完颜石鲁眼睛一亮,对!只要带银钱走这就足够了。银钱带回去重新熔铸,不影响使用!这布帛可不一样,一露面就露馅,不要布帛,别太贪心,这才是安全。
虽然十万两银的价值比三十万匹帛小了不少,但这对部族来说,已然足够了。
桐桐就说.“只银钱丢了,布帛若在,你们必遘怀疑。”
完颜石鲁愣了一下,就点头:对!人家马上就知道运力有问题只要查查这段时间赋税的情况立马就能锁定,自家必然会在被怀疑的人员里面。
所以,要下手就必须全部清理走。
可这布帛谁来弄走呢?二十万匹那可不是小数目呀。光是搬运一次所耗费的人力和时间咱们就耗费不起。
桐桐摸着下巴,是啊!二十万匹,这当真不是个小数目。
得运走,还得嫁祸给李元昊,确实是需要一点技巧的。这里面缺了一环,得扣起来才行。
她就说。兄长,你留个传信的人,别太惹眼了,住个小客栈就行。其他人先出城,想办法慢点走。最多两日,我必给您送信。您放心,我事把稳,“完颜石鲁就疑惑:“兄弟,你得交个底呀,你到底是什么人?“桐桐该怎么说呢?她问完颜石鲁,“我是宋人,且是泰命办差。您要是不能理解,就只想着,李元昊与大辽之间太过亲密,这于大宋朝廷可有好处?“是想挑拨夏州于辽国的关系?这倒是说的通。
辽国之于女真而言也是仇敌。
完颜石鲁心中再无疑惑,拿着十万两跑也跑的了,风险不大,收益不小,这个活可以干。他拱手道:“那林兄弟,为兄就等你的消息了。““走之前,采买些粮食再走。“要不然,银钱都没地方掩护去。
完颜石不好意思,“叫林兄弟破费了你替我干活,我支付这点粮食,无碍还是回到最初那个粮铺,真就是买了最次的檢食,把库存给清了一遍,也把桐桐身上的银钱几乎花销干净了,这才把完颜石鲁一行人给送走了。
辽国的税官也是看着这一行人拉了粮食走了的。
没银子了怎么办?
她没叫白娘和青娘知道,一切都如常,回客栈只管吃饭住店,最后结账也行。
躺下了,她就寻思,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其实想想就能知道,李元昊常出没于榷场,就证明夏州不管跟辽囯还是跟大宋的一些商人,私下都有很大的生意在做。
他来,一定是为了见大的合作伙伴的。
她得找出对方的合作方,尤其是北宋的合作方才成。她得想想,李元昊除了需要粮食之外,还需要什么。
布匹?需要,但不那么紧急。
茶叶?商家只要有的赚,白会往夏州贩卖,这不用他亲自跑那能是什么呢?只有一个答案一一铁器!
西夏还需要铁器,用于回去锻造武器可什么样的商家能来往运送铁器,还不被查呢?
桐桐蹭的一下坐起来了,军械!兵部每年都在为榷场这边的报损,每年都有军械补充,可以说榨场是补充军械最多的地方。
因这这个地方相当于辽国和大宋各守一半的城池,军械的更新快也是为了彰显国力,所以,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要旧的武器入库了,那这就没有问题。
可旧的武器是不是真的入库了,谁查过呢?
若是无人查,或是想办法将这个东西给报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将只用了一年的武器给卖了呢?
一般情况之下,给边陲运军粮也罢,运兵械也罢,都会选在入冬之前,因为一旦雪降下来了,交通不便,会出大事的这么一算的话,是不是军械已经运到了,或者说已经快运到了那么,李元昊该是来取军械的。
当然了,这只是想想,到底是不是,还得需要验证。
地下床,看着床棍上睡着的青娘和白娘,便点了一些药放在她们的鼻子下面,而后推开套户,确定下面无人之后,从窗上翻了下去。
结果上了墙头才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证明人还没睡。她翻身上屋页,在屋脊上轻轻的哪动,直到亮着灯的这间屋子顶上.
掀开瓦片朝里看么?不可能!瓦片掀开还有防水层,除非把那一层防水层坞烂了才行。可真要那么着,下面得落一层灰,谁不知道屋顶来人了呀。
桐桐只能短暂的倒挂在对方的窗户外面,听听里面的动静。
可听见动静了,却发现人家说的是党项话,自己听不懂。但是这个点还不休息,为什么呀?从窗户的缝隙里朝里扫了一眼,赶紧挪开,怕对方察觉。可只这一眼就看出来了,李元昊穿的整整齐齐的。
这么晚了,穿的这么齐整?这不是要出门,就是在等喜人那就等着,路踏实实的等着,看着家伙到底要见谁。
又是半个时辰,从高处看,院子里有动静了。掌柜的提着灯笼带着一个黑袍人往这边来。这黑袍人从头到脚都裹的很严实。
院门一响,李元昊就往出走,低声道:“郭副使。
来人嗯了一声,还礼:“世子安好,桐桐皱眉,这个郭副使是副指挥使的意思,就相当于这里驻军的副手。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皇后的族兄而这掌柜的和这间客栈,其实是夏州放在榷场的联络点,至少这掌柜的就是细作。
本事了得呀!第一次见面,竟是没看出来这俩人是有瓜葛的。
再去听的话,只隐隐的能听到:“…还是老价钱,依旧日是五千副……
可!以青盐来交易……
“这次要六成的青盐,其余的交换给我们战马。”
“若是真出事了,只要我们换了战马…朝廷依旧日会酌情考量罪责,还望世子体谅。
“怎的?有人突觉了吗?““那倒是不曾,回头安排一次马匪……叫人抢了库房便是……辽国那边也一样,定期需要清扫痕迹……
“那你怕什么?““只是今晚出门前,有老鸹叫……此为大不吉。我心里很是不安!“李元昊就问掌柜的,“最近棰场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并无”掌柜的想了想又道,“您叫我注意的那位林公子,结交了一伙子女真人,其他的一切如常。“郭副使问:“什么林公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公子,带着两个女仆别无其他。
李元昊问说,“是否是谁家的家眷?““边将中并没有姓林的。“郭副使想了想还是摇头,“年岁小,有何值得警惕的?““说不上来!“直觉吧。
郭副使想了想又道:“朝廷该送岁币了,最快三日,最慢五日,必到!是否是使臣带了家中子弟历练,提前到了?
也许吧!
两人没再说其他更多的,郭副使直接起身,“那我先告辞了。“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榷场一到晚上就戒严了,巡逻的随处可见。郭副使能随意这么进出,可见这暗地里的交易有多少。
她依日猫在屋顶上没有动,直到李元昊睡下了,院子里彻底的安静了,她才返回房间。第二天她一起来吃了早饭,就直奔赌场。
一则,真没钱了,得上这里来拿点银钱。
二则,能在这里开赌场的,可都是有大能耐的人。
乌烟瘴气没关系呀,有钱赚就行。她一早上,一共赢了五十二贯,这得找赌坊领钱的五十二贯,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出手没输,怎能不惹眼?
她才要走,就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人来,“公子莫急,再玩一把如何?
好啊!玩吧。她将手里的签子往前一推,“来把大的,如何?
对方点了点头,叫人也取了签子来,让桌上一放。只赌大小,三把,他没能赢一把。这人收了收,“公子请随小的来吧,原赌自然服输的。“从小门进去,里面是小院。从小院再进去,里面别有洞天,是个雅致的院子,一花一木都种的颇为讲究。而此刻,里面坐着个华服中年人,上下打量桐桐,而后皱眉,“公子非是为求财而来。“桐桐径直走过去坐在此人的对面,“没错,此来我不为求财。““我发现你家赌坊招牌上有个小标记,这个标记与一家粮铺的招牌是一样的.只这么大点的地方,为什么藏头露尾呢?除非…,你们的买卖不能叫人知道.“中年人嘴角一勾,“年轻人,不要胡言乱语。边唾之地,常闹狼,小心出门被狼吃了,“朝夏州和辽国贩卖的粮食的,就是你们吧。”桐桐看着对方笑了一下,在对方要变脸之前,她一把摁在对方的肩膀上,“别怕!我知道,你们只做生意,没别的倾向,赚的只是一份钱而已。那这次,有个好买卖,我想跟你一起做。
“你来往各国并无障碍,想来路上的土匪马匪都给你几分面子,“桐桐说着,就低声道,“我想你假扮一次马匪,报酬优厚到你不敢想,“这人倒吸一口气:岁币?“说完,他看向桐桐,“你的主子是谁?你在为谁办事?“这必不是一个孩子能课划的!
第1712章 大宋反派(33)
桐桐朝后一靠笑眯眯的看他:“你真的要知道我的主子是谁?““必须得知道。“这种事一个不好就能坏了大事,绝不是一个孩子几句话就能说服自己的桐桐转着手里的荷包,吐出了两个字:“张耆。“谁?
“张者张大人,你不曾听过?“这人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如何能证明?“桐桐摸出一枚玉佩这是言里之物。
这人拿着玉佩看了又看然后抬头重新看桐桐:十二三岁年纪,并无明显喉结。说是女子吧女子不能是这个样子:说是男子吧像是没长大的男孩子。
而今又拿出言里的东西那眼前这人是:言里的公公?
他试探着问:“太后娘娘还好?“张看是太后的人,这是天下尽知的事。当年先帝将太后藏在张者家整整藏了+五年。要说太后最信任谁,只怕张耆尚在刘美之上所以,这一趟是太后的意思?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好没道理。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朝中请官家亲政的声音从未断绝…”
知道!这个当然知道。
“好似天下太平,幼主就可做主了。“这人嘶了一声,这是想闹出点事端出来,转移朝廷的注意力吗?
这事不能全信!
桐桐又道:“那你以为…桂场的事,郭副使与李元昊的事……朝廷就真的一无所知吗?“这人面色大变:言中尽知?
桐桐看他:“郭家是官家的岳家可是呢?太后选郭家是为什么呢?可而今,郭家一言不发!既不能好好的听从太后调遣,也不明确的回应官家这是为何?“这是不好表态!可这不表态,便是背叛太后。太后想收拾郭家?也想给官家一个教训?
这人又信了几分,一般人可不能把言里的事情说的那般详尽。
“银子有人收走布帛交给你处置。“桐桐看他,“二十万匹,价值二十万金。便是我什么身份都没有,敢问阁下不心动吗?“这人胡须一翘,没有言语桐桐又道:“况且,李元昊要运走兵器铠甲,他必不敢叫人好好检查,若是有人追查,他跑的比谁都快。那他带走的是什么,不全凭一张嘴说嘛!说是布帛就是布帛,谁能反驳?你跟李元昊做的是生意,又不是忠心于他。各凭本事喽!难道阁下有钱不赚么?
二+万金?“可这东西销往哪里都会被查的!不能清理出去,那就是扎手的刺猬,迟早惹祸。”
桐桐又笑了,“阁下只管往夏州运就是了。“什么?
“往夏州运啊!东西丢了,最有嫌疑的当然是押着军械铠甲不好叫检查的李元昊。既然黑锅已经背到身上了,他会介意多一层罪么?况且,从夏州过去,就是回鹘,河西走廊连着西域,这点东西往西边运,朝廷怎么会知道?怎么抓把柄?“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可真把李元昊和夏州坑慘了才这么想完这人就懂了,“太后想对夏州用兵么?“桐桐反倒是不答了,“多余的莫问,问了我也不知。只问阁下,应还是不应?若是不应,那就只能请曹玮曹将军找将士扮演一把马匪了。“曹玮驻守陕西延边,之前被丁请诬陷有过几年沉寂。丁谓贬谪之后,他又被派来戍边。此人一生无败迹。他父亲是北宋开国功臣,他死后还是宋朝的二十四功臣之一。另外,赵祯的第二任皇后曹氏,是曹玮的侄女曹家武勋起家,家中人丁兴旺。光是曹玮这一辈儿,就有兄弟八人。
可以说,曹家在北宋的地位,当真是非比寻常。
这人心里又对这少年信了一层,因为曹玮重新回延边,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消息这般灵通,且对这些将领这般熟悉的,来头自然不小。
总之,一半信此人,一半利益驱使,他应承了一干!
桐桐叮嘱:“到了大辽境内再动手!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此次使团朝廷派了富弼和涪陵县公。富弼你知道,他是晏殊的女嫣,而晏殊是官家的先生,所以,富弼自然是心里偏着言家的:涪陵县公,你怕是不了解,他是官家的伴读,在言中与官家叔侄相称。是能在官家病重守在官家身侧之人,官家信重非常。且此人心思深沉,观察仔细,看起来文质彬彬,厚道端正,可其实心里颇有城府。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洞悉。所以,不要去试探,省的弄巧成拙。”
然后她又给这人露消息,来了多少车马,带了多少东西,护送的禁军谁是统领,如数家珍。
此人顾虑再无,至少知道这是神仙在打架,他只是跟着捡漏而已。
说妥当之后,桐桐就神隐了。退了客栈的房舍,消失在了榷场里李元昊知道人走了,还想着怕是真多想了,人不是走了吗?他还特意问了一句:“去哪了?”
掌柜的回了:“叫人盯着,只说是原路返回了。“回去了?
那就别管了,只看咱们的事怎么办吧四爷跟着使团,远远的看见桂场的时候就开始撩开帘子,他估摸桐桐就在人群里猫着呢。可扫了一圈,没看见!
这是自己没找见呢?还是她不在?
没见着还好说,要是不在……那就坏了。不定又干什么去了。
富弼还问说:“没见过榷场是这样的。咱们回程的时候得在这里修整几日,县公得闲了可以转转,无碍。”
四爷应承着,再张望了两眼,还是没有任何信号,告诉自己她在。
可等进了榷场,过这关隘的时候,四爷发现土墙上有两道记号。这记号必是桐桐留下的!只是一道是进来的,一道是出去的。这怎么不等自己来,她自己倒是跑了呢?
岁币押来了,自是要跟辽国在榷场交割的。
三千人马不能带出去,岁币只能交给辽国的护卫押送。而使团则带三百护卫,护送他们继续出使辽国。
这几乎是没有什么争议的,银子、布帛查验之后,清点了数目,然后交割完成。
为了不节外生校,自是不能太过停留。真就是简单的修整之后,这就上路了。四爷继续上了马车,想在棰场里找寻桐桐呆过的痕迹,可情,人家什么也没留下。
她怎么这么乖呢?乖的人心里发毛!这要是不折腾出点什么都不像是她。
因着心里有疑惑,所以他一路都警醒着呢。还特意说紫毫,“匕首呢?拿来我防身。”
啊?
紫毫递过去了,“会有狼吗?“要是狼反倒是不可怕了走出了半天,天慢慢的暗沉了,也该埋锅造饭了。四爷啃着干粮,“闻见烤羊味儿膻气的很,不想吃。“膻气吗?紫毫使劲的闻了闻,挺好的呀,比京都的烧羊要香的多。
四爷心说,羊是现杀的,很新鲜,这没毛病。可调料呢?哪怕是从辽国带出来的,有人真想动手,她也能摸进去给加一把料。
就这两天吧,要是两天的路程内没事,那就是自己猜错了。她没想干嘛!要是真想干嘛,比在这两天之内。
当天是真没事,结果第二天再吃饭的时候就不对了,四爷在马车上继续啃着饼子喝煮开的水呢,就看见紫毫正吃着呢,开始坐在那里前后晃悠,就跟喝醉了一样了四爷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用手扶住额头。
紫毫晃晃悠悠的,“主子,我怎么看着您晃悠呢……
四爷朝外喊:“富大人…富大人……有人暄算……
富弼听见了,他这会子看什么都是重影,耳朵里嗡嗡嗡的像是耳鸣了一般四爷没听见回复,外面这会子乱糟槽的。他说紫毫,“闭眼,靠着!“闭眼果然舒服了!
四爷听见疾驰的马蹄声,连忙从帘子的缝隙里朝外看去,就见一片尘土飞扬之后,人近了。好家伙,各色衣着的人都有,都蒙面而行,只露着一双眼睛,谁是谁都分辨不清楚。
四爷想从里面分辨桐桐的身影,可压根就不能够。这些人极其迅速,好似分做两拨,一拨带着银子迅速离,一拨拉了装着布帛的马车,朝西边狂奔。
隐隐约约,听见那号令声像是马匪。
怎么会是马匪呢?她才早来几天呀,从哪认识马匪去?
他正疑惑呢,马车帘子被人一把撩起来了,外面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不是桐桐还能是谁?四爷指着她:你给我等着。
桐桐轻笑一声,伸出手掌,里面放着一颗药丸:吃了。
四爷不吃,以眼神示意:你给我说清楚。
桐桐就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于是,手一抬,直接捂住了嘴,那药丸直接化了,然后四爷啥也不知道,直接靠马车里睡着了。桐桐下去,给用按风盖严实了,这才下来。
而今这些人是晃晃悠悠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天旋地转站也站不住。
不过,这天晚上就该好了。
四爷醒的时候紫毫正晃荡脑袋呢,“好似好了一些了……主子您呢?““无碍!“四爷赶紧将披风拉起来,他急切的下马车去看,未管伤人,但押送来的岁币都被弄走了,一点都没剩下富弼脸色都白了,“这可如何是好?“四爷低声道:“交割给辽国了,与我们何干?““可才从榷场出来两日,逃的了干系么?“四爷回头去看,“那就从榷场查,看看到底是谁闹的鬼!“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从哪借来的人手,尾巴是不是扫干净了。
尾巴当然是扫干净了!桐桐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陈相公,自此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人正是赌坊后院的人,姓陈,叫陈彦川。陈家的生意做的极大,不仅往北做,通过夏州也往西边做,更有远洋船只出海做营生。他在陈家其实不算是拿事的!
但他要是出事了,一定牵扯陈家陈彦川看桐桐:“何意?“桐桐指了指正往夏州去的一串马车,“合作嘛,二一添作五,谁也别亏了谁,对吧?““你不是言里的人?“桐桐就笑,“事成了,你也赚了,这不就完了吗?除非你能干掉我,否则最好烂在肚子里。“说着,扭头看他,“记住,若是你四处找我,那我就先干掉你;但若是我要用到你,再来找你,那一定是好事!
好事?恶鬼敲门差不多!该死的,竟被一个小子给闹了!才这么想完,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是个小子吗?这不是!这分明就是个Y头。
第1713章 大宋反派(34)
陈彦东不信邪,还能被你给拿住了?于是,他叫人去客栈里打听消息去了,
结果第一天晚上他躺下去,早起枕边放着一把七首。第二天晚上他把赌坊的护院全给叫去守岗也说清楚了,不许吃不许喝,守好了每人十贯钱的赏赐。
可结果呢,第三天一醒来,外面静悄悄的。他左右看看,没有匕首,也没有放置什么威胁他的东西,这心里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可等到了外间,守着的两个亲随爬在桌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小心的凑过去摸了摸鼻息,有呼吸,没死。可这么睡着,就不大对赶紧推门出去,外面横七竖八的,显见是着了道了。
他吓的赶紧往回跑,一扭脸看见墙上挂着的铜镜了。铜镜里自己的脖子上红红的一道子,那是什么?他凑过去摸了摸,那是一条红线,他一扯就断了
他这才知道怕了,幸而对方只是恐吓,并无伤他的意思。这要真想要他的命,他连着死了两次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对方可能压根就不是一个人!这就不是一个人能办成的事。这一定是一伙子人是谁掌养了他们呢?
如今再去想,对方把官里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不是假的!对方对朝中的大臣十分了解,这也不是假的!甚至于对使团的所有配备都熟悉,这也是已经得到印证的。
那么,她一定是京城来的。跟宫里,跟朝廷都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她之前说的那些说辞,都是假的吗?什么张耆啊,太后啊,想在夏州挑事之类的,都是假的吗?
未必!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若是这样的背景,自己去挖她是否明智呢?她说,自己若是去找她,那自己就完了。这话不是威胁,应该是真的。她背后勾连的事大了!自己上了船,是轻易下不去了。
不过,来回赚的不都是钱吗?自己跟辽国、跟夏州,甚至跟吐蕃都有来往,这些事真要是被抓住把柄了,陈家全族够死八回了。如今搭上这一条线,也未必就是坏事,
反抗不得了,能平心静气的来回去想的话,好似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心里安稳下来了,然后再想,谁家把这么一丁点大的小丫头教养的像是大家子公子出身,还真敢叫这么出门办事的。正琢磨呢,突然想起来了:京城就有一位无法无天的,数月前几乎淹了满朝大臣的府邸。
这事也是前不久传来的,被传的……他都觉得像是杜撰的!可这要是她的话,那事还真就是她能干的出来的。
柴郡主吗?养在太后身边,听说太后处理政事她就坐在边上,朝中的大臣每一个她都认识且熟识。
这么一丁点大的她……必是听命于谁的!若说是太后……其实是可信的。说到底,她最开始并没有骗自己
一想到是在为太后办事,心里一下子就平缓了
那就这样吧!他马上去写了纸条,然后捆绑在鸽子腿上,下令:二十万匹布往夏州运,沿途零散出货。不要惊动夏州王。
鸽子扑棱着翅膀朝西边飞了。
而此时四爷和富弼连同使团的人都回来了
了国这次接他们的人叫着蕴,萧家在了国任什么官职都不奇怪。而今,岁币交割之后丢了,罪去在谁?
萧蕴岂能罢休?才从榷场出来两天而已,这必是所有的行踪都被人盯上了,要查也只能从榷场查
而今是,大宋和辽国谁都不肯接这个罪责,谁都想推诿责任
怎么办呢?先查最近榷场来过的可疑人等。那就查啊,一家一家挨个的查
四爷一言不发,把沉默进行到底。桐桐来过,这是肯定的。只要来过,就一定有踪迹可寻。别叫叫人揪住了尾巴才好!
果然,可疑人等里就有她
客栈的掌柜说,店里曾经住过一个姓林的小公子,带着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女人,但也不能确定。住了五天之后就离开了,其他的再没有了
一家药材铺的老板也证实,有那么一个公子,跟女真人是一伙的
四爷眼睛眯了眯,不用问也知道了,带走那十万银两的必是女真部。她用了女真部的人!
这就很有指向性了,富弼就道:“看来女真部的嫌疑很大。”言下之意,女真属辽国,这是你们辽国内部的事务,与我们无关。先推干净了再说。
辽国却不认,驻守榷场的辽将就直言了,“女真只百来个人,是带着粮食提前离开的,绝不是他们所为。那么大宗的货物,他们根本就带不走,我已经派人在附近清查了,绝没有隐菜货物的痕迹这一点粮铺可以作证!”
于是,粮铺的掌柜和伙计都被叫去了,他们从林公子打听卖粮的事说起,到最后买了多少下等粮食给女直,叫他们运走,这都说的明明白白的。
包括那林公子为什么要给女真采购粮食,这不是就把人参被低价买卖的事给兜出来了吗?那谁说的是真话呢?再找更多的人来,就能证明粮铺掌柜说的是真的。
包括酸糟摊子上的老板,他的言辞里多了两个人,“……那个小公子我记得,热心肠!像是不常出门的孩子,好打抱不平。当时还有两个党项人跟小公子一桌坐…”
四爷心里咯噔一下,翻看那个可疑人十的名月:“为何没有党项人住店的记录?”
客栈的掌柜不得不站出来:“实在是……忘了。我们腾了别的客人的院子给另外的客人住,所以,不好拿出来说。”
四爷就主动提了,“那就是说,现在就三方人可疑,其一,那个自称姓林的公子:其二,女真人不能排除嫌疑;其三,党项人。”
这边话才落,站在后面一个中年人就站出来了,“草民陈商东见过各位大人!这位大人说的林公子……是在下的同乡后辈。小孩子不懂事,贪玩跑出来的。已经回乡了!在下可以证明,林公子并非来历不明。”
这人话一落,不管是大宋在这边的边将,还是辽国在这边的边将,都站出来说话了,“陈老板常年在榷场经营,话可信。”
四爷就看了陈彦东一眼,心道:这是被桐桐给拿住了?还是又被桐桐给糊弄住了。此人一定是八面玲珑,谁都吃过这家伙的好外,所以,谁都卖他面子,
或者说,此人知道榷场太多的秘密。是跟两国的边将有利益往来的,所以,他的话才这么好使直接将桐桐给摘出去了。
得亏她怎么翻出这么一个人来的!
他在这边思量着呢,那边萧蕴就直接道:“姓林的小子身份确认,那便可排除嫌疑:女真无此能,也未曾接触除了姓林的之外的任何人,也可将他们排除:现在姚疑最大的,便是那党项人,可对?”
富弼无话可说,沉默着没有言语。
结果萧蕴话题一转,直接就道:“夏州乃是大宋的夏州,你们这是在跟我们演戏,唱双蟹吗?”富弼马上对萧蕴怒目而视:夏州虽名义上是大宋的,但跟你们之间的瓜葛更紧密。这到底是我们合伙坑了你们,还是你们合伙想讹诈我们?
四爷左右看看:瞧!这就是桐桐想要的。
他只能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虽然不知道夏州那一路她是怎么安排的,但她一定是想叫人往夏州那一路往下查。
因此,他就说,“那就往夏州迫!若是对方载重而行,必是行不远的。快马轻骑,必能迫上。”郭副使面色一紧,忙道:“具公,不能只因猜测,就怀疑夏州对朝廷的忠诚啊!"萧蕴哼了一声:“果然!夏州对大宋是忠心耿耿的。”富弼回头怒视郭副使:“住口!"
四爷看了郭副使一眼,这家伙必是干了什么不敢叫人知道的事了,桐桐用的就是他们背后的那点猫腻。
干是,他就说,“事大人,用咱们带来的三千禁军吧!叫他们去怕。”
明白!只要是夏州干的,这事就还有拉扯的余地。辽国能说是大宋,大宋也完全可以不认。只要不把罪来全推咱身上就行。
高粥点了一千人马去查,这目需要时间的。
结果隔了二天,回来奥报说:“辎重马车,行走的极慢。但押车的是世子李元是……然后呢?
“短兵相接,一触即发,可饶是如此,世子也坚决不让查,末将等不敢动武,只能放行…”说着,犹豫了一瞬,还是拿出一匹布来,“这是沿途在小铺子单买的,说是价钱比别的地方便官了两成…”
这就是那批布帛!
布匹看起来皱的厉害,“怎会如此?”"说是有人缠在身上偷偷出手的。”
四爷又赞了一声,那陈彦东便是运走了二十万匹布的人,为了坐实了是李元早干的。还很巧妙的将布匹这么外理了一部分,这就像是有押送的人愉了一两匹缠在身上,愉摸的便官外理换成钱了。
虽然没见大宗的布房,可结合载重,再结合零散售卖到小铺子里的布房,李元早绝对洗不清了。关键是,他宁愿跟朝廷短兵交接,也不愿意叫人查。说不是他干的,谁信?
怕是能洗清李元早罪名的只有郭副使这些人了!可这些人可能站出来吗?那此不的查的裁击,相相都知道旦什么了一定旦家械无路了
四爷能说什么呢?只能低声跟富弼道:“事麻烦了………得防着夏州谋反……需得速速索告朝廷."
真强看了哪到伟一眼,这次的事外外透着一股子怪受!自己现在怀疑边将跟夏州右勾结!
第1714章 大宋反派(35)
给朝廷的消息得尽快发出去!
而岁币丢失案怎么办呢?萧蕴可不会任由大宋的使臣赖在楦场不走的,他需要他们跟他回辽国去,跟陛下将事情说清楚。否则,别管多少原因,自己都是难逃罪责。
不管谁弄走的,自己押送失败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富弼在正堂里转圈跟四爷道:“那么大批的辎重,这边棰都是瞎子么?竟是没一个人发现。我看呀这里面藏着的内鬼可不少。“四爷看着紫毫端来的梨子,抬手还是拿过来了,“这些人未必以为他们在资敌!“关键是朝廷的态度朝廷将夏州当成自己的一部分,只要李家父子称臣两边连个清晰的界限都没有。这叫下面的人怎么看呢?
他们以为不会太影响大局,反正李家父子不跟大宋起摩擦,要打仗也是跟回鹘和吐蕃在打。他们跟着赚点钱又怎么了呢?要是再有个交换战马的名义朝廷未必会治多大的罪过。
就像是郭副使,他是郭家的族人。算起来他是皇后的族兄!但这就属于他知道皇后,皇后未必知道他。武将的俸禄不高,如今守着这么一个地方,不搂钱也不可能。
事情就成了这样了!这些年,边榷不知道往夏州运了多少东西。
李元昊这样的人来槿场,竟是谁都没主动说岂不有意思?可以说,这边榷不彻底的换一茬,彻查一茬,都消停不了的。
富弼坐回去,叹气:“辽国必定是不会与夏州纠缠只会将夏州与大宋视为一体。他们不会在岁币的事情上让步的。若是辽国坚决要朝廷再筹集这么多岁币该如何?“四爷就问说,“以富大人对朝廷的了解,你觉得朝廷接下来会怎么办?““一,筹措一部分钱粮,至少要占丢失岁币的一半。”
意思是跟辽国平分丢失的责任。
四爷嗯了一声,这是息事宁人!暂时安抚辽国,别叫人家找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富弼看着外面,而后又道:“二,咱们得有受贬谪的准备。“四爷咬了一口梨,含在嘴里一直没嚼,“岁币丢在辽国,这是咱们的罪过?““不是!朝夏州的方向追查,就错了。“富弼叹气,“朝中那些大人们必会觉得你我二人毫无大局观,这般之下会刺激夏州。此时应该是有所怀疑,暗查再禀报。不该派禁军追……要是因此逼的夏州谋反,你我就是处置不当。“四爷:“嗯!有理!“所以,朝廷除了贬谪你我,还会给予夏州一些安抚性的补偿。“富弼点头,“就是如此!所以,此次出使辽国.……不管顺利不顺利,都不会影响朝廷的决定。“四爷就笑了,“若是能贬谪到夏州左近,就更好了。“富弼一脸的一言难尽,“正是如此!你我既然对夏州有所怀疑,那就将你我贬谪至此。如此,既能严密的看着夏州的动向,有利于朝廷做判断,又能给夏州一个错觉,以为朝廷把罪魁祸首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任由他们处置,以降低他们对朝廷的戒心。
四爷这次还真给笑出声了,这一点只怕桐桐也早就想到了。就像是她调侃的,对于大宋而言,那叫—一犯我者虽远必赔。
当然了,不打仗无伤亡,兵源都是灾民为主体,不从普通的百姓征兵,能叫百姓安稳的过日子,从这个角度讲,朝廷不原意打仗,这也是对的。
朝臣以这个为原则,这就叫老成谋国。
可这明显是顾了眼前不顾以后的!
四爷无话可说,“那就择日动身吧,辽国既然得去,那就早去早回。天冷了,别等雪下来了,路不好走。“桐桐骑在马上,站在远处的高岗上目送四爷一行离开,他们此去,怕是不会迁延许久青娘低声问说,“主子,咱们呢?“咱们?桐桐调转马头,“咱们回京兆府。“走小路么?
“还走小路,避开人!“没几日,京兆府附近就多有桐桐带着人活动的迹象。这几天在终南山,那几天又去泡什么温泉。这中间还专门着人去找了京兆府的府尹,问了他们李唐皇室的坟茔现在怎么处置的。
这些无不证明她就在京兆府,哪里也没去。
边榷的折子送到言里,果然,朝堂沸然。
吕简夷站在太后面前,“娘娘,此事绝不可能是夏州李氏父子所为。他们逄媚大辽,一边想从朝廷得到好处,一边又惧怕他们在与吐蕃和回鹘作战时从背后偷袭他们,所以,他们与辽国媾和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在辽国的境内抢岁币呢?此事必不是如此。只怕是富弼和县公着了谁的道了,这是有人在挑拨朝廷与夏州的关系,绝不能纵容。“说着,拱手道:“因此,臣以为当派遣干吏前往榷场严查,看是否有回鹘的参与?”
曹利用立马站出来,“臣以为相所言极是。回鹘这是想借刀杀人。
张知白反对,“娘娘,臣认为不当如此。更不该三言两语就怀疑回鹘。“他直言道,“吐蕃才是夏州李家父子的仇敌,他们挑拨的可能性更大,为何曹大人不说呢?不外乎是吐警与我大宋接壤,你怕吐蕃扰边罢了。只有回鹘,不与咱们接壤,中间隔着夏州,可对?“说着,就冷哼一声,“可诸位别忘了,回鹘向朝廷称臣,年年供奉不断。而今,出了这样的事了,就要将回鹘推出去,这可是君子所为?若是如此,以后有谁能向大宋称臣,有谁敢跟大宋称臣。
曹利用面色一变,“张相,您这是何意?“张知白哼了一声,不想搭理曹利用。
当年澶渊之盟之时,曹利用就是谈判官。彼时,辽国叫宋朝归还被周世宗夺走的瓦桥关南之地,先帝怕失去何谈的机会,又不想背负割地求和的骂名,就叫曹利用去和谈。临走的时候先帝吩咐了,说是:只要不割地,只要能讲和,哪怕对方素取百万的钱财,这个也可以答应。
当时曹利用问说:“底线在哪?多少可以答应?“先帝的原话是:“若事不得已,百万亦可。“当时曹利用并未管劝戒,真就打算那么去办。还是寇准寇丞相偷偷的叫了曹利用,威胁曹利用说,“虽然皇上答应了百万,但是你要是敢超过三十万,回来我就砍了你的脑袋。“为何最后寇准那般的结局呢?当年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犯了忌讳的事。
而寇准私下跟曹利用说的话,先帝是如何得知的?少的了这个小人在背后告状么?
曹利用当年确实是害怕寇准砍了他的脑袋,谈判的时候严格的卡在了三十万上。兴冲冲的回来禀报先帝,比划出了三个指头。先帝以为是三百万,觉得太多了。结果曹利用说三十万,先帝就说,“才三十万?这么少?“从这里开始,先帝就认为曹利用很会办事不仅奖赏了他,还处处提拔于他这老东西到了而今,还是在出馊主意,觉得推给回鹘,弥合跟夏州的关系这是策,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曹利用被气的面红耳赤,但还是道:“先帝仁慈,不忍将士百姓受战乱之苦,当年以百万财供敌,也是允的。而今,除了这般是,就是再赔给辽国三十万,又如何?便是再拨给夏州三十万,这又能如何?”
加起来不才九十万么?跟先帝定下的百万还差着呢。
“打仗损耗起来,不止是那点钱财,还有数不尽的人命。反之,只要不打仗,损的只是钱财而已。“意思是明面上给这桩案子草草的结案算了,然后给辽国和夏州拨点钱财布帛,这事就了了而就在此事,边榷又有加急折子。奏报说有一股子马匪冲中了榷场,不管是辽国还是大宋的戍边军都被袭击,且营房和库房都被焚烧了。
然后王首就说话了:“岁币被抢,是否为这一拨马匪所为呢?”
朝堂之上马上就有人附和:“必为马匪所为!两国的戍边军都拦不住,可见其凶悍。”
“是啊!该与辽国磋商,共同缉拿马匪。“吕简夷就说,“朝廷该下旨给夏州,叫他们协查马匪之事。“懂了!这是告诉李家父子:这次的事纯属误会,朝廷查清了,就是马匪干的,一切跟夏州无关。
至于赔偿还是如何,“看看使团回来之后怎么说,辽国的要求是什么。协商着看嘛!“是啊!割地不行,只要不割地,其他的可以谈。
但人家辽国也不是傻子啊!人家没说再拿一次岁币,人家决口不提这个事。但是人家又旧事重提了,还是说周世宗,也就是柴荣当初从辽国手里夺走的一片土地,人家想要回去事实上,当年柴荣跟辽国为了燕云十六州打了整整二十五年。燕云十六州是中原之地的屏障,失去了这个屏障,就无法抵御草原民族南下。
先帝时期,其实是有机会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当时的边防大将杨延昭也派人上书请战,军中士气也正高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可惜,先帝畏敌,朝中大部分大臣也支持议和,且他们弹劾寇准,说他是拥兵自重。
于是,议和了。而寇准之后便被贬谪再贬谪如今,站在人家的大殿上,人家不说这个岁币你们全认了,再缴纳一次。只是又提出被柴荣抢走的土地,还很好说话的表示: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这事万望重视。
四爷站在这里,看着坐在上首的耶律隆绪,很想告诉他:柴荣有后人!你要是真的想要,怕是得找他的后人要!你就看她给不给你就完了。
第1715章 大宋反派(36)
四爷一行人返回接到桐桐的时候都已然是冬天了。
大雪纷纷可还是不能耽搁赶路。
辽国又拍了萧蕴出使大宋,谈一谈边界的问题。
桐桐也才知道,人家不直接要三十万金而是要地方。割地的事朝廷不能干,这不还是逼着朝廷拿这三十万金吗?
在马车上她把舆打开,在图纸上找瓦桥关。等手指点在了瓦桥关上桐桐一下子就明白了:白洋淀附近呀。
四爷点头,那你以为在什么地方?北宋北边的边界只到这里。
“唐末的时候修建的,当时就是为了防契丹的。在这个瓦桥关的东北方向还有益津关和淤口关三个关隘一起被称为三关。“桐桐顺着四爷说的方向往东北方向找了找还真就找到了两个小点。她皱眉,“这个地方其实是占尽了地利了吧。“刚好在白洋淀北,拒马河南,九河下游,河湖相连,水路发达。
没错!地利占尽了,所以地利位置要紧呀,“向西走,这就是保定……
保定可是重镇。
“往东走,顺着拒马河而后大清河,可就直接入海了…。
桐桐了然的点头,“往北是幽州……”幽州自古便是军事重镇,“而往南,直通冀中……黃中自来重镇聚集,其地位非同一般,要是把这里给让出去了这还了得?
四爷沉吟:那就得看朝中的人怎么去想了。
朝中的大臣什么想法都有。有人觉得,这是后唐的遗留问题。这重镇本是唐末设置的,但是石敬瑭引契丹入中原,将燕云十六州割让出去之后,这个瓦桥关自然就归辽国了。
是柴荣当时有统一天下的志向,这才从辽国的手里夺回了瓦桥关,而后将其改为雄关。
是!瓦桥关的作用很大,战略位置很紧要。
但是,而今跟当时已经不同了,为何呢?因为那个地方四周都是平原,没有大山大河可以据守,唯一有的就是沼泽。
“陂泽之地,潴水为塞.….”
晏殊站在大殿上,看着曹利用在那里慷慨陈词。他的意思是,那里是沼泽,地势低,所有的水都聚集在这个地方。这就形成了很多很多个水泊,水泊和大小的河流连在一起,这就是天然的南北防线。水域越宽,其地理上的自然隔断能力就越强。
曹利用就是这个意思,“臣以为,这就是一道天然的水长城。便是将关隘让出去了,这条天然的防线辽国也不可能突破。因而,臣以为,此地乃是鸡肋。留着无味,弃之可惜。若是辽国坚持,未尝不能弃之…”说完就又强调,“当然不是抵三十万金,而是……将此地还给对方之后,再无岁币之说。”这么一算,是不是还挺划算。
然后大殿上吵吵嚷嚷,都在算经济账。
如果留着这个关隘,依托的其实依旧是水系的屏障。没了这个关隘,隔着的依旧是水系。但这中间的防守所需要的花销每年得有多少呢。
吵吵嚷嚷的结果是,巨子们在大殿上大打出手,晏殊气急了,打落了曹利用一颗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牙桐桐一回京,就听来接的杨察说先生被贬了,贬到宣州做知府去了。
她愕然的看四爷:又被贬了!
她以为因为她,怎么也能改变了晏殊的命运吧,却没想到在差不多的时间段,晏殊还是走向了他既定的命运,被贬宣州。
而后会在宣州和范仲淹一起搞教育!
所以,这是兴呢还是不兴呢?
桐桐就问杨察:“这是为何?“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贬了?
杨察就说了,最近朝中在嚷嚷着,商量着瓦桥关之地该不该还给辽国。桐桐反问:“什么叫还给辽国?那要这么说,燕云十六州还是咱们的呢?怎么不叫辽国还呢?这放的什么屁呀!“是啊!岳父也是这么说的,但奈何,对方人多,气急了,又吵不过,就动手了,打掉了人家的门牙。
桐桐:“.”辽国未必真的就在要土地,他们就是来勒素来了,能多勒素一点是一点。这还没谈呢,你们就把底线放那么低,瞧那出息。给吓破胆了吧!
杨察低声道:“自来主战者从未有好结果。朝中敢主战的有几人呢?最多便是不言语罢了。”岳父还是冲动了,这不,一冲动就给你一顶大帽子,先贬谪了你再说。
桐桐就看向四爷:大宋一直这样吗?
四爷点头,是!一直这样。只要对方勒索,就会退让。一直到神宗年间,都还在退让,每次都会不同程度的放弃一些土地。这是惯例!
桐桐什么也没说,只拉了四爷到一边,低声道:“我这次再闹,怕是京都不会再留我了。你也肯定会被贬的,能不能一起给发往西北靠近夏州延边一带,就看你了。“四爷就笑:本来想以赐婚的名义带你走。不过临走闹这一下也行。
只是:“你想怎么闹?“桐桐没言语,只喊白娘,“牵马来。“她翻身上马,说四爷:“都别管,三五天我必回。“说完,催马就走,谁都没带。
杨察正跟富弼说话呢,听见马蹄声看过去,急忙问说:“郡主去哪了?“这都回京了四爷看着桐桐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了猜测,她怕是去了柴荣的陵地了。
没错,桐桐就是去柴荣的陵地了。
柴荣的陵寝距离都城四五百里,说近也不近,说远倒也不远。
陵寝占地很小,柴荣节俭,后事也不靡费,所以眼前的陵寝真的不大。看坟的倒是有几个老太监,周围别无其他的建筑。槐树柏树倒是有一些的,可也是疏于打理了。
桐桐站在坟茔前,上香祭拜之后,直接用刀砍倒了边上手臂粗细的新生的槐树苗,然后坐在柴荣的坟茔前将皮给剥了。于是,手里多了一条白莹莹直溜溜的棍子.
她将棍子随手一抖,又软又韧。再一用力,棍子抡过的地方就有烈烈风声而后起身,取了银钱赏给几个老太监:“好好打理,柴家的人还没死绝呢。“瞧这话说的,多吓人呀!
而且,您拿着这棍子干嘛去呀?
干嘛去?闯金殿去!
四爷给拖延了四天,先是叫大家修整,怎么不得修整两天呀接着,辽国使臣要拜见太后,之后要宫宴,这又是一天再接着,得亲自觐见官家,之后该赐宴,这又是一天。
太后问了,问郡主去哪了,四爷也说了:“听闻朝中事,去周世宗的陵寝祭拜去了,不叫人跟着。
太后便不言语了,沉默良久才道:“割地之事,哀家不会答应。先帝不允之事,哀家绝不做。
赵祯也摇头,“桐儿这个脚气是真不好!便是有态度,有情绪,回来说了便是了。这大冷天的,一个人跑去陵地做什么?朕知他的意思,这样的事朕也不做。不管朝中怎么议论,朕也万万不会在此事上妥协。“四爷心说:就怕她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跟你们表达态度。她的态度,你们也不会那么重视!她没那么清闲。
第五天,早朝一开始,朝中议论之声又开始了自从晏殊暴起打人被贬谪之后,朝中反对之声便弱了。支持的只管说,反对的最多不言语,只冷眼看着。
此时站在这里,好似每个人都会打算盘。他们在尽力说法大家,弃了这个鸡肋可以省下多少人力财力,而占据这个地方,咱们得耗费多少。若是能用无用之物,换取不对辽国纳贡,这怎么说也是一笔合适的买卖吧。
正在慷慨陈词呢,就听外面来报:“太后娘娘一一官家—柴郡主跪在外面请见一一赵祯就看四爷:回来了就回来了,怎么还直接上大朝来了?
四爷问这太监:“郡主还说什么了?““郡主说,她从周世宗陵地归来,身有丹书铁券,手持陵地槐木……她问说,大宋这金殿可容的柴家人进…,赵祯忙道:“请郡主进殿。“大殿大门打开,凛冽的风灌了进来。就如同看见那个水淹官吏府邸的少年一般,此次,她依旧很狼狈,风尘仆仆。
除了比之前更高了,更黑了之外,别无变化。
此时,她双手捧着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十分恭敬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也不下跪,只朝上看了躬身之后,就扭脸看向朝中的大臣,“昔年,周世宗皇帝在位期间,整军练兵,裁汰冗员,减少咂税,使得中原得以复苏。彼时,政治清明,百姓富庶。
世宗皇帝心有大志,统一之心从未断绝。他南征北战,西败后蜀,夺四州:南征南唐,夺江北、准南十四州:他北破契丹,攻二州三关。可惜,天不永年,在他筹备征讨幽州之时,一病不起,薨逝时年三十九。可以说,世宗乃是大业未兴而中道崩殂。
说着,她看向曹利用,“而今诸位在这里口口声声要弃之地,乃是当年周世宗皇帝带着将士浴血夺回的。弃?这便是尔等这般读书人的脊梁?“说着,她把手里的棍子竖起来,双手持棍,“此乃世宗皇帝陵寝边的槐木,而今,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提一个‘弃字!谁若没有了骨气,没有了那脊梁,那我便打断他的脊梁!
话音才落,后面便有一年轻的御史站出来,“郡主放肆,这是金銮殿,议的是国事!况且,而今乃是大宋,不是周朝之时了”
话还没完,桐桐的棍子就抡了过去,一棍子打在腿上,对方噗通朝下一跪,还没喊出音儿呢,第二棍子顺着基本就打了下去!
“不可!““慢着!”
谁喊也没用,这一棍子就这么打了下去。当着太后言家和满朝文武的面,狠很的抽了下去。
还就不信,抽不出二两骨气来!
第1716章 大宋反派(37)
她真打呀!
这御史甚至一声都没吭出来,人被打的朝前一摔,再没有动静。
“郡主,你可知当朝殴打御史,是何罪过?”后面继续有人站出来,“言不论罪,议事而已!不管主张什么,总得容人说话。为人臣子的谏言,这是臣之本分;而郡主今日所为,并非本分。”
桐桐也不问此人是谁,只问说,“那我问你,为人臣子谏言,弃国弃民,此等谏言也是本分么?”
“朝中谁人不是读了圣贤书的?这自来总归有利益权衡。当争才争,当弃自然就该弃!”
桐桐‘呵’的一声,“很好!”她啪的一棍子抡过去,先打在了嘴上,“狗长了牙尚且知道看家护院,有人在家门口徘徊,有人冲着主人家叫嚷,它还知道呲牙咬人呢。你连看家护院的心思都没有,既不能看家,又不能护主,那你长这牙何用?”
‘啪’的一声,满嘴的血,混着牙齿往出流。
惨叫之声才传出来,一棍子又照着脊背打了过去,“既然站不端正,那就别站着了。要你这脊梁何用?”
又是‘啪’的一声,此人整个人朝前扑倒,倒是没晕过去,一边叫着,一边挣扎着想起,可还就是起不来了。
倒下起不来的人,满嘴是血的现场,文官不由的都朝后退了一步。
郭淮挡在太后身上,太后将人推开了,面色严肃,隔着帘子朝外看,却并未言语。
赵祯面前的太监要呼喊,被赵祯瞪了一眼给制止了。这个时候朝外喊,能喊什么?郡主桀骜,却绝不会生出叛逆之心。
王曾这般的老臣,看着站在大殿中手持凶器之人,这才说站在后面的武将:“郡主气也撒了,好了……你们将郡主手中的棍棒收了吧。”
话音落下,便从后面走出个二十来岁的武将,“郡主,交给臣……”
桐桐棍子一动,轻轻的挑起对方的腰带,一把给送到大殿之外,“这是取自周世宗陵寝边的槐木,谁敢来拿?”
只扔出去了,并未伤人。
但也不对呀!王曾拉着脸给后面几个武将使眼色:御前手持利刃,这是犯上。
可三个年轻的武将愣是没能近身,这就有意思了。
一个面黑的中年武将走了出来,“都退下!”
桐桐将棍棒朝后一藏,这将军再怎么擒拿,她只躲闪,不用棍,也不还手。
此人皱眉:“郡主瞧不起臣?”
桐桐退后两步,“我认得你,你是‘黑王相公’王德用王将军。您十七岁时,就陪着老将军出兵夏州讨伐李继迁……”
夏州这地方叛了归,归了叛,来来回回几次。赵匡义在位时期,李继迁就叛乱过。
“当时您作为先锋,率军一万与李继迁在铁门关交战,第一战您便斩首十三,俘获了牲畜一万余。而后,别人都不敢与李继迁交锋之时,又是您率五千人马,转战三日,迫使李继迁退兵。之后,您又主动垫后,确保将士安全撤离。”桐桐说着,就又退后两步,“将军乃是社稷功臣,是为了江山天下上过战场流过血的人,是敢与敌交锋之人。”
说着,她双手将棍棒奉上,“莫说对您动棍棒了,便是您用棍棒来教训我,也万万没有我还手的道理。这棍棒,只打临阵怯敌之人,只打临战脱逃之人,不敢加棍棒于社稷功臣之身。”
王德用看着奉送到面前的棍棒,再看看这个还是少年模样的女子,他如何能伸出手接这个棍棒?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从她口里说出来,她说:不敢加棍棒于社稷功臣之身。
可上过战场的,为这个天下拼过命的,是没被打,可贬谪打压比棍棒打在身上还叫人难受。
她就这么抬眼看他,眼睛清凌凌的,只要今儿他伸手拿,她绝不会有半丝反抗。
可他的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却实在是伸不出去。
张耆从前面走过来,伸手要拿桐桐手里的棍棒,桐桐反手一转,那棍棒打在了对方伸手来的手上,然后一收,依旧在桐桐的手里。
这姿态表明了:你想拿?没资格。
张耆瞬间脸涨的通红,“郡主,臣亦是在战场上御敌身有军功之人。”
“我知!你曾与契丹为战,受过伤,也曾斩杀过敌将,更是当年谏言先帝,可与契丹一战。先帝未曾听你的谏言,而后才有了兵临城下。我记得!”
张耆微微颔首,“那为何臣拿不得……”
桐桐问他:“可还记得王继忠?”
张耆皱眉,无言。
桐桐一下子就笑了,“没错,王继忠被俘之后投降辽国,可难道当年不是因为你们畏敌,无人敢去。是王继忠主动前去迎敌,被数倍与他的强敌包围……你们中有谁去救他了!战后,你们可有想尽办法迎袍泽回来?而今,你们一个个的高官厚禄,人人都自诩为功臣。只他,当年一腔孤勇,却成了叛将。那么我敢问,而今你有什么资格伸出手来?”
大殿里更安静了,人人都以为郡主要拿张耆的私德说事,却没想到,人家没有!人家说他在战场上不顾忌袍泽手足。
为将者,这是大忌。
桐桐再不看张耆,而后看向这大殿里的人:“还有谁要来讲你的道理?来!站出来讲啊!”
没人动,都站在原地。
“站出来,算你有胆子。今儿我就不动棍棒了……”桐桐拎着棍子在大殿里转圈圈,从每个人的脸上过一遍,“怎么?没人讲呀!”
还是没有人动!
“官家之前可下旨了,要言行如一。今儿不站出来,那此生就别再说出一个‘弃’字来!若不然,棍棒不敲你,你这官帽也戴不住吧。”
大殿里的人一个个对着少年样貌的人侧目而视,真就无人再站出来了。
四爷这才走过来,双手伸出来,“郡主,我姓赵,这棍棒可否交托我手?”
桐桐看了看手里的棍子,“江山都能托付于赵姓,更何况一棍棒。”说着,稳稳的放在四爷的手心里,然后看向上面的刘太后和赵祯,将袍子往起一撩,单膝往下一跪,“太后娘娘,官家,我又放肆了!请责罚。”
责罚?怎么责罚?
她怀里揣着丹书铁券,手里拿的是周世宗陵寝得来的棍棒。她打了朝臣,那是因为朝廷要丢弃的是她的先祖浴血夺来的国土。她不伤武将,因为这些人御敌有功。别人不敢拿、拿不走的棍棒,她毫不犹豫的交给姓赵的人。原因无它,她说:江山都托付于赵姓,更何况一棍棒。
她从无谋反之心。
然后,她跪在下面,说她放肆了,责罚吧。
赵祯捂住胸口,还是隐隐觉得有些难受的。而这满朝的大臣,却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怎么处罚她。
四爷心道:其实谁都知道,是赵匡胤对不住柴世宗。
纵观历史,哪朝哪代不是光明正大的打下来的江山?
哪怕是隋炀帝杨坚,他虽然是取了北周的江山,但是北周先对不起杨坚在先,北周差点杀了杨坚,杨坚这才反了。
就像是郭威,是后汉帝猜疑他,他的家小全被后汉帝所杀,所以,他起兵推翻了后汉。
可反观赵匡胤呢?柴荣没有对不起赵匡胤,后周不曾亏待了赵匡胤,反之,不管是柴荣还是后周,对赵氏兄弟都是有大恩的。
结果呢?他们背信弃义,欺负孤儿寡母。
虽说成王败寇,可从道义人心来说,他们心里自知理亏。
就像是大宋皇室对武将的忌惮一样,他们会觉得不管我怎么优待你,你的手里一旦有权,那一定就会造反。我就是把你当手足,你该反还是会反。
这就叫以己度人!心里有鬼,看谁都像鬼。
就像是柴荣留下来的底子,当时的军事力量弱吗?桐桐之前说了,当时柴荣带着人,一路征战,夺了多少地方呀!这是胜利,也证明军事上的力量很强。甚至于他在谋划着夺取幽州,继而拿下燕云十六州。
可惜,柴荣三十九岁,死了。
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到了赵匡胤手里,他害怕呀!不仅没有发挥到它该有的作用,反而要抑制它。这个头开的很不好,导致了后面但凡大宋的皇帝都在效仿他。
刚开始,在赵匡胤和赵匡义的时候,有柴荣留下的老底子在,还不太能看出军事力量的变化。可等老将都没了,这就非常显眼了。
就像是后世评价的:北宋无将,南宋无相。
大统一的王朝从来没有过这样,连幽州、云州这样的地方都统一不了,后来干脆连灵州也失去了。
在桐桐看来,这就叫无耻,这就叫屈辱。
用她的话说,“是百姓没骨气吗?不是!若是百姓没骨气,那一个个英雄是怎么被流传下来的?凡是打过胜仗,敢于打仗的,百姓都口口相传……没骨气的只有这些站在朝堂上的文人!”
这会子她就跪在那里,说领罚。
来吧!罚吧。你们觉得该怎么罚!
刘太后起身,叹了一声,“朝廷终归是个讲法度的地方,你这般放肆,已然有违法度了。这郡主的封号……”
话没说完,赵祯开口拦了:“大娘娘,郡主这封号还是郡主的!”
刘太后看向赵祯,赵祯却没再看刘太后,而是道:“她无一丝私心,忠的是我大宋朝廷,为的是我大宋江山,这般之人,我又如何忍心罚她?”
说着,就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双手将桐桐扶起来,“郡主起吧!周世宗皇帝的棍棒,自是能打大宋的朝臣的。”说完,就看向朝臣,而后跟桐桐道,“朕赦你无罪!”
第1717章 大宋反派(38)
大朝散了,散的很潦草,因为刘太后拂袖而去了。
朝堂上的事随着散朝,朝外流散而去。
而宫里,太后指着赵祯几乎暴怒:“官家,先帝在位之事,你知之甚少,记住的更好少。哀家今儿就告诉你一件事,你来听听。”
赵祯赶紧跪下,“大娘娘息怒。”
太后看着赵祯,冷笑道:“咸平五年,有代州士子名李光辅的中了进士,然此人善击剑,你知先帝怎么说?”
赵祯皱眉,代州乃边陲之地,雁门关左近,击剑防身,先帝能说什么?一个赶考且考上进士的士人,只是会击剑而已,会说什么呢?
太后看着赵祯的眼睛,低声道:“先帝下旨说,‘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于是,将此人遣返,终身不得用。”
赵祯抬头看着太后,似乎要确定此事一般。
太后笃定的点头,“官家若是不信,想来札子还在。叫人去找,咸平五年的札子,必能找到。你看看批注便知道了。”
意思是,若是奖赏此人,且选用此人,那民间百姓岂不是人人皆效仿,人人都要好剑,这于江山稳固难道是好事?
赵祯沉默了,良久才道:“所以,大娘娘要罚郡主,不是郡主今儿在大殿之上打了御史,您不能容。而是因为,若是不罚郡主,人人皆习武,皆以武……”
话没说完,太后便伸手过来将赵祯拉起来,“正是如此!而今用先帝的话说,这便是‘若奖用之,民悉好武矣’,到那时,该如何?”
赵祯看着太后的眼睛,太后攥着赵祯的手,“儿啊,咱家的江山是怎么来的?咱们没忘,世人也不会忘。若是好武之风大盛,这天下该有多少太祖一般的人物。那时,江山可还能姓赵?”
赵祯低头看着太后抓着自己的手,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他反手抓住了,“大娘娘,儿子已然长大了……”
“那又如何?武将想谋事,真的只是因为帝王年幼么?权利才是根本。”刘太后脸上带着几分怅然,“文人最多便是动嘴!你贬谪他,他也只是心有不甘,骂天骂地骂同僚陷害,却唯独不会怨怪君王。因为他知道,贬谪了,还有再起复的机会,君王怎会错呢?改日你提拔回来,他一样对你感恩戴德。你告诉他,你是在磨练他,他此一生都会以被贬谪为荣耀。便是真有那心生不满的,最多写几句酸腐的辞藻抱怨,直白的话他们都不敢说。为何?因为他们怕连累家族子弟。这便是文人!”
反之呢?
“若是武将,一个不顺心他就会反。最难约束的便是他们!若是人人都以好武为荣耀,这天下岂有不大乱的道理!想想大宋之前,那时天下大乱,四处征伐的,哪个不是好武之辈?”刘太后说着,就看向赵祯,“若是这么去想,你觉得桐儿所为,还当奖么?”
赵祯叹气,“大娘娘,可边防终是要武将驻守的。”
“所以,才需要君王有制衡之道!”刘太后就道,“真正的明君仁君,从来不是看打了多少胜仗,而是看百姓会不会受战乱之苦。若是一个君王治下,连白发老人都不知道战乱离苦是何滋味,那他一定是明君仁君。”
说着就看赵祯,“官家,你自来体弱。征伐好武,从来离不开两个字——亲征。自古皆然!便是你父皇,当年不也被寇准说服,前去督战么。这对君王而言不是好事。对你这样的身体来说,也绝对不是好事。有时候,道理再对,也得看有没有用,是否对咱们母子有用。郡主的道理是对的,而这道理于赵氏王朝,有利么?”
赵祯就问:“那依您呢?而今这事当如何处理?”
刘太后就道:“我已经打发人去看望被打的两位御史,也叫人去安抚张耆了。”说完又道,“你既然说了,赦免郡主的罪责,君无戏言,赦免也可。但是,她动辄以周世宗的名义大闹朝堂,可妥当?长次以往,这便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因而,京都不能留她。”
那您的意思呢?
“她这性子还是得打磨,我的意思是,既然口口声声周世宗,那就不若给周世宗修修陵寝吧。着郡主去祭奠,顺带的监工进程。什么时候陵寝修好了,什么时候离开。”
这岂不是说,朝廷不拨给银钱,那边一直修不好,她便不能离开?
孝字大如天,真要是这么约束郡主,她还真就无可奈何。
可是,赵祯还是摇头,“大娘娘,不该如此。她性子烈,又那般聪慧,咱们此举可伤人心了。若是一时想不开……大娘娘又于心何忍?”
刘太后愕然的看向赵祯:“你以为她会如何?”怕她寻死么?错了!她假死脱身都不会死在那鬼地方的。她真要是能假死,朝廷顺势一认,柴家的事就此揭过去,岂不是好?从此,随她去!对彼此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有些人再是投缘,可终究不是同路人。那又何必勉强同路呢?
赵祯摇头:“不可!大娘娘,她是姑娘家。过了年,她就十三了。不如,将她指婚给从真,从此入赵家门。正好,夏州那李家父子确实是……不得不防。
从真再如何,那是赵姓,万没有毁自家江山的道理。郡主又是那般脾性,夏州那父子真要是……那就真得打仗了。彼时,边防需要有人督战。主战之人,必不肯退让,正可一用。赢了,这是朝廷得利;输了,她便再无大闹朝堂的资本。
况且,外任之官,无旨不得进京。更何况,嫁人了她便是官眷,以何身份进宫呢?再退一步,没嫁人之前,她无牵无挂,无亲无故,毫不忌讳。可嫁人之后,她有丈夫,也会有子女,人皆有私。这难道不是制约?
大娘娘,朕以为便是要制衡,也当以仁为先。朕以仁为先,他人若不能还以仁,天下便可共伐之。”
说着,朝后一退,拱手欠身:“大娘娘,此事就这般吧。辽国使臣怕是已经知道朝堂之上所闹之事了。此时反倒是好谈了!儿臣以为,依旧该遵照父皇旨意,国土不该让,其他的皆可谈!”
刘太后看着赵祯好几眼,而后哼笑了一声,“罢了,依你吧。”
结果就是大宋朝廷承担一半的责任,再赔一半的岁币。至于富弼和四爷,压根就不在协商谈判的名单里,他们是戴罪之身,等着贬谪呢。
桐桐披着斗篷,站在皇宫的琼楼之上,看着漫天的大雪,站着没有动。这个皇宫挺好的,可她是真不想住了;这个都城也特别的锦绣繁华,她也是真舍不得离开,可不走也不行了。
刘太后裹的严严实实的,从下面下来。桐桐回头看她,福了福身,“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上来了?”
刘太后抬手叫伺候的人下去了,这才倚着栏杆,伸手接了雪片,笑道:“你知道么,依照我的主意,就不该放你走。”
桐桐没言语,只看着雪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官家……以仁立身,这原也没错。”刘太后就道,“可哀家深知你。你心性刚烈,心思又比一般人更诡诈。你往往能出其不意,做事看似冲动,可其实呢?全是谋定而后动。你在做事之前,就想好了退路,因而我说,你这样的人是能成事的人。”
桐桐笑了笑,“那您怎么又能由着官家放我走呢。”
刘太后轻叹一声,“我想把你拘在皇陵,逼的你舍弃柴家的身份。自此,天高海阔由你飞,朝堂上是是非非再与你无关。我虽不能容你于朝堂,却真没有害你之心。女子若你这般,去哪里都能过的极好。”
桐桐点头,“我信您,您确实不会害我性命。”
刘太后又道,“但官家提了,我也允了。我就是想叫你知道,女人的性子再要强都没用的!你的一生与你的丈夫,你的男人息息相关。而这一点,正是你不能理解我的地方。你觉得我处处受制于先帝,而今,我也想叫你尝尝不得不受制的滋味。”
桐桐挑眉,没回话:这也就是四爷格外低调的原因。瞧!刘太后认为四爷这样的人是在框子里用规矩框好的人,他不会越界,不会放肆纵容,所以,她放心的将自己交给四爷约束。
刘太后看着桐桐笑了,“你便是武艺高强,也需得在宅子中料理家事;你便是性情如火,也需得给男人生儿育女;你便是肆意妄为,等你成为妻子成为母亲,捆绑绳也会落在你身上。彼时,你便能懂我了。假使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我还接你回来。咱们还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俯瞰京都。在雪天里温一壶好酒,对饮一杯。那时,我想听你的心里话,我也正好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桐桐笑着应承着,眺望着远方,“等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陪您小酌一杯。话一话这天下,这江山!”
刘太后听出来,这是雄心未改呀!她只笑,却不再劝了,只朝下面吩咐,“备酒菜来,哀家与郡主要赏雪。”
手执酒杯,桐桐一饮而尽。
刘太后问说:“想什么呢?”
桐桐苦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她说完就看向刘太后,“我就怕到最后,您都不知道我所谓何求。”说完,放下杯子福了福身,告退了。
刘太后看着她的背影,而后慢慢的转着手中杯子,“《诗经》里的话。”她说着就问郭淮,“你知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郭淮低声道:“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是啊!苍天神明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1718章 大宋反派(39)
贬谪是不需要等着你过年的。
四爷被任命为丹州团练使,从五品的官职。
丹州在什么地方呢?就在京兆府以北,丹州的一半都被夏州侵占了,可以说就在与夏州接壤的地方上。往北,又与辽国几乎接壤。
这就是一个不管谁轻举妄动,都可能随时成为战场的地方。
之前丹州的团练使获罪了,这肯定是与李元昊辎重马车从丹州境内频繁路过有关。他未曾尽到职责,这原也是该的。
这个任命下来之后,太后才给赐给的婚事。
赐婚大张旗鼓,闹的人尽皆知。这意思还不明白吗?一个赵氏宗亲给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我们现在给郡主指婚给他,对一个女子而言,这就已然是一种惩罚了。
杨太妃叹了又叹,到底是亲自过来了,“走时不方便带许多,我手里还有些金银,你带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等过两年,我跟太后提一提……”
桐桐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东西?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她从这些首饰里取了一根金簪,轻巧的很,见杨太妃戴过,因此她就拿了,“这是您的旧物,我留着做个念想吧。其他的您替我收着,大老远的带这些东西不方便。”
“可你去了,总要过日子的。”
桐桐就笑,“您是没去过西北,去了就知道,那地方辽阔,不愁生计呢!况且,柴家的家财还不少,委屈不了我的。”
真就不要多余的!
杨太妃看着她,“你怎生是这样的性子呢?太后喜欢,你后半辈子无忧,不挺好的。”
我挺好的,可子孙后代就要不好了!有人图先世安稳,可总得有人谋万世基业吧。有人谋万世,那我自可安然享太平。无人谋万世时,自该当仁不让。
这样的道理,我与你讲,又怎么讲的明白?
因此,她只说,“生来这般,改不了了。叫您跟着悬心,本也是我的不对。”
杨太妃攥着桐桐的手,“太后的决定难改……官家孝顺,不好违逆。但官家仁义,必不会不管你们的。”
亲手养大的孩子,处处都是维护。
桐桐应着,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说了许多的体己话。
郭皇后更是给桐桐送来许多东西,不管用得上用不上的,都给送来了,“必须带!不许推辞。”说着,就抬手把人打发下去了,“我给你东西,那是因着咱俩的私交。跟其他的事情可不相干!朝廷那些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劝你呀,最好也不要去懂。懂那个干什么呢?你做的好,他们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本分;你做的不好,他们说你果然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那你又何必呢?”
桐桐一件一件的看着这些带去真未必用的上的东西,说她,“娘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多学学大娘娘。我与大娘娘有分歧,那是我们的事。但就你而言,你得学学大娘娘做太后之前……你想想,她是怎么从谁也不待见的人走到如今的。学会哪怕一成,于娘娘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
郭皇后轻哼一声,“你们人人都这么说!可我与她本就不同,她……爱先帝么?”说着,就摇头,“她不爱!她更爱权势富贵。若是先帝不是皇子王爷,她能爱么?你瞧不上刘美,可我却觉得,她跟刘美其实是一般人样,并无二致。”
桐桐看她:真想给她把嘴缝起来!
郭皇后白眼一翻:“我说的不对?”
桐桐低声道:“娘娘,我觉得……吃人家的饭,就不该砸人家的碗。你得靠大娘娘给你撑腰,你就得学会乖顺……”
“懂!”郭皇后看桐桐,“我真懂。”说着,又失笑,“我自己都觉得怪没意思的!你在吧,我还能跟你说说话,而今你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倒没着没落的。”
说着,从箱子里取了衣裳出来,“这是知道你要走的时候,特意给叫人给你做的。因着我,你一直都没怎么穿过女装,要走了,好歹叫大家看看,郡主到底是何种模样。”
要走的这一天,大雪停了,整个京都雪白一片。
一早起,桐桐就换上了皇后特意给准备的衣裳。也是第一次认真的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装扮上。
纤细高挑,却也并不干瘦。鹅蛋脸的形状,因着瘦,显得脸上有一些棱角。这一不笑,便显得有些冷肃。
芳蕊拿了珍珠来,“郡主,奴婢为您上妆吧。”
珍珠妆么?桐桐只挑选了一颗大珠子,“置于眉间吧,脸颊上的就免了。”
面颊两侧的珍珠,那是为了修饰脸形的。自己的脸都有棱角了,有什么可修饰的?
乌发自然垂下,只一银色的花冠束起了一撮子头发而已。
芳蕊端详了再端详,“太简单了。”说着就去拿那件红色的披风,“您穿这件吧。”
“不用!县公孝期还不满年,取那件白色的。”
白色的锦缎,上面绣着黄色的腊梅,只星星点点的,有红色的花蕊。
穿戴好了,其余的也都放进最后一个箱子,开始往出抬了。
伺候她的人都跪下告别,这些人她都不带,人家也不会乐意跟。
来的时候带了全有一个人,走的时候带的还是全有一人而已。
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问全有,“怕吗?若是不想跟,留在京城也可。”
全有腿脚很利索,“郡主,老奴得跟呢。”
为何?
“当朝殴打了御史,全身而退者,您是第一人。嫁县公,是您所想;去西北,亦是您所想。您所想的,都达成了。此一去,这不是贬谪,而是脱出樊笼,天高云阔了!老奴虽愚拙,这些还是看的懂的。老奴知主子的性情,因而跟的十分放心。”
桐桐就笑,“那就跟着!你说的对,咱们是脱出樊笼了。”
她脚步轻快,辞别了杨太妃,去太后宫里跟太后告辞。
太后还是见了,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印象深刻的看见桐桐如此正式的着装。微微愣了愣,她才笑了,“这般着装,再做出小子的样儿,就不好看了。”
桐桐郑重的跟她告辞,“此一别,何时能见不得而知。唯盼您康健长寿,洪福无边。”
“你也要多保重,要记得来信。”刘太后说着就起身,取了头上的一根凤簪簪于桐桐的发箍上,“去吧!已自身为要,也要平安康健。”
桐桐再致谢,而后就起身,缓缓的从里面退了出来。
赵祯在皇后宫里,连四爷也一并带去了。桐桐一去,郭皇后就愣了一下,“原来你也是个美人坯子呀?”
桐桐就看四爷,歪着头瞧他。
四爷过来拉了桐桐的手,跟赵祯辞行,“……您放心,夏州之事,臣不会容其有失的。”
赵祯扶起二人,“万事以自身为先,若是事不可违,绝不能勉强。罚你们,是国法;怜你们,是朕之真心。”
“臣乃是大宋之臣,这亦是臣之真心。”
赵祯又看桐桐,“桐儿啊——”
“赐婚于他,我自是会以夫为先。敬他,爱他。”
赵祯这才点头,又打量了二人一眼,“当真是一对璧人。”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山高路远,一路保重。”
是!
两人行了礼,桐桐朝郭皇后笑了笑,“娘娘保重!”
保重!
白雪皑皑里,两人相携而去。他们手牵着手,走的不疾不徐。
桐桐挽着四爷的手,低声道:“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皇宫。”
四爷就笑,“不喜欢就对了,这个皇宫的风水不好。”
桐桐咯咯咯的笑,笑的花枝乱颤,凡是我不喜欢的,你都说人家不好。
四爷拉着她,就说这个都城和皇宫的位置,“这里好在哪呢,好在低处平原,物产还算丰富,水运发达,经济和辐射四方。但换个角度去看,平原就是无山,没有屏障遮挡,难聚生气……”
桐桐之笑,“人家没山龙,却有水龙,不也挺好。”
四爷低声道,“你当赵匡胤当年没想过迁都呀?他想迁到洛阳或是长安,可惜,朝臣不同意。”
那我知道!五代十国时期,有四个王朝把都城建在这里。
“可惜,都是短命的。”四爷就道,“你算算,后梁十六年,后晋十一年,后汉年,后周九年……这其实都是犯忌讳的。可赵匡胤当时登基的情况特殊,顾不了那么多。等稳定下来了,想迁都了,不仅朝臣不同意,便是赵匡义也不同意。用赵匡义的话说,叫‘安天下者,在德不在险’。”
桐桐扭脸看四爷,瞪着大眼睛,“你杜撰的?还是真的?”
真的!我杜撰这个骗你干什么?
“赵匡义真说了,‘安天下者,在德不在险。’所以,不同意迁都?”
对啊!
桐桐:“……”赵匡义是不是对‘德’有什么误解。她问说,“然后呢?赵匡胤就这么认了?”
“赵匡胤对此有过预言,他说,此地一马平川,乃四争之地,无险可守。‘晋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
晋王说的就是赵匡义,他当年被册封为晋王。
这个预言,其实还是准的。
出了皇宫大门,桐桐回头看这座宫殿,仿佛它也没那么巍峨了。
四爷问说:“看什么?”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桐桐低声道,“这里既然不好……那便不回来了。”
当然,你我若是客,管人家这家安的好不好呢。
可你我若是主人,家安在哪里,你我说了算。
桐桐这才笑着朝四爷跑过去,然后拎着裙摆蹦到马车上,站在上面拉四爷:“上来呀——”
来往的官员都朝这边看,看就看呗!
别以为穿上裙子就能限制住我,我这不一样能蹦高么?看不惯呀!来来来,再来个人多句嘴试试!
第1719章 大宋反派(40)
出了京城,意外的是还有这么多给送行的人。
桐桐怎么也没想到,站在最前面的是王曾。此人乃是枢密院第一人。
她看这些人,一扭脸,看见更远处衣裳远没这边光鲜的一群人,仿佛看见了狄青的影子。她瞬间便笑了,直接起身,从马车上蹦下去,没看王曾这些人,提着裙摆就朝狄青他们跑了过去。
四爷这才从马车上下来,跟王曾等人客套:“怎敢惊动诸位。”
好些人还没从桐桐的身上收回视线呢,之前见还是个嚣张的少年,而今再见已然是个聘婷的少女了。
少女娇俏,黑发被风吹着飘了起来,人跑过去,仿佛还有梅香萦绕于鼻尖。那么一笑,又好似看见了那个少年,肆意飞扬。
王曾收回视线,跟四爷还礼,“县公。”说着,又看向桐桐离开的方向,“有一些话,要单独交代给县公。”
四爷跟其他人点点头,朝边上走了几步,请王曾过去说话。
两人站在边上,背对着众人。王曾的声音压的极低,“县公,边境之事复杂,夏州绝不能乱。李家父子之事,朝廷并非一无所知……”
四爷没言语,只听他怎么说。
王曾又道,“吐蕃与李家父子有仇。”
知道!李元昊的爷爷与吐蕃谈判的时候中了算计,伤重而亡。而党项人有个习俗,若是其仇一日不报,其子孙便一日茹素,不得进食肉食。
这就使得夏州和吐蕃的关系几乎没有和解的可能。
王曾笃定的道:“用吐蕃牵制李家父子,夏州可安。因此,不能轻易的开启战端……”说着看向郡主的方向,“我放心你,但是不放心郡主。”之前只以为郡主是脾性硬,可这次才知道,她武艺很好。连王德用这样的老将都夸赞有加。这样的人不约束好,便是要出大事的。
现在再去看,瞧瞧!她一个姑娘,跟一群武人称兄道弟、谈笑风生,这绝不是本分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四爷一律应承着,半句多余的都不提。
说完了,他过去跟其他送行的告别,说了好一会子了,桐桐才跟狄青他们挥手告别,跑了过来。然后敷衍的对着文官这边点点头,就很欢快的蹦上马车,喊四爷:“走喽——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又见到了,倒也不用这么舍不得。”
张知白朝桐桐这边看了一眼,但还是过来了,站在马车下隔着车窗跟桐桐说话,“郡主铁骨铮铮,敢于直言,臣佩服。然国事得统筹考量,不拘是进还是退,都有臣等的考量。郡主说的对,国土不可弃,这一点臣赞成。但擅开战端,臣不赞成。许是在郡主看来,不拘给对方多少银钱,这都是耻辱。可反过来想,三十万金开的了一场仗吗?郡主聪慧,臣尽知。您常在后宫,宫中每年开销多少呢?就算这次认了一半,十五万金……可太后一年光是俸禄就十二万,这还不算其他的米粮茶酒饰品。要是再算上伺候太后之人的开销,十五万金够吗?”
桐桐沉默了,将帘子缓缓的拉开。
张知白盯着桐桐的眼睛,“郡主算一笔账,太后、太妃、皇后、连带两宫美人,一年的开销三十万够么?”说着,朝桐桐拱手,“郡主,万望以生民为重,不可妄为。”
桐桐正色给对方还礼,“谨记教诲,绝不敢忘。”
马车缓缓而行,送行的人慢慢的成为一个点,直到彻底的看不见了。
桐桐抱着手炉,问四爷说,“富弼已经上任了?”
嗯!富弼被安排到京都附近,做县尉去了,“你写给晏大人的信也寄出去了,以后常来常往吧。”晏殊估计要被同僚往死的骂了,殴打御史,这是无法无天呀!在大宋,士大夫可不上刑的!桐桐这次是真的被读书人给记恨上了。
记恨就记恨吧,不记恨不长记性呀。
桐桐兴致勃勃的看外面的风景,之前跟其他人一起赶路,哪有时间欣赏?现在则不同,完全不用着急赶路。遇到古迹,可以停下来参观一翻。遇上寺庙,两人也会下来拜一拜。若是有什么名人的坟茔,那也是值得滞留半日,前去祭奠一翻。看看碑文,上一炷香,这不也挺好嘛。
桐桐还撺掇,“要不要写个什么游记有感……或是做个诗写个词?”
游记可以写,至于诗词……还是免了吧!我那诗放在现在,那也是要贻笑大方的。
桐桐马上理直气壮起来,“我就说嘛,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嗯!干什么不得有天赋呀!”你就承认你没天赋得了,一天天的理由还挺多。
两人正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互挤兑呢,紫毫在外面禀报,“县公,后面辽国的使团追上来了。怕是今晚要在驿站里停歇了。”
果然,晚上在驿站歇息的时候就碰上辽国使团一行了。
萧蕴从马上下来,就看见一少年扶着一少女下来,少女巧笑嫣然,瞧着格外明媚。这少年自己认识,一来一回,在路上也熟识了。这少女嘛,路上也同行过一段,不过一副少年人的打扮,从未曾在意。
这次可算是真的见识了,据说在朝上打了御史,那一言一句,他也是打听的明明白白的。再是想不到大宋有这般人物。
辽国崇尚强者,不论是男是女。因此,看见她了,他远远的就行礼:“柴郡主。”
桐桐客气的还礼,“萧大人。”
萧蕴就朝四爷笑,“县公。”
四爷将人往里面请,“驿站简陋,但好歹避寒。请!”
三个人往里面走,驿站接待的很殷勤。大厅里炭火供的极好,酒菜也干净。
四爷亲自萧蕴倒酒,直言问对方,“听说马匪连辽国戍边的军营仓库也一并烧了,不知道损失大么?”
萧蕴拿着筷子,手顿了一下,“该是跟贵国差不多吧。”
四爷便不再问了,转脸将鸡肉给桐桐夹了一块,“白切的,你尝尝。”
“太柴了。”桐桐不爱吃,咬了一口又给四爷夹过去了,然后问萧蕴,“听说辽国的黄羊肉是极好吃的,这是真的么?”
萧蕴被这稚气的话给逗笑了,“是!黄羊肉鲜美,肉更细嫩,乃是野味中的上品。”
桐桐就一脸赞叹,“我以前在南边,从没吃过黄羊肉。后来在宫中,竟是也未曾吃过这等美味。之前听闻,夏州和辽国遍地都是野生的黄羊,不知道有多艳羡。而今去了西北,可算是有机会尝尝那滋味了。”
说完又指着四爷,“他体弱,我在医书上可查了,黄羊肉最适合体弱之人食用了!便是康健的人长期吃,也能强身健体。这可真是好东西。”
萧蕴越发的笑了,“郡主若是喜欢,在下可送于郡主一些。”
“好啊!”桐桐特别愉快的答应了,然后还好奇的问说,“辽国的黄羊与夏州的黄羊一样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自然!”萧蕴被说的也是兴致勃勃,“辽国的黄羊多是白黄羊,主要生于草原,习惯了草原,依草而生,一个族群上千只,极为壮观;但也有一种黑尾黄羊,他多生于干旱多沙处,能走善卧,不成群,羊脑也不能食用,这种黄羊多生于夏州。”
哦!这样啊!
桐桐笑着点头,只听,却再也不轻易说话了。
第二天,使团一行先走,他们路上不会耽搁,快马轻骑,自然是走的快。临走的时候萧蕴还说,“回头一定派人给郡主送元旦贺礼,叫郡主有黄羊吃。”
桐桐笑着应承了,等人走了,她啧啧两声,扭脸看四爷:“回头安顿下来了,我给你猎黄羊补身体呀。”
四爷就笑,“想尝尝哪种黄羊呢?”
“白黄杨嘛,萧蕴会送的!”倒也不急着去打来给你吃,“不过这夏州产的黑尾黄羊,我还是想尝尝,也想知道为甚这种黄羊的羊脑吃不得呢?”
狩猎呀?
“那要不然呢?”
四爷就刮了刮桐桐的鼻子,你这脑子呀,只要是跟找茬闹事有关的,永远都这么好使。
丹州地处秦川北部,这里沟壑纵横,这是第二次从这里过了。桐桐对着对面的山梁高喊,那边山梁上的人便站住脚朝这边看。
四爷扭脸看桐桐,没有言语。
桐桐鼻子酸的厉害,不知道是鼻子被冻住了发酸还是别的,她低声问四爷:“有没有觉得……”对这里很熟悉。
四爷沉默了良久,还是‘嗯’了一声。
桐桐看着嵌在土崖上的一个个门窗,她又问说,“咱们也住窑洞,对吧?”
“也有院子。”
“就住窑洞吧。”桐桐突然就觉得很想住窑洞,“住窑洞好……想住了。”
“好!想住就住。”窑洞里冬暖夏凉,喜欢住就那么住吧。
贫瘠的土地,住的分散的百姓,丹州城池里也是土窑挨着土窑,土窑摞着土窑,一层层的。
桐桐坐在马车上,看着尘土飞扬的街道,再看看穿着羊皮袄子的汉子,还有城里最多的红枣树。此时,树木的树叶已经落完了,只有树梢的零星的干瘪红枣在迎风招摇。
四爷左右看看,“这地方还算好的,你看看,虽然干旱,但城池附近河流也不少,水量也充沛……”
桐桐朝河流的上游指了指,“朔流而上,是不是夏州的地界。”
嗯!是!
桐桐站在车辕上往上游看,“今年过年,咱就吃黑尾黄羊肉。”
京城的事只怕现在都传到夏州了,你跟李元昊有打过交道,他八成已经反应过来是谁坑了他了。
这会子只怕吃了你的心都有!
第1720章 大宋反派(41)
团练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个武官。
但是,丹州并没有人来迎接。不仅丹州的文官没打发人表示表示,便是武官也没人接待。
大宋这行政军事划分,在桐桐的脑子里是通常就对不上。
他们的地方行政一般是这么分的:路——府——州——县。
就比如丹州,它是属于永兴军路,延安府。
永兴军路行政上分为京兆府、延安府、河中府。
每一府下面下辖几州,这个数量不等。州下面再下辖县。
但是他们的军事力量跟行政划分还不一样,他们属于相互独立的。永兴军路现有保安军、定边军、绥德军。
这是驻扎的军事力量。
可以说是,他们的军队是根据驻扎的地方命名的,属于地方力量。怎么统辖呀?
每次一摆弄这个,桐桐就觉得头疼。
丹州行政长官呢,就叫知州;军事长官,就叫知军。
要不要去见知州,这个咱先不管。但是团练使本身是武职呀,得见知军的,对吧?
自家这一行人只能先去驿站,这是官舍。四爷只带紫毫,“你安顿吧,我去看看。”
桐桐拉住他,“我跟你去。”
四爷:“……”处处都叫你跟着呀?跟着干什么?再把人给打一顿?他凑过去,趴在她的耳边道,“那要不,你把我栓腰带上?”说完,他自己都笑,摆手直接走人了,“先安顿下来,我去去就回。”
桐桐看着他那小身板,再看看跟着那憨憨的小厮,她觉得得找机会联络完颜石鲁,得给四爷找几个靠谱的亲随,确实能保护他安全的。
反正就是自家走的慢,消息走的快,京城的消息只怕早跑来了。人家这边的官员也不待见自家便是了。
四爷走人了,桐桐往驿馆里去。正要几门,厚重的门帘就从里面掀开了,那门帘直接撞桐桐的脸上,白娘赶紧挡住。
桐桐是走神了,没注意里面的动静,不赖人家。她摆摆手,朝一边退去,别挡人家的路。
结果一让开,里面就出来几个壮汉。打头的三十来岁的年岁,怕是察觉到刚才碰到人了,就站住脚看了过来,打量了一番之后就拱手,“某不慎,撞到姑娘了。”
桐桐欠身还礼,“无碍,请随意。”
正说着呢,全有从里面出来,“郡主,房舍安排好了。”
桐桐绕过去就要往里面走,这中年人却愣住了,“郡主?敢问可是柴郡主?”
正是。
桐桐看他,不知道这是来等自己和四爷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只得站住脚,问道,“阁下是?”
这人忙见礼,“臣种世衡见过郡主。”
种世衡?种世衡!
桐桐有些惊讶,这位可是堂堂的种家军的开创者。后世人人都以为杨家将厉害,那是因为杨家将被编成了戏曲,传唱度高,所以,就以为杨家将很厉害。但其实,众人知道的杨家将故事多是杜撰的,但是种家军可不是!
种世衡是种家军的开创者,他有八个儿子,之后是他的孙子。种家军是种家子孙共同打造的,三代人守护大宋,在西北对抗西夏。杜撰的杨家将里有七狼八虎,可种家真的是子子孙孙的,有人战死在沙场,有人一战取数百敌军首级。战功烜赫!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在他死后,他的儿子想给他请封,还一直被枢密院的庞籍压着,直到后来,庞籍致仕了,种世衡才得了一个团练使的官儿。
是的!四爷现在就是团练使。
而现在的种世衡,应该还没那么大的功劳。
桐桐对具体的是记不住的,他也不知道他就在这附近任职呢,还是其他。因此就先问说,“恕我知事少,竟是不记得你如今所任何职?我在太后身边,未曾见过你的折子……或是谁的折子上提过你的名字。”
种世衡忙道,“臣现为凤州通判。”
凤州?“凤州属秦凤路吧?”怎么跑到永兴路了?
“臣特来求见县公的。”
找四爷的?桐桐就不多问了,“县公去知军府了,稍后便回。种大人若不着急,便请回房暂歇。县公回来,我着人请你。”
谢郡主。
驿站给腾出来的院子,倒也还算干净暖和。真就是半个时辰,四爷去而复返,回来就说,“暂在驿站安置几日,院子正叫人规整呢。”
早收到消息了,现在还没收拾好,可见是不欢迎的很。
桐桐递了热毛巾,低声把事说了,“种世衡……他找来了,奇怪不?”
“他怕是惹上祸端了,来是找门路来了。”四爷将脸擦了,就说这个种世衡,“在做凤州的通判之前,他是泾阳的知县。因着里胥贪污,被他所查,这人本该判徒刑的,结果得了消息之后逃跑了。朝廷每年祭祀的时候都要‘郊赦’……”
明白,就是给囚犯恩典,赦免。一般的徒刑就直接免罪了!
“对!此人先是逃,等到郊赦的时候跑到官府自首。”
打一个时间差,这边判了,那边赦免,不用承担刑罚。
“种世衡当时是知县,直接动了杖刑,不叫此人逃过惩罚。打了之后,再朝知府请罪。是当时的知府跟朝廷求情,才没治罪于他。而后,就出任了凤州通判!如今求情求到咱们跟前来了,估计事不能小。”说着就喊全有,“你去请种世衡。”
桐桐啧啧几声,“我觉得他跟我还挺投脾气的。”
四爷哼了她一声,但凡这样的人,都跟你投脾气。也是怪了,怎么都被你给先遇到了!本来前后脚的事,我这一转身,马上就撞上你。
桐桐哼笑一声,挺自得。
四爷瞥了她一眼:“他还用过美人计,你也觉得跟你投脾气?”
世上哪有那么刚好合适的人呢!接触接触,他自然就不会再用美人计了嘛!不要这么苛责人家。
桐桐挺高兴的,找青娘,“去叫人上一桌好菜,拿好酒来。”
种世衡一进来,就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少年。少年沉稳,跟他打听来的一样。都说他是个很敦厚的人,在官家身边极得官家的喜爱。便是贬谪,可也多是因着这位郡主之故。朝中各位相公对这位县公极为赏识。便是政见不合之人,比如王曾王相公和吕简夷吕相公,他们的关系不睦,但两人对县公的赏识却是一样的。
便是那位才被贬谪的晏大人,他是官家的先生,正是他将县公举荐给官家的。
他进来规规矩矩的,此人不仅身份贵重,有勋爵在。官职更是在自己之上,又是身有盛宠,朝中人脉广博……面对这样的人,怎么敢以年龄长而依老呢?
因此,一进来,他就行大礼。
桐桐:“……”你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真就是给我拱手罢了。虽然我不介意,但是这差别是不是有点太大。虽然各个在自己面前都称臣,但其实,那就是哄着自己玩的吧。
瞧瞧!四爷文质彬彬的,可人家这种大汉在他面前还是异常的乖顺。
这叫桐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武将自身,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出身更低。或者说,他们面对文人,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四爷没起身,不能因为此人将来会做什么,就先格外的礼遇,没有这样的道理。他现在就是一个闯祸之后寻求庇护的人,仅此而已。
因此,他只像是对待任何一个求助者一样,态度足够温和,但也仅仅是温和:“请起吧!坐。”
种世衡起来了,坐着去了。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少年身上的威严。因此,他说话更谨慎了,“下官仰慕县公已久……”
四爷摆摆手,“从凤州跑到丹州,哪有那么些仰慕呀?你必是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对方恶了你了。而此人是否跟京城、跟宫里有瓜葛?是我的面子能递话?还是郡主的面子好使?你直言便是。能办,我便帮你办,实不必如此。”
种世衡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四爷这才笑道:“莫要有负担,我听过你。之前也将你在泾阳县令任上的事说给郡主听了!我想,你必是听闻过郡主的名声,郡主对赦免囚犯一事一直不认同,为此在宫中闹过几次。不论是太后还是官家,也都是知道这一点的。郡主认同你作为县令时的所作所为,也信你必不是妄为之人。因此,只管言语便是了。”
种世衡这才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并不回避的郡主,“臣谢郡主。”
四爷说他:“说吧!没事。太后议事都不避讳郡主,咱们这点事更没必要。”
种世衡沉默了一下,十分为难,但还是说出口了,“下官得罪了太后姻亲王蒙正王将军。”
太后姻亲?刘家?刘美的亲戚?
“如何得罪的?”
“王将军跟下官索贿,下官……实在没有,便不曾理会。谁知王将军便指使当年在泾阳被下官责打过的犯人上告下官,旧案重新被提及,下官怕是……难逃此难。”
四爷没想到,还是这件事!他以为刘美致仕了,这姻亲故旧就该收敛了。原本历史上有的事说不得能改变呢,结果还是没变。人家并没有收敛!桐桐只怕不记得,其实按照原本的轨迹,种世衡确实因为此事被贬谪了。
他才要说话,谁知桐桐插了一句,“这样,我给你几个物件,你拿去给这个王蒙正,他必是不再上告了。我这边呢,给官家去信,再请宫里着人从王蒙正手里讨要我的东西!”
种世衡:“……”他吓的蹭的一下站起来,“郡主,不可呀!”哪有这么办事的?
四爷扶额:咱能做个正经人,正经的办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