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蕴的到访,客气的接待。对方没有多停留,得出发往夏州去了,“臣只是打前站的,陛下派了魏国公主与驸马都尉贺寿,公主娇贵,在路上慢行。”
魏国公主?
桐桐在脑子里捋着,她脑子里关于这些不太出名的人物记住的真不多,除非他们有什么特别奇特的个人生活,那种的她会多留意两眼,会恰巧给记住也不一定。
这一说魏国公主,封号一点也不特别,从古到今多少公主被册封为魏国公主了。
就这半年吧,桐桐甚少关注到辽国的公主,他们大部分都会嫁到萧家,然后跟着丈夫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共枯荣。至少甚少的嫁给汉将子弟,这种的公主一般都是汉妃嫔所出的公主,一般契丹女所生的公主都嫁到了萧家。
这种的,有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么?
就是联姻夏州,李元昊哪有资格娶真公主,送来的都是所谓的宗室女。可就是宗室女,李元昊现在也不好提。
这种情况下,多少消息等着搜集呢,公主这一列她真没怎么在意。
等把萧蕴送走了,桐桐回去才问四爷:“这个魏国公主……是什么来历?”
四爷就道:“这是元妃所出的长女,辽国皇太子的胞姐。”
桐桐一下子就知道了,辽国现在的这位皇后萧菩萨哥儿无子,元妃萧耨斤生的大儿子自小就抱给皇后抚养,三岁被封为梁王,六岁被册封为皇太子,而今这位皇太子也才十二岁?
辽国的情况也挺复杂,只说这位公主,一说是皇太子的胞姐,那她就知道说的是谁了:“是不是那个一辈子嫁了四回那个?”各个丈夫都姓萧,嫁一个不合适,马上改嫁一个,再不合适,再嫁一个。
便是再不在乎名节这种东西,她这种的在古代公主中可算是少见的很了。
挺特立独行的,这么个性的人桐桐就记住了,还知道人家的名字:“耶律岩母,对吧?”
四爷哪里知道叫什么名字?要不是这个公主的生母、兄弟都足够特殊,谁记住她干什么?嫁了四回吗?她那情况,嫁八回都不奇怪,“人家现在就只嫁了一回。”
还没和离嫁第二回 。
桐桐好奇的是:“她那驸马到底怎么了,她干嘛就不愿意跟人家过了。”
四爷:“……”
桐桐抱着四爷的胳膊往屋里去,低声问道,“她是不是还有个胞妹。人家就是标准的好公主,说是资质秀丽,礼法自将。可见,耶律岩母那样真就是本身更自我,更有个性……”
四爷:“……”
“她现在这个驸马长的是不是不好看?我猜八成是不好看。真的!只要足够好看,什么缺点都能包容……”
四爷:“……”
“不过辽人那个相貌特征,真的很少有特别好看的。除非长的很有英雄气概的那种!萧家的儿郎被她挑了一遍,难道没找到一个有英雄气的?”
四爷:“……”萧家的儿郎?英雄气概?为什么这个话题到这里听的人总觉得哪个怪怪的,怪不舒服的。他果断的转移了话题,“首饰够吗?既然辽国有公主去,必然排场极大。打扮的也不能寒酸了。”
桐桐一愣:对了!我得准备的更精心一点。
她放开四爷,往屋里去,“我穿大红的好不好?”
好!
“李元昊见过我的脸,也见过白娘和青娘,你说我带着她们去,都要是带着围帽或是面巾奇怪不奇怪?”
四爷朝桐桐看了一眼,“露着脸吧。”今年都十四了,长高了,也长大了,跟当时还是个孩子样儿的人不一样了,又是女装打扮,能认出什么呀?“再说了,你怕他认出来吗?”
不怕!他认出来也不敢言语。
“那怕的什么?露着吧。”四爷探头去看,人家正对着镜子摆弄那些首饰呢。
“多亏皇后给带了这么些,要不然还真撑不起场面。”桐桐对着那么些珍珠,“我不要珍珠妆,你给我眉间画个花钿吧。”
行!
“得多带几身衣裳吧……”
四爷只笑,怎么着都行吧,去了就是随机应变,看情况而定吧。
结果出发了,半路上碰到了辽国公主和驸马一行。
桐桐骑在马上,看向交叉路口行过来的人群,那位穿的最华丽的必是那位驸马萧啜不,她打量了几眼,低声跟四爷说:“看!我就说吧,公主闹着和离,没别的,肯定是驸马长的不俊。”
四爷:“……”
“气质也不太好,要不是衣裳好看,都没边上的侍卫惹眼。”近前了,桐桐都失望了,怎么长这样呀,一副老实人好欺负的样子。
四爷才要说话呢,就听到一个女声气哼哼的声音:“停下!”
这说的是契丹语,但桐桐和四爷都听的懂,这属于古蒙语。应该是有差别,但猛的这么一听,能听懂。
而且,现在的辽国,凡是朝臣大多数还是说汉话的。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汉文化修养很好,能作曲写诗,对道家佛家都有一定的研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而,这些皇子公主自小也是受汉文化的教养长大的。
瞧!就那一声,人家公主就说汉话了,很大的声音说身边的婢女:“去!告诉大宋的郡主,就是本公主召见。”
桐桐撇嘴,才还说你有个性呢,结果你就来这么一下,一点也不可爱。
四爷低声道:“逗逗就得了,别欺负人家。”
嗯!不欺负她。
不用耶律岩母的婢女过来,她就主动骑马过去。跟那位驸马点了点头,人家很客气很温和的回礼,也不拦桐桐。
桐桐将马骑到耶律岩母的马车边上朝里面看,好家伙,这公主长的还挺好看的。就是下巴抬的有点高!
耶律岩母上下打量桐桐,然后视线落在眉间,一眼一眼的看,然后一副傲娇的模样:“你那画的是什么呀?”
“好看么?”
“丑死了。”耶律岩母撇嘴,又斜着眼打量了一眼,“我听萧蕴说,你跟大宋那些怯懦的男人不一样,敢在金殿上打朝臣。本想着,怎么也是个女英雄的样子。如今一看,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又丑又怪的。”
说着,才想起来,“喂——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见礼?我们两国乃兄弟之邦,大宋臣子在辽国需得称臣,辽国的臣子到了大宋也需得称臣。我家母后与你们太后互称妯娌,你家官家管我父皇称为叔父。我是公主,你是郡主,我的爵位高于你,你为何不拜?是瞧不起我?还是不认宋辽互为兄弟?”
呀!小嘴还挺能说的。桐桐在马上见礼,“实在是公主貌美,远超出我的想象。都说辽国不出美人,可我看公主却真真算是一难得美才。”
“那是你没见识。我家还有一妹,人人都赞其容貌姿色……”
桐桐就道,“女子之美,好有一比。令妹之美,若春兰芬芳。您之美,如野玫,肆意飞扬。各有各的好,只看谁才是那个赏花人。”
还怪会说话的!耶律岩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准你陪本公主一起坐。”
行!陪你一起坐。
桐桐一上马车,耶律岩母就催促,“可以走了!”一道儿走吧!这个宋人还不算太讨厌。
这位公主也才十五六岁大,能关注什么呢?身上的衣服首饰,脸上的妆容,还有熏香的味道等等。
聊得多了,她就开始挑刺,“你赐婚给雍王,雍王也不好,他太瘦弱了,不是个英雄。连我的驸马也不如。”
桐桐就不乐意了,“我家雍王更俊美。”
“那不是俊美!”耶律岩母很笃定,“男子汉就该如雄鹰猎豹,你家雍王就像是小猎狗。”
嗨呀!过分了啊,“你那驸马长的跟秃鹫似得……”
然后把耶律岩母给说恼:“你下去!我不许你坐我的车辇。”
不坐就不坐!我骑马更自在。
可才下去走不出二里路,耶律岩母又喊:“好吧!我那驸马就是跟秃鹫一样,你来吧,跟我玩。”
四爷:“……”
秃鹫驸马:“……”
桐桐朝着秃鹫驸马尴尬的笑了笑,又回去坐马车去了。
四爷:“……”你就说你无聊不无聊,老逗弄小孩有意思没?
人家秃鹫驸马好似对此也不在意,低声跟四爷说道:“幸好有郡主陪着玩耍,可算是救了我了。”
年少的姑娘向往的都是英雄,连身为大辽公主的耶律岩母都打听呢:“都说李元昊年轻有为,乃当世枭雄。不知你见过没有?”
桐桐该咋说呢?说不好吧,人家跟四爷是结义兄弟;说好吧,也不合适。那边正想联姻,这傻公主别一脚给踩进去了。因此,她只能说,“听说是英雄了得,却不曾见过。不过,听闻他后院的女人极多……”
“那必是真的了。”耶律岩母一拍手,“女人谁不爱英雄!”
桐桐:“……”自己好像跟其他人都存在一个理念差别。在自己看来,女人多就代表着这男人再好都不能要。可其他人想到是:这男人能有这么女人爱,那一定是英雄。
耶律岩母还嗤笑桐桐,“你们大宋的女人就是矫情!找男人就该找英雄,只有英雄能庇护族人,庇护女人……若不然,女人和孩子就会是别的部族的奴隶。我们的大辽强大就强大在,我们只崇拜英雄,仰慕英雄,女人也只想找英雄。女人的仰慕就是男人的动力,他们会为了得到更多更好的女人倾慕,去战场上拼命……”
说着,鄙夷的看了桐桐一眼:“就如狼群一样,只有狼王才配有最好的配偶。”
桐桐低声问:“狼是你们的图腾,可狼难道不是一夫一妻?”
耶律岩母想了又想,然后把脸撇向一边,抬手指着马车下面:“……会不会聊天?我不要跟你一个马车坐了,你下去!”
第1732章 大宋反派(53)
这一路上好了又恼,恼了又好,还挺有意思的。
眼看到了地方了,耶律岩母低声道:“这回你真得下去了,不能叫人看见咱们坐在一起。”
桐桐故作不懂,问说,“为何呀?”
你傻呀!耶律岩母一副跟你解释不清楚的样子,“反正你下去吧。”说完又觉得这么着不好,又追着补了一句,“回头我叫婢女偷偷给你送貂皮大氅,可暖和了。”
好啊!我等着呢。
桐桐下车之后,也不着急。叫辽国这公主和驸马先行,他们在后面休整休整再走也行。
说实话,这一路走来,真就觉得叫人家夏州不合适,人家就是独成一国,应该叫夏国才对。
此时,兴州城已然可见了。李德明将都城从西平府迁移到了兴州。据说是早差不是十年前,兴州附近的怀远镇出温泉了,而在温泉附近有人看到了龙的踪迹。于是,上上下下的都奏请李德明迁都。
正好呢,李德明觉得以前的西平府为四塞之地,不利于防守。而这怀远呢,西北有贺兰之固,黄河从它的东南绕行而过,西平正好作为障蔽,形势利便,于是,就同意了迁都。
不仅迁移过来了,还有宫室正在营建。迄今为止,怕是都修了七八年了吧。
桐桐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峰峦,再看看不远处的湖泊,虽是塞外,但也是水系发达,植被丰茂。
她问四爷说:“湖里肯定有鱼吧?”
有!肯定有。四爷指着不远处的沟渠,“看见了吗?这是灌溉的水利。”
相对来说,农业基础还不错。
“嗯!也能种两季庄稼。”桐桐看着不远处的田地,驱马往过走,靠近了,一看这情况,她扭脸喊四爷:“这是水稻茬。”
知道!“唐诗上说,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四爷到跟前看了看,“百渠流润,愣是把这里变成了鱼米之乡。”
桐桐就笑,“好地方啊!”
是啊!好地方!山好,水好,出产好。
因着一路看这些,这就耽搁了半日。
眼看到了城门口了,有俩官员迎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自称叫张元,一个自称叫吴昊,都是汉臣。
桐桐打量了这两人一眼,这两人很特别,用汉人的说法,就是他们的名字犯了忌讳了。李元昊的名字里带元又带昊,他们偏偏一个叫张元,一个叫吴昊。
四爷低声解释,“这两人是大宋的落榜举子,到了这边来,故意将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在酒楼题诗引起李元昊的主意。李元昊未曾怪罪,重用了他们。此二人亦是李元昊的谋臣。”
桐桐皱眉,这种现象是好还是坏呢?好的现象是,而今的百姓好像没有太大的民族壁垒,汉人又如何,去别国一样为官;而坏处是,好似国家的归属感也不强。
可要是去细想,这不就是一个融合的过程吗?就像是七国争霸一样,这个国家的人去那个国家做丞相,一样的辅佐王图霸业。
若是这么去想,她再看着两人,瞧着好像也不那么碍眼了。
自家一行被带到了都亭驿。看着上面硕大的招牌,桐桐嘴角勾了勾,挺有意思的。
都亭驿是大宋都城设置的使馆,专门接待别国使臣的。结果这里也有都亭驿,还把自家一行安排在了都亭驿。
态度摆的很明白,这里是夏国,你们是大宋来的客人。
张元站在门口,矜持的朝四爷笑,“王爷,您请入内。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四爷没言语,只回身牵了桐桐的手,一起迈进了大门。
这里并没有安置辽国的使臣,据说辽国的时辰被安排进了夏王的温泉别院里。其他的桐桐也没兴趣知道,只是觉得这李元昊做事还真有点放不下架子。既然选择了结义为兄弟,到了你的地盘上了,你这般对待,可妥当呀?
李元昊不是不想做一场戏,而是伤情又复发了。
没有谁愿意弑父!计划早有,但他一直想着,万一这半年情况好转了呢!只要伤好了,一切如旧,这些计划就只当从来没有过。
可这立秋了,该秋猎了。猎场上野利部的年轻人吆喝着,“世子开猎!世子开猎。”
这第一箭得由世子来射。
多少人看着,多少人盯着呢,这一箭他是非射不可的。父王当时解围说,“为父来!你再养养。”
可这一箭不射,总也有人来试探的,想看看自己这伤怎么样了。
于是,他在猎场上弯弓搭箭,本来不那么疼了,只是不太灵便而已,小心些不容易露馅。可弯弓射箭单手不行,这是一个靠力气也考验精准度的动作。
前面是飞奔的青羊,他咬牙忍着,一箭射出去,精准的正中脖颈。青羊挣扎了几下,倒了下去。
彼时,猎场上满是欢呼之声。
他将手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猎场上将士们吆喝着,喊着他一起去狩猎。他只喊道:“等贵客到了,本世子得邀请他们一起涉猎。咱自家人,就别客套了。容我养精蓄锐,与他们猎场一较高下。”
于是,人人都道自己伤好了。
在酒宴上,他也是谈笑风生,一点也没露出端倪。可一回府,再看左手,已经颤抖的止不住了。这种情况怎好去见客人!
辽国的使臣他没见,大宋的雍王其实说什么都该去见的,更应该迎到城门外,做戏也得做全套呀!可伤成这样,见了争如不见。
杨守素看着那左臂,“也不见肿,这该如何?”
李元昊低声道:“你替我去一趟都亭驿,见见雍王。带重礼,就说未见辽国使臣,单独见义弟不好。晚上吧,晚上我亲自过去,与义弟把酒言欢。”
是!
杨守素走了,李元昊召见了府里的巫医:“止疼,必须得止疼。”若是不能止疼,自己这几日一出现在人前,必然露馅。
巫医看着世子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止疼,唯有火麻。”
李元昊看着左臂,“那就用火麻。”
巫医看着世子的眼睛,“世子,《神农本草》上有载,此物多食会令人见鬼而狂走……”
“用吧!以前受伤上战场,就已经用过了。”
巫医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好!您稍等。”
于是,李元昊晚上来拜访,桐桐隔着屏风都能闻见他身上的火麻味儿。
火麻,就是野生的大麻。这个东西很多的道士炼丹会用到。还有一些人,会将火麻和人参一起服用,这就会叫人产生幻觉,也会叫人更亢奋,也就是情绪不稳。这就是医书上说的:见鬼而狂走。
不过,正经的大夫很少会给病人开这种药,它是能止疼,但副作用极大。
桐桐不知道李元昊这是第一次用火麻呢?还是之前就用过。结合李元昊此人的所作所为,她还真有点怀疑李元昊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跟这个东西有关。
她就坐在屏风这边听着李元昊跟四爷说话。
对方侃侃而谈,“……义弟这般风姿,真乃人中龙凤。为兄未曾去过京都,不曾拜见官家。真不知官家该是何等天人之姿……”
然后人家问候太后,问候赵祯,问候朝中的大臣,可谓是面面俱到。
说实话,这样的言谈举止和风度,难怪都在说此人为难得的大丈夫。
可桐桐从大夫的视角看,这不就是服用了火麻之后的症状之一嘛:最开始会出现短暂的焦虑,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而后焦虑又烦躁。可等过了这段时间,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会马上进入一种情绪的愉悦期。
整个人会觉得特别的爽朗、惬意、安定,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接人待物也会格外的热情爽朗,比之平时会更加的健谈。
但过了这个健谈期,他便不会再想说话,更愿意自己呆着,享受那么一份轻松惬意时光。
于是,她在心里卡着时间,大致一个半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方的话少了。又闲谈了几句,人家提出了告辞。
但是谁都知道,两人这一晚相谈甚欢,书房的笑声就能间断过。
人一走,桐桐就出来了,跟四爷道:“李元昊服用火麻,绝不是第一次。”
四爷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历史上真实的李元昊的所作所为,很可能跟服用这个东西有关?
桐桐点头,“这东西服用期间,肯定是飘飘欲仙,他很沉迷于这种状态。他们所有的感知都会强化,会觉得颜色更绚烂,会觉得乐曲更好听,也会觉得食物更好吃……一旦离了火麻,他们会焦躁甚至于狂躁。而且,思维会出现偏执,甚至于执念,有时候分不清幻想跟现实……”
事实上,李元昊到了执政的后期,真就是荒淫无道,不理朝政。看见太子妃漂亮,直接抢回去册封成他的皇后。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真要是比起年少时期的李元昊,后期的李元昊那作为就觉得叫人不可理解。
好似他的长子被他杀了之后,他的次子后来也被他沉到河里给溺死了,这像个脑子正常的人干出来的事吗?
四爷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桐桐的头:你要是觉得是药物的作用叫一个人丧失了人性这件事你更容易接受,那你就这么想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你见了一次,做出了你的推测和判断。不管正确与否,不外乎是:你这个人呀,更愿意把人往好了想。
桐桐看他:难道不是?
四爷没辩驳,只点头:“是!你说的很有道理,应该就是如此了。”
第1733章 大宋反派(54)
夏王大寿这一日,整个兴州都张灯结彩。
种世衡进来禀报,“郡主,夏王府派了轿辇来接了。”
来接了?
“是!”种世衡皱眉,“如此便不能骑马了。”
桐桐看向四爷:李元昊怕是真要行动。
四爷就说,“那你看,带多少人去?”
“紫毫不要带了。”桐桐看向种世衡,“种公再挑两人即可,你全程跟着王爷,不要有片刻离开。”然后交代青娘和白娘,“你们也一样,不要跟彼此分开。便是寻我不见,也只管先顾着自己,不要贸然而动。”
是!
种世衡看四爷:真这样去?听起来像是鸿门宴。
四爷起身,抓了桐桐的手,“那就走吧。”
这轿辇一看就是李元昊的,好似是给予了极大的礼遇。外面围观的百姓聚集不散,都在外面看着。
然后人一出来,外面就立马安静了。
原来这就是大宋的王爷和郡主呀。
李元昊站在大门口,看着缓缓行来的马车。他身边站着一位二十许岁的妇人,装扮的极为华丽,人也极其端正。她就这么站着,不时的朝前来赴宴的宾客颔首。
有人问:“夫人怎么迎出来了?”
这妇人回她:“今儿辽国的公主和大宋的郡主都会到,特来迎接。”
然后好些臣属极其家眷就围在周围,等着一睹两国贵人的风采。
这边正喊着,大宋的车架到了;可巧,那边辽国的马车也转过弯,正朝这边走来。
然后两拨人几乎同时到达。
野利仁荣低声问杨守素,“那位红袍的便是雍王?”
正是!那位便是雍王。
野利仁荣朝大宋那边看过去,就见这红袍少年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他轻捋袍袖,抬眼朝这边微微一笑。顿时就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都说中原之地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之前全无此感。可而今再看,只此人一出现,便将繁华风流、人文锦绣的大宋带到了眼前。
就见他转身,朝轿辇的方向伸出手。此时,一只纤细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继而出现一红衣女子。这女子一出来,便展眼一笑。这一笑,疏朗恣意。就见她直起身来,扶着雍王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此时再看,就见她身材修长,容貌秀美。不管谁跟她对视,她都不避不让,只那微微一颔首,便叫人不觉得身子朝下欠了两分。
两人往那里一站,就好似他们就是主宰。
李元昊盯着桐桐不住的看,总觉得有些面熟。可一时之间门愣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之前见了一次,但彼时对方带着围帽并未曾露出脸来。之前去拜访,夜里怎好见人家女眷。这是第一次见这位郡主吧。
可为何就是觉得面熟呢?
他身边的夫人正是他的妻子,而今的世子夫人卫慕氏。
卫慕氏察觉到自家丈夫盯着人家的女眷那般的去看,便出声道:“那便是柴郡主,指婚于雍王殿下了。当真是一对璧人。”
李元昊看了卫慕氏一眼,而后颔首,“正是弟妹!”说着,拉了卫慕氏一把,“你我该去迎迎。”
于是两人下了台阶,李元昊一边拱手一边笑道:“义弟,郡主,可等到二位了。”
四爷还礼,很客气的给卫慕氏问好,“嫂嫂安。”
“王爷安。”卫慕氏嘴上应着,而后含笑看桐桐,“郡主当真如雪山上的雪莲,叫人见之忘俗。”
“您客气。”
这一声一出来,李元昊就愣了一下。这个声音自己不好分辨,可这说话的语气,他还是觉得在哪里听过。
不由的,他就盯上了桐桐的眸子。
桐桐淡淡一笑,也不回话。
就是这一笑,李元昊脑子里嗡的一下,他想起了榷场,想起了那个叫他觉得危险的小子。当时面对面的喝醪糟,那个小子说话就是如今这么一副语调。那三分的漫不经心,真的一模一样。
他面色一变,看着桐桐:“是你?”
卫慕氏拉了李元昊一下:这是客人,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是要做什么?
桐桐笑的眉眼弯弯,“世子在何处见过我不曾?我与夏州将士的接触,也只有……”
李元昊嘴角勾了一下,“不曾!只是跟一故人有些相似。”
“故人是哪里人?”
“江南,姓林。”
桐桐就失笑:“我本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江南还有亲眷,是姓林。怎么?有些肖似么?”
李元昊眼里冷的如同冰碴子,“倒是有五分肖似!那位故人有三分邪气,三分痞气,还有三分狂气。与弟妹这般满身温婉的女子也就长相相似。”
“哦!那是咱们的缘分了。”桐桐看了看李元昊,眼里真的又带上了三分邪气三分痞气,然后似笑非笑,“今儿再见,只当是故人重逢了。”
李元昊又看向四爷:“义弟……总是叫人出人意料呀。”自己怕是早就被人家给盯上了。今儿得计划只怕得有变了,这个柴郡主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四爷指了指辽国那边,“义兄该去迎了,魏国公主脾气不好,怕是要恼了。”
李元昊眯了眯眼:连魏国公主什么脾气都知道么?
他笑了笑,然后抬手拍在四爷的肩膀上:“义弟呀,为兄领教了。”
“兄长客气。”
卫慕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垂头低眉,紧紧的跟着丈夫,去迎辽国的公主驸马和使臣。
这位公主脾气果然不好,“夏国果然大胆,这是小瞧我大辽么?”说着,将帘子猛的撩开,露出一张薄怒的面容来。
李元昊哈哈笑道:“贵客压轴,您最贵重,自然该最后出场。”
耶律岩母就问说,“那我是比雍王贵重么?”
桐桐喊她:“我家雍王与世子乃自家兄弟,您是客,还是贵客。”说着就走过去,站在马车边上,“公主,我接您下马车。”
耶律岩母这才哼了一声,“到底是把手伸出来,搭在了桐桐的手上,从马车上下来了。”
秃鹫驸马是个厚道人,不好意思的朝四爷笑,四爷也报之以微笑。
萧蕴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一时之间门他没闹明白:这到底是谁跟谁勾结了?这大宋跟夏国背后肯定有猫腻,亲兄热弟的,背后必有交易;可大宋跟自家这公主和驸马是怎么回事呢?同行了一段就有了别的交情?可他们到底谈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
桐桐拉着耶律岩母的手往里面走,低声问说,“住的还习惯吗?”
“不习惯!”耶律岩母也小声吐槽,“尤其是吃的……不顺口。”
“你没带厨子出门么?”
“带了!不知为何,做出来的也不是我熟悉的味道。”耶律岩母说着就朝两边看了一眼,拽了拽桐桐的袖子,“你们跟李元昊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不高兴不也没翻脸吗?谁跟谁不一样呀。你在演戏,我也在演戏。”
“真的?”
“真的!我跟你不说假话。我也不喜欢他,瞧着怪吓人的。”
耶律岩母推了桐桐一下,“你不会看人!我觉得他长的很好看。”
“那可太巧了,他们正想跟辽国求亲呢……”
耶律岩母‘嗤’了一声,“谁要嫁?夏国也值得本公主下嫁?不过若是幽会,我还挺喜欢他那样的。”
桐桐:“……”这个风气……太奔放了有没有?她觉得真得跟这位公主好好聊聊,这有助于她了解辽国的风土人情。
这么多人,就看见两人手挽着手,头挨着头嘀嘀咕咕的,不时这个翻白眼,那个偷笑一下的。这般的亲密,这是何意?
又进了一重门,桐桐听见耶律岩母低声道:“今儿咱们能互为臂助么?”
嗯?
桐桐抬眼看对方:“何意?”
“临出门的时候,驸马说今儿的情况好似有些不对。王府亲自派人去接,我自己只带了五十亲卫护送。”耶律岩母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趴在桐桐的耳边说话,“我那驸马丑是丑了一些,但我父皇把我嫁给他,总也有些道理的。”
桐桐:“……”感情没一个傻子。人家能被派出来,必是有过人之处的。就说呢,之前不肯一块进城,今儿却跟自己异常的黏糊起来了。
“你别瞎想呀!我本来也不讨厌你。要不是在夏国这鬼地方,我早带你去玩了。”
桐桐轻笑了一声,问说:“驸马还交代什么了?”
“驸马说我们住在温泉别庄,别庄守卫很森严。”说着,几乎抱着桐桐的脖子,贴着耳朵道,“温泉别庄后面就是山林……驸马说,夜里有异动。”
山林?
桐桐心里皱眉,怎么会是山林呢?兴州城边,便是李德明是个瞎子聋子,也不至于山林有动静他不知道吧。
她没言语,只笑道:“咱们只管祝寿,其他的一盖不管便是了。”
“就怕这宴无好宴。”
两人这么亲昵的黏在一起,又是在这样的场合,这个气氛就很微妙了。
萧啜不憨厚的朝四爷笑笑,“公主很喜欢郡主,这两日不住的念叨。”
“郡主也喜欢与公主玩耍,回头我与郡主去府上拜访,不会打搅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四爷又笑着邀请李元昊:“兄长呢?不若改日一道出关。或是一路西行也好,听闻这个时节天山万马过境,都是极好的野马群。郡主喜欢马,跟我念叨了有些日子了。”
李元昊左右看看,一边是辽国的驸马,一边是大宋的雍王。这是都闻到什么味儿呢吧!
可若是如此,那今儿这宫里呢?父王呢?
他的右手按在左臂上,眼眸狠狠的眯了起来:而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过了今儿,你们还都能活着,我陪你们天山赏马!
第1734章 大宋反派(55)
桐桐看着上首坐着的李德明,他极其像个慈和的长者。
但桐桐可不敢小瞧此人。来之前四爷就一再交代,这个夏州真正厉害的不是李元昊,而是李德明。
李德明自从继位以来,东战契丹,南扼苍耳,北固怀远,西拔甘、凉数地,将夏国之地扩展了千里余。
可最厉害的还不是他的征战和开疆拓土,而是他在打下凉州,取的极大的胜利的情况下,他不打了。
及时的终止了战争,以他父亲遗言的名义,表示愿意跟各方和平共处。在这一政策之下,他稳固了夏州,也使得四战之地有耕无战二十余年。
用四爷的话说,“此人不过分贪功,不过度求名。放的下身段,虽两边称臣,然为安民固国做识时务之选,此乃真豪杰。”
桐桐明白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李元昊建立西夏之前,其实李德明已经把建国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连皇宫都是营建了好些年了。李德明是在万事俱备,只欠登基的情况下,突然去世的,那一年他也才五十一岁。
四爷给的评价是:“李元昊虽为枭雄,然若非其父为基,何来西夏?”
换言之,而今的夏国虽偏居一隅,但此乃李德明创下的基业,亦可称‘伟’!
也因着四爷这些提前的交代,桐桐对这个在史书和各种野史上的都未曾有太多交代的人物,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钦佩。
这份钦佩并不需要多少华丽的语言去修饰,以大宋雍王的身份来说,四爷也无须说太多恭维的话。但李德明还是感受到了这俩年轻人真心实意的敬意。
他本是坐着的,此时,他却站起身来,迎下了台阶,“雍王殿下客气,快请上座。”
这表达的是:我坐着受礼,那是因为你与我儿乃结义兄弟,以长辈之身受你祝寿之礼,此合乎礼仪人情;我起身下阶迎你,那是因为你是大宋的雍王,我是大宋的夏王。你我爵位一样,我并不比你更高贵。
桐桐心说,这就比李元昊将自家安置在都亭驿高明多了。人家坦坦荡荡:我称臣了,我认。
那些小处的暗示,他不屑去做。皇宫都已经在建了,还要什么暗示呀?
夏王的两侧,侧着放着两个案几。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四爷和桐桐应承了之后,主动往西边坐了,东边给辽国让了出来。
自来,东边主贵。
李德明微微讶异了一瞬,这个让步做的,有些出人意料了。自大宋传来的消息,这位柴郡主可是厉害的紧呢。她的强硬叫他一度觉得,夏州和大宋的边境难有宁日了。
尤其是儿子受挫之后,他随时都有准备,准备处理跟大宋的摩擦。
所谓的结义,那是儿子自以为的解决困局的办法。国与国的利益又岂会因为这个而改变。
可万万没有想到,在面对辽国的时候,两人很默契的退了一步。
李德明用余光打量那个看起来极为乖巧的郡主,就见她此时正朝上首站着的王妃见礼,端庄娴雅,温文雍容。
他重新看辽国的公主和驸马,此二人也只颔首,就往东边去坐了。
桐桐坐在位置上,有婢女过来斟酒,她随手端了杯子,才要喝一口,就见瓷杯里嵌着银色的花纹。
这个银色就是银子金属做的塑形。
都知道,银子有验毒的作用。因为一般的毒药都做不到很好的提纯,有一种硫类物质祛除不掉,一旦碰上银,银子就会变黑。
如今杯子里有银子装点的花色,酒水清澈,花色银亮清晰,证明极其干净。
再低头看着摆上来的果盘菜品,盘子碟子都是一样,零零碎碎的银饰点缀其间,无一处不昭示着今晚的宴席用心的做到了叫人安心。
桐桐拿了筷子在手里,银筷入手的质感和重量都没毛病,这就是银筷。
她看了四爷一眼,然后酒喝了一口,菜品水果各尝了一口。
结果这边四爷还没动筷子呢,耶律岩母在那边就要动筷子,却不想那位秃鹫驸马在桌上拉住了公主的袖子,朝她微微摇头:没瞧见吗?两边的菜色不一样。越是用银盘银筷叫人打消顾虑,才越是当小心才是。
耶律岩母看了驸马一眼,转脸就喊桐桐,“我瞧见你那边是大宋的菜色,我想尝尝。”
卫慕王妃就道:“公主喜欢,再叫人呈上来便是了。”
耶律岩母只摇头,“不必麻烦!我跟柴郡主换换便是了。”她敢吃敢喝的,必是有她的办法。
桐桐看了身边的婢女一眼,“给公主送去吧。”
两边利索的换了菜色,这叫大殿上刚才还欢快的气氛顿时一紧:这是何意?辽国和大宋怀疑自家对他们有什么企图吗?
夏州两边讨好,也需要跟两边友好相处,怎么可能对他们图谋不轨。这么想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或者说,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事。
杨守素心里狂跳,看向世子李元昊的方向。
李元昊却在跟野利仁荣说话,他在交代:“……雍王颇得儒家精髓,你与朝中儒生好好招待。此人城府颇深,说话要注意分寸……”
野利仁荣一一应着,觉得世子安排的是妥当的。他还问说,“辽国那边如何?”
“驸马喜好走马猎鹰,可找族中爱好此道的子弟,多说些驸马喜欢的事便是了。此人不显山不漏水,但在一众萧家子弟中能被辽国皇帝选为魏国公主驸马,必有所长。”
正说着呢,鼓乐声响。数十党项打扮的女子步入大殿。党项以白衣为美,以白衣为尊。这些女子白衣飘飘,乌发红唇,翩然起舞。
四爷的手放在案几上,轻轻的打着拍着,听着异域风情的乐曲,很是怡然。
桐桐的视线在这些女子身上扫了一圈,心里摇头:不是!这些舞姬就是普通的舞姬,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她收回视线,朝耶律岩母微微一笑。
耶律岩母侧脸看她的驸马,然后怒目而视。吓的驸马坐端正,只听音,不看舞姬歌舞。
李德明将场中的情形看的分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叫好鼓掌,大声吆喝着:“赏!”
李元昊身边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站起来,浑身都洋溢着愉快,“父王,这些女子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了,送于父王以为贺。”
李德明点了点说话的人:“好!我儿有孝心,为父接纳了。”
说话的是他的次子李成遇。
桐桐默默的取了一颗葡萄塞到嘴里,李德明此人后院并不复杂。正妻卫慕氏,在有咩迷氏和讹藏屈怀氏两个妾室。三个女人,三个姓氏。
这三个姓氏加上野利氏,这是党项的四个重要部族。野利氏是他的母族,不要格外联姻拉拢。而这三个跟他无瓜葛,他需要拉拢。于是,有了这三个女人。而这三个女人又各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可以说是势均力敌的!平衡的很好。
在这之外,后院很干净。
可以说,李元昊若不是自身比其他两个弟弟强,若不是他父亲偏心他,他真没有比他的两个弟弟身后的势力更强大。
今儿大寿,做儿子的送给父亲歌姬,挺有意思的。
她的视线看向王妃,就见这位王妃一点都不掩饰她眼里的厌恶,嘴角一撇,脸扭向其他地方,带着几分轻蔑。
李德明似是没发现一样,还极有兴致的问四爷:“雍王觉得如何?”
四爷便哈哈笑,“乐器是极好的,不曾见过。若是能送些乐器于我,改日我学成了,也好奏于郡主听呀。”
李德明一愣,看了看这位柴郡主,而后朗声大笑,紧跟着大殿上都是大笑之声:将惧内说的如此清醒脱俗,也当真是一妙人。
李元昊笑着端了酒壶过来,亲自给四爷斟酒之后,就坐在了李德明的身边,“郡主竟是喜好音律,不如我送郡主歌姬……”
“不要!我喜欢听雍王奏乐。”
这话一出,满大殿更笑了。
四爷跟李元昊拱手,“义兄饶命呀!兄弟回家还得过日子呢。”
李元昊笑着叫坐下下面大殿的人,“老三,你给父亲准备了什么,还不快快献上来,解解我这义弟的围。”
李成嵬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父王,儿为您准备了杂耍。博您一乐!”
“好!好!好!叫上来吧,今儿亲朋贵客都在,大家一起乐乐。”
结果进来的是天竺打扮的人,手里拿着奇怪的乐器,进来行礼之后,吹奏了曲调古怪的乐器。紧跟着,就见这天竺人腰间的袋子里钻出一个东西来。
桐桐面色微微一变——蛇!
这种蛇样子奇特,桐桐不觉得自己见过。这一定是天竺带来的,那个地方奇特的很,光是有毒的蛇就有三百多种,其中有六七十种都是含有剧毒的。这个唐时的书籍中就有记载,是天竺僧人自己撰写的笔记上写的。
她轻轻的拉了拉四爷,塞了一丸药到四爷手心里,低声道:“捏破!”
四爷愣了一下,将药丸捏破了,药粉全都洒在了衣服上。他甚至感受到了桐桐的紧绷,好似哪里藏着什么一样。
蓦地,什么东西刷的一下掉下来了。四爷还没看清楚呢,就听见桐桐喊了一声:“小心——”
这一声落下,他顺着桐桐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李元昊挡在了李德明身前,一条比表演用的蛇更小些的蛇正咬在他左手的手腕处。紧跟着,李元昊拔出匕首,重重的剜下了手腕处的肉,顿时,血流如注……
四爷眯了眯眼睛,看向李德明。
李德明抱着李元昊,不惊不怒,只是眸光分外复杂。
第1735章 大宋反派(56)
这大殿里冒出来的,可不止这一条蛇。
桐桐拉着四爷起身避开,甚至跟着的人,都往角落里避。
两人身上有药味,蛇并不会扑过来。
种世衡低声道:“郡主,好似蛇不攻击人。”
不招惹蛇,蛇自然是不攻击人的。但要是有些人身上沾染了什么东西,蛇就会攻击。一旦蛇攻击人了,自然就有人亮出兵刃。
一旦亮出兵刃,这可就乱了。
谁要杀谁,谁会是谁的人,还说的清楚吗?
李元昊好生厉害!只怕原本没打算干什么的人,都会因乱入局。
她低声道:“注意着点,别大意。不要叫人靠近,也不要靠近其他人。”
是!
四爷无奈,他已经在墙角了,身前先是青娘和白娘,再前面是种世衡和他挑出来的两个亲随。反倒是桐桐站在最外围,她身上没什么利刃,只抓着四只筷子在手里。
李元昊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李德明扯了袖子给李元昊扎紧了胳膊止血。好些护卫将这父子围在中间,不时的有蛇过来,这些人手里的刀不住的砍蛇。
桐桐扫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在缩在座位上的卫慕王妃。她是李元昊的生母,紧挨着李德明而坐,从屋顶上掉下来的蛇,距离近的都在朝他们那一堆游走。
这不正常。
她近距离的接触过李元昊,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古怪。
她也近距离接触过李德明,李德明身上有一股子禅香味儿,再无别的味道。
那么,问题不在这些护卫身上,就一定在王妃的身上。李元昊根本不可能算到谁会过来救驾,所以,给护卫身上动手脚的可能极小。排除掉这个可能,那就只能是:她叫人在她的亲身母亲身上放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母亲出身卫慕族,他的世子妃也是出自卫慕族,是他的亲表姐。想在她母亲的衣服饰品上动手脚太简单了。
桐桐没去管,抬眼看辽国的使臣。
他们缩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将公主和驸马围在正中间。萧蕴带着亲随守在最外围,也还算是安生。
见对方也没事,桐桐才朝大殿中央看过去。此时,大殿里已然乱了。那个天竺来的民间艺人已经被人给砍了,而朝中也有大臣明显被蛇给咬伤了。
桐桐并不知道这咬伤的都是什么人,是谁的人,只是场中混乱的已经掌控不住了。
有人指着正奋力的挥刀砍蛇的李成嵬指责:“三殿下,你是何意?”
李成嵬又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遇到个杂耍艺人,又听闻老二在排练歌舞,便想以此进献给父王。
可显然,这是被人给算计了。都知道,野利部对世子不满了,讹藏部酋长是自己的外公,他就说可以一争。因此,最近对世子也多有不恭敬。
所以,今儿这是被世子给陷害了么?
他手持利刃,朝上喊:“李元昊,你好算计!今儿你就是想要了我的命。”
话音才落下,桐桐就看见一个中年将领对着李成嵬大喝一声:“三殿下好算计!那边世子生死不知,你却将脏水泼给世子。你若要如此,那卫慕氏也不是吃素的……”
话还没落下,桐桐就见窗外一只箭簇直奔李成嵬而去,这一箭稍微偏了一点,设在李成嵬肩头。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至少有三方人马在场中互殴!你朝我下手,我朝你下手。血柱横飞!
甚至有人朝自家这边射箭,辽国那边也并不能幸免。且箭簇格外的密集,桐桐拽了帐幔在手中,这才将箭簇给拦了下来。可饶是如此,种世衡还是被箭簇给擦伤了。
而李德明、王妃连同李元昊,正被野利部团团围在中间。桐桐认出了野利遇乞,所以,那些护着李德明的,一定是野利部出身的将领。
李德明面色冷厉又复杂,下令:“放下兵刃,擅动者,格杀勿论。”
没有那么多蛇了,所有的蛇能被杀死的都被杀死了。一声哨子响,外面哗啦啦涌进来许多亲卫,场面瞬间安静。
此时,横七竖八躺着一半人。有被蛇咬伤的,有在混战中受伤的。当然,也有身死的!
李成遇被蛇咬伤了,生死不知,只是面色都变了,青中泛黑。
李成嵬肩膀受了伤,人是没死,可今儿这蛇……他却逃不开关系。
而今,乱子平息了。李德明喝退了身边的几位野利部将军,从躺着的世子身上迈过去,才要说话,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喊:“小心——”
所有人都朝高处看,还以为又是哪里飞来的箭簇。可只桐桐看见了,一条不大的蛇钻进了李德明的靴子。
而李德明那愣了一下,继而不动的表情叫桐桐知道:坏了!还是被蛇咬了。
按说,蛇都清理完了呀!
当然了,也可能存在例外。
但是这例外活着的,就刚好钻进了李德明的靴子,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桐桐看向李元昊,李元昊一脸的紧张,喘息都难一般,看向边上将军:“救……救父王……削肉……削肉……”
谁带匕首了!
野利部酋长是李德明的亲表弟,他一把抬起君上的脚,脱了靴子下来,果然看见足跟位置有两个牙印,他二话不说,看向其他人:“谁带了匕首了。”
野利遇乞蹭的一下拿出自己的,对方也没多想,挥动匕首就削了下去。
桐桐想喊来着,可是等看清楚了,已经晚了。
这个角度距离那边太远,她看不见对方的伤口是什么样。但是对方扬起匕首的时候他看见了,匕首上闪着微微的蓝光。
她突然意识到:有毒的未必是那条蛇!
那蛇可能是被李元昊藏在身上的,他怕意外,不可能藏有毒的。那就只能是,用无毒的蛇咬了李德明,大家忙中出错,都以为那是有毒的。所以,第一时间就该去用匕首截断毒源。
而此时,用以处理蛇伤的匕首就是关键,若是匕首上淬毒,这就直接见血了。
这把匕首是野利部的人拿出来的,是野利部的酋长亲自动手的。李德明要是死了,野利部难辞其咎。
若此时,李元昊能不追究,野利部将感恩戴德。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他以一种献祭的方式拉所有人入局,然后重新洗牌。
而今的情况就是,李德明中毒了,他的其他两个儿子,一个中毒已深,生死难料;一个成了这次事件的导火索,事情因他而起,他罪责难逃。
党项四大部族,本来野利最大,置身事外。其他三族各自维护三个殿下,相互残杀,难逃其咎。可现在野利也以一种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方式,给此次事件捅了最致命的一刀。
真等李德明死了,谁也别指责谁了,最好的方式就是默认李元昊上位。
而李元昊的左臂,彻底好了如何,彻底好不了又如何,便是左臂自此废了,那也是救父所为,大孝之行啊!
当然了,事情出了之后,下一步,李元昊总得给世人一个交代。最好的交代就是将罪责推到大宋和大辽身上。
是大宋和大辽挑拨离间,想置他们父子君臣于死地。
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如此,便能团结内部。而其实呢,对大宋而言,死的人没那么重要,他们不会真的跟夏州开战。对大辽而言,死的人真的那么重要么?不过是公主和驸马而已,影响什么么?即便便是重要,其实夏州背靠大宋未必不能跟辽国一战。
她脑子转的极快,真就是一瞬间的事。
四爷看她:李德明还有的救吗?
桐桐摇头,那种颜色的毒,见血封喉,发作起来奇快无比。
四爷低声道:“保住李成遇和李成嵬,便是李元昊现在也不能死。”
什么意思?
“听我的!静观其变。”
果然,才还胸有成竹的李德明,满心满眼的以为,他的儿子李元昊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掩盖住他手臂旧伤的事实的时候,放松了警惕。他不知道,一环之下还扣着一环,真正的杀招在后面,而要他命的匕首在他最信任的部族手里,由最信任的人亲自动手的。
他都没来及反应,那一声呼喊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然后眼睛一闭,面色青黑,嘴唇乌紫——人彻底的断气了。
卫慕氏王妃几乎是不敢相信!她突然反应过来,夏王没有了,野利部的人杀的!而野利部势力最大,现在自家儿子生死难料,他们必会扶持其他人坐上王位。
怎么办?
她站起身来,指着野利酋长,“好啊!谋害君上,你野利一部,死不足惜。”说着,大喝一声,“卫慕山喜,给我将这大逆不道之徒拿了。”
卫慕山喜是王妃的亲兄弟,是李元昊的亲舅舅。他率着卫慕氏的人一过来,野利部的人瞬间便起身,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李元昊轻咳一声,“都住手!”
他强撑着往起坐,然后扭脸问他舅舅卫慕山喜,“匕首是怎么带进来的!我随身带匕首,这是父王允了的。其他人等,需得查验。你负责严验,为何野利遇乞的身上会带着利刃。”
卫慕山喜一下子就愣住了:自家这外甥是什么意思?野利遇乞是你的心腹,虽有矛盾,但你之前急于跟野利部修好,我自是没查验野利遇乞。难道还能是我故意的不成。
李元昊看向野利酋长:“卫慕山喜撺掇我谋逆,我不从,未曾想到他私下勾连野利遇乞……而今,你将卫慕山喜和野利遇乞缉拿,其二人全家……尽数溺毙!”
世子夫人站起身来,“我亦是卫慕家的人,你也连我一起溺毙?”
“如你所请!”李元昊说着,就冷冷的看向母亲,“母妃若要求情,那便一起给父王殉葬吧。”
桐桐:“……”竟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暂时平息事端,杀这两家全家,而非牵连卫慕和野利全部族。
不惜赔上亲生母亲和妻子的性命——好狠呐!
第1736章 大宋反派(57)
以两家换两族安,这是眼下最快的解决之道。
至于谁委屈,谁不委屈,怎么分辨?再这么争论下去,非得鱼死网破。
野利酋长一抬手,才要下令,四爷就偷偷的拍了桐桐一下。
“慢着!”桐桐从角落里走出去,站在大殿的正中间,“我姓柴,官家册封我是郡主。诸位多少都听过我,我水淹过满朝大臣的府邸,我也上过金銮殿棒打御史。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好公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得有人管。这夏州只要还是大宋的夏州,那今儿这事我就管定了。”
说着,就看向耶律岩母:“公主是大辽的公主,此地亦为大辽的夏国。今儿我请公主与我一道儿,主持这个公道,公主可愿?”
秃鹫驸马戳了公主一下,耶律岩母看着满地的血,满地的蛇,还有那一个个如狼似虎冰冷冷的眼神,还真有些怯意。
她微微点头,之前说过共同进退。而今这位郡主突然之间要管人家的家务事,驸马又不反对,那一定是这事牵扯到自家的利益甚至于安危。
那就管啊!管吧。
因此,她强撑着走过去,闭着眼将那蛇踢开,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管吧!理应管那就管。”
桐桐看着夏州这些人并不动,她就笑了一声,“诸位,真闹下去,死的可都是你们的族人。是非对错,总得弄个清楚吧。若不然,回头算起旧账来,你们身上有罪,我们身上怕是也会有罪。秋后算账这话听过吗?今儿就有人已然被秋后算账了,你们觉得能侥幸么?”
说着,见还是没人动,她就看向李成嵬,“殿下觉得呢?”
李成嵬看了看最前面的李元昊,他知道,要是不想办法,可能明儿自己就得丧命。他看向外公,“我觉得郡主所言有理,事起突然,我罪责难逃。但若我是有心便还罢了!可我知道,我无心,也不可能毫无准备就干下这事。因而,便是要我死,我也需得死的明白。”
讹藏族酋长一摆手,他们族的人站在了李成嵬的身后。
桐桐又看向生死不知的李成遇,“他是否有亲近之人,我知道几个穴位,刺破穴位挤血,黑血排尽,他说不得还能活。凡是今儿被蛇咬伤者,都可依照此法救治。”说着,环顾四周,“诸位可要试试?”
府里就有大夫,桐桐告诉了大夫几个穴位,这么一试,果然,李成遇面上的黑气退了。而后各族自发的,把自家的人都抬了下去,顺道将尸体也都抬了下去。
只剩下这满地的蛇,渗人的很。桐桐也不在意,挡了路了,她就用脚扒拉扒拉。
四爷这才走过来,说桐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般闹腾,回头官家又该怪我管束不了你了。”他这一边说着,一边团团拱手,“对不住呀!她这脾性太后约束不了,官家管束不了。见谅!见谅!她若说的对呢,大家听听;她若说的不对,我们给各位做个见证。终归是党项的事,党项人说了算。”
杨守素:“……”党项人的事党项人说了算,事实上自己这样的汉人确实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紧跟着四爷又看了一眼躺着的李德明,就叹了一声,跟李元昊道:“义兄,我知你伤心,难免急躁。可事关重大,夏王新丧……再急也不能拿王妃和嫂夫人的命开玩笑呀。”
说着,又指挥几个婢女:“将夏王安置于王座上。”
王座宽大,能躺下一下。李德明死了,也得是躺在王座上。
四爷站在边上:“诸位,夏王新丧,三礼安君心。”
说着,他自己先缓缓的跪下去了,一开口,言语就哽咽:“景德三年,您派牙将刘仁勖,手持先王遗命,请归附朝廷。先帝对此赞赏有加,授您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持节都督夏州诸军事、行夏州刺史、上柱国,并加封您为平西王。
景德四年,您上供朝廷马五百匹、橐驼三百头,以表忠心诚意。先帝念您忠心,回赐钱财以示恩宠。您请互市,言称百姓必须品,先帝赞您爱民,欣然允诺。
同年五月,先王妃过世,朝廷派人吊唁,您拉着先帝派遣的使臣哀哀哭泣,以谢先帝之恩。先帝听闻,每尝叹息,夏王乃至忠至孝之人。
大中祥符元年,先帝念及您的功勋,特降诏加赐您为守正功臣,增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一年,先帝又加封您为中书令,增食邑一千户,增实封四百户……”
桐桐跟着跪下去了,这大殿里都跪下去了。然后她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因为四爷在哭丧。
诸葛亮哭周瑜,那可是一场好戏呀。
而今四爷唱的是不是这一出呀?
是的!就是这一出。
桐桐意识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我也得哭灵!
可我不会呀!
我刚才那义正言辞的样儿,就不如人家这么一边哽咽一边说着,说着的都是些能说的!不能说的那些矛盾,被他自动过滤掉了。
反正就是,夏王是大宋的好臣子呀!先帝爱他都爱的不行不行的了。
四爷一行说着,一边抽空回头看桐桐一眼。
桐桐:“……”她抬手悄悄的点在了四爷的穴位上,四爷只觉得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控制都控制不住。再想说什么,竟是真的哭到抽噎,言辞都含混不清了。
耶律岩母:“”这么悲伤的吗?这个雍王赤诚到她怀疑他脑子有病。
扭脸看驸马,驸马拼命的挤眼泪,可就是挤不出来。
正难受呢,就听到嚎哭之声,可不正是那位柴郡主,她那眼睛大大的,这会子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常听太后娘娘念叨您,只遗憾未得一见。来之前,我就想着,要给您画一幅画像,回头给宫里送去。叫太后和官家知道,驻守夏州的夏王是何等风采。这是晚辈今儿唯一的愿望,不想……不想才一见面,便是天人永隔……夏王叔啊夏王叔……疼煞人了……”
她这哭声给招的呀,这想哭的和不想哭的都得哭,能哭出来的和不能哭出来的也得哭。
妻子哭丈夫的,儿子哭父亲的,臣子哭君王的……一时间哭声一片!
耶律岩母看着比所有人哭的都真的雍王和柴郡主:“……”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四爷这一场可真是哭痛快了,这一哭,哭的身心都舒畅了。
然后他先站起来,“诸位,哀需得有度!夏王叔新丧,去的又着实是……郡主虽说鲁莽,但她言辞却也有道理。要真叫一代贤王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去了,这便是我等之罪呀!本王和郡主无法向宫里的太后和官家交代,诸位将来到了地下,又如何跟先王和夏王叔交代?”
桐桐跟着起身,去扶卫慕氏,“您是长辈,我叫您一声王婶。而今这事,您一言而定。您要觉得此事您能处置,您便处置。您要是觉得不能处置,我等自不会坐视不管。也是我刚才冲动了……您还健在,党项之事,自然该出面处理才是。”
说着,又是一礼,“您见谅!我这脾气直,做事冲动,千万勿怪呀。”
这位卫慕氏也不是一般人呀!史书上记载,李元昊毒死了亲生母亲,那是因为他的母亲跟他的舅舅勾连,想要干政。这事不管是卫慕氏被利用了,还是李元昊多疑狠辣,但都足以证明这母子的关系远不是那么亲厚。
加之之前,李元昊说出了叫母亲殉葬的话。那这卫慕氏会怎么做呢?
卫慕氏一把拉住桐桐的手,她现在都不敢拉弟弟一起了,就怕把娘家全家的命都给搭上。
于是,她说:“查!夏州乃大宋的夏州,雍王和郡主亦是大宋的雍王和郡主,此事,该由朝廷出面查。”
桐桐看着卫慕氏的眼睛,朝夏王的身上扫了一眼。
卫慕氏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过来,转身扑到夏王身上,“王爷呀——妾不能看你去的不明不白啊!”
一边哭诉着,一边取了夏王身上的令牌。
桐桐又过去扶,对方一把将令牌塞过来:“查!一查到底。”
四爷看见了,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东西想当真正的令牌用,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大家都不听从,那就是一块金子,别无它用。不过现在嘛,这个东西却还真有用。
令牌一到手里,桐桐就举起令牌:“夏王新丧,奉王妃之命,彻查夏王遇害案!案结,需得诸位联名,向大宋、大辽一位陛下奏报此事!夏王丧事需得二位陛下下令才可大葬。”
萧啜不忙道:“理应如此。”然后扬声道,“各位就坐吧。在下与公主作保,不偏不倚,毫不徇私。”
四爷扶了李元昊,“我信义兄为人,因而,我为兄长作保,一旦查实,必能公正不念私。”
李元昊忍着手臂上的剧痛,背着人对着四爷看的时候冷然的笑了笑。
四爷依旧温和以待:“兄长安坐,这就叫人给您上药。”
转瞬,大殿里井然有序起来了。
杨守素面色都白了,而今这情况,真的是叫人不安!这事必于世子有关,可世子是瞒着自己的,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始末。
现在,有人趁着党项各部相互提防,相互敌视的时候,强势干预,其结果难料。
他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红衣少女,就见她手里转动着一把匕首,是那把从野利遇乞身上抽出来的匕首,淡然自若。
虽然脸上的泪痕犹在,可眸子却冷静的可怕。
就见她缓缓的走到了野利遇乞身边,“我与将军有两面之缘,我知将军为人,也信将军的忠心,这给匕首动手脚的事绝非你所为。只是有些细节,我需得问询于将军。”
这话一出,杨守素分明从野利遇乞的眼里看到了难言的复杂,这复杂的神情里包含着一种叫做‘感激’的东西!
第1737章 大宋反派(58)
野利遇乞握紧了拳头,然后垂下眼睑,微微点头,“郡主请问吧。”
桐桐将匕首递过去,“你看清楚,这是你的匕首,一直是常年佩戴的匕首吗?”
野利遇乞‘嗯’了一声,“这匕首是我十二岁射杀了一只老虎,被世子选在身边时,世子赏给我的。自此,匕首便一直随身带。”
桐桐将匕首展示给大家,“大家佩戴匕首,用来杀人伤人的时候少,除非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对于在坐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匕首多数是用来分肉吃的。”
党项和辽人一样,游牧为生。就是普通百姓,他们带着匕首的作用也一样,就是为了野外生存的。一把匕首一堆火,他们就能生存。
桐桐说着,就问野利遇乞,“要用于进食,你的匕首会随意的放置吗?谁都能碰触么?”
这个自然不会!这种匕首属于特别私人的东西,也只有夜里睡下的时候会放置于床头或是枕下。便是更换衣物,匕首也不会离开视线,婢女帮着换了衣服之后,他自己还是会把匕首揣怀里,或是直接挂在腰上的。
这不是个例,大家都是如此的。
野利遇乞面上有些难堪,但还是据实说了。
桐桐就叹了一声,“也就是说,这东西除了你之外,只有尊夫人有机会碰到。”说着,又道,“当然了,也可能别的妾室。”
野利遇乞摇头,“我并无妾室,只娶了一房妻室。”
这话才一落,没藏部那边就有人喊了:“野利遇乞,你什么意思?”
桐桐抬手指向那个说话的人,“你上前来。”
过来一壮汉,满面寒霜。
桐桐问此人,“你是?”
“没藏讹庞!”这人指向野利遇乞,“他娶的是我妹妹。”
桐桐‘哦’了一声,“稍安勿躁,要查总能查清的。”说着,就看向王妃,“敢问,今儿各位官眷可到了?是否有宴请?她们是否还在王府?”
自然!虽不能进大殿,但确有安置的地方,如今还在王府。
世子妃先出言了,“我这就打发人去请。”
很快,便带来一格外艳丽的女子,进来的时候很有些趾高气昂的架势。党项崇尚白色,可此女却穿的比别个都绚烂,各色珠宝蜜蜡,一串一串的挂在身上。身上的香料味也极其昂贵。
女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进来看到这情况还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先看向李元昊,再看野利遇乞的时候有些惊讶。等看到桐桐手里的匕首,她面色微微一变,朝后退了一步。
桐桐却没有先问她,而是看向世子妃,“敢问,府上有几房妾室呀?”
世子妃面上有些难堪,但还是道:“有六人。”
“可否都请来?”
何意?
桐桐将令牌举了举,看着她不说话。言下之意:别问,遵照我的话办。
世子妃沉默了一下,还是叫人去请了。党项的妻妾之间也没有那么严格的等级。她们随时可能因为什么原因,由妻被贬为妾,而妾也真的随时有可能变成妻。
然后这妾被请来了,各个其实也都是美人。她们大多数来自小部族,是被族里送来的。
男人在外面有没有猫腻,跟谁有猫腻,要是问别人那可能不敢那么确定。但是要问后院的女人,她们一定知道。
别的上面不一定很精明,但在这事上女人可没有糊涂的。
而这些女人跟李元昊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多好,因为史书上记载,她们无一是得了善终的。好似有一位也很个性,李元昊在外面打仗,她以为李元昊死在外面了,然后天天鼓乐笙箫的,欢庆李元昊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可结果李元昊没死,回来了,她这才吓坏了。估计怕受折磨,自己直接上吊了。
你说就这样的关系,恨不能对方死外头,她能在关键的时候包庇你吗?
别太小瞧女人呀!
桐桐走到这几个女人身前,挨个的扫了一遍,然后问她们:“认识这位夫人吗?”
话音才一落,一个还带着三分醉意的女人便‘嗤’的一声,用舌头顶着腮帮子,好似在剔牙缝里的食物残渣一样,“认识!没藏黑云。”
说完,又挑衅的看世子妃:“怎么?今儿纳妾呀。真是选了一个好日子!”
世子妃看了李元昊一眼,说这个妾室:“索氏,住嘴。”
索氏看了看野利遇乞,哼了一声,脸扭到一边去了。
桐桐站到这个索氏跟前,“你那话何意?”
索氏打量了桐桐一眼,看看李元昊,再看看没藏黑云,然后摇头,“没什么意思。”
桐桐将匕首递给她看,“这把属于野利遇乞的匕首,被人涂抹了毒药,害死了夏王……”
这几个女人几乎同时变色,她们只知道闹了乱子,夏王没了,但具体的并不知道。感情是这么一码事呀!
索氏嘴角抽动了一下,说不清楚她那个表情是笑还是哭,是悲还是喜,许是真有什么事恨李元昊恨的毒了,她指着没藏黑云:“她跟世子偷情,好几年了……”
这话一出,大殿上‘嗡’的一声。
没藏黑云半点不慌:“我与世子偷情,又如何?”说着,就看野利遇乞,“我不欲与你为夫妻,数次请和离,是你不允。”
说完,又看桐桐手里的匕首,“毒是我放的!我要杀的是野利遇乞,可他不是没死么?我只是想杀人,可没杀成,这是什么罪么?至于其他的,我一盖不知……”你不能奈我何?
桐桐:“……”想杀,没杀成,这就不算是罪吗?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没藏黑云看向野利遇乞,“况且,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要舍身国师,是你违背了我的意愿在先。”
桐桐:“”她突然想起来,党项人的婚姻习俗里跟其他地方还真有很多不一样。
首先,继婚属于游牧民族的通性。庶母、婶娘、嫂子之类的,死了丈夫之后,其他男人是可以继承的。
其次,党项只说同姓不能通婚。对于辈分伦常,没有讲究。
再次:是党项独有的,他们对婚前的一些男女行为,不那么看重。而且,党项女子婚前,一般都会选择献身给僧侣,然后再嫁人。
想到这里,桐桐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李元昊杀了长子,但她的妻子对他好似并没有多大的怨恨。
也有点懂了这个没藏黑云的逻辑:她曾经要求出家侍奉国师,但是野利遇乞没允。她是为了佛而杀人,是可以被谅解的?
是这个意思吗?
桐桐扭脸看向野利遇乞,就见他极其隐忍,却再无一言。
再扭过脸来,看到没藏黑云似笑非笑的脸,她都忍不住想笑。
因为大殿上这么多人,竟是没有人来反驳没藏黑云。
四爷想到史书上的记载,说是:凡有女子,先荐国师,而后敢适应人。
情况大致应该就是如此。真就是不切身的来感受,都不能想象还有这样的事。
这里在自己和桐桐的眼里是夏州,在人家夏州人眼里,这是夏国。
是国,人家就有国师。
可能这个国师不摆在明面上,可这一定是有的。
而今天,并没有见到这个应该举足轻重的国师。
桐桐看四爷,四爷看了李元昊一眼,李元昊自斟自饮,不慌不忙。
所以,李元昊还有后手。
真他娘的厉害呀,一环套着一环,叫人防不盛防。
桐桐看了李元昊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叫人信服,还不能对李元昊来硬的。
所以,他压根就不怕。
越是拖延,越是坏事,怎么办呢?
桐桐重新看向躺着的李德明,“夏王叔,我从未曾听闻过‘国师’,既然有人提了,又无人反驳,这事由我来查,好似也不见结果。不过,您的英灵一定未曾走远。那便不急着走,您的冤,你的仇,您自己来报吧。”
说着,就看向王妃,“请拿香烛来,摆香案,我要请夏王神魂归位。”
这话一出,满大殿的惊恐之声:请神归位?
王妃艰难的吞咽了好几下,“郡主有此能?”
“我长在南地深山,又曾死而复生,既然都信有神明,那我便试着一请,能不能请来,一试便知。”
王妃点头,“那就请……请王爷神魂归位。”
四爷就看着桐桐一脸的肃穆,然后跪于香案之前,嘴里念念有词。紧跟着,她点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里。
然后,桐桐缓缓起身,跪在了夏王的王座边上,拉着李德明的手,“夏王叔,您若有灵,就请您让他自己现行吧。”
大殿里静悄悄,都看着桐桐的一举一动。
香烛燃烧了一半,并未曾见到有别的动静。正在众人疑惑或是不屑之中,就见李德明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直挺挺的。
大殿里发出各式的惊叫声,王妃吓的直接躲远了,“他……他……他活了……”
人死了,是活不了的。但叫死人坐起来,这却并不难。
桐桐一脸的急切,“夏王叔,我知道您回来了……您告诉我,是谁害了您。人能欺人,但不能欺神鬼,您用您的办法告诉我们……”
所有人都盯着桐桐和坐起来的李德明尸首,四爷却注意着香炉里的香和李元昊。
眼看香烛燃烧到了四分之三,李元昊不住的晃着头,表情异常的扭曲痛苦。
他高声喊:“义兄,你怎么了?”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李元昊只觉得头疼难忍,耳中好似有一种悠远的声音在叫着他,是父王吗?
紧跟着,眼前好似鬼影重重,他不由的掀了桌案,踉跄的站起来,“我不怕——我不怕——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三次——来啊——来啊——”
第1738章 大宋反派(59)
桐桐起身问李元昊,“是你指使没藏黑云给匕首上涂的毒药?是你暗示卫慕山喜不要搜野利遇乞的身?也是你安排了杂耍艺人?这些蛇都是你提前安置好的?”
李元昊听在耳朵里根本就不能听清是谁的声音,他好似只看到父王坐起来了,父王的神魂回来了,父王什么都知道,但:“那又如何?”
他手里拿着匕首,四下的乱砍着,“父王,你不死就会换世子……就因为我的手臂受伤了,我这些年的征战,这些年的功勋都不算了吗?我不杀你,你就会向诸部妥协!父王,成王败寇。我活了,你死了,所以,我赢了!是我赢了!”
桐桐又道:“所以,你与国师勾结,势要这夏国天下。”
李元昊哈哈大笑,状如癫狂,回头看着桐桐的方向,他的眼里没有桐桐,只有父王的样子,“是又如何!国师说了,我有开国帝王之相!巫师也说了,今日之后,夏国的天会如万丈光芒刺破乌云……父王,儿子才是天命所归!儿子才是天命所归!”
桐桐皱眉,“你弑父在先,意图弑母杀妻于后!你残害兄弟手足,陷害忠臣良将……你如何能叫天下人服你,拥戴于你?”
“不服者,杀一人!再不服者,诛全家!还不服者,灭其族。”李元昊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双臂张扬而有力,然后踉踉跄跄的朝桐桐这边走着,声音低沉,可语调却高昂,然后冲着王座方向的桐桐质问了一句:“父王,若是如此,天下焉有不服者?”
“你不怕被人知道了,揭穿你的面目?”
李元昊的笑声更加的亢奋,“杀父王,那是宋与辽的阴谋,他们试图联手瓜分夏国。这就是答案!”
“这是欺骗世人。”
“知道真相的都死了,活着的……我说什么便是什么。”说着,袖袍一甩,“今儿所有知情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话音才一落下,桐桐就看见野利部的酋长和卫慕山喜同时抓到了桐桐放到香案上的匕首,两人谁都没有放手,一起抓着匕首,毫不犹豫的朝李元昊赐了过去!
“不——”王妃冲了过去,挡在了李元昊的身前,“莫杀我儿——”
匕首刺中王妃的背部,王妃紧紧的将李元昊抱在怀里,嘴角溢出了黑血。
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元昊好似一瞬间就清醒了。
桐桐看了看那燃尽的香烛,然后缓缓的将坐着的李德明放下叫躺平了,而后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住了。”
李元昊回身,用胳膊接住已经毫无气息的人,“母妃?”
他的母亲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再没有回应于他。
李元昊抬手给王妃擦拭唇边的血痕,然后再看看手上的血,他没看要杀他的人,只是看向四爷,又看向桐桐,问了一句:“为何?”
夏州的事本不与你们相干,为何你们要参与?
今儿这事,坏就坏在此二人身上。
桐桐没言语,四爷不住的摇头,“义兄啊,我与你结义,是仰慕你的人品,钦佩你英雄了得,能得党项上下爱戴。可谁知……你这般欺瞒于我,甚至要置我于死地。义兄啊,我与你神交,见面却是初次。郡主一再有言,夏州事务,需得两国陛下过问。我们从未有觊觎夏州之心呐。怎就至于义兄连我也要除之而后快呢?”
说着,他就看向野利酋长,再看看站在不远处的其他几位酋长,“而今,王妃也已然亡故。幸而,夏王还有子嗣活在世上。诸位要推举何人,我等无权过问。义兄所为之事,我亦知宽恕不得。只是……我们到底兄弟一场,能否容我为义兄求情,给他留一全尸!”
一边说着,他一边哽咽。而后缓缓跪下,对着李元昊行礼,“义兄,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弟为你送行!”
是啊!得赶紧杀了呀!一会子国师来了,未必杀的了呀。
李成嵬的外公讹藏部酋长拽了腰带,上前两步,直接勒在了李元昊的脖子上。李元昊焉能就范?才要挣扎,其他几部的酋长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上手摁住了李元昊。
四爷以头抵着地面,“义兄——义兄啊——你糊涂啊——你糊涂啊——”
桐桐:“…………”也没人上前拉一下四爷,他这戏没自己给配合,他得演砸喽!
于是,她只得上前,扶四爷起来,“我知你难过,可党项的事务,咱们无权干涉。要是在大宋,我知你必会修一佛寺,将义兄囚禁于寺庙中,让他修行赎罪,在自责中过一生。可……这当初承诺了,党项事务别人不得插手……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不若请人修建赎罪塔,替义兄赎罪,也好叫他往生得以超托!”
修!修!一定要修。
耶律岩母双手捂住心脏,这才多大一会子工夫呀。这个郡主她查了什么呀?才只有夏王死了,现在连夏王妃和李元昊也死了。
之前,她还以为她想利用夏王妃掌握点权利什么的,毕竟太后干政这事,不管是在大辽,在宋国,在夏国,这都不算是稀奇吧?利用好夏王妃真的能做很多事。
可是夏王妃死了。
她又以为,这俩好歹能保李元昊不死,因为那个什么国师谁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情况。拿着人质才能保证咱的安全呀。
可是这个雍王就怕这些部落酋长不杀李元昊,他先给李元昊送行了。于是,几乎每个酋长的手上都沾上了李元昊的血。
当然了,他们是夏王的忠臣,都在为夏王报仇,所以杀了夏王的儿子——没毛病。
可现在是,这王位怎么办呢?
李成嵬中了一箭,活着呢。
李成遇被毒蛇咬了,也没死。
必须得在这兄弟之间选一个吧。
大殿里安静极了,人死了,这会子才有点反应过来了,刚才到底是大着胆子干了什么?
他们甚至于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然后他们开始彼此给对方脱罪。
没藏酋长说卫慕山喜,“卫慕氏大义灭亲,是我等楷模。”
卫慕山喜看着王妃的尸身,叹了一声,“我这个傻妹妹,这样的逆子他护着做什么?”然后看野利酋长,“野利氏莫要自责,此乃王妃自己的选择。她与王爷夫妻情深,本就有殉葬之志。”
讹藏部酋长赞道:“王妃贤德,也是被李元昊给伤透心了。”
“是啊!慈母之心,可惜李元昊这反贼逆子,至死都未能体会。”
桐桐看着这些人和睦至此,就拿起令牌,问说:“此令牌该交由何人保管?”
刚才还一片和睦的关系,在看到令牌之后,相互马上提防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没有说话。
桐桐看向李成嵬,“三公子,二公子还不曾醒。要么,此物给你保管?”
李成嵬才要接,讹藏部酋长就一把摁住他的肩膀,他虽然不懂不接的意图,却也赶紧收回了手,“如此,岂不是对二哥不公?可以等等,等二哥醒了,身体无恙了,再论其他。”
桐桐将令牌转手又递给野利部酋长,“您乃是夏王叔亲信,这令牌您来拿。党项事务,您最有发言权。”
对方才要接,其他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不可!”
桐桐的手未动,但对方也没能拿走。
她环顾一周,看其他人:“为何不能给野利大人?之前我在宫中听太后娘娘提过,野利部乃党项最强最大部落。太后娘娘更是盛赞,若是没有野利部,夏王便失去了半壁江山。而今,发生了这般惨绝人寰之事,夏州事务该怎么办呢?总得有人来掌管吧。便是选出继位者,可到底经验少。军政两务还需得仰仗老臣重臣。野利部不合适么?”
说着,还看向耶律岩母,“公主,您说呢?”
耶律岩母该说啥呢?总觉得柴郡主没安好心。这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挑拨呀!本来这么些人就不服气,你还夸野利最强,还强调大宋对野利部的认可,这不是诚心挑事是干嘛呀?
但她还是点头,“是啊!父皇也说过,野利族出重臣良将。野利一族于夏国的意义,等同于萧家对于辽国的意义,不可替代。”
不就是往死里捧吗?捧吧!捧到其他部族恨不能摁死野利族,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确定的看驸马,驸马小眼睛一闭,淡眉毛一扬:对!就是这个意思。
不叫他们碰一碰,别人是休想在其中分利益的。宋国这两人把事都做在这个份上了,咱们附和两声,也能吃一口果果,何乐而不为呢?
桐桐点头,还说其他部落,“国师之事,也需得野利家来出面斡旋。当然了,国师从逆,这总不能是李元昊一人之过吧!其实,大宋境内人人都知李元昊乃当世英雄,这怎么就干出这事呢?最叫我不解的便是,国师怎么还告诉他,他会是开国之君。国师此言,意欲何为呀?”
杨守素看着躺在那里的李元昊,心说:看!想杀你的时候,你罪孽深重。等你死了,她又开始为你推脱了。为何呢?因为还有个国师必须死。于是,你的罪便是国师撺掇的,他是不怀好意的。
主公啊主公!不是我不忠心于你,而是宋国这两人太坏了,一大殿的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也许,巫师的话是对的:今日之后,万丈光芒将刺破乌云。
只可惜,主公你理解错了。
万丈光芒说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这乌云嘛,或许不单单指的你,还有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不识时务的人!
第1739章 大宋反派(60)
杨守素心里清明了,人总得活着吧!识时务,便是一种通透的活法。
他见那位雍王在给主公整理衣衫,像是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一样。他也就膝行过去,抽泣着帮着整理,还低声道:“王爷,臣来吧!臣送主公一程。剩下的事,臣为主公做。”
四爷看了对方一眼,此人真灵性。
‘剩下的事,臣为主公做’,这听起来是说给李元昊整理的事,可其实不是,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的意思是:您就是我的主公了,剩下的事您有什么交代的,我来办。
剩下的事怎么呢?
而今的夏国,如果没有李家父子,就是一盘散沙。这个得往上数一数了,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以大宋的角度来讲,那就是李继迁叛乱。
可李继迁叛乱的前情是:在太宗时期,赵匡义下过一条命令,他想把党项的贵族全都迁到京都。如此一来,党项百姓就很好治理了。同时他又许诺了党项贵族,说是可以高官厚禄。
但赵匡义此举太刻意了,人家看不出来这是调虎离山么?
赵匡义想收复地方割据,这没错,错在办法太糙了。
李继迁当然不肯不听从,马背上的民族不在马背上,那以后便没有这个民族了。于是,他就把散落的党项各部都召集起来了,告诉他们:你们看!朝廷用心不良,如果咱们不团结,那就是灭家灭族!咱们可以高官厚禄,可咱们子孙后代怎么办呢?朝廷能一直给高官厚禄吗?
这是实情,谁都能想到的。
再花言巧语,也没有更实在的话语打动人。于是,他几乎很容易的就整合了所有零散的党项部落。
也就是说,这党项各部原来可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地盘。只是人少不成气候,处处受制于官府。
这种情况下,那就是合则大家受益,分则乌合之众,谁都能踩一脚。
而且,人家被朝廷算计过一次,咱再想算计人家,你看人家听吗?事从根子上来说,是被赵匡义给办坏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朝廷任何名义上的插手,都会叫他们心生警惕。
四爷在杨守素的手背上写了一个‘推’字。
杨守素一愣,他唯一能想到的是‘推选’,契丹之前一直在沿用部落联盟推选制,选出可汗的。
他像是要确认一般,看了一眼辽国公主和驸马所在的位置:是这个意思吗?
四爷微微颔首,从始至终都没言语。其实,此事他不冒出来,这事还是会有人去办的。之前在路上跟萧啜不还闲聊过此事,到了现在了,他也该想起来了。由他提出来未尝不可。
但既然杨守素投诚,那就他去办嘛。
杨守素找谁呢?他跟野利仁荣熟悉。野利仁荣之前也是世子的谋臣,只是出身好,能力好,世子待他格外不同罢了。后来,又因为野利族里很多人被世子设计害死,这才有了嫌隙。因着同侍一主,有些交情。
况且,野利仁荣是野利部的,如今相持不下,只野利部主动提及才最合适。
在野利仁荣耳边低语了一声,又补充道:“下官已经问过雍王了,看大宋是否会掺和其中。雍王一再表示,朝廷不管党项内部事务。”
给他找四爷说话寻了一个叫人信服的借口。
野利仁荣看了辽国一眼,今儿辽国跟大宋一直共进退,所以辽国也自然不是障碍。
虽然他也明白,真要是用推选制,就会叫以前一体的夏国凝聚力降低。但若不如此,今儿依旧会是个刀兵相向的结果。
只能闯过一关是一关了。
他站出来,“事总要定的,主上的丧事也该办了。久决不下,必会节外生枝。”说着,就看向酋长,“不若,以长幼来分。一公子即位,三公子与野利、讹藏、咩米、卫慕四部落酋长共同辅政。”
一公子还在昏迷,那就是三公子和四位酋长权利一张掌管权利。
四个大部族一旦同意,别人不同意也由不得他们。
然后人家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取得了暂时性的一致。
桐桐将令牌递过去,三公子这才接了。
然后人家就下逐客令了,剩下的事是人家的家务事。
四爷和桐桐起身,“回去换身丧服再来吊唁,也该上折子给朝廷,也请诸位莫要忘了给宋国报丧。”
当然!多谢雍王想着。
耶律岩母跟着起身,从这王府里出来,上了马车,她才悄声问驸马:“这就出来了?事就这么定了?”
萧啜不回头去看,“他们看的是人性,算的是人心……”不能等同于其他。你作为旁观者,看戏看的挺明白,可要知道每句话都点在人心纠结之处有多难。
耶律岩母低声道:“朝中的尔虞我诈不是这样的。”
那是事碰事!
事碰事容易,傻子都能看出针锋相对来。可你见过几个以事碰事最后赢的特别体面的?
自来算计人心者为上!可他们偏偏就是。
萧啜不就道:“你见到的都是这件事这个大臣办了,损了别人的利益。那个大臣就要想办法下绊子,反制回来。是这样吗?”
当然,“还有因为干不过对方,想法子在父皇的耳中进谗言的呢。”
萧啜不就笑了,“他们不屑!”人心看的太透了,当一眼能看出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他们步步都在挑动人心。而不是去玩你给我一巴掌,我算计你一拳头的游戏。
耶律岩母就说,“如同儿戏。”
萧啜不看了她一眼,“公主闲暇多看看汉人的史书,你去看看,历史上有多少后人眼里的‘儿戏’。”
再去翻回去看看你家的历史,你家发生过的‘儿戏’不少,还将会发生更多的‘儿戏’。
这一晚上,兴州刀兵之声不绝于耳。桐桐一晚上没睡,四爷也是静守了一晚上。
但所幸,如四爷所料,不管是谁都没有惊动自家,也没有去惊动辽国的公主和驸马。
他们认了他们正处多事之秋,不能也不敢招惹是非。
四爷就说,“洗漱,吃饭,睡觉。”不着急去吊唁,这个时候避着些。
谁不累呀!都累了。但桐桐不敢把四爷单独放在一个屋里,“你住里间,我住外间。”小心没大错吧。
行吧!睡吧。
桐桐睡在榻上,裹着厚厚的裘皮真就是睡踏实了。直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才猛地坐起身来,“进来!怎么了?”
种世衡推门而入,“郡主,杨守素来了。”
有请。
桐桐起身,等着杨守素进来。
杨守素一来,就往下一跪:“郡主,臣奉命来报丧。昨晚……二公子毒发身亡。”
什么?
“二公子毒发了。”杨守素看向桐桐,“郡主,请雍王殿下吧。”
桐桐赶紧往里面去,四爷睡的还正打鼾呢,桐桐一摇,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桐桐低声道,“快!李成遇昨晚毒发而亡。”
四爷翻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急什么?你告诉杨守素,叫他回去复命,就是本王身子不好,起的有些急,有些悲伤过度,随后便到。”
桐桐:“……”你早算到了,李成遇活不成了,是吧?
四爷将脸埋在被子里,“叫我再睡半个时辰。”
桐桐只得出去,先把杨守素给打发了。再进去的时候,四爷果然是真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可见是真累了,也真的很安心的在睡觉。
行吧!桐桐也没打搅他。
青娘将素服拿出来递过去,“郡主,更衣吧。”
桐桐看青娘,“拿这个干什么?”显摆咱们事先猜到了人家会办丧事吗?“马上去成衣铺子买,不行买布匹也行,要麻布的!”披在身上就算是治丧了。
白娘赶紧拿了银子出去办事去了,桐桐梳洗了,叫人熬了粥等着。够半个时辰了,她才进去叫醒四爷。
四爷还是不住的打哈欠,“到点了?”
嗯!起来梳洗换衣服,吃点饭。
四爷一边揉眼睛一边道:“昨儿把眼睛都哭坏了,你看看,是不是肿着呢。”
一哭一熬夜,可不肿了吗?正好!这不是去吊丧吗?
吃饭的时候四爷才说,“老一即位,那就是个活死人。限制了老三!四个部落酋长,再加上一老三,五个人中,老三和讹藏氏是一体的。只要随便拉一家进来,就能扶持老三上位。要是没猜错,老三应该是娶了谁家的女儿了。”
桐桐就皱眉,“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女儿能现在就成亲?”才问完,她突然想起来了,“李元昊的正妻,世子夫人卫慕氏!”
继婚而已,顺理成章的事嘛!于是,“老三李成嵬、讹藏氏、卫慕氏,占了三方。”四爷就道,“如此,老二便没有活路了!他不死,老三上不去。”
桐桐就问说,“那李家可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四爷给桐桐夹菜:“所以,他会格外惜命!现在,他想的不是怎么发展夏州。而是想着怎么能控制野利和咩米两个部族,别叫反了,再把他的命给搭上。”
“那他也太着急了,这个时候应该娶一野利部的女子为妻。”
“野利部势太大,他担心他成了傀儡,而后人家用不上他了,直接除掉他,最后被野利篡位。与其如此,那就不如联合两部,先占正统。然后借着宋辽两国都想插手夏州事务的时机,引两国势力进来,一起辖制野利。”
桐桐便明白了:如此,他一人就能掌握四方势力,对抗野利与咩米两族绰绰有余。
四爷就笑了,咱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么!
而今就是各有盘算,只看谁技高一筹了!
第1740章 大宋反派(61)
耶律岩母觉得好烦:又死一个,还得吊丧去。
昨晚提心吊胆的没睡,白天想睡也睡不成。婢女在这里给更换衣服,这丧服真的好丑呀,“我本来生的就不如柴郡主好看,你们还这么给我打扮,居心何在?”
婢女也不惧怕,扒拉着公主继续给她穿戴。
耶律岩母扯开,婢女不厌其烦的给系上。
驸马萧啜不坐在边上,也不催促,也不劝解,只跟公主不紧不慢的絮叨:“宋朝真宗皇帝赵恒驾崩时,宋朝的使臣去报丧,陛下召集了番汉大臣举丧,后妃一律身着丧服。”
耶律岩母没言语,她知道,父皇要求都得哭,大哭特哭。
“陛下当时就说,他与兄皇没签下和平之约以前,两国征伐也各有胜负。但自从两国有了兄弟之约,二十多年的时间,两国太平。如今,兄皇骤然辞世,我也只比兄皇小二岁而已,还能剩下多少时候呢。而后又说,听说大宋侄皇年纪不大,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这兄弟情义。若是有臣子离间这份情义又该如何是好?”
耶律岩母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勿要再念经了。”蚊子哼哼似得,嗡嗡嗡的絮叨个没完。
萧啜不仿佛没听见公主的不耐烦,兀自说他的:“陛下还让皇后娘娘给南朝太后写信,叫书信来往,一联络妯娌之情。”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如此,才有了两国之间来往频繁,每年使臣来往百余次。”
也就是三天两头的相互打发使臣来往,各有各的差事,路上相互碰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耶律岩母想捂住耳朵,翻着白眼看对方。
人家连眼睑都不抬:“公主难道不知,辽国上下需得避讳‘恒’字,这是犯了南朝真宗皇帝的名讳?”
耶律岩母起身,“可以走了!走吧。”我穿好了,你也可以闭嘴了。走吧。
人家不动地方,还是那样的语调:“陛下见了南朝使臣必喜,闻听南朝祸事必落泪。喜为大家所见,悲亦为众人所见,此为陛下之德。”
耶律岩母伸出手,婢女将抹了生姜的帕子递到她手里,她扬起来展示给驸马看:我拿了,我会哭的,可以了吗?
萧啜不这才起身:“公主先请。”
耶律岩母看着这驸马,她恶狠狠的说,“你知道为甚我不愿意去吗?才不是不愿意穿丑衣服哭灵呢。”
萧啜不只当听不见,并不追问。
但她憋不住了,只下巴扬起,得意洋洋的道:“是柴郡主她笑话我,说我的驸马像是秃鹫。”
萧啜不继续走他的,公主在后面追,“她在笑话我驸马丑,我哪里还有脸面出门。”
“公主!”萧啜不站住脚,扭脸问她,“草原上可离得开秃鹫?”
离不开!天生万物,万物相依,若无秃鹫,腐肉化为泥土所需时日太久了,会让牲口染病的。
“所以,柴郡主不曾嘲笑于您,她只是在夸您的驸马而已,你倒也不用误会她的好意。”萧啜不说着,就指了指马车,“公主请吧。”
耶律岩母嘴巴嘟起来了,上了马车回头只扔下一句:“我迟早休了你!”
萧啜不没再管他,只看等了许久的萧蕴,“动身吧。”
两人翻身上马,萧蕴低声道:“夏国此举,就如同在引狼驱虎。”
萧啜不哼笑一声,“咱们不是狼,野利也并非虎。”
明白,“我随后就去联络野利家!”说着又道,“只是宋国那两人,着实难打发。昨儿的事……我想了一晚上,他们将事儿半到了那个份上了,如何肯轻易罢手。”
萧啜不看了萧蕴一眼,“你太着急了!这么急着去联络野利家做什么呢?”说着,朝后看了一眼,“之前公主说,柴郡主说我像是秃鹫。”
嗯?萧蕴憋不住,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然后才道:“那位郡主……确实是有些淘气的。”
萧啜不也笑,“我觉得柴郡主说的对,秃鹫有秃鹫的好。这次,咱们做一次秃鹫又如何?”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秃鹫的习性,它总是默默的站在一边围观两方争斗,不管谁胜谁负,或是两败俱伤,等战争结束,他总能捡到食物。
萧蕴就问说:“所以,您的意思是,等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咱们捡漏。”
那要不然呢?它夏国想拿咱们当枪使?若是如此,你想过结果没有:“咱们掺和进去,强压下了野利部,这于咱们有什么好处。党项野利部族人众多,他们的仇恨必转移到辽国身上。咱们是要用夏国辖制宋国,不违背此原则方可!总之,不符合咱们利益的事不能做。”
若是宋国占了上风呢?
“那结果也必然是党项各部四分五裂,此时,咱们再动也不迟。”萧啜不说着就笑,“比起敌人,我觉得咱们做党项的恩人更好。”
萧蕴看了驸马一眼,“我需得上折子,今日之言,我会奏报给陛下。”
当然!我也要奏报。
王府就在前面了,桐桐和四爷从马上下来,早有人等着迎了他们进去。
大街小巷,府里府外,素白一片。
进了府邸,到处都是香烛的味道。灵堂的周围,僧侣众多,千人不止吧。他们在念经超度。
夏州上下官员女眷等,跪的满满当当。只余中间一条路通往灵堂。
此时,四爷和桐桐一出现,都偷眼朝这边看。
越是往灵堂走,越是能听到哭声。各种哭声混杂,这个丧事办的是真热闹。
世子妃握着帕子,她被特意交代过,宋人讲究吊丧。悼念之人一哭,其他人就得跟着哭。
今儿,李家的女眷都陪着了,还有几个女儿年岁都不大,也都跪在灵堂。又有亲近臣子十数人,这都是要陪着哭丧的。
大人们说这是国礼。
辽国的公主和驸马才到,这不正哭着呢嘛!瞧,送过的雍王与郡主又到了,得更大的声哭才对吧。
耶律岩母用帕子再擦了擦眼睛,今儿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可谁知道这两人面色沉凝,就是没有要哭的意思。
耶律岩母打了一个嗝:我都拉好架势了,你不哭了?
宋人的礼仪呢?被狗吃了!?
他们的表情太沉了,哭声顿时一滞。
就见这两人给夏王夫妻上香,给李元昊上香,最后才到了李成遇的棺木边上。
棺木并未合上,桐桐对着李成遇的遗孀行了礼,“夫人,可否能容我一观二公子遗容。”
这遗孀是李成遇的表妹,似是并未曾答应改嫁给李成嵬。见问了,她便抬起头来。看了那边的卫慕氏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愤恨。然后起身,“郡主请吧。”
桐桐过去看了尸身,并没有其他加害的痕迹。其实这种余毒未清的,也不用下毒,真就是停了汤药,不给清除余毒,也就真能要了命。
因此,她就问其遗孀咩米氏:“昨晚是谁在照顾二公子?”
“不知,昨儿自从赴宴开始我就未曾见到他。再见到的时候人已经这样了。”
桐桐又看向卫慕氏,“嫂夫人可知?”
卫慕氏擦了擦眼泪,“昨晚上兵乱,府里也有下人造反作乱,层层门户都需得紧闭,这令是我下的。当时也只能这么下令,谁知……早起二弟就……”
是啊!处置的没错。只是‘不得不’停了对方的治疗,由着他去死罢了。
李成嵬从后面出来,由人搀扶者,一过来就痛哭不止:“一夕丧尽至亲!一夕丧尽至亲啊!天下至惨之事都被我遇到了……我是恨不能追随至亲而去……”
说着,就走了过来。一手拉住四爷,一手拉住萧啜不,“二位兄长,而今我是重伤在身,能否康复尚且不知。只想着,假使我也……这夏国之事,我当托付于谁。二位兄长都乃淳厚君子,乃上邦皇亲贵胄,请万望帮弟祈朝廷……夏国子民万千,莫要置子民不顾呀!若子民臣属有所托……弟便是死,也瞑目了。”
萧啜不叹了一声,拍了拍李成嵬的手,“而今夏王子嗣骨血只余公子一人,公子万万不可有弃国之想。而今夏国境况,我陛下便是知道,也只有怜惜之心。而今,公子便是夏国的新王,此一点,毋庸置疑。公主之前还跟我念叨,说是幸而还有公子……”
耶律岩母不得不转过头来,眼里带着泪,不住的颔首,半天却只答了一句:“……是啊!”
萧啜不:“……”要不你今儿就休了我算了。
桐桐低头,怕被这不会作假的公主给逗笑了。
四爷重重的一叹,慢慢的抽出了被李成嵬拉住的手,“此乃党项事务,本王会据实启奏朝廷,等待朝廷的旨意而行。”
李成嵬这才真真的松了一口气:大宋的朝廷就那样了!此人只要尊的是大宋的朝廷,事情反而好办了。
他看讹藏部几位大人,他们都微微点头:不管是辽国的公主驸马,还是大宋的雍王和郡主,反应都是叫人放心的。
驸马和公主是支持新王的,雍王和郡主依旧是公道为先,他们未曾以私人的身份表达什么,却明确的说了,他们会以大宋朝廷的利益为先。
那这就达到目的了。
然后贵客就不久留了,每天来上一炷香就是态度了。
桐桐陪着四爷往出走,跟萧啜不和耶律岩母一前一后。在门口都要告辞了,萧啜不突然叫住了桐桐,“郡主请留步?”
我吗?桐桐指了指自己,然后问:“驸马有何指教?”
萧啜不袖着手,一脸的严肃,问说,“公主说,郡主将我比作秃鹫,可有此事呀?”
桐桐看耶律岩母,耶律岩母瞪大了眼睛,恨不能一口吞了她的驸马。那桐桐能说什么呢?她坦然的点头,“是啊!神坛边的秃鹫如比丘,驸马当如是。”
比丘一般指和尚,就是佛祖的弟子嘛。
神坛是用以天葬的,秃鹫最爱聚集。
说驸马像秃鹫,不就是说驸马是神佛的弟子么。
萧啜不看了公主一眼,然后跟桐桐道谢:“谢郡主盛赞。”
桐桐:“……”好说!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