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向背啊!
吕简夷低声道:“王相,在下突然便想起了《三国志》。”
王曾捋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看了吕简夷一眼,没有言语。《三国志》里有那么一段记载:荆州人多归先主,比之当阳,众十万余。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
这就是刘备刘皇叔携民渡江的记载。因着百姓携老扶幼的跟随,刘备大军只能日行十余里。
这是什么?这是人心。
明知道前路漫漫,刘皇叔前途未卜,可百姓依旧拖家带口的追随。
无他——爱戴而已。
想起这一节,再拿它跟眼前的情况比,就会发现有多少共通之处。
比如,刘备是皇室宗亲,雍王亦是皇室宗亲。
再比如,刘备得一隅,最后三分了天下;而雍王若是在夏州扎稳脚跟,难道不是三分了天下?
想到这一节,再看看走来的一对新人。
男子龙行虎步,威严天成。明明刚才跟那些庶民甚至于贱民在一处还有说有笑,可一转脸过来便全无笑意,面容分外冷硬,竟是不见昔日所见的温文尔雅的少年模样。
而她身边的女子身姿傲然,凛然不可犯。才还抱着孩童玩耍,这一转脸,像是一把利刃,尤其是面对他们这些官员的打量,更是如此。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拿着棍子打御史的时候,她看人的眼神就是如此。
今儿是二位大喜的日子,何以如此啊。
两人谁都没看,直接进了大殿。外面依旧是欢呼声,依旧是杂乱的乐曲声,并未曾受到干扰。
看热闹的臣属跟着新人进了大殿,大殿里正是欢颜笑语。
萧啜不正跟太后和官家说话呢:“……牛羊马匹,是部族的命。郡主教会了各部族如何给牲畜瞧病,还教会了部族中的女子如何为妇人接生……子民爱戴,常有人于巫师帐外给郡主祈福……夏国各部族正商议,要给郡主立生祠……
雍王常于田地间劳作,夏国的汉民汉官,唯雍王殿下的命是从。此次,好些汉民都未能成行。因着秋里要种麦,也正是农忙的时节。”
刘太后含笑听着,笑道:“郡主告知哀家了!她有慈悲心,回来就跟哀家念叨,盼着家家能畜养耕牛,家家能圈养母羊,如此,家家的孩童每日有牛乳饮用,家家的田地有耕牛代人力劳作。”
耶律岩母便笑了,“正是!之前我也问过她,她告诉我说,汉人农耕为本,百姓以食为天……”
萧啜不摁了摁公主的手,叫她先闭嘴。而后赶紧接话道:“是啊!雍王与雍王妃心怀天下,护持子民,叫我等钦佩。”
耶律岩母扭脸看萧啜不:这个驸马心眼真坏!人家没惹你没招你的,你害人家干什么?我也生在皇家,话说到你这个份上,我真的可以看懂了。
萧啜不摁着公主的手没撒开,警告的看她:别说话!
耶律岩母朝她翻一白眼,见萧啜不又嘚吧去了,只听见他说,“这次回鹘部一听说要来恭贺,那可是……”
“新人来了。”耶律岩母抽出手,在这死秃鹫的手背上狠狠的挠了一把,这才收回了手,笑眯眯的看这位南朝老太后,“瞧!新人来了。”
新人一到,刘太后就发现了,之前坐着吃喝的党项诸部统领,都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其中还有几位是夏州的大臣。
就像是野利遇乞,又像是杨守素,还有一个叫野利仁荣的,这都非一般的臣子。
可这些人比谁都恭敬,乖乖的起身,躬身乖乖的站着。
这不像是故意做戏,而是真的很恭敬的站着。甚至习惯性的朝后退了一步之后才躬身的,这是臣下见主上才有的动作。之前虽不桀骜吧,但绝不谦卑。
她的心一下子跟装了一只老虎一样,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又有回鹘部呈送了一盘子红宝石捧了出来,跪下行礼之后,以手触了雍王的脚面。
四爷:“……”回鹘部七零八落的,夏州境内有回鹘,辽国境内亦有回鹘,从夏州往西,多是回鹘的聚集地。回鹘跟大宋称臣,但是夏州每每攻击回鹘,大宋并不能庇护。
之前,他为了夏州与回鹘之事,跟李成嵬谈过,跟党项诸部也谈过。只要跟回鹘达成和解,河西走廊就畅通无阻了。
夏州想攻取回鹘,为的还是河西走廊。
而今,夏州打是打不起的。于是,他促成了两边暂时的和解,商路暂时通畅。至于之后,还不知道!但河西走廊这一条通往中亚的商路,必须打开。
回鹘感念终止了战争,以最高的礼节待之。
人家很懂礼,知道汉人女子的脚不能随便摸,因此,只搭在了裙摆上,马上便离开了。
桐桐看四爷:这种礼是回鹘敬神之礼,不能拒。
四爷只能抬手抚在对方头上:“神将赐福于你。”
桐桐先用手心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而后换成手背,此时手心朝上,她掐出了兰花指:“神赐福于你。”
这人才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半躬身念着属于他们的神的经注,慢慢的退下去了。
然后大殿里的悄无声息,气氛有些微妙。
四爷朝上见礼,而后跟各部的首领问好,这才跟赵祯说:“官家,而今各国各部都在,尽皆与大宋接壤。不若借此时机,谈谈边境之事。”
说着,就看萧啜不,“与大辽有了兄弟之盟之后,这些年两国之间无有战端,此乃先帝与辽国陛下之德。辽国与夏州接壤,与回鹘接壤。而回鹘和夏州与吐蕃接壤,吐蕃又与大理接壤,而诸位又都与大宋接壤。大宋与辽国之盟,只限于两国。若是加入了回鹘、夏州、吐蕃、大理,那天下便真的承平了。”
王曾眼睛一亮,忙道:“雍王所言甚是,若是能遍结友好邻邦,此乃天下之福。”
此办法,于大宋的好处最大,能最大程度的缓解边境摩擦。
其次,对夏州很友好,夏州受辽控制,与回鹘吐蕃又有私仇,而今夏州内乱,早不如从前。若是再与吐蕃开战,对夏州而言,那便是雪上加霜。
再其次,这对回鹘和大理很友好。回鹘弱,这就不用说了!大理的地理条件特殊,等闲攻打不进去,但是吐蕃和大理有宗教之争,也尝尝因此而有摩擦。若是有约束,至少能缓解这一情况。毕竟大理佛系,往往争执不过人家。
而这个办法对辽国来说,是好是坏呢?若辽国无进取之心,这就是好的!互不犯边,这是好事;可若是辽国一直不放弃‘重战’的思想,那这绝不是好事。
这相当于把辽国以南的所有势力都集结成一个整体了。但凡辽国想朝南发展,他们就能联合以对。
那么问题是,辽国是想战呢?还是想和呢?
萧啜不对《商君书》看的那般重,可见辽国朝中,重战的主张占上风。这不过是赶上了一个晚年的帝王,这才未能兴兵而已。
而对于吐蕃而言,此亦非友好。若是真达成协议了,他便会被大宋、夏国、回鹘、大理包围在内,半点动弹不得。
对辽国不利,对吐蕃不利,可辽国和吐蕃并不接壤,他们是无法形成同盟的。
桐桐就笑道:“诸位来贺我们大婚之喜,我们夫妻感激不尽。再多的祝福,也抵不过一句‘天下太平’!若是能借此达成兄弟之盟,这便是给予我们夫妻最好的贺礼了。”
说着,她笑着看向王曾,“王相,请您为礼官。我们夫妻三拜之后,大家好议正事。”说着,就环视一圈,视线又落回秃鹫身上,“您是神祗身边的比丘,以慈悲为怀,必不能反对吧。”
萧啜不:“……”好养的!在这里等着呢。他哈哈一笑,“当然!当然不能。”
四爷朝王曾点头,王曾忙站于大殿之侧,高呼道:“一拜天地——”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们二人结为夫妻,诚心期盼天下太平,子民康泰。
“一拜高堂——”
高堂尽没,只能拜于太后与官家皇后。此生遇见,乃彼此之缘。若不害天伤民,我夫妻绝无伤害之意。
“夫妻对拜——”
一人相对而立,彼此行礼,而后相视而笑:一生所为,只愿不负天下不负卿。不负卿,可与你一世相伴;不负天下,可求来世依旧是你,只能是你。
没有送入洞房,也不着急入洞房。
四爷摘了头上的喜帽递给桐桐,桐桐捧着帽子独自退下。
郭淮急匆匆的跟出来,“郡主——”
桐桐朝郭淮笑了笑,“朝事我在不合适。外面这么多人呢,我借用禁卫军的厨房,做喜粥与大家分食。”
不等郭淮再说什么,她直接走人了。
要了围裙,系于新衣之上,放米、倒水,禁军中的兄弟都来帮忙。
杨察这才找到机会跟桐桐说话,“郡主……不是!”他马上换了称呼,“王妃,这事……谈的成吗?”
都不是正主,谈成哪那么容易呀?
不过是事逼到这一步了,朝中那些读书人向来爱多想。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怕是计策。可还是会止不住的往那边想,想着万一真……那怎么办呢?
事到了这个份上,总得破局吧。
能不能谈成先不说,只这事一抛出来,至少大宋上下的注意力都转移了。他们非常渴望不打仗,跟谁都不打仗,所以,会倾尽全力来促成这个可能压根就无法达成一致的谈判。
这对于自己和四爷来说,足够了。
反正是大喜的日子,闹的还挺热闹。
不过这个秃鹫这脑子是真挺好使的,坏主意嗖嗖嗖的往出冒啊!怪不得耶律岩母会休了他呢!
嗯!是得休了!
可耶律岩母这会子坐在那里想的是:这死秃鹫,坏都坏不过人家,果然是不能要了!
第1752章 大宋反派(73)
事实上,这样的谈判也是真的谈不成的。
桐桐的粥也就刚刚熬好,听说辽国的驸马坚持叫停了。原因是:这个提议很好,但事不着急。今儿是雍王大婚,哪能耽搁洞房?
四爷哈哈就笑,“那今儿喜酒得多喝几杯,我不能醉,你可得多饮。”
一定!一定!
于是,美酒佳肴的宫宴摆上,觥筹交错,尽兴而至。
外面那么些人,怎么办呢?着人全城的采购,各家食肆的吃食都被购买一空,只管吃喝便罢了。
于是,载歌载舞,直到黄昏暮色。
这次,四爷和桐桐都没有在宫里住,而是出宫住进了这半年为自家准备的雍王府。
今夜自家没有琐事盈耳,只有红烛摇曳。
太后宫里,她靠在榻上,不言不语。
张耆低声道:“太后,雍王……不能留。”
刘太后挑眉看他:“不能留?”
张耆沉默良久,而后缓缓跪下,“太后,您叫臣执掌皇城司,臣自上任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臣知您所想,您想的是,今儿这样的事必是辽国从中作梗,他们忌惮雍王在夏州的影响力,因而,他们想借刀杀人。离间雍王与朝廷的关系,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可对?”
这就是离间!
“可这便是离间,前提也得是雍王在夏州的影响力已然连辽国都感受到了威胁。”张耆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头却抬起看着太后的眼睛,“重要的不是辽国想离间,而是辽国为什么要离间。”
这话才一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因为雍王对朝廷忠心耿耿,若无忠心,何须离间。”
张耆吓了一跳,这正是官家的声音。
赵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张耆:“张大人深夜滞留内宫,就是要与大娘娘说这个?”
张耆稍微挪动了一下,面朝官家不住叩首,“官家,今儿诸部拥戴不是做戏!今儿您所见,便是雍王和郡主在夏州的常态,甚至您看到的还不是全部。夏州一半以上都是汉人,这些汉人之前无所依附,可而今自从有了雍王,他们天然的同雍王捆绑在了一起。党项再想统治汉人,办不到了。而辽国驸马所说的,各部族为郡主立生祠,此事也不假。甚至于牧民家中,有用泥做的塑像,他们日日供奉……”
说着,就不住的叩首,“官家,夏州百姓敬的是雍王和王妃,夏州贵勋们怕的也是雍王和王妃。”
“那这是好事呀!”赵祯看着张耆,“这是好事。雍王乃大宋的雍王……”
“官家!陛下!”张耆抬起头来,“而今的夏州不是咱们大宋的威胁,不是了!他们无此能了。雍王久留夏州,于陛下而言,绝非幸事。”
“你觉得朕不如雍王?”赵祯低头看着张耆,“你是觉得朕无天子气象,比不得雍王?”
“臣万死!”张耆以额触地,泣不成声,“陛下,臣自十一岁入潜邸,陪王伴驾,迄今已是四十五年矣!臣一身本事,皆来自先帝教导。先帝之于臣而言,是君王,是主人,是先生……臣之于先帝而言,亦是能托妻寄子之人……”
赵祯心里的火气一点点下去了,此人可以说自小便跟在父皇身边。大娘娘更是偷摸的托付给张耆,这一隐藏便是整整十五年。十五年里,无一丝消息走漏,足见张耆的忠诚。
就像是张耆说的,他是先帝可托妻寄子之人。
太后叹了一声,说赵祯,“扶张大人起来。”
赵祯抬手将人扶起来了,太后才又说,“若是张耆你都不可信,那我们母子俩便再无可信之人了。”
张耆老泪纵横,“臣绝无私心杂念。”
太后点点头,“哀家也信你无私心。”不过,“这事不急,你叫哀家好好想想。看是留雍王于京都呢?还是……再看看吧!时辰不早了,你先出宫吧。哀家与官家会思量的。”
是!臣遵旨。
张耆走了,赵祯看向大娘娘:“您真的要……”
刘太后摇头,“哀家何曾杀过人?”
赵祯松了一口气,不杀便好。
刘太后看着赵祯,“可官家呀,哀家老了,以后还得看你的。你得有一个心理准备,那便是夏州做大了,尾大不掉……到那时该如何?要么,你自己下决定,听从张耆的建议;要么,你得承担另一种风险。而这些,哀家看不到,也就只当没有这样的风险和危机。可你不行。”
赵祯:“……”
刘太后起身,“去吧!早些歇着去吧。”
这一晚赵祯歇在皇后的寝宫了,半夜冷汗打湿了里衣,竟是在梦魇中怎么也醒不了。
郭皇后起身,叫人掌灯查看,就见他牙关紧咬,眉头紧皱,被窝里双拳攥紧,躺在那里浑身紧绷,直挺挺的。
她唬了一跳,抬手摇他:“陛下——陛下——官家——官家——”
数声之后,赵祯才猛的睁开眼,而后大口大口的喘气,又直挺挺的坐起来,目光直愣愣的看向前方。
郭皇后抬手在他眼前晃悠:“陛下,您……做梦了?”
赵祯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皇后,“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郭皇后坐在他身边,取了毯子给披上,而后在他身上摸,汗凉津津的,这是:“病了?宣太医么?”
赵祯摇头,朝后一靠,“无碍!朕……只是做个一个梦。”
郭皇后坐上去,把人都打发了,帐子也放下了,这才问说,“能跟臣妾说说么?”说着,想起什么似得,又下去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茶水在杯子里还晃着涟漪,赵祯一下子就笑了。皇后不会照顾人,半夜给人喝凉茶,端茶都端不好,颤颤巍巍的,差点没撒出来。
可这夜半了,也只能跟皇后有说说知心话。
半盏茶喝进去,赵祯这才问说:“今儿……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赵祯看皇后,“你站在桐儿身边可觉得不自在?”
郭皇后想了想,“没有啊!她要嫁人了,我心里怪难受的。知道她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越发的觉得人活着怪没意思的。相投的人总是聚少离多,不相投的人却需得日日相见。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贵为皇后亦不能免俗。”
赵祯又一次认真的打量皇后,“桐儿说的也没错,你啊!真是不存一点坏心,有什么便是什么,丝毫不会隐藏。”
郭皇后歪着头看她,“可是今儿我有什么不妥当?”
赵祯想了想,只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告诉她:她跟桐儿站一起,那个更像是母仪天下之人。
当然,坐在大殿里,自己在上,雍王在下,可所有的使臣看的都是雍王的脸色。雍王坐在其中谈笑自若,言谈中机锋暗藏,也更像是那个能左右乾坤之人。
郭皇后又问说,“官家的梦与这些相干么?”
赵祯的手攥紧了茶杯,而后点点头,“朕……梦见一条巨大的金龙……”
郭皇后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然后呢?”
“朕……怕了?”
什么?
赵祯看着皇后,冲突了一遍,“朕梦见一条巨大的金龙,盘旋于朕的头顶……而后朕看着它,竟是怕了。”
“您怕什么呢?您便是真龙天子呀。”
赵祯一下子就笑了,“是啊!真是真龙天子,为何会怕呢?”说着,就看皇后,“你说……这金龙是谁?”
皇后捂住肚子,“会是龙嗣吗?”
赵祯:“”他认真的看着皇后,“你说什么?”
“会不会是臣妾……或是后宫里哪个妃嫔有喜了。那是您的皇嗣呀!”
赵祯:“皇嗣?”他一脸的无语,“朕何以惧怕龙嗣?”
皇后眨巴着眼睛,“许是……皇嗣是个不孝子?”儿子反了老子,所以,这是上天给的预警?她觉得肯定是这个意思,“您放心,皇嗣不管谁生的,臣妾都一定会好好教导,决不能出一不忠不孝的逆子。”
赵祯:“……”
“逆子不逆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得现有儿子,对吧?”皇后盯着赵祯的眼睛,“双十的年岁了,再无子,朝中该有非议了。”
赵祯将手中的杯子递过去,然后拉了杯子盖在身上,往下一躺,“睡觉吧!”别说话了!朕也是想不开,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皇后放了杯子,躺回去挤在一个被窝里,不住的用手指在赵祯的脊背上划拉,“官家,今晚金龙入梦……是等着投胎么?”
赵祯一愣,一下子睁开眼睛,“今晚……雍王洞房花烛吧。”
是啊!郭皇后顺嘴应着,刚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紧跟着就懂了,她忙道:“金龙等着投胎,不入臣妾之腹,那必是要投胎别处的。”
赵祯翻身扣住皇后的肩膀:你说的对!今晚金龙必会入胎。
许是白天太混乱了,桐桐难得的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乱七八糟的,什么声音都有。可早起一睁眼,什么都忘了。
四爷见她眉头微皱,还问说:“是头疼?”昨晚洗漱了没熏干头发的缘故?
桐桐摇头,“我轻易都不做梦,一躺下就睡的沉了。昨儿太热闹了,闹腾的我好似梦里又忙了一晚上。”
“那你再睡一觉,不着急起。”
嗯!桐桐真就翻身又睡去了。
四爷要拉扯他的衣服,没扯动。她抱着他的里衣睡着了。
那就算了,抱着继续睡吧。他悄悄的起来,不叫人打搅她。去外面正要洗漱呢,全有进来,低声禀报道:“王爷,天不亮宫里就召了太医。”
四爷手一顿,“官家又病了?”
是!宣召的是官家常用的太医。
第1753章 大宋反派(74)
官家病了,桐桐就睡不成了。早早的跟四爷一道进宫,去探病去了。
赵祯躺在床上,面色有些暗黄,嘴唇也没有血色。外面的人一禀报说雍王和王妃来探病了,他想了想,还是坐起身来,“不是外人,请雍王和王妃进来吧。”
郭皇后服侍在侧,几度欲言又止。
赵祯都只摆摆手,然后靠起来看着屏风的另一边。人一进去,他就伸出手,“从真,免礼吧。近前来,朕有话说于你听。”
四爷没坚持,皱眉坐了过去,“可是秋风起,着凉了?”
桐桐才要退出去,叫人家说话,却不想赵祯又道:“桐儿也近前来,不避讳你。”
郭皇后朝桐桐笑了笑,自己则去了屏风外,只留三人在里面说话。
桐桐走过去,站在床榻边上,“您有什么要我去办吗?”
赵祯朝桐桐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抓了四爷的手,“从真,昨晚有人进言,主张朕和太后杀了你。”
四爷:“…………”
桐桐:“…………”
这话一出,饶是四爷和桐桐,一时之间门竟是有些失语。有人进言要杀人,这不奇怪。朝堂上的臣子各式各样,各有各的想法,这都不算是多了不得的事。
叫人一时有些愣神的是:赵祯这么直白的告诉你了。
他说:有人进言要杀你。
其实,直白的说出这个来,若是他在招揽人心的手段,四爷和桐桐也不会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就像是他故意的:有人要我杀你,但我不杀你,我信任你。然后换得人感激涕零。
这也算是一种手段吧。
可问题是,不管是四爷还是桐桐,都没觉得他在做戏。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真的是单纯的告诉你:有人叫我杀了你。
这就叫人……很难评了。
四爷没言语,甚至过多的表情都没有,等着他往下说。
谁知道人家眼泪一瞬间门就下来,滴答滴答全都滴落在四爷的手背上,“从真啊,朕以为心中咒人去死皆为恶,又怎么能因无端的猜测就去杀人呢?朕到这人世间门二十年……自懂事以来,未曾对任何一人生出令其‘死’的恶念……朕又怎么能将屠刀放在你的脖颈之上?”
四爷:“…………”这话也都是真诚的。他真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至今未曾对人生出过恶念。
桐桐四十五度扬着下巴,犯愁:拿这种人怎么办?
赵祯闭上眼睛,“朕一晚上噩梦连连,而今才醒悟,朕听了那进言竟是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了……于是,朕一夜难安,深感对你不住,亦是良心不安。”
四爷反抓了赵祯的手,“您是君王,生杀予夺本就是君王之权。”
赵祯摇头,“从真,朕不过中人之材,生于皇家,为先帝独子,这才为帝。朕知道,比之天下大才,朕这般实在是庸碌了些。
朕亦知,朕有诸多不足。诸如桐儿所言,朕明知皇后因后妃之事常不痛快,可亦不能自控,有留恋美色之嫌尤不能改。可这就是朕呐!
朕可俭省,可朕舍不得身边人受苦,朕希望对每个人都好,朕巴望着日日在宫中便可听见宫墙外樊楼上百姓彻夜达旦的饮酒猜拳声。
朕也信,只要朕出自真心,天必有所感,也必能保佑我江山社稷不败,我大宋子民安享太平。”
四爷沉默了,良久良久,这才道:“当然!上天必保佑江山社稷不败,子民安享太平。”
赵祯这才一边掉泪,一边脸上扬起了笑意,“朕昨晚做梦了,梦见一条金龙于朕头顶盘旋。夜半醒来,朕将梦说于皇后听。皇后觉得那是皇嗣要来了……可今晨朕再想,只怕不是!那是太祖在梦里教训朕了。太祖说,不可杀士大夫。连士大夫都不杀,又如何能看着赵氏子孙相互残杀呢?
朕解了这个梦之后,便盼着,不拘是皇后还是宫妃,这段时间门不要有孕。因为朕生恶念之下所育之子,因恶而生为恶子,朕怕会危及社稷子民。”
桐桐:“…………”我该说点啥呢?嘴巴几度张合,竟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赵祯看着四爷,“朕自出生以来,就嫌少出宫。朕又无兄弟,只有过一妹妹,幼年身子不好,送出宫寄养于道观,也未能养成才。朕生来不见生母,小娘娘疼爱,大娘娘严厉……
朕自读书以来,大儒充斥身边,不容朕有一丝一毫不妥。直到你进宫伴读,朕才觉得有了伴儿。你我为叔侄,可在朕心里,你与朕亲如兄弟。既有兄弟之义,又有叔侄之情。朕的至亲不多,你与桐儿皆是。”
四爷点头,“臣知。”
“按说,朕舍不得你们,是真舍不得。你们在,朕就有说话之人,遇事有商量之人。你们能回来,朕欢喜是真的。”
“臣亦知。”
“可朕便是不舍,可还要催你们走。朕怕大娘娘有留你们之心。”赵祯说着,一把攥住四爷的手,“若是大娘娘以小娘娘身体有恙为由,留桐儿侍疾,你们该如何?新婚夫妻,怎耐分离?桐儿常怜皇后,朕便知她若为人妻,该是何等性情。
加之,她自来刚烈,若因此跟大娘娘起了冲突,朝中非议之声只会更大。因而,比那时不舍,朕还是要说,走吧!越早越好。大娘娘年纪大了,这几年能不回来就别回来。朕信你的为人,亦信桐儿一身侠气傲骨,从不做负人之事。”
桐桐:“……”我……我……我真的是有点无语!你倒是真不用这么真诚。
然后人家说完了,往下一躺,“去吧!今早返回夏州,朕把这一肚子鬼蜮之事掏出来,病就好了一半。这一觉睡下去,也就能睡踏实了。”
四爷起身,看了桐桐一眼,等两人退后一步要行礼告辞的时候,床榻上起了微微的鼾声:人家真的睡着了。
两人都沉默了,啥也没说,从里面退出来了。
皇后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里面,然后拉了桐桐,眼泪又下来了,“这就又要走了?”
桐桐:“……”哭什么呢?隔着屏风你该听见的都听见了,对吧?然后你拉着我,一副依依不舍的。你们这都什么路数呀。
她点点头,“对!得走了。”
皇后就问说,“这几年怕是都见不上了,要常写信……”
好!常写信。
皇后叹气,“你们放心走吧,也别去给太后辞行了。”
无碍!反正不能什么都不说的离开。
刘太后很惊讶,看着桐桐,“你说什么?”
“官家说有人谏言要杀我们,他为此很不安。也怕您强留我,因此叫我们马上离开京都。但是,我再怎么想,都觉得遵旨之前,得先来看看您。要不然,名不正则言不顺,不像个样子。”
刘太后:“……”只觉得一口什么东西哽在了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
她就问说,“雍王提议的,几国缔结兄弟之邦的契约,才要开始谈……”
桐桐就笑道:“那是国事!朝中多少大人呢,轮不到我们做主。提议能被恩准,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说着就问说,“或者,您认为该留我们在京都,或是该留我在京都?”
刘太后摇头,看着桐桐满眼的复杂:“昨晚我就跟官家说过了,哀家能活几年?那都是我的身后事了,一切他做主。朝中有别的声音也是常事,你们不用往心里去。官家心中有尺便可!要走就走吧,不留你们。只是……我也老了,以后还能见几面也不得而知。以后,相扶相持,好好过日子去吧。”
竟是真的就这么叫自己和四爷出宫了。
坐在这新房里,桐桐看四爷,四爷挠头,看着开的还真好的月月红,然后无奈的叹气:“你说怎么办?”
你心里有了决断了,又何必来问我?
四爷不言语,只看着桐桐笑。
桐桐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蛇的样子,“我能想到的就是两头蛇。”
两头蛇和双头蛇不一样,双头蛇是两个头长在一端,头是头,尾是尾。而两头蛇是不见尾巴,两端都是头。虽然这种的属于一端是真头,一端是假头,假头一端只是有头部一样的控制能力,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头。
便是不算头,那有足够的控制能力也就足够了。
如果一端的控制能力足够大,假头也能成为真头。到时候,只能是真头顺着假头走生于一体,两头同大。直到一边发育的足够大,那自然就分出了主次。这是而今最优的方案。
这次这个变故,别管怎么说,就是在朝臣的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从他们对武将的态度就知道,你强了,强的威胁到皇权了,那对不住,你针尖大点的错也能给你无限放大,先压下你再说。
若是如此,跟大宋这些士大夫的内耗就够浪费时间门的了,那又何必呢?
四爷就笑,“真成了肚子里的蛔虫了。”
知己!这叫知己。
“行!知己。”四爷说着就不笑了,“那回去之后……就得变计划了。”
其实本想将夏州慢慢的融入大宋的体系的,现在真不用了,自成体系才更合适。以后,是我要兼容它,而不是用它的大躯壳先兼容我。
桐桐生气的是:“都怪萧啜不!”
怪人家干什么?人家这一计用的极好,此人乃大才。
桐桐撇嘴:“嗯!除了丑,还有坏。”
四爷:“……”倒也不用这么刻薄!“再说了,他也没坏过我呀!合着我坏起来,你嘎嘎乐。人家坏起来,这人就不能要了?”
桐桐利索当然的‘嗯’了一声,转身收拾行李去了。
四爷只笑,什么是爱呢?‘偏’才是爱的真谛吧!
第1754章 大宋反派(75)
重返夏州,已经是冬日了。
寒风凛冽,竟是难得的飘起了一些雪花。
沿途一路桐桐都知道有人在打量自己,甚至住驿站的时候,都有人刻意留意自己。这种注意比注意四爷更甚,这就有些奇怪了。
直到青娘禀报说,“王妃,驿站有婆子留意您的月信。”
嗯?
桐桐指了指自己,“月信?”
是,“特意打听是我与白娘的,还是您的。”
这是想打听自己是不是有孕吧!
桐桐皱眉,十五岁的年纪,我怀的什么孩子?至少都得再过两年吧。况且,这正到了要紧的时候了,我怀孩子干什么?得把西州的情况稳固下来才好啊。
驿站留意,那是给宫里留意的吧。
宫里打听这个干什么?想不明白。
回了兴州府里了,她还跟四爷说这个事呢:“宫里老盯着我的肚子干什么?再这么盯着,我就把皇城司的人都从兴州给拔出来。”
四爷就看桐桐,然后愣了一下,想起来,“不是梦见金龙了吗?赵祯便是不在意,别人未必也不在意。”
桐桐指了指肚子,“那我要是那晚上怀上了,这肚子里的孩子但凡是难胎,是不是就是那所谓的天生要危害社稷的?”
四爷:“……”这不是没怀,也没想怀吗?
桐桐气这个张耆,“他掌握了皇城司,盯咱们盯的太紧了。我给他把钉子拔了吧!反正冬天了……闲着也是闲着。别弄的有点动静朝廷先知道消息了。”回头还得培养自己的人脉,往京都里塞探子,这一步一定不能省。
行!你看着办,“我得琢磨琢磨……”怎么才能把党项折腾散了,还不怕反弹。
桐桐‘嗯嗯嗯’的点头,心里却想着,辽国太碍事了,尤其是这个萧啜不,此人的能力确实突出。他能给自己和四爷在大宋下绊子,那我为什么不能先把你踢回辽国呢?
可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大秃鹫给弄走呢?
正一筹莫展呢,耶律岩母邀桐桐去冬猎,“陪我出去转转吧,我都快闷死了。”
桐桐看她:“我不跟你玩了,你家那秃鹫太坏了。害的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她半开玩笑的说着,递了从京城带回来的蜜饯给她,“我现在特讨厌他,连你也喜欢不起来了。”
耶律岩母吃着蜜饯,“其实也还好啦!”说着,用肩膀撞了撞桐桐,“他是他,我是我。咱俩好咱们的,跟他不相干。再说了,我觉得你不回去也挺好的。一回去就得看人家的脸色,那你又何必?”
然后很是直言不讳,“我很不喜欢你们那位太后,她就像是庙里的菩萨,等闲不开口。下面跪着一帮信众,有人求雨,有人求晴。她呢,在上面数人头,今儿求雨的人多,那就下雨;明儿求晴的人多,那就晴天。所以呀,夸她的人永远是多数。我阿娘最瞧不上这种人!我也最讨厌这种人。你这样的性情,我阿娘喜欢,我也喜欢,就是去辽国你也能过最好的日子,又何苦在大宋受这委屈呢?”
桐桐:“……”她就打量这位公主,发现她真的不是没脑子!真的!自家要是敢在夏州自立,辽国就敢册封。人家这是在给任何一种可能留着活扣呢。
这不是个好话题!她主动岔开,问说,“你们成亲也有两三年了吧,怎么一直没怀上?”
耶律岩母低头看看肚子,手在腹部揉了揉,“是啊!我都跟他跑到夏国了,一直也没能怀上孩子。大夫也瞧了,都挺好的,就是怀不上,怎么办?人家像是我这么大,早做了母亲了。”
桐桐就拿住了耶律岩母的手腕,确实挺康健的,没毛病,“那就是时机不到,不着急。”
耶律岩母觉得蜜饯都不甜了,“他之前的婢女倒是帮他生了一个……”
啊?
“有甚奇怪的!不过是个女奴罢了,生下也不过是庶民。”耶律岩母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可见他很康健,能叫女人受孕。只是不能叫我受孕罢了。”
桐桐:“……”得!这又不是一个好话题。她干脆就道,“那就明儿去狩猎吧。”
耶律岩母白眼一翻:这个话题转的一点也不硬!
她凑到桐桐身边,低声问:“你现在成亲了,我问你点事。”
嗯!问吧。
耶律岩母凑到桐桐耳边,低声问:“你们雍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耶律岩母白了她一眼,装什么傻啊,“你是懂牲口的,对吧?”
嗯!要说什么直说。
耶律岩母问说,“顶几个马?”
桐桐一脸的疑惑,确实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看到她脸上那暧昧不清的神情,她一下子懂了。马的交配时间大致五到十分钟,她问的是房事。
桐桐气的咬牙切齿,喊白娘,“送客!”
干嘛呀!咱俩关系好,说说这个怎么了?你们宋人女子怎生面皮这么嫩呢?说这个又怎么了呢?人家卫慕氏就不矫情,说李元昊能敌三马,李成嵬却只能与马相当。
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桐桐一把给人送出去了。
耶律岩母回去还抱怨呢:“最看不上宋人的矫情劲儿!女人如果不能忠于自己的身体,不能感受属于自己的愉悦,那活的多没意思。”
秃鹫驸马回来的时候听见她在那里念叨,就多问了一句。
耶律岩母直接就说了,“宋人不是说什么‘道法自然’么?不是说敦伦之礼,乃是人之大礼么?都‘礼’了,我问问怎么了?”
秃鹫驸马不可思议的看她:“所以,你在外面跟人家说夫妻房事了?”
耶律岩母‘嗯’了一声,“没事,你还行,跟李成嵬不相上下。虽然比不上李元昊,但……也没有更差。”
萧啜不以手扶额,看着这位公主,“女人在外谈论这个,无异于叫男人在外受凌迟之刑。”
倒也不至于!耶律岩母叹气,“没事,我没嫌弃你。我就是想打听一下,雍王究竟如何。比的多了,我就知道,是否男人大抵都是如此。”
萧啜不盯着公主的眼睛,“殿下……对此等事这般入迷?”
怎么就入迷了?耶律岩母问他:“忠于自己,何错之有?”
萧啜不什么话也没说,一边以袖遮面,一边急匆匆的往出走。
耶律岩母哼了一声,“小短腿迈的还挺快。”
桐桐第二天过来接这位公主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要出门的萧啜不,“驸马这是要出门呀?”
萧啜不顿时就不自在了,脑子里总是回想着公主的话,那话必然也说给雍王妃听了吧。他的脸瞬间红了,含混的应了一句,上了马逃跑似得走了。
桐桐左右看看,这是怎么了?一点也没有驸马爷身上那股子从容劲儿了。
耶律岩母出来的时候桐桐还问呢:“这是觉得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觉得愧对友人么?”
这话把耶律岩母给逗笑了,“他脸厚心黑的,知道什么是愧疚么?”说着,就附在桐桐耳边嘀咕了一句,“……给臊的吧。”
桐桐愕然的看耶律岩母:“你疯了?”这太伤男人的颜面了!
“这有什么?辽国女人没那么矫情,辽国的男人也不至于那般怕羞。朝堂上那些大人还常以此事取笑打趣呢,有什么了不起的?”耶律岩母嗤笑一声,“我是公主,我可不惯驸马那些臭毛病。我活着是为我高兴的,难不成还得我去哄他不成?”
桐桐:“”她就这么骑在马上看着耶律岩母肆意的甩着鞭子,那对待马儿的态度,真跟对待她的驸马的态度一模一样。
这……怎么说呢?就是吧,在这个阶段跟异族打交道,还真就需要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就像是四爷他家祖宗进关以前,那些乱糟糟的事都不惜的说。
要是没有这些打底子,真的,她现在接受这个也挺难的。
冬日的草原到处都是枯黄之色,因着前几日下了一些雪,气温又低,雪落在枯草之间也没有融化,猎狗放出去之后,满草原跑的都是兔子。
耶律岩母戴着厚厚的帽子,裘皮的帽子两侧,是两根红红的狐狸尾巴,那是为了保护耳朵的。骑在马上跑起来,她肆意飞扬,那两个毛茸茸的尾巴随风摆着,然后搭弓射箭,正中兔子腹部,“捡起来!捡起来!我看看是公兔还是母兔。”
真就分辨了分辨,让后扔给身后的马奴,“是公兔,收好,晚上做给驸马吃。”
桐桐:“…………”秃鹫驸马,我发誓我只想把你踢回辽国,真没想要……嗯!没想知道你这些隐秘之事。想了想,她还好心的问耶律岩母,“我在医书上看到一道方子,你要不要拿回去给你家驸马试试。”
耶律岩母眼睛一亮,“你们试过了吗?”
我们试什么呀?桐桐将脸扭到一边,揉了揉可能只是被冻红的脸,“用不上。”
哦?耶律岩母一拍马:“驾——”我得再射些公兔才行。回头搭着药一起吃!
然后四爷最近就觉得怪怪的,隐隐的总觉得萧啜不没事就盯着他,眼神并不算是多和善。
四爷:“……”没招你没惹你的,哪里来的了那么些怨气?这人的才气是有的,计谋也是有的,其实心胸也很可以,这怎么突然之间就小心眼起来了。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什么意思呀?
他问桐桐:“你又挤兑萧啜不了?”
没有啊!我最近都没碰见过他了,怎么挤兑他呀?“他给你脸色看了?”这人怎么这样呀?“你别理他,回头我就给他踢走!”
四爷:“……”肯定还是你把人家怎么着了!老欺负人干什么,这不好!
第1755章 大宋反派(76)
想踹走萧啜不?有点难。
这家伙除了丑了点,马力一般了一点之外,很难在这个家伙身上找到弱点。这就很难弄了!怪不得四爷一直夸此人……嗯!是有点东西的。
正在桐桐想着怎么操作合适呢,结果陈彦东来了。
陈彦东做的是生意,明面上跟自家不会那么亲密的来往。来往的信件传递都是通过采买!这一条线一直是全有处理的。他现在是王府的大管家,府里的一切采买事宜都交给他。他要采买陈记的东西,那谁也管不着。
凡是府里需要的,都是陈记提供的。哪怕是鲜菜鲜果这些都是!这就给了陈记的人见天的来府里一个借口。但凡有信儿,递给全有即可。
全有将信递过来,“说事挺着急,还等着回音呢。”
桐桐打开一瞧,是陈彦东要见面。那就别出门了,“要见就见吧,不能亲密的来往,不是说需要规避的这么明显。用他家的东西,夏州汉人以王爷马首是瞻,他一个做生意的人,拜访了咱们,拜访了辽国公主和驸马,这不是商人正常的钻营吗?直接叫进府里吧,别这么战战兢兢的。”多大点事?
全有利索的出去办事去了,给陈家掌柜结账之后,又道:“……鱼货挺好的,挑了大的只管送来。南边来的干货也好,辽东来的山菌,这都是王爷和郡主喜欢的。今儿郡主不出门,你们东家若是要来拜个贴,那就今儿吧。许是郡主就见了呢。”
一个时辰之后陈彦东来了,明面上带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一副提着猪头拜庙门的架势。
桐桐在书房见了他,他一进来就贺喜,桐桐摆手,“不是外人,坐吧。”
陈彦东坐了,手里捧了热茶,这才道:“郡主,卑属是来求助的。”
“在哪里遇到麻烦了?”桐桐皱眉,按说不该呀!从夏州过回鹘,一直往西这路是通的,“是遇到马匪了?”
陈彦东摇头,“若是普通的马匪卑属自己就处理了,商队来回的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可这次遇到的马匪像是有主的。”
桐桐转身看身后的地图,“你是在哪里遇到马匪的?”
陈彦东起身,走过去在地图上指了个地方,“这里?”
桐桐扫了一眼,“这都在夏州地界了。要还以为你是往西的时候跟黑汗的人起冲突了。”
黑汗王朝差不多就是唐时的安西和北庭都护府那么大的地方,地广人稀,而且一直依附辽国,跟回鹘‘舅甥’相称,跟流落在夹缝里的回纥也都有联姻。所以,河西走廊这条商路,夏州和回鹘是绊脚石,但从没有人把黑汗看在眼里。
她还以为黑汗雄起了,闹了半天,不是呀。
陈彦东‘嗐’了一声,“黑汗那地方,难有大城,有些城镇男女老幼拢共也才一两千人。往西走,黑汗从不是障碍。甚至商队从他们那里过,他们极其欢迎。很多他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可以给带。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股子马匪,夏州的腰牌不看,辽国的腰牌不理……”
“你怀疑是从辽国流窜过来的?”
“对!一定是辽人。”
“劫了你的货?”
“若是只劫了这一次的货,在下也就认了。可对方送了信儿来,要在下用黄金换回那批货。”
桐桐皱眉,“他们人不多,带着货不方便,也走不远。近处并无销赃之处?”
“在下也是这么想的。”陈彦东说着就又道,“他信上说,以后但凡走这条商路,他需得抽十分之一的税。”说着,就从怀里取了信递了过去,“您看看,这是昨晚送到铺子里的。”
桐桐接过去扫了一眼,就笑道:“这证明此人在这兴州城有人可用,甚至有眼线。”
正是。
“那你准备黄金吧,按照他们说的办法联系他们交货。”桐桐将信纸递过去,“放心吧,我跟着你们,不会出差错的。”
陈彦东忙起身,“是!这就去安排。”这事告知不告知王爷都行,只要是动手的事,他还是更信郡主的。
人走了,桐桐觉得逮住机会了。兴州有萧啜不和耶律岩母在,可此人还敢在这两人眼皮底下来这一手,那基本就可以推断,这人要么就是萧啜不或是公主亲信,要么就是跟他们有别的瓜葛的人。
公主的关系网其实比较单一,反倒是萧啜不,他的关系网一定单一不了。
只要叫我逮住了,你萧啜不就有责任。这人凭什么敢在夏州的地界上打劫勒索商户呢?这是陈彦东能找到靠山,还有更多的商家找不到靠山,除了被勒索还能如何?
陈彦东给对方递了消息,时间就在这天下半晌。准备了一箱子的金子,这就能走了。
桐桐换了装束,只扮作陈彦东身边的小厮,一路跟到了南市。
这里桐桐知道,但她甚少到这边来。没别的,这里属于鱼龙混杂的所在,也没有像样的房子。都是帐篷连着帐篷,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据说,这里聚集了很多从各国逃出来的人。这些人因为各种原因逃出来,隐姓埋名。
当然了,这些人未必都是坏人。也可能是因为各种原因跟人结仇了。到了一个新地方不容易,若是不抱团,那就得成为党项或是其他什么人的奴仆。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地方。
桐桐来兴州这么长时间了,早听闻过,但从未曾接触过。有时候打破人家的安静并不都是好的!他们也不祸害谁,只在他们的地方用他们的方式求生。
等真正的踏入这里,脚下地面不平整。应该是泥泞的路面被冻住了,显得坑坑洼洼,有硬硬邦邦的。
再往里面走,帐篷乱七八糟的支着,有些人把水泼出来,路上的冰被水融化了,地皮是泥,内里冻土没融化,还是硬邦邦的,踩在上面有些滑。
他们一行人一进来,就都朝这边打量。有脏兮兮的孩子,裹着羊皮站在路边啃手指;有年纪大些的妇人,把光溜溜的孩子贴身揣着,手里还拎着瓦罐,这是才打了水回来;更有壮年的男女在做营生,有打铁的,有硝皮的,有打炊饼做饮食买卖的。
桐桐看见稍微齐整些的女子急匆匆的往出走,把追着的她跑的孩子骂回去,然后朝远处大帐篷走去。
而那个搭帐篷就是这次的目的地。
穿过一个帐篷,后面有不知道多少个帐篷连着的。
里面比外面暖和的多,好些汉子在里面吃吃喝喝。里面充斥着各种的臭味,人身上的、牲口身上的,再混杂上酒味、肉味儿、各种的腥味,一进来就差点把人给熏出去。
而里面招呼客人的都是些穿戴好算过的去的女人,她们穿梭在男人中间,跟他们调笑,忍他们的臊皮。
站在里面才扫视了一圈,就有个胡子拉碴的大汉过来了,打量了陈彦东极其不多的几个随从一眼,然后看向后面由壮汉们抬着的箱子,抬手往嘴里扔了一肉干,手一摆:“跟我来吧。”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帐篷。越是朝后走,帐篷的规格越是不同。
直到进入一明显奢华了很多的帐篷,里面坐着十多个穿着狐皮貂皮外袍的汉子,这些人一人一个小几,正吃喝着呢。
而上首坐着两人,此二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朝这边看了一眼,“金子拿来了?”
“是!先筹集到一箱子……”陈彦东说着,就看向此人,“您查验查验?”
这才起身才要往过走,桐桐就感觉到为首的另一人的打量视线。她转过去跟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微微笑了笑,跟着起身,喊了一声:“慢着。”
年长些的回头,才要说话,年轻的就问说,“金子……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批货……”
年长的人话还没说完,这年轻人已经站在他身后,动作一点停顿都没有,手里才还切肉的匕首好似只漫不经心的往前一送,噗的一下,血便喷溅出来了。
陈彦东吓的蹭的往后一退,直接退到了桐桐身后。
桐桐笑了,对着年轻人拍了拍手,“干的漂亮。”
年长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年轻人,年轻人的匕首没抽出来,明显狠狠的搅动了一下,这才一把给抽出来,然后让到一边。
看着年长的人倒下了,死不瞑目似得瞪着大眼,这年轻人只摇了摇头,对着桐桐颔首:“此等勒索他人的极恶行径,在下亦是深恶痛绝。家奴中有这等恶人,当杀。”
桐桐打量对方:“敢问阁下是辽人么?”
这人点头:“是!是辽人。”
“敢问阁下是姓萧吗?”
这人叹了一声,“是!在下姓萧。”
桐桐啧啧了两声,“懂了!”说着,就转身,“后会有期吧。”
“等等。”这人从桐桐后面转到前面,跟桐桐面对面,盯着桐桐的眼睛,“你问我问题了,还问了两个。”说着,朝桐桐一笑,又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那我也得问你问题,也要问两个。”
桐桐低头看了看手指,然后点头:“问吧!允你来问。”
“敢问阁下是女人么?”
是!是女人。
“敢问阁下是美人么?”
见仁见智。
这人鼻子使劲的吸气,“闻香识女人,在下觉得眼前之人乃难得一美人。”
所以呢?
“请美人陪饮一杯,如何?”
桐桐这次真笑了,认出自己是谁还敢这么放肆呀!她转身过去拎了酒壶,过来抬手就捏住了对方的下巴:“陪饮就算了,我喂你喝!”
周围那十几个武士才开始还哈哈笑呢,可紧跟着怎么看怎么不对。这么灌会灌死的!
“大胆!”
桐桐捏住对方的脖子,“此人是谁,报名字来。”
“萧海里!”
“与萧啜不是何关系?”
“堂兄弟!堂兄弟!”
桐桐将萧海里一把扔地上,脚踩住对方的脖子,“叫萧啜不过来!一个时辰内若是不见人,我就拉着萧海里去游街……”
第1756章 大宋反派(77)
萧海里?
四爷愣了一下,“你说王妃拿住的人叫萧海里?”
“是!此人据说是驸马的堂兄弟。”
四爷转身就往外走,怎么什么人都能叫她碰上。她怕是并不知道萧海里这个人,但这个人也并非无名无姓。
此人除了出身萧家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耶律岩母的第二任丈夫。
桐桐只知道人家嫁了四回,还都在萧家之外,压根就记不住这些丈夫的名字。
当然了,他要只是一普通的驸马,自己怕是也记不住这个人。能记住他,一定是他干了什么事在史书上留名了。
这家伙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跟公主和离之后,造反了!造了辽国的反,虽然没成功。但却当真是干了。
一个娶了公主,却心里没放下造反行当的人,这种玩意她出门就能撞见。
跟造反的有缘还是怎么着呀!
急匆匆的到了地方,在入口的地方碰到了萧啜不和耶律岩母,两人都骑在马上正准备往里面走。
耶律岩母着急的急催马,萧啜不叫人拉着缰绳:“公主,不可纵马。”
“放开!”耶律岩母瞪着拽着缰绳的人,然后挥动鞭子就给了萧啜不一下,“别管我!我早说了,她骑射极好,真能弄死萧海里。”
四爷:“……”这话说的,“公主,我那王妃是讲道理的,绝对不会无端的对人用粗。”
耶律岩母看看四爷,又用鞭子点着秃鹫,“你看看人家男人,人家就能那么信老婆。你呢?你就不能信我纵马不伤人么?”
说完,愣是踹开马奴,御马就走。
公主的御马之术果然不错,确实未曾伤人,只是把好好的街市搅和的一团乱。吓的南市的百姓缩到一堆,佝偻着身子躲避着。
远远的还能听见公主喊:“秃鹫,拿银子赔给人家。”
萧啜不:“……”这有些东西不是银钱的事。但也只能吩咐萧蕴,“十倍赔偿于人家。”公主真的是,压根就不明白自己这么着急的原因。
像是萧海里这样的人,柴郡主宰了都行。但要是拉去游街,这不行。她在兴州百姓心中分量太重,她要是押着个人游街,那以后辽人走到夏国,都得人人喊打。
如今你再纵马,像话吗?
萧啜不看四爷:“雍王请。”
四爷看看周围,留了种世衡,“你带着人……帮着归置。再联系陈家商号……补齐物品。”
是!
四爷这才跟萧啜不往里面走,一路上都无言。
萧啜不瞟了四爷一眼,问说,“雍王事无巨细。”
四爷皱眉看看满地狼藉,“辽人搬家乃常事,可汉人眼里,破家值万贯。房舍是最不能碰触的底线。”
原来如此,受教了。
“公主这是要教训我呀。”桐桐坐在边上,看着耶律岩母抡着鞭子把桌上的碗筷碟盘全都抽下去,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她真没想到的,最先到这里的是这位公主!
耶律岩母拎着鞭子,哼了她一声,“谁要教训你了?我打到你了吗?”
“那这是公主舍不得我呀?”桐桐轻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着她暴跳如雷的到底想干什么。
耶律岩母不跟她掰扯,一转脸看着被绑了手脚仍在边上的萧海里,然后抡起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萧海里身上,抽的呼哧呼哧的响。
萧海里一睁眼,歪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耶律岩母,先是嘿嘿嘿的笑,继而哈哈大笑,“公主这是舍不得我了?才用这么点劲儿?”
耶律岩母狠狠的扬起鞭子,举的高高的,咬牙切齿的,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还就是没有打下去。
桐桐挑挑眉,朝后靠了靠,有点意思了。她也不言语,就这么看着!
就见耶律岩母将手里的鞭子往地上一扔,抬脚踹了萧海里一脚,而后转过身来,看向桐桐:“雍王妃,提条件吧。这件事,你想怎么了?”
桐桐勾着手指叫耶律岩母到跟前来,对方只愣了一下,而后警告的看了萧海里一眼,还是过来了。
桐桐低声问道:“你跟她是叔嫂关系?”
“呸!”耶律岩母瞪了桐桐一眼,“少用汉人那一套量辽人的事!兄长死了,改嫁兄弟的比比皆是……”
“驸马没死呀!”
“大辽皇室跟萧家联姻数代,我们是自小相识……”耶律岩母说完,见桐桐还盯着自己看,只能压低声音道,“给我个面子,别伤他,别杀他,不能要他赔命。”
桐桐:“……”耶律岩母压根就不知道这家伙干了什么,却只一味的袒护。她问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心仪之人……是他?”
耶律岩母才要说话,外面响起脚步声,正是萧啜不和四爷带着人进来了。
现场的情况叫萧啜不停在了大帐入口处没再朝里走,除了被捆绑着的萧海里,还有十多个武士全都被绑住了。还是那种捆绑牲口的捆法,给绳子中间插一根棍子,直接就能抬走。
这是一种非常羞辱人的捆绑方式。
尤其是对于辽人而言,这比受刑还难受。自此,谁敢称勇士。
萧啜不皱眉,看向桐桐,“王妃……就将人……这样对待吗?”
哪样了?
“乱七八糟!”萧啜不大喝一声,双目圆瞪,极尽愤怒。
这还是桐桐第一次见秃鹫这么大的反应,然后她:“……”抬手指挥种世衡,“把这些人摆整齐!驸马嫌弃摆的太乱……对!抬到正中间,分三行五列……看看大小轻重,把高大些的朝后排……这样看着齐整!”
然后在秃鹫虎视眈眈中,桐桐就指挥着人把捆绑好的人给摆列好了,“整整齐齐的,可以了吗?这个面子我可给你了。”
萧啜不:“”恶妇呀!当真是恶妇!天底下怎生有这般恶毒的女人?
他瞪着桐桐,仿佛要看看这女人是何种心肝。
桐桐瘪嘴,往四爷后面一躲,抬手指着萧啜不:“他瞪我。”
四爷伸出手将桐桐挡在后面,看萧啜不:“驸马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么?”
萧啜不:“……”深吸几口气走过去,“雍王误会,实在是……雍王妃此法,着实是羞辱人了一些。汉人说,士可杀不可辱。今儿,王妃若说这些人冒犯了她,她都给杀了,我萧啜不绝无二话。可这般将勇士做牛羊……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爷扫了这些人一眼,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不忍?你待如何?”
萧啜不:“……”得强压下这股子邪火:是啊!不忍着,能如何?
四爷指了指边上座椅,“我家王妃不是无理之人,也不做无理之事。她这么做了,自是有她的道理。今儿这事,绝不是冒犯她所受的惩戒。敢真的冒犯她的,活不到现在。能活到现在,这证明她给你机会,愿意给你讲道理。这也就是看在公主和驸马的面子上,否则,事不能坐在这里说。”
萧啜不只得坐过去,问桐桐,“敢问雍王妃,今儿这般究竟是为何?”
桐桐指了指地上死尸,“看见了吗?这是萧海里杀的。原因嘛,是此人带着人在夏州境内劫挘商户,勒索商户。”
说着,又将箱子打开,露出一箱成色不一的金来,“瞧!这还只是一家商户的一部分赎金。商户不能丢了货,要不然谁信他们呀?谁还跟他们做生意?货物被抢,以等价的金子赎回不说,还得承诺以后任何一笔买卖,他们抽十。”
说完,她就看向萧啜不:“多余的我没问。或者,驸马觉得我该详细的问问,问问死了的那人是受谁指使的……你知道的,人死了我也有办法叫他开口。这个事情,你是亲眼所见呀。”
萧啜不看向萧海里,真是恨极了的样子。这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是萧海里又跟那些人勾结了,干些上不得台面的营生。这次,被这位郡主给拿住了,他也认出了郡主,于是,杀了合伙人,这是杀人灭口。
是!只要没人指认,大家就算是心知肚明,也不能奈何他。
他就是仗着姓萧,这才肆无忌惮的!
他蹭的一下拔出腰上的佩刀,饿狼一般的扑过去,留这样的东西,迟早是萧家的祸患。
可刀到了跟前了,耶律岩母扑倒在萧海里身上,然后扭脸仰头看萧啜不:“驸马,不可!”
萧啜不看着公主“你让开!这是萧家的事,与殿下无关。”
耶律岩母将萧海里护的严严实实的,“与我无关?谁给你胆子说出这番话来?”她说着,抬手就要去握萧啜不手里的佩刀,手都要碰到刀刃了,萧海里腹部用力,努力的往上一顶,将耶律岩母掀开,“蠢女人!让开!想杀任他杀,与你何干?”
桐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扭脸看四爷:什么情况?
四爷白了她一眼:傻不愣登的。
他招手叫桐桐到跟前,这才低声道:“你只知道人家嫁了四次,对吧?”
我还知道嫁的人都姓萧。
四爷叹气,声音更小,背了一段记载:“……下嫁萧啜不……改适萧海里,不谐,离之……”
等等!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和萧海里是不谐,离了,这是明确记载的,对吧?
四爷点头。
“那为什么……”第一段婚姻,和萧啜不之间,“并没有‘不谐,离之’的记载呢?”
四爷看她:是啊!为什么呢?
桐桐有几分恍然:很可能公主和萧啜不之间不是离了,而是萧啜不因为什么原因死了?所以,耶律岩母是改嫁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桐桐心说:可别是人家的正常轨迹是萧海里弄死了萧啜不吧!
四爷心里发笑:很可能就是。
桐桐:“……”那我这是干嘛?本意是踢走秃鹫的,却没想到意外之下救了他?这事闹的,我这救命之恩都没处讨要去!
第1757章 大宋反派(78)
事好似有点复杂。
眼前这个吧,属于三个人的爱恨情仇。
可这背后一定是皇室和萧家,乃至于萧家内部出现了重重矛盾。
其实,就此撒手叫萧啜不自己处理,得到的结果可能会比自己和四爷押着他们给结果更好。但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耶律岩母。
说实话,这位公主人不坏。不仅不坏,有时候还挺实心眼的。
可这个萧海里呀,却绝不是良配,真的!不如萧啜不多了。反正她没发现萧啜不有撩骚的习惯,但这个萧海里是真的有。
只看人的眼神就知道了,这是个情场老手,甚至于情场高手。
耶律岩母当她是朋友,她也不能真看着对方往坑里掉呀。于是,她过去抬手将摔倒地上的耶律岩母拉起来,“本来呢,我也没打算当场拿人。我是转身要走,找你和驸马谈这件事。我们是宋人,你们是辽人,咱们在夏州的地界上,谁都无法单独处置对方的人,对吧?”
萧啜不心说厉害:人家没审,就是没坏规矩。
桐桐又说,“驸马斥责我羞辱人,可驸马并未曾问我为何要羞辱人?”说着,她看萧啜不,“我知道,驸马生气是因为我明知故犯。我整日里跟公主交往,自然知道辽国的习俗。知道偏还做了,驸马认为是我看不起辽国,意在羞辱辽国,可对?”
萧啜不沉默了一下,而后便心里有数了,他手里的刀又握紧了,必是萧海里又不安分了。
桐桐冷笑一声,“见了我便杀人灭口,这分明就是认出我了。我不想纠缠,却不想这位萧家公子竟然要留我陪饮,那么敢问驸马爷,这是否是在羞辱宋人,羞辱我家王爷!身为大宋郡主,身为雍王王妃,我以待牛羊牲畜一般的对他们,这维护的是宋人的尊严,维护我男人的颜面。驸马爷,我错了么?”
萧啜不还没有说话,耶律岩母就先冷脸,“来人!给我把这些混账的衣服扒了,拖出去!”
公主的亲随一共而上,包括萧海里也一块给拉了下去。
耶律岩母重新拎起了鞭子,然后喊人:“备盐水,浸鞭子。”
所有的人都把扒了上衣,绑在柱子上。
耶律岩母将鞭子放在盐水里泡着,得有一刻钟吧,这才伸手抓了鞭子,站在萧海里的面前,一句话都不问,抬起鞭子就往对方身上抽。
只萧海里是公主亲自动刑的,其他人自有公主的奴仆去。
一鞭一鞭接着一鞭,直打的胸前身后鞭痕累累。这些人也是硬气,只有闷哼声,竟是无一人喊疼。
萧海里龇牙咧嘴的对着耶律岩母笑,然后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眼神暧昧不明。
桐桐:“……”这该死的萧海里是个懂得怎么勾人的。这长相,这身板,这性格,这坏痞坏痞的德行,叫秃鹫重新投胎十回怕是也比不上人家。
她看向秃鹫,秃鹫脸上没有刚才的怒气了,反倒是特别的平静。
这一平静吧,叫桐桐心里打突突。一般这种心眼多的男人吧,越是平静越是坏。
她看四爷:我怀疑秃鹫脑子里已经闪过杀死萧海里的一百种办法了。
四爷瞪了她一眼,走过去挨着萧啜不站了,“驸马,你一直坐镇兴州,自家来你的地方,你竟然不知?这说的过去吗?或者说,辽国有别的什么打算,是我等没有窥探到的?”
萧啜不眼睛一眯,转脸道:“雍王多虑了,没有的事!这是萧家家务事,与别的不相干。”
“不相干吗?”四爷啧了一声,“那就不相干吧!事情就是这样,辽人的事辽人处理,我这就带王妃归府。”
萧啜不扭脸看桐桐,“敢问王妃,您上这里来是?”
桐桐‘哦’了一声,“听说南市百姓过的不易,年年都有饿死冻死的人。我来看看情况,不想碰到个熟人,是一宋人商户。见他往这边来了,我就跟着想来看看这么大的帐篷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不想就碰上这一出了。这不是巧了么?”
这样啊!那还真是挺巧的。
桐桐:“……”救你干嘛?长这么多心眼,累死你算了。
四爷拽着桐桐直接走人了,走出南市才说,“不是要拔了钉子吗?这就是机会!”
明白!刚才四爷故意说:怀疑辽国有别的目的。
这一是提醒萧啜不自己去清查,毕竟萧海里这么明目张胆他却不知道,这明显不对嘛。
二嘛,就是给自家查辽国的事铺垫了借口了。你们在背后闹什么,我们有权知道。也省的把手伸过去叫他们心生警惕。
要清查辽国的钉子,太有针对性了。
大宋的钉子如果不附带的送出去,那对自家来说就太碍事了。
所以,桐桐就找了野利遇乞,这事自己得藏着,只能叫夏州的人自己干。
野利遇乞不确定的再问一遍:“连宋人的探子也查了?”
“查!”桐桐看着从冰面下蹦出来的鱼,抬手给捡起来,“查出来,禀报给李成嵬,不要有顾虑。”
“能确实吗?”
桐桐笑了一下,“等半个月,按照我给的名单上查,可能有漏网之鱼,但绝对没有错的。”
是!属下等着您的消息。
嗯,忙去吧。
桐桐撒了些肠子碎,又引来一群鱼,用网子兜高兴了这才回家。
说半个月就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门,野利遇乞拿到两份极其详细的名单。把名单看完,他自己都懵了,这么多人吗?
而这些人里,几乎都是汉人。给宋人送消息的是汉人,给辽人送消息的还是汉人。只有极其个别的头目才是辽人。
就是特别突然的一天,全城戒严,抓了三百七十八人。其中不足一百是宋人的探子,剩下的都是辽人的。
消息送到萧啜不手里的时候,他整个的愣住了,抬手将茶盏给摔了:“这个无赖!”
萧蕴问说,“您这是骂谁?”
萧啜不怒道:“还有谁?雍王。”
为何要骂雍王?这事怎会跟雍王有关?
“他宋国才多少探子?我辽国有多少探子?以极小的代价,叫我辽国损失惨重……”萧啜不就道,“你看,因为宋国的探子也被抓了,所以,他们连嫌疑也没有了。”
萧蕴:“……”这么说的话,倒也有理。
萧啜不看他:“况且,雍王虽是大宋的雍王,但大宋的探子却未曾交到雍王的手里,他们的朝廷不会给予他那么大的信任。
所以,便是出事了,与他何干?夏人指责不得他,大宋的朝廷迁怒不到他,处处不见他的影踪。
可咱们呢?陛下将这么重要的人脉放在咱们手里,几乎全部都抓了。你我如何跟陛下交代?”
萧蕴:“……”这个……来的太突然了,只能是:“萧海里突然冒出来,他的出现才叫人家警醒了,开始查了。”
没错!当时雍王提醒自己那些话,才真真是字字诛心。他不仅是给他今日的行为早早做好了铺垫,更是给了自己一个借口——把一切推给萧海里。
事实上,自己最近查了许多事,这个萧海里才兴州,绝对没安好心。只把这些证据带回去,自己可折罪。
可一步一步被人家给算准的感觉,真是很长时间门没有了。
萧啜不吩咐萧蕴:“你去通知公主,就说……收拾东西,准备回辽国了。”
回去?
“若是不回去亲自给交代,这件事怎么了?”萧啜不捏了捏眉心,“去吧!我这就去见李成嵬。”
耶律岩母以为听错了,“全部被抓了?”
几乎是!
“怎么就……”她心有疑问,转脸去了客院,萧海里还住在这里养病。
一见她来,萧海里就将冻的葡萄塞嘴里,歪着头看她:“怎么不陪着那个讨厌鬼?舍得过来看我了?”
耶律岩母盯着萧海里的眼睛,“你为何能联系到大辽的探子?”
萧海里又扔了一颗葡萄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似笑非笑的看她:“我为甚要告诉你?”
“都被抓了!埋了多少年了,全叫人家给刨出来了。”
萧海里面色一变,面色沉凝,继而又不在意的一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被你关着……可没出去过。只怪你那驸马没本事!”
耶律岩母过去,啪的一巴掌萧海里的手背上,“不许你这么说他。”
萧海里的笑一下子就不见了,抬手捏住了耶律岩母的下巴,“你……爱上他了?”
耶律岩母抽出匕首,抵在对方的小腹上,“收回你的手。”
萧海里低头看了看,然后真的笑了,直接往后一躺,“行!舍得对我动刀了。”说着,他就那么恶狠狠的看着耶律岩母,“我迟早杀了他!”
耶律岩母才要说话,外面禀报说:“殿下,雍王妃求见。”
“来了。”耶律岩母回了外面一句,就回头看了萧海里一眼,低声警告:“不想死就老实呆着。”
说完,急匆匆出去了。
萧海里躺在榻上,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没有了。本以为就算是叫人摁住了手,问题也不大。就像是公主狠狠的抽了一顿,事情按说就过去了。
可谁知道,探子被抓了。
这可不是萧家的私事!自己是跟探子有联系,但这就是叫萧啜不知道了,他也得瞒着。毕竟秘密没看守住,就是萧家的错。
可谁知道,这怎么就这么巧,叫人给一锅端了。
这可不仅是要害萧啜不,这更是要害自己呀。此次,萧啜不甚至于萧家,都只能弃卒保帅。自己回去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得罪谁了呀?下手这么狠。
四爷迎着风打了一个喷嚏,这喷嚏一出来,出气都顺畅了。
果然,男人的颜面还是要自己往回找的!
他就想着,等辽人离开兴州的时候,要不要去跟萧啜不和萧海里告个别呢?再顺便陪饮一杯?
嗯!要的!爷亲自去陪。
第1758章 大宋反派(79)
在探子这件事上,辽国比大宋麻烦。
毕竟,辽国承认夏国是独立一国,往别国派探子,叫人拿住了,这件事便是再想体面的处置,那也是好说不好听的。
而大宋呢,一直说这里是夏州。夏州嘛,还是朝廷的夏州。
皇城司的存在又不是秘密,它也负责监看每个地方的民情和灾情,所以,四爷什么解释都没给,只说李成嵬:“夏王去折子只管问嘛,问问朝廷这些是否是皇城司的人,莫生了什么误会才好。”
李成嵬也不是笨蛋,他真就叫人写折子,表达的意思是:这些人说他们是皇城司的,在夏州收集消息。当然了,这些人的话夏州上下都不信,若是真有好好的收集消息,那夏州数次大灾,为何朝廷都没有赈抚呢?
话说的很委婉,也没有要揪着这件事不放的意思。但前提是:给点钱吧!
至于辽国呢?
李成嵬跟其他几部酋长商议,这个事怎么办?
很明显呀,宋国派再多的人来,大家都知道,宋国不会攻打他们。只要称臣,年年以此来要点钱啊粮的,都是能要来的。甚至因为这次的不愉快,都不用主动要,对方一定会主动给的。可以说,两国之间想保持和平的愿望是一样的。
只是大宋不敢赌,宁愿拿出钱粮来安抚了事。
可辽国不一样,辽国从来不怕打仗。
怎么处理辽国的事,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野利仁荣就道:“臣以为,态度当强硬。”
这话一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这次探子的事,野利部出了大力了。况且野利仁荣之才,党项上下皆服。因此,都沉默着,听他怎么说。
野利仁荣看向李成嵬:“君上,不能叫大辽觉得咱们怕打仗。越是露怯,越是坏事。”
李成嵬没急着说话,而是看向卫慕氏:“你们说呢?”
卫慕山喜冷笑一声,“野利部这是想以军功换野利部的地位么?”谁不知道野利部人多将多,站要打开了,谁收拾的住?他就说,“臣以为,放公主驸马带着他们的人回辽国,什么也不要说,静等辽国的处置为妥。”
野利仁荣才要说话,野利遇乞在身后轻轻的拉了拉,不叫他再说了。
在讹藏氏也表示接纳卫慕山喜的意见之后,李成嵬就只能接纳这一建议。
因为卫慕山喜是他的老丈人,讹藏氏酋长是自己的亲外公。一共五个人,他跟老丈人和老公站一起,这就是三票。
于是,事情就被这么定下来了。
出了夏宫,野利仁荣瞥了野利遇乞一眼,“你的心可在夏?”
何以这般问?
“哼!”野利仁荣冷笑一声,“你有几分能耐我不知道?上阵御敌,你许是一员虎将。可揪出这么些探子,你有这能耐么?那些探子有些埋伏了数十年,在此地繁衍了三代人了,要能找出来,你早干什么了?”
野利遇乞只能沉默以对。
野利仁荣又是一声冷哼,“探子是不是那位郡主查出来的?”
野利遇乞很惊讶:“你为何不猜测是雍王?”
野利仁荣白了他一眼:“蠢货!雍王从来只摆棋盘,何时见过他冲锋陷阵;反之,那位郡主干的事里,哪一件不是亲自上场?”
野利遇乞点点头,“所以,我更钦佩郡主。”
野利仁荣:“…………”行吧!你高兴就好。跟你说这个也是多余。
他甩袖走人,最近他总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他甚至感觉到了,就是那位雍王要兴风作浪,可就是不知道他这风浪要怎么起。
再看看,他得再看看。若是再这么下去,这党项的李氏王朝爱死就死去!总要保野利无恙。
夏宫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什么话也没说,这就是态度。
萧啜不领了人,说走就能走了。
名义上,当然是回去探亲的。草原民族受汉化的影响,辽国的新年跟中原王朝是一致的。
过年了,还不许人家回家么?
桐桐过来送行,给准备了不少东西,都是以私人的身份送的。
耶律岩母从车架上下来,跟桐桐站在边上说话,“过了年我肯定还是要回来的!今年无论如何咱都要一起去天山一次,我也喜欢那些野马。”
桐桐点头应承着,又取了面脂递给她,“路上风野,坐在马车里也拦不住。记得净面之后抹上……”
话没说完呢,就听到一声呼哨声。紧跟着就听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我就说吧,王妃必是一美人。”说着,就哈哈大笑,“且是在下生平仅见的美人。”
桐桐抬脚挑起一块土坷垃,直接砸了过去。那被冻的结结实实的土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对方的鼻子上,然后两道鼻血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萧海里的手被捆绑着,这会子只能抬起手臂擦了一把鼻血,将血抹的满脸都是。就这,嘴上还不闲着,“真辣!”
萧啜不冷着脸,下令:“塞回马车上去。”
耶律岩母对着萧海里咬牙切齿的,转过脸对着桐桐也挺尴尬,“他自来就桀骜,也就是嘴上讨厌。其实,真叫他干太坏的事……他也不至于。”
桐桐:“……”这家伙分明就是一身反骨,你看不出来呀。
四爷一直没言语,只看着马车的方向眯了眯眼睛,而后特别好心的提醒萧啜不:“驸马一路多小心。”
萧啜不呵呵的笑,“王爷也要平安。”
好说!好说。
看着这一队人马远离,桐桐站在四爷边上拢了拢披风,“我总觉得萧海里是故意挑事的!”目的就是往马车里去。
四爷就笑,“挺有意思的。”说着,就拉桐桐,“走吧!该准备了。”
啊?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李成嵬这次决断失误了,咱们的机会来了。”
萧蕴骑在马上,也是回头看了一眼,才跟驸马说,“您说的对,党项内部不和,这是咱们的机会。其他几部怕野利以战壮大自身……”
萧啜不摇头,“内部不合还不是最重要的!哪个朝廷也没出现过内部只有一个声音的。夏国现在最要命的是李成嵬毫无为王潜质。已然成王了,左手是讹藏氏和卫慕氏,右手是野利氏和咩米氏,便是右手的分量更重一些,需得左手辖制,可也不能只偏着左手。
在右手明显立了功劳的情况下,为何不能偏右手一次?他本来只要做到基本平衡,夏国内部便可安全无虞。可他偏偏连这个也做不到,他害怕稍微一偏,叫卫慕氏和讹藏氏也远离了他。为君王者,若是不能平等以待臣属,那是极为致命的。”
萧蕴就道:“这么说,咱们的机会来了。”
萧啜不没有说话,他得再想想,关键是陛下是什么态度。还有,雍王和那位郡主的存在,就是一个变数。
行出数日,这一日都睡下了,大帐外萧蕴禀报,“驸马,萧海里要逃。”
耶律岩母蹭的一下坐起来,才要起身,萧啜不一把给摁住了,眼神幽深的看着公主,“你要如何?”
“你知道的,他只是调皮,只是有些野……”
萧啜不‘嗯’了一声,把公主给摁到被子里,问说,“你……希望他活?”
“他要是回去,是不是就……就得死?”
“是啊!此次朝廷蒙受那么大的损失,总得有人为此负责吧。”萧啜不看向公主,“或者,我死,他活。”
耶律岩母一把推开他:“你疯了?”
萧啜不这才低头笑了,看着公主,然后给她把被子重新拉好,“我知道了!我不死……他也不死。这次,我放他走。之后嘛,他是死是活再跟我无关,可好?”
耶律岩母上下打量他:“你的心那么黑,会这么好心的放他?”说完,又补充道,“你要真放了他,我以后再不叫你秃鹫了。也不嫌弃是秃鹫了。”
萧啜不抬手摸了摸公主的脑门,轻笑了一声,就朝外喊了:“佯装的追一下……叫他走吧。”
赶天亮之时,追的人回来了:“逃了!”
萧啜不跃上马背:“那就走吧!该出发了。”
耶律岩母在马车上喊驸马:“秃鹫——我以后不能喊了,那我喊你什么?喊驸马是不是很生分?”
萧啜不回头看了一眼,“喊什么都行,随公主高兴。”
转过脸来,却再无笑意。
萧蕴低声道:“得防着萧海里杀回来……”
萧啜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萧蕴,“找个人叫他把这信重新誊抄一份,然后放几个探子,叫他们把这信捡,然后投奔萧海里去。做真一些,该杀的只管杀……莫要手软。留几个机灵的逃命……懂吗?”
萧蕴看着信:“写着什么呀?”
“誊抄之人……”萧啜不话不说完,只盯着萧蕴看。
懂了!誊抄之人,灭口!绝不走漏风声。
萧啜不回头看了公主的车架一眼,低声道:“保守秘密,在公主面前不要多话。”
明白!
“去吧!若是事成,你我便是泼天之功!若是败了,与你我亦无甚干系。”萧啜不朝萧海里逃走的方向笑了笑,嘴角带着几分凉意。
萧蕴顾虑的不是这个,而是:“回去怎么跟陛下说?”
“那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与谁都不相干!
萧啜不跪在辽帝耶律隆绪面前,“……臣以为,夏国若是再不取,便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可我们与南朝有契约!”耶律隆绪坐在上面,看着这个女婿,皱眉道:“这件事情……”
“陛下!不毁契约亦可。”萧啜不抬起头来,“萧海里逃走了,是臣故意放走的。这些年他纠集了不少人手四处为祸,臣想引导他去取夏国。若怕人手不够,萧家还可出一‘叛臣’为他所用。若是成了,他为功臣;若是败了,他是反贼。与辽宋都无关。”
第1759章 大宋反派(80)
耶律隆绪抬手,“起来吧,别跪着了。”
萧啜不起身,这才又道:“臣主张攻打夏国,有三点原因。”
说。
“第一,天时。不管是大辽还是夏国,亦或是大宋,都以天为先。”
嗯!南朝动辄便是太白星如何了,犯太岁了,其实这是另外一种巫,“说下去。”
“可大宋跟咱们和夏国又有些不同,这也是臣慢慢观察得来的。雍王在农时上下工夫,往往总能料天之先机。雨、风,自有他们的判断标准。而臣发现,他竟多数是对的。也因此,雍王与雍王妃在庶民和贱民心中,越发被拥戴。”
耶律隆绪便懂了,这便是萧啜不急于用兵的根本原因。
“在臣和公主回来之前,雍王府曾发布告,说今冬明春会旱,叫百姓多做准备。这也就是说,用兵不怕大雪阻路,此为一利。”
耶律隆绪指了指边上的位置,“赐坐。”
萧啜不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又道,“第二,地利。萧海里能自由进出夏州而无人察觉,这说明他有他的法子,他的路径。若是如此,他来用兵,便能出其不意。此为二利。”
耶律隆绪看了身边的近侍一眼,“给驸马上茶。”
萧啜不的心彻底的踏实了,这才继续道:“第三,和。虽咱们不占人和,但对方也不占人和。占人和的是雍王夫妇。可没用的,雍王夫妇有‘人和’而无兵卒。咱们不能给他们养兵的时间门,若不然,它迟早会长成大辽卧榻之侧的猛虎。因而,臣以为,敌人的大不和,对咱们来说就是另外一种‘和’。也是咱们能抓住的唯一一次最接近‘人和’的情况了。”
耶律隆绪抬手敲着御案,看萧啜不,像是不能下定决心一般。
萧啜不站起身来,“陛下,臣绝无私心。这两年与雍王相交的所有细节,臣皆是据实已报……”
“朕知道!”耶律隆绪也道,“此人绝非凡品,与南朝皇宫里那位小皇帝比起来,他虽年纪更小,可其智谋、其心胸、其气魄,反而是更像个君王。你的意思是,他意在谋夏,想取夏而代之。”
萧啜不点头,“南朝那些读书人……是容不得他们夫妇的。”
“你的捧杀术不错,见效了。”
萧啜不反而叹气,“见效了,臣反而怜惜起他们了。若是放在辽国,这样的人当重用。可放在南朝,竟是真容不得了。因而,臣也越发笃定,他们那般之人绝不会久居人下。
在他们羽翼丰满之前若不除掉,后患无穷。而李成嵬此次,算是给党向内部彻底撕裂了。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耶律隆绪看向萧啜不,“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胜败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萧啜不皱眉,“您是说雍王是黄雀?”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无兵无卒,这种可能性不高,“战,咱们有一半的概率能胜,自此卡住河西通道,商贸所获源源不断;不战,自此再无机会。”没的选了!
耶律隆绪又是沉默,皇宫里的灯彻夜的亮着,“那……此时你去办,只能暗地里办,秘不外宣。为了配合你,朕会传国书给李成嵬,另外再奉送牛羊若干,以表歉意。”
萧啜不马上起身:“是!臣定当竭尽全力。”
去吧!忙去吧。
人走了,耶律隆绪叹了一声,萧啜不对此次能不能成,只怕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吧。他承诺的是‘竭尽全力’,而非‘不辱使命’。
可见呀,他对那位雍王心里是存了极大的忌惮的。
他吩咐近侍,“午膳朕与魏国公主一起用。”
是!
耶律岩母挨着父皇坐着,心满意足的将肉塞嘴里,“还是宫里的饭食好吃。”
耶律隆绪将切好的肉给女儿放过去,“在夏国受委屈了?”
“那倒也没有。”耶律岩母想了想就道,“父皇可是想知道柴郡主的事?”
“长进了。连朕要问什么你都晓得了?”
耶律岩母嘟嘴,“我觉得她挺好的,待人很实诚。虽说跟咱们是敌亦是友,但从私交而论,儿臣以为她是个赤诚又磊落的人。”
耶律隆绪把惹的羊乳递过去,也不插话,只静静的听着。
“她是我的朋友,若是有一天在战场上碰见了,我是不许别人伤害她的……”耶律岩母看着父皇,“您能答应我,若是兵戎相见,不能伤她吗?”
“辽宋之间门有契约,怎会兵戎相见?”耶律隆绪看着女儿,“你为何会以为要打仗了?”
“因而儿臣和驸马在夏国并未曾完成使命!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影响到夏国,反之,雍王夫妇做到了。秃鹫他说过,如果平衡被打破,那就得寻求另一种平衡……”说着,就解释说,“秃鹫是驸马,柴郡主说驸马长的像秃鹫。”
耶律隆绪:“……”他带着几分无奈,“不许这么跟驸马无礼。我看他把你教的极好,比之前懂道理多了。”
耶律岩母放下筷子,一把拉住父皇的袖子,“父皇,放走萧海里是我的主意,这事是我做的,跟驸马无关。您不要责罚驸马,他确实一心为了大辽……不曾有丝毫懈怠。”
耶律隆绪看着女儿,“你还是心悦萧海里?”
“儿臣知道不合适,也从不曾往来。”耶律岩母低了头,“儿臣救了他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管他的事了。”
“你可知朕为何选萧啜不赐婚给你。”
耶律岩母瘪了嘴,好半晌才道:“他比萧海里……本分?”
耶律隆绪摇头,“并非如此。”他看向女儿,问说,“为父今年多少岁数了?”问完又叹,“已是近知天命之年了。”
“南朝太后年过花甲,尚且康健。您必能长寿的。”
耶律隆绪就笑了,“朕再问你,太子今年多大了?”
“十三。”
“朕这个年岁,万一哪一天走了,太子该如何?”
耶律岩母一下子站了起来,“父皇。”
“太子由皇后抚养,皇后无子嗣,不是你们的母妃。你母妃膝下又有二皇子。虽太子与老二都是她所生,但你为长姐,难道看不出差别么?”
耶律岩母缓缓跪下,将额头贴在父亲的膝盖上。
耶律隆绪一下一下摸着女儿的头,“皇后性子仁善,为人软弱。你母亲刚烈倔强。为父若是先走了,儿啊……将来会如何呢?”
耶律岩母抬头看着父亲,“所以,萧啜不是您特意选给儿的。您希望有人能辅佐太子,又能不伤了儿的其他亲人?”
“所以啊,终究是为父委屈你了。”耶律隆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萧海里性子执拗倔强、且桀骜难驯,彼时,你若有这么一位驸马,福兮祸兮?儿啊,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大辽的一场灾难。”
耶律岩母不住的点头,“儿臣懂了!儿臣会好好的跟驸马过日子的。今日的话会烂在儿臣心里,对谁都不提。儿臣巴望着……这辈子都没机会提。”
憨儿!憨儿!谁家又不希望养子皆成龙,养女皆如意呢。
耶律岩母出来,看着正午的日头,微微眯了眯眼。自己总以为柴郡主活的辛苦,可其实呢,谁能不辛苦。
挨着皇权的,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会打仗吗?父皇没否认。
会跟柴桐兵戎相见么?会的!肯定会的。
彼时,她会安全吗?不知道。
婢女站在边上问说,“公主,该回府了。”
耶律岩母扭脸问说,“陪我去拜萨满吧。”
巫师看着一脸虔诚的公主,问说,“公主为谁而来?”
耶律岩母没有回答,只慢慢的闭上眼睛,“请您向天照大神和地母娘娘祈求……”
求什么?
“求平安。”惟愿平安!愿亲我者、我亲者,尽皆平安。
桐桐第一次走进属于老巫师的大帐,她不住的打量着,直到老巫师转过身来,面前的火堆猛的蹦出了火花,她才收回视线,“上师安。”
老巫师盯着这位王妃的脸,然后笑了,“有没有人告诉过王妃,您的面上有五彩之光笼罩,叫人觉得祥和,却再难探其究竟。”
桐桐抬手摸了摸脸,“五彩之光?这是什么光?”
“功德之光。”老巫师的双眼里透着温和,“王妃心怀慈悲,是有功德护体之人。”
桐桐摇头,“我未曾做多少积功德之事。”
“人来到世上,不追过往,不期来世,只谈今生。”老巫师围着桐桐转了三圈,这才道:“王妃有教化子民之功,怎不算功德呢?母仪天下,不外如是吧。”
桐桐面色微微一变,“上师这话,我可不敢当。”
老巫师却笑了,“当得当不得的,不是我说的,那是人心定的。”说完了,这才问,“王妃此来,有何指教。”
桐桐心里叹了一声,宗教一事,事关重大。她缓缓跪于神龛之前,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上师,我来别无他事,敬神而已。”
老巫师认真的看她,见她一脸的虔诚,他抬头也看向神龛,笑道:“王妃所求,诸神都管不得。所以,请王妃回吧。”
别!我需要做这一场秀,不许撵我。
老巫师:那王妃又何苦为难神呢?
桐桐睁开眼,扭脸看巫师,“要不,您陪我说说话吧。”我总得叫人知道我进来了,我在里面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门。糊弄人嘛,总得能迷了人的眼,对吧?“您陪我说吧,说什么都行,我喜欢听您说话。”
老巫师:“”你又何必来为难我呢?“也许,神又愿意听您的祈祷了呢?”所以,麻烦神吧,别来烦我。
桐桐:“……”
无聊的跪了半个时辰,她给委屈坏了,回去就找四爷:“那老巫师,就是不待见我。他就是想说我跟神佛无缘。”
四爷:“……”咱偷摸的过日子就完了,人家神佛都睁一眼闭一眼了,你没事老撩拨人家干什么?是挺招人烦的!
第1760章 大宋反派(81)
快过年了,朝廷派了富弼来了。
捎带了晏殊的信。
其实这几年一直没断联系,只是书信走的特别慢。一封信走半年的情况也有。
而今人来了,信也来了。
晏殊又被调入京都了,大致就那么一些事。
当然了,太后和皇后都有信件捎带,不是旨意,就是纯信件。
桐桐接了信,避开叫富弼跟四爷说话。
这次富弼押送了接近而二十万金的东西,这是安抚夏州的。四爷现在是不会拒绝朝廷给的好处的,这东西迟早会用到正经地方。
桐桐出去之后,富弼才道:“王爷,官家也有信给您。”说着,就掏了信件出来。
四爷拿到手里没急着看,赵祯必是说太后将皇城司交给张耆掌管,他对探子的事并没有发言权。事出了,还得请自己这个雍王帮着斡旋。
富弼问说,“您……”
四爷将信塞抽屉里,“无碍,你说吧。”
富弼就道:“临走之前,太后有交代,千万不能起战端。也请千万约束好郡主……约束好王妃,不可冲动行事。”
朝廷说什么四爷都一并应下了,“那你们呢?是留下来过年,还是交差后要回去。”
得尽快返回。
四爷就喊张元,“带富大人去办差。”
张元和吴昊都是投奔了李元昊的汉人,李元昊死后,两人又投了过来。四爷一直提溜在手里,调教好了才收到府里用的。
富弼就见进来一行至极为端正的文士,领命之后就请他出去。这种感觉怪怪的!之前自己跟雍王也算是有交情,这是第一次雍王没有特别亲和的跟自己相处。
出来之后,他就随口问张元,“王爷最近忙什么?”
张元笑道:“什么都忙,挺杂的。”
富弼:这话答的,等于没答。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又道,“回头还得回来,没顾得上跟王妃说话。此次回去,看王妃有没有信件要捎带。”
张元依旧含笑:“王妃若有垂询,在下亲自请您。”
富弼:像是不能随便见的意思么?
他也没觉得这是针对自己,他觉得这是王爷和王妃还在生朝廷的气。
是啊!谁都得生气。在这边全权处理夏州事务,可探子的事两人却一无所知。这是把他们和朝廷不合的事摆在了明面上了。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
事实上,富弼到走都没能见桐桐,而桐桐也只叫人递了给晏殊和皇后的回信。倒是也带了不少特产叫往京城捎带,可名单上都是禁军中的故交,像是狄青等人的。给宫里……一根毛都没捎带。
富弼看着手里的信,朝四爷苦笑,“臣回去怎么跟太后交代。”
四爷摆手,“太后知道她的脾气!她没骑马回去质问就算是好的了。就得叫她把这气给撒了吧!没事,只管回吧。夏州的情况……再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我们见机行事。不行就退回丹州嘛!总也有我们一口饭吃的。”
富弼觉得,回去该奏明太后:是不是能加封雍王的父辈祖辈?柴家的坟茔是不是也该修一下了?恩宠嘛,总也要有所表示的。
这一行人走了,桐桐也没去送。
这个年还是要去夏宫里领宫宴的。
佳肴美酒,歌舞雅音,真真是好日子。
辽国的使臣一走,大宋又送了财帛来,李成嵬喝了点酒多少有点飘了。
酒宴上,他拉了后宫一女子,然后指着野利遇乞,“你去!你去服侍野利将军。他需要个好女人了!本王将你赐给她。记住了,不可偷人!万万不可偷人。偷人生的孩子,本王亲自摔死。”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野利遇乞手紧紧的攥住拳头,野利仁荣一把给摁住了,警告的看他:你既然已经准备咬人了,那就不要叫。回头砍了他的脑袋便是了,动什么怒?
桐桐皱眉,四爷朝她微微摇头。
“不是!”桐桐关注的不是野利遇乞,一个大男人忍下这个耻辱回头自能找回来。她看的是被李元昊送人的女人。
这个女人桐桐有印象,就是那个李元昊的妾室索氏。跟李元昊的关系极其不好!在史书上记载,说是她以为李元昊死了就开始叫人整日奏乐庆贺的就是她。
此人很有个性,但最后还是没能真正的离开夏宫。
她在宫里怕是过的艰难,衣裳特别的旧。她娘家的部族不显,应该也是无意谄媚李成嵬或是他人,这才招致李成嵬将她当成物件一般随便送人。
桐桐见她满脸怒色,就主动招手,“你来,给本王妃斟酒。”
大殿里顿时一静,桐桐只做不知,专注的盯着索氏,“我瞧着你有些眼熟……”说着,就一脸讶异的道,“你是功臣呀!诛杀李元昊,该有你一份功劳吧。当日,也只你出面指认李元昊陷害野利遇乞将军了。”
说着,就上下打量她,“何以这般装束?”说着,就有些恍然的看向卫慕氏,“原来夏王妃不喜她呀!可是,这是为甚呢?难不成怨恨她背叛了李元昊?”
说完,一下子捂住嘴,哈哈哈笑着看着卫慕氏,“听闻王妃跟魏国公主说,李元昊可抵三马,夏王只抵一马……原来如此!”
这话一出,大殿里好些女人‘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
紧跟着男人们哈哈大笑。
四爷:“…………”他起身拉着桐桐就走,“见谅!内子喝多了,言行无状。扰了各位雅兴了!”
人出去了,大殿里还能听见那位郡主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那一声声如同一刀刀的割在李成嵬的脸上。
野利仁荣:“……”难怪野利遇乞死心塌地呢。这位郡主跟雍王的行事完全不同,甚至有些冲动不计后果,可就是这种你敢给我一巴掌,我就敢马上还你一圈的做派招野利遇乞这样的人喜欢。
野利遇乞起身,拉了索氏,回身给李成嵬道谢,“臣谢恩!这就出宫了。”
说着,不给索氏说话的时间,直接给拉走了。
等出了宫了,野利遇乞才问说,“你是要回部族,还是要去哪里?我叫人送你。”
索氏揉了揉胳膊,“送我去雍王妃身边。”
嗯?
“雍王妃救我,我便只认她。”说着,左右顾盼之后,真就朝雍王府去了。
桐桐捂着屁股从床上蹦起来,问外面:“说谁来了?”
“她自称索吉娜。”
索氏?她怎么来了。
桐桐看四爷,往后退了两步,“不能再打了,再打真肿了。”
四爷瞪着她:“你怎么现在什么话都敢说?”
“入乡随俗嘛!”这里的女人不太忌讳这个,老羞羞答答的,跟大家打不成一片呀!牧民家的女人更是如此了,说起配种来更是荤素不忌,那我能因为这个不跟人交往么?
打也打了,事就过了,不准再提?
四爷:“……”装的真像!我那是打吗?
“就是!”桐桐说着自己也笑,抓了披风就往出跑,“我去见见她,一会子就回来。”
但她没想到索氏是来投奔的,跪在地上,仰着头,“王妃,求您收留。”
这还真是,“其实,你可以在我府上避避难,回头……过几个月,时过境迁了,你可以……”
“王妃,我再无嫁人之念。”索氏一脸的哀求,“可女人对于部族来说便是财产,无休止的生子,之后女人才有价值。我若一生无子,我老来,我就如同所有的老妇一般,在羊圈里于羊为伍,白日里挤奶伺候小羊,晚上挤在羊群里睡觉。等着不知道哪个冬天就冻死在羊圈里……王妃,我已无生育之能,不管去哪里,结局都已注定……”
桐桐叫她起来,“你过来,我看看。”
把脉一瞧,她有些惊讶,“你受过伤?”
索氏捂住肚脐之下的位置,“李元昊有时会像是发酒疯一样,拿着匕首乱舞,它非说我是妖魔,刺了我一刀。”
桐桐叹气,她这要是调理,也不是彻底不能生。只是生产的风险会比一般人大的多。
与其如此,那为何一定要生呢?
桐桐就说,“我可以给你避难,但你能不能留下来,看之后的机缘吧。我不能收容李元昊和李成嵬的女人,这会给以后带来太多麻烦。”
“我不是说要伺候雍王,不敢有此念。”
“我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只要你进了府,别人就会这么以为。那么敢问,别的部族也来送女人,怎么办?”
索氏一下子就明白了,“给您添麻烦了。”
“这样,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你安生的呆着。之后我会招揽一些学徒,你混在其中吧。”
“谢您收留。”
桐桐起身,才要叫青娘带人下去,结果索氏一把拉住桐桐的袖子,“王妃,我有一物要交给您。”
嗯?
所以从羊皮袄子里抽出一张布帛,然后双手捧过来,“王妃,此物我只愿交给您。”
什么东西呀?桐桐接过来,将布帛打开,竟是一张布防图,“这个……”野利遇乞其实也献上来一张,跟这一张是有些出入的。当然了,不管是谁的,自己和四爷都不会轻易相信。
她好奇的是:“这个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索氏低声道,“宫变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很忙,我趁人不备进了御书房。”
竟是李德明书房里的?
索氏点头,“正是!”
“不过,你偷此物作甚?”
“当时二公子还活着呢,我不清楚最后谁能登顶,也没想到李成嵬当天晚上就要了二公子的命。更没想到卫慕氏会真的愿意继婚给李成嵬!当时我只想自保,我怕被殉葬。偷这个的本意是……不想死。”
桐桐:“……”这还真是!哪个年代都有了极有个性的女人,而今这位索氏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