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0-1770

    第1761章 大宋反派(82)


    桐桐将布防图铺在床上,然后又光脚跳下床提了灯进来,“看,这是李德明书房的。”


    四爷在被窝里缩着呢,扫了一眼布防图就给扒拉开,将桐桐的脚拽到被窝里,“大冷天的,傻乎乎的跑什么?”


    这可是布防图。


    四爷给她捂着脚,抬手将布防图给折叠上了,压根就没有要细看的意思。


    “为甚?”桐桐重新给打开,“跟野利遇乞给的有不同的地方。”


    四爷就问她:“你就是知道了有不同,然后呢?”


    然后?


    “你是有人手?还是能越过党项去给人家调整布防?”


    桐桐:“……”


    四爷直接把布防图折叠起来塞枕头下面,“这个不是没用,只是……不是现在用的。看不看都行。”


    桐桐白了他一眼,呼的一口将灯吹灭了,然后又蹦跶下去把灯给放下了。


    再上来直接把脚塞他被窝里,把人给凉的‘嘶’的直吸气,她才咯咯咯的笑,“要人手……我想办法……”


    笨蛋!四爷点了点她,“你要弄几千人马来,你想过党项这些部族是什么想法吗?你要是对人家没图谋,你提前准备人手干什么?”


    桐桐就看他:“所以,什么也不准备?”


    怎么能什么都不准备呢?“该见的人还是要见的。”而且,“你的心态有问题。这里是夏州,你却总把它跟你我割裂开。这不对!需要人手,夏州有完备的文武体系,你为什么不想着调动着用呢。咱们要做的是趁机融入进去,跟它长成一体。而不是有别的什么掺和进来。一旦掺和了,他们迅速凝结,你我就会游离在外。”


    四爷说着,就指了指枕头下面,“要布防图干什么?真到了兵临城下了,你坦坦荡荡的要,坐在一起大大方方的看,彼此和和气气的商量就行。为何要偷偷摸摸的?你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桐桐:“”就跟你想的事都能见人似得?


    四爷躺平了打哈欠,“你甭管我想的事是什么样的,反正我做出来那都一定是能见人的。”所以,“睡觉!着什么急呀。”


    然后人家真就睡去了。


    桐桐摇他:“我今儿激怒了李成嵬,我猜着他想杀了咱们的心都有。这要是真乱起来了,你必是要趁乱杀人的。”


    四爷就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不杀你,你怎么名正言顺的杀他?”所以,也别总腹诽我的心肝黑。一个被窝里睡的人,你当你下手不黑呀?


    他伸手一拽,胳膊塞到她脖子下面叫她枕着,然后用被子把两人裹严实了,“睡觉!睡觉。”


    该安排的都在背后,明面上的事就是无事。一切保持常态!不用你提前预警战争,人家文武两套班子不是吃干饭的。你就是现在去掺和,你看人家让你掺和么?


    所以,抬手给她把耳朵也捂上,“睡觉,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都不要想的结果就是她该赴宴就赴宴,该设宴就设宴,大过年的,对吧?


    中间朝廷还派了一次人来,赏赐给四爷和桐桐两万金,千匹各色锦缎,药材十数车,各种玩件、瓷器、笔墨纸砚又是十数车。


    除此之外,还给柴家的先祖又加封了一次。赵匡美这一支散落在各地的子孙都被找出来,正在往京城召集,就是表明很重视的意思呗。


    桐桐看着圣旨,然后顺手交给全有,“收了吧。”然后嘀咕了一句:“真能找事。”


    全有知道,王爷和王妃都不喜欢被牵绊,朝廷找这些人来并没有在王爷这里讨着好。


    但这次王妃却说,“这次来的内侍是哪个?我见见吧。”


    “还是杨怀敏。”


    那就叫来吧,我跟他说说话。


    杨怀敏是赵祯身边的,还是老样子,见了面笑眯眯的请安。


    桐桐叫坐了,先问了宫里人是不是都好,事无巨细的。然后跟杨怀敏诉苦,“夹缝里过日子罢了,人都说家和万事兴。如今,家不和的事闹的天下皆知,谁不欺上门呀?王爷也不过是尽力周旋而已。”


    杨怀敏赔笑,又主动说起了朝事,比如晏殊,“晏大人是极好的!官家一直依赖先生。可晏大人推荐了一个叫范希文的,此人当真是一副臭脾气……”


    桐桐抬头看他:“谁?”


    “范希文,曾与晏大人一起治学……”


    范仲淹呀!桐桐恍然,问说,“他调入京城……不久吧?又怎么了?”


    “去年冬至,官家要率百官在会庆殿给太后她老人家祝寿,这个范希文就直谏,说官家此法是混淆了国礼和家礼。他言说,官家要侍奉太后,那就在内宫行家礼即可;若要带百官行礼,拜的是太后,难道帝王要跟百官一样,在太后面前称臣吗?这岂不是有辱陛下威严?”


    桐桐:“……”这可真的是该叫人说什么呢?“官家必是取消了此事。”


    “王妃圣明。这事过了本就过去了,可谁知这个范希文呀,又给太后上书,请求太后还政。”


    桐桐懂了,“所以,此人该被贬了吧。”


    杨怀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晏大人写给您的信,这才想起来。”


    哪里是才想起来,必是晏殊有所交代。


    桐桐接了信打开,是晏殊想请自己为范仲淹求情的信,只怕这也是赵祯的意思。


    晏殊在信上说,范仲淹上书给太后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知道了之后,也训斥了他,觉得他此举太过于轻率。不管是对于他自己的前途而言,还是对于举荐他的人而言,都不是好事。


    他在信上说,举荐之人若只是他自己,他倒是不甚在意。可这举荐之人还有王曾王相,若是连累了人家,于心何忍?


    而范仲淹对此事的态度是:作为臣子当尽可能的告诉君上一些行为的危险性,而不是阿谀奉承,避险不言。只要有益于朝廷之事,就应该秉公而言。哪怕是因此而惹上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


    晏殊自己也说,范仲淹为官不成熟,然取其一片公心,一片忠心,一片赤心,不该让这样的臣子寒心。


    所以,希望自己能在太后面前斡旋。


    桐桐真就是觉得自己就是写信给太后,作用也不大!这次保下来了,那下次呢?此人就这么一个脾性,你不叫他说话,那不可能。太后容一次可以,容两次而已,那第次震怒了怎么办呢?


    她没写给太后,而是写给晏殊,告诉他说:您也说了,此人为官不成熟。但起起落落的过程便是人蜕变的过程。江湖虽远,却能体察民情;庙堂虽近,对于他而言却祸福难料。


    再说了,人家选择了他自己的路,为什么要干涉?他清楚后果,对吧?


    因此,桐桐觉得没有干涉的必要。


    写好了,信塞到信封里。这一行人走的时候叫捎带去了。


    四爷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管。”


    管不了!也不会去管。别管他们在历史和文坛上留下什么,事实上大部分都是被贬谪之后才写出来的作品,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


    再说了,一个个虽然都是大牛,可这大牛各有各的政治立场和主张。这就跟一个圈里栓不了两头倔驴一样,只要放一块,那一定是一个恨不能踹死另一个。


    想想都觉得头疼。


    两人在府里的花园里散步,四爷又说起了别的事,比如曹利用被贬谪了等等。虽然身在夏州,但是朝廷的大事一定得知道。


    正说着呢,就听见有人急匆匆的追过来。


    两人停下脚步去看,是紫毫。


    四爷皱眉,“急什么?慢点说。”


    “王爷,夏宫来人了,请您和王妃去议事。”


    桐桐指了指自己,“还请了我?”


    “是!”紫毫说着就朝大门外指,“夏宫禁军来了数百……”


    这么大的阵仗呀。


    桐桐就看四爷:“野利遇乞并没有报军情……应该还没有异动才是。”而且,从时间上来算,“萧海里就是再怎么能耐,要整军,怎么也得在二月里。”


    四爷就说,“请你我二人一起,总好过请我一人去夏宫。”


    那倒也是。真要是单请四爷,桐桐得怀疑是鸿门宴。但请了自己,也许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危险的吧。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换了衣裳这就能走了。


    夏宫里,李成嵬坐在上首。文武两班都在列!


    只是当中站着一个身穿大宋官服的中年男人。


    四爷和桐桐一进去,两班都起身行礼,李成嵬微微欠身,这才指了指大殿中间的人,“雍王兄,此乃麟州骁将,自称叫张岜的,前来索要民户……”


    张岜转过来见礼,“王爷,王妃。”


    四爷也没坐,只问说:“细说来。”


    原来是夏州的观察使阿遇,长期跟儿子关系不和,他儿子便逃到大宋的麟州境内。这个阿遇以讨要儿子为由,掠夺了麟州民户。此时,麟州的官员才跟对方协议,说你只要放了我们的民户,我们就把你儿子交给你。可谁知道麟州放了阿遇的儿子,阿遇却坚决不放从麟州掠夺来的民户。于是,麟州的官员便派了一个骁将前来,跟夏州讨要民户。


    事听明白了,桐桐都想扶额。麟州的官员的脑子是塞了驴毛了吗?办的这叫什么事。


    看看这满朝的人,看看上面幸灾乐祸的李成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他们干的这个事有多蠢。


    其一,阿遇劫掠你谈判个屁呀。你兵分两路,一路朝京都上折子,一路往这边王府送信,事早就解决了。还弄个谈判,又不是两国,你谈什么呀?


    其二,你派人来,为什么不先去王府。闹到这边大殿上,是想叫人看什么。


    人家这会子请了自家来,就是看这个案子自家怎么断。


    人心嘛,你就是放在当中间,两边都得说你偏心。


    所谓的公平,就是得叫人觉得你是偏着他的。只有被偏了,他才默认你跟他是一体的。


    现在好了,一边是手心一边是手背,卡在中间了吧。


    第1762章 大宋反派(83)


    四爷看着骁将张岜,“就这事?”


    是!就这事。


    “那你马上返回,麟州的知府是卢平吧?叫他亲自来。本王等他三日,若说三日后不见人……”


    四爷的话没说完,桐桐就接话了,“若是三日后不见人,本郡主就亲自去取他的脑袋。”


    她自称郡主,就是提醒对方:我杀人不抵命!何况杀的还是一罪人。不论如何,他处置不当就是有罪在先的。所以,别惹我。让干嘛就干嘛。


    可这三日得是路上不眠不休的赶路呀!


    张岜一句都没敢说,撒丫子就往出跑,就怕三日之后不能再返回。


    四爷这才看向李成嵬,“小事一桩,夏王将阿遇父子以及民户都召集起来,三日后本王自有决断。”


    李成嵬笑眯眯的应着,等四爷和桐桐一走,他一转身就变了脸,冷笑一声,甩袖而走。


    党项文武官员里好些发出嗤笑之声,这可不是咱要撵走大宋的人,是他们自己快要把雍王夫妇折腾走了。


    给桐桐折腾的都没脾气了,她偷偷问四爷:“是因为咱们,所以变了轨迹?还是李成嵬出息了,给咱们设局呢?那阿遇是故意的?”


    四爷摇头,别想的复杂了,“只是发生了本就会发生的事——而已。”


    嗯?


    “嗯!”只是没想到自己和桐桐都走到如今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桐桐就问:“那原来的结局是什么样?”


    不用问什么样,就只说眼前这事叫咱们处理,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三日后,卢平连带的麟州的大小官员十七人,一路奔到雍王府门口,从马上滚下来便不能动了。


    张岜赶紧朝里面喊:“请帮着通报——麟州——到——”


    午饭才上桌,四爷用饭呢,只说种世衡,“给送到夏宫门口,把一干人等都请到。半个时辰之后我跟王妃过去。”


    是!


    桐桐看着桌上的羊血,端了直接递给青娘,“端下去你们分着吃了吧。告诉厨下,最近这些日子莫要见羊血了。”


    青娘愣了一下,白娘给她使眼色,她才赶紧端下去了。


    桐桐又说两人,“等会子你们就不要跟了,在府里呆着吧。”


    白娘赶紧道:“那怎么成了?上刀山下油锅,都要跟着主子呀。”


    桐桐:“……”真是为你们好的。


    四爷就说她:“总要习惯的,跟着吧。”


    桐桐将碗里的饭扒拉了,回去漱口刷牙,换了出门的衣裳。然后看全有,“王爷送我的那把刀呢,取来吧。”


    这是一把唐刀!四爷重新锻造过了。


    桐桐抽出来看了看,‘铿锵’一声又给推回刀鞘里。


    出来的时候四爷已经准备好了,他看了一眼桐桐手里的刀,然后抬脚迈出去了。


    全有掏了瓷瓶赶紧塞青娘和白娘怀里,“想吐了就含一片,别丢人丢在外面。”今儿这架势就是去杀人的,你们也不知道跟着能干什么。


    兴州城里今儿格外的热闹,夏宫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宫门的城墙之上,夏王连带朝中的大人们都站在上面。


    下面一边是大宋官员占了十多个,各个惶恐;另一边是夏州的将士,数百人之众,闹哄哄一片。


    周围全都是围观的百姓,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人群中站着个一身布衣的老者,身形健壮,身边跟着几个青壮,像是子侄一般。各个戴着斗笠。


    老者皱眉看着眼前的场景,才要跟这边的人说话,就听到有人吆喝了一声,“雍王到——王妃到——”


    话音才一落下,老者就感受到了推搡。


    看热闹的自发的朝两边退,将大路给让出来。然后一片一片的依次跪下:“王爷安——王妃安——”


    老者这一行稍微慢了一下,站在人群中就很显眼了。


    桐桐迅速的扫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


    老者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小夫妻,原来:这就是我大宋的雍王和郡主啊。


    两人一身黑衣,表情格外肃穆。百姓之爱戴,超出他的想象。再抬头去看,那夏宫城墙上的官员,便是没跪,也都欠身了。便是夏王也朝这边颔首。


    还有那待审判的人等,宋官跪着也就罢了,之前还闹哄哄的党项将士,此刻好似也安静了起来。


    两人从马上下来,百姓也都缓缓起来了。


    老者看着雍王独自进了夏宫,王妃却留在外面。这位郡主手里握着军刀,这便是敢在金銮殿上打残御史的郡主了,她比想象中的也更加英气一些。


    不大功夫,再抬头时,已经看见雍王站在夏王身侧了。紧跟着,这老者就听到一个清越的男声,不疾不徐的将事情陈述了一遍,然后问那个叫阿遇的:“本王说的可对?”


    阿遇站出来,“是卢大人私藏臣之子,臣也是无奈之举。”


    四爷又问,“也就是说,你因私事发兵,侵扰百姓,可对?”


    “臣是……”


    桐桐蹭的一下拔出刀来,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在他的部将要动的时候又将刀往前送了送,“王爷再问你,是否因为私事而发兵,侵扰百姓。答‘是’或者‘否’!”


    阿遇看着这位王妃平静的眸子,在感受到鼻子上冰凉的刀刃,他还是点头,“是!臣气急了,行动冲动了。”


    四爷又高声问卢平,“因阿遇发兵,麟州子民受难,可有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几何?”


    卢平跪下,“回禀王爷……死十七人,伤九十二人,财产还未及统计。”


    四爷又问那些被掳来的民户,“你们是否有人死亡?有人受过毒打?有人因此致残?是否有女子因此受欺辱侵害?站出来,本王为你们做主。”


    这话一出,那瑟缩着的民户中这才有人‘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些畜生……党项畜生……女子YIN遍……死二十九人……”


    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里一半以上都是汉人呀!便是有党项人,他们很多血统其实都不纯了,混杂之后家中亲眷也有汉人。


    本来,平时受一点不公正的待遇也已经习惯了。可这一声声的哭诉,竟是叫人心中的不满一下子给释放出来了。


    莫说百姓了,就是站在夏宫宫墙上的汉官心里也愤懑。


    一时之间,上下呼号。


    四爷就看了李成嵬一眼:现在还好玩吗?


    李成嵬的手袖在袖子里,其实党项对女子这方面真不太在意。谁知道汉人的反应这么大!好似女子受辱的事,比叫男人丧命更不能忍受。


    四爷再未曾看他,只道:“夏州乃大宋之夏州,阿遇纵兵为祸,祸害的不管是哪族百姓,尽皆我子民,万万纵容不得。”


    话才落下,一点给人反应的时候都没有,只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再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王妃手举着滴血的刀,而她的脚下正滚着一颗人头,正是阿遇的。


    这会子,只有阿遇的失身倒在边上,血迅速染红了地面。


    上上下下,尽皆安静了。


    足有几息时间,才有人反应过来了。正事阿遇的两个属下,这两人才拔了刀,紧跟着就又是两颗人头落地。


    桐桐看着那些将士:“放下手里的兵器,谁动,诛杀于谁。今儿便是都杀了你们,你们中也无屈死的。”


    便是有人不信,可紧跟着他们信了,若是郡主不砍头,她的刀能更快。刀刀取脖颈,真就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取了七八人的命。


    都是一般的士兵而已,谁敢与之敌?


    “放下兵器!等着受审。反抗者,死有余辜。”


    于是,一把把兵器尽皆扔于地上。种世衡带人迅速将兵器全都收了,然后将人都绑了!


    上下鸦雀无声。


    四爷这才又问吓的站不起来的卢平:“你身为麟州父母官,为何藏匿他人之子?”


    卢平不住的叩首,“王爷,那人说投奔大宋,臣便……”


    “混账!不论身在麟州还是身在夏州,他都是大宋子民,何来投奔?”


    卢平:“…………”狡辩不得,只能道:“臣知错。”


    “你是错么?你是大逆不道!离间夏州与朝廷,此为何罪?这与背弃朝廷有何不同。你之罪,罪在不赦。”


    卢平愕然的抬头往上看,一扭脸看着郡主拎着刀过来了,他急忙道:“王爷——王妃——太祖有言,刑不上士大夫之身——不杀士大夫——”


    桐桐冷哼一声,“那今儿我这姓柴的便抗旨了!此等危害朝廷之徒,留你何用?”


    话音一落,刀高高举起,狠狠的落下,然后卢平一个四品文官的脑袋就这么掉下来了。


    这边的文官有人吓晕了,有人颤颤巍巍的,指着桐桐,“臣要参王爷与郡主……此大逆不道之举,等同于谋反……”


    话没说完,桐桐就冷笑,“尔等为官,不能庇护子民。此时保命却当真是有一套!我问尔等,以朝廷命官之身,收留阿遇之子,是否是诸位商议的结果。”


    一个个的都不敢言语。


    桐桐将刀指向骁将张岜,“本郡主问你,那个蠢主意是否是他们共同决议的?”


    张岜点头,“是!是大人们共议的。”


    “尔等愚蠢的决定,致使百姓遭难。一句不杀士大夫,就能逃命吗?”桐桐喊种世衡,“这等东西,配不上本郡主的刀。拉出来,行刑!”


    还剩十六个文官,十六颗脑袋,都落地了。


    杀了党项十一人,杀了大宋官员十七个。党项那些被逮住的,各自该受什么惩罚还未可知!但今儿一气斩杀了二十八个。


    四爷喊野利遇乞:“劳烦将军派二十八勇士,手举头颅,一路往京都去,送给太后和陛下。沿途宣雍王令,‘凡犯百姓利益者,凡欺辱妇人者,凡离间君臣危害朝廷者,不拘出身何部族,不拘是否为士大夫,尽皆——杀无赦’!”


    第1763章 大宋反派(84)


    二十八骑,二十八颗脑袋,依次而走。


    满大街都是一个声音:宣雍王令——凡犯百姓利益者——凡欺辱妇女者——凡离间君臣危害朝廷者——不拘出身何部族——不拘是否为士大夫——尽皆杀无赦——


    一声一声,叠加在马蹄声中,传的很远很远。


    声音远去了,百姓才反应过来了。不拘是汉还是党项,瞬间发出极大的欢呼之声。


    紧跟着,就有人跪下了,“雍王万——”


    桐桐听见了,赶紧喊了一声:“万安——”可不敢喊万岁!


    “万安!万安!万安!”


    “雍王万安——”


    “雍王万安——”


    ……


    四爷看向李成嵬,李成嵬头上都见汗了,这夏州子民尊了雍王令,那些夏王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卫慕山喜看向四爷:“雍王爷……”


    “如何?”话没说完呢,就听到一声女声接过了话头。


    扭脸去看,可不正是雍王妃么。今儿才知道雍王妃这般好的身手!以前只知道她在金銮殿上棒打御史,后来还知道她陪着魏国公主射猎,箭无虚发。可今儿才知道她乃将才,上阵杀敌必是亦是一员虎将。


    此时,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手里拎着的刀被血迹沾满了,血也已经凝固住了。


    一个女子,杀完人之后手里拎着凶器,眼神镇定,表情放松,甚至于嘴角还带着几分弧度,就这么走过来……没有来的,竟是有些骇人呢。


    卫慕山喜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却再未曾发一言。


    四爷掸了掸袖子上沾染的灰尘,这才道:“京都送了好酒,王妃也备了好菜,本王今日兴致好,哪位若是有雅兴,可去府里共饮一杯。”


    百姓支持,汉人支持,这就是底气。


    四爷转身攥了桐桐的手,往下就走。


    这一动,野利仁荣率先跟着动了。他一动,野利部之人,不管是文是武,紧随其后撤离了。


    咩米氏左右看看,没有再犹豫,跟着野利部也走了。


    以杨守素为首的汉官汉将,随在最后。


    在下面的老者盯着宫墙上的动静,原以为这是散了,他都准备走了。可一看不对呀,这些人都跟着雍王夫妇下来,一路上还不时的低语几声。


    此时再去看宫墙上,却发现人越来越少,竟是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左右。


    雍王竟然能带走夏州三分之二的人,凭的什么?夏州内部的矛盾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了。


    这一行人从百姓中间穿过,老者也跟着去看,结果一抬眼就跟王妃的视线对上了。王妃只轻轻点了头,就过去了。


    这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不同还是什么意思?


    亲随问说:“军帅,去送拜帖吗?”


    不能去!“原路返回吧!”得赶紧回一趟京都了,夏州出大事了。


    可收拾了行李带着人才出城,就被人拦住了。拦人的是两个女子,好似在王妃身边见过。她们站在路边扬着手,不宽的路这可就过不去了。


    老者勒住马,看向亭子。


    就见亭子里,王妃还是刚才的打扮,正坐在亭子里朝这边看。她并未带佩刀,但是衣裳和靴子上的血迹还是崭新的,证明她刚杀过人。


    老者叹了一声,从马上下来了。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在亭子外就站住脚,恭敬的行礼:“臣曹玮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老帅请起。”桐桐看着老者,“本该扶您的,在你面前我也不逞强。真的累了,坐在这里就不想动了。您见谅吧。”


    不敢!曹玮起身看向这位王妃,她笑的很温和,甚至于很亲近,“我回去跟王爷一说您的相貌,王爷就说,必是老帅无疑。他今儿实在是抽不开身,叫我来送送老帅。”


    曹玮此人不一般,其父是大宋开国功臣曹彬,他自己呢,一生无败绩。早前被丁谓陷害,贬谪过几年,丁谓被自己清除出去之后,他又被放在渭州。渭州往北是辽国,往西是夏州,这是边陲陈兵,他常年驻守的。军中一切事务,都归他管。


    此人死后,朝廷给了‘武穆’的谥号。与他的父亲一起,位列宋朝的二十四功臣的昭勋阁。


    另外,他的侄女就是历史上赵祯的那位大名鼎鼎、以贤德著称的曹皇后。


    曹皇后之父行六,曹玮行四。


    他主管对辽、对夏的军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也只能是他。毕竟,辽国人撤了,大宋的探子也没有了,他两眼一抹黑,不来看看怎么能安心呢?


    曹玮坐下了,桐桐将食盒打开,取出两样小菜,又拿出一壶酒,“送行焉能无酒,老帅陪我喝一杯吧,也给我压压惊。”


    曹玮看着正拎着酒壶倒酒的王妃,那手上缠着白色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来。这是使刀用力过猛,震伤了虎口。


    他心里一软,接了酒壶过去,“臣来吧。”


    桐桐就松了手,“夏州之事怪我们未能及时通报给老帅,老帅此来为探军情,我和王爷只有钦佩的,并无他想。”


    说着,就端了酒杯,举过头顶,“这一杯,我替王爷敬您。”


    曹玮只能喝了,喝完就看着王妃因为一杯酒整个都皱成一团的脸。他想了想还是道:“王爷与王妃今日之举,臣心生钦佩。臣亦是不敢将王妃当做寻常妇人,因而,有一些话,臣不吐不快。”


    请讲。


    宣雍王令这其实是非常敏感且要命的事,他不好猜测雍王的意图。因此,在这事上他也不好言语。但是,“士大夫……太祖是真的下令了。您今儿杀了十七个,必然触怒满朝的大臣。”


    “不是大臣,是满朝的文官吧。”


    曹玮低声道:“武职如今都多少文官来兼任的,武官多为副官,因而,您触怒的比您想想的要多。且还有天下读书人!读书人自来高人一等,您这一个杀,杀的不只是十七个呀!还有那么些人的面子、前途、门第、威望……”


    说着,他就叹气,“郡主,挡人财路尚且如杀人父母,您和王爷这般,这是结仇呀!读书人不肯与您罢休的。何况,您送上了把柄。您违背了太祖的遗命,抗旨不遵就是造反。您便是柴家骨血,便是身有丹书铁券,您也一样难逃罪责。”


    桐桐就看曹玮,“老帅,您就说此次的事,那十七人该不该杀。”


    该!


    “该杀就足够了。”桐桐转着手里的酒杯,“百姓遭难,祸乱因他们而起。我和王爷费尽心机,想把夏州绑在大宋身上,然后慢慢的融为一体。可他们在干什么?您是老帅了,您知道要打下夏州,朝廷得付出多少代价,不说钱财赋税得叫多少百姓跟着遭难,咱就说边关将士得多少人丧命?


    今儿若不是这么处理,就等于认同了卢平等人的看法,夏州不属于大宋。若是如此,我和王爷以什么身份在夏州呢?李成嵬若是要自立,请朝廷认其为夏国,到那时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必是要打的!


    “打就一定能赢吗?”


    未必。


    “还是啊!”桐桐就道,“您老见多识广,您来告诉我,除了这么处置还能怎么处置?要么,我和王爷把什么都背了,要么咱们跟李成嵬兵戎相见。若是您,您如何选?”


    曹玮不言语了。


    桐桐这才道:“为了大宋,值得;为了边关的将士不白白送命,值得;为了两地百姓不受战乱,亦值得。有这么多值得,怎么就不能砍了那十七个本就罪有应得的人呢?他们的命是命,百姓和将士的命便不是命么?”


    曹玮起身行礼,“郡主,老臣惭愧!”


    桐桐扶住了曹玮的胳膊,“我和王爷都不是笨人,我们不是不知道后果。但便是万死,只要值得也得去做。天下读书人恨我们,那就恨吧!但老帅勿用悲观,我和王爷应该无恙。您也无须把我们想的过于高尚,人嘛,总得学会自保。敢这么做,那也得是我们心中有数。”


    “郡主何以这般自信?您要知道,太后她……”


    桐桐就笑,“我懂,太后随臣子的主意而变,这一点我和王爷都清楚。说实话,若是太后和官家真的敢治罪我们,我们便是真被治罪了,也只有替大宋的未来高兴的份。”


    曹玮愕然的抬头,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之极。


    桐桐递了一份折子,“知道你要回京,帮我们转呈吧。”


    曹玮接过来,只觉得烫手。


    “没事,你可以看。”


    曹玮赶紧收起来,“臣不敢。”


    桐桐就笑,“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告诉太后和官家,我梦见周世宗了,周世宗说太祖做错了,不可过分的纵容士大夫。”


    曹玮:“”


    “老帅,朝廷怕雍王成了真正的雍王,坐拥古雍州之地,进而自立,威胁朝廷。所以,朝廷不敢真治罪于我们。我和王爷知道这一点,太后和官家也知道这一点。但臣子们各有各的想法,必是要叫嚣的。


    那我总得给太后一个借口吧!这借口糙了一些,但太后会信的。别人说不得太祖,周世宗说得!当然了,有人会选择相信,有人自然是打死也不信的!那就打死好了,我送他去见世宗皇帝,叫世宗皇帝当面给他讲讲道理也行。”


    曹玮:“…………臣一时不知怎么评价郡主了。”


    桐桐退后两步,对着曹玮笑:“你只要知道,我是会挥刀杀人的人便可。当日,我敢棒打御史。他日,许是我敢金銮殿挥刀也不一定啊!那些软骨头不敢干的,我都敢。京都那些人,他们谁有能耐,叫他来跟我对质!谁想要治罪我们,叫他们亲自来夏州。我和王爷随时恭候!”


    第1764章 大宋反派(85)


    二十八骑飞马驰骋,正月极冷,头颅基本还能保持住原来的模样。


    这些人但凡见了人烟,就高喊着雍王令,吓的驿站城池看见他们背着雍王府的旗帜,手里举着头颅,压根就没人敢来。


    于是,这一体,一片安泰的京都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砸进了巨石,顿时水花四溅。


    百姓惶恐的厉害,一时也不能分辨这雍王令为何下到了京都之中,更不明白那一个个骇人的头颅是作甚的。


    惊飞了沿街的百姓,惊动了京城的禁军,然后直到皇宫门口。


    宫里的禁军,城中的禁军,就这么把这二十八人围住了。


    这些人长的潦草,奔的狼狈,浑身上下风尘仆仆,却越发显得彪悍。


    领头的指了指身上背的旗帜,然后从怀里掏出腰牌:“奉雍王之命,请通报,雍王与王妃有礼献给太后与官家。”


    “不管什么礼,下马!卸兵刃!将那腌臜之物弃之——”


    这人哈哈大笑,“腌臜之物!”他举了举手里的脑袋,绘声绘色的学起了当日的情况,“……此乃雍王审判,王妃亲自砍下来的脑袋。其中党项十一,宋人官员十七,一共二十八颗。传雍王令至此,诸位不禀报么?”


    无人敢答话,这可天塌了的大事!杀了党项十一人,宋人这十七个,可都是朝廷命官呀!


    这二十八人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诸位不敢禀报么?若是不敢,我等即刻返回,向雍王复命。”


    那更不行了!


    马上有人去通报,话说的磕磕巴巴的,等把事情的始末说完了,都够外面那二十八个人轮番的把事情说一遍了。


    刘太后问说,“带着二十八个人头来的?”


    是!正举着,在宫外,百姓都围着看热闹听故事呢。


    “说是传雍王令?”


    是!沿街一路喊来,怕是从夏州到京城,他们喊了一路。


    “在夏州,人家任由他们砍了党项人的头?”


    是!他们是那么说的。


    “也把麟州官员砍干净了?”


    是!十七颗脑袋,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刘太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起来身子就晃悠了一下,郭淮赶紧扶住,“大娘娘——您保重啊!”


    “召官家——召四品以上京官上大朝——”


    大朝上,那二十八人被这么带上来了。


    之前因为朝臣要进宫,禁军请这些人去休息去了。管了一顿饭食,好吃好喝的给招待了。这些人跟野人似得,边上放着那样的人头,他们该吃还吃,该喝还喝。把多少禁军的将士给看吐了。


    这会子一召上大殿,满朝上下谁见过这玩意呀。


    当时有晕倒的,有‘呕’的一下就吐出来的。


    赵祯紧紧的抓着龙椅的扶手,急忙闭上眼。太后隔着珠帘,但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她几乎没给撅过去!便是当年逃难,也没见过这样的。


    这二十八满脸不见卑怯之色,将二十八颗脑袋都摆在了御阶上,然后很规矩的退下,“雍王有令,办完差事即刻返回。臣等不敢多呆,若是太后和官家无甚要问的,那臣等便退下了。今日便返回。”


    王曾到底是人老稳健,强压下心中的恶心,“说说!把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说一遍。”


    那就再说一遍,事无巨细。


    王曾敏感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雍王在夏州是真得百姓爱戴。本是被挤的左右为难的局,他愣是以此破局,叫夏州的汉人跟他站在一起。汉人若早饭,李成嵬会很麻烦。所以,李成嵬只能默许了雍王的作为。


    杀阿遇及其部属,赢得汉人的支持。


    杀朝廷官员,硬的党项上下的敬重。


    于是,雍王令便从夏州一直传到了京都,雍王命令夜里部出人办差,野利部就出人了。这些人凶悍异常,但说起雍王和雍王妃却满是恭敬。


    要知道,野利部的武将占党项四成,再加上汉将,这几乎是占了七成的武将吧。


    所以,而今夏州几乎是掌控在雍王手里。虽然才组成的班子,需要磨合,但走到这一步就已经不容易了。


    那地方还是夏州吗?其实,那是雍州了!是实际上的雍州了。


    逼到角落,绝地反杀,这是前期铺垫的好,也是关键时候决断的好。


    若不是违抗了太祖遗命,杀了十七士人,他真该喝一句采了。


    听到这里,再没有问的必要了。他摆手,叫这二十八人走了,留他们就没这个必要。


    人一走,朝廷上瞬间炸锅了:“此乃谋反之罪,罪在不赦。”


    赵祯看着距离他最近的人头,鼻息间全是那股子味道,他‘呕’的一声,到底忍不住给吐出来了。


    郭淮扶着太后,急忙喊:“退朝——退朝——改日议事——”


    退朝了,赵祯病了。


    噩梦连连,看见什么都恶心的想吐。喝不下,吃不进的!


    皇后就这么守着,“没事了,你别想,忘了就好!”


    这么着,竟是汤药灌下去也给吐出来了。


    赵祯有气无力,“你是没看见……那是二十七颗脑袋,是桐儿亲自砍下来的……”


    “看您说的!”郭皇后就道,“郭家本就是武家,我爹说边陲之地,哪一年都得死人。死了有时候还不遭罪了,活着的人才遭罪呢。虽说一次砍了二十八个,可百姓里死的不是更多么?这一次震慑之下,等闲谁敢屠戮无辜庶民?官家,臣妾……身为皇后,第一次说政事,就是想跟您求情。此事,不是雍王之错,亦不是郡主之错……”


    赵祯摁住皇后的手,“朕知道!朕都知道。”说着,就又呕的一声,吐的胆汁都出来了,满嘴都是苦味。


    皇后这才骂道:“杀了便杀了,说一声便是了。何苦弄些脑袋回来,看把人给恶心的。”


    赵祯苦笑,漱口后叫人彻夜的点灯,把寝宫照的通明通明的,这才睡着了。睡着了,梦里光怪陆离,到处都是无头鬼!


    皇后不敢睡,守在边上。半夜了,官家一身一身的冷寒,牙关紧闭的打哆嗦。


    伺候的宫人问:“要请医官么?”


    请什么?这就是吓着了,“熬安神汤来,喝一剂试试。”叫人知道官家吓着了,就更糟了。这么想着,就马上给伺候的人封口,“哪怕传出去一字半句,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一声呻吟,刘太后猛的睁开眼睛。


    郭淮递了热布巾,“您擦擦。”


    “什么时辰了?”


    “才过子时。”


    刘太后用布斤擦了,然后靠起来,看着烛火,“哀家做噩梦了。”


    “正常的!换谁都一样。老奴更胆小,不敢合眼。”


    刘太后拍了拍额头,“你看,怕什么来什么?”


    是啊!谁能想到真就站稳脚跟了呢!郭淮心里知道,治不了那边的罪。可话能那么说呢?他只能道,“王爷和王妃也是迫不得已。不是老奴偏着王爷和王妃,实在是……卢平等人太不会办事了。王爷说的也没错,这不是离间君臣,割裂疆域是什么?这割疆裂土者,那就是反贼。老奴看呀,先治卢平等人一个谋逆之罪,再下旨褒奖雍王和王妃……”


    刘太后一个冷眼扫过去,郭淮赶紧闭嘴了,吓的再不敢说话。


    可第二天,曹玮急匆匆的回来了。


    朝中这次没惊动太多的大臣,除了太后、官家,再就是召了王曾、吕简夷、张耆,还有晏殊。


    晏殊鸟悄的,他现在是尽可能的不说话。虽然自己的学生里有官家这样的,但自己的学生里也有郡主那般的。


    这俩学生收的,都没法说了。


    官家呢,是未必护得住自己。


    郡主呢,是必然连累自己。


    就说古往今来,所有给人当先生的人,有几个比自己更惨。


    坐在这里议事?叫自己来不是议事的,是随时得被拉去当使臣的。一般人不敢去夏州,怕郡主给砍了。但自己不一样呀,自己是她的老师。从人伦上来说,她不能杀了自己。


    所以,自己一定是第一人选。


    坏处是:从今往后自己的主要职责就是常年奔波于两地,跟遛狗似得不得清闲。


    好处是:别怕再被贬谪了。只要雍王不倒,朝廷里就找不出第二个自己。官位是坐的稳稳的。


    他就那么看着曹玮,听着曹玮说。


    谁都没想到,曹玮就在现场。他的陈述跟那些人陈述的还不一样,因为身份不同,角度不同嘛。


    曹玮很明确的给出了结论,“夏州只怕现在就已经出变故了。自从雍王和郡主去了西北,党项李氏就像是遇到了瘟神,就没顺畅过。”


    大家懂这个意思,他是说:哪有那么些凑巧的事,不过是有人刻意算计而已。


    谁能算计这个事呢?谁得利了,就是谁算计的。


    事到如今,反推回去就可以推断,雍王是步步为营,走到了如今。


    “诸位想想,李德明算一英雄,就那么死了;李元昊算一枭雄,亦死了。紧跟着,借用李成嵬杀了李成遇,又利用李成嵬的借力之心,进入了夏州。那么接下来,雍王又岂会容许李成嵬活着?”


    所以,夏州不是夏州,是雍州了,对吧?


    曹玮将折子递过去,“这是王妃托付的,请臣代为转交。”


    然后折子在几人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差点没把人给气出个好歹来。


    怎么办呢?关起门商量半日,最后的结果是:派晏殊为钦差,给雍王夫妇送赏赐。


    没错,朝廷要脸面呢,不能把周世宗搬出来,更不能说什么周世宗说太祖错了的话。他们帮着遮掩了杀士子的罪过,判定卢平等十七人谋逆。


    谋逆为十恶不赦,再是士子也不行。


    于是,雍王夫妇杀他们不仅无罪,还有功于社稷。


    曹玮看着圣旨传到晏殊手里,他无端的想起郡主那满是讥讽的眸子:没错!真的被雍王和郡主说准了,满朝上下真的无人敢出面叫板!


    第1765章 大宋反派(86)


    “找个人……杀了他……”


    李成嵬凑到卫慕山喜的跟前,几乎是脸对着脸的吼了一声。


    卫慕山喜皱眉,朝后退了一步。此人比之老夏王差远了,比之自己的外甥兼第一任女婿李元昊也差远了。


    杀了雍王?怎么杀?


    李成嵬又朝前一步,酒气浓烈,他一把揪住卫慕山喜的衣领,“部族中的勇士呢?若是没有,那找不到刺客么?重金许诺,高官厚禄,只要能杀了他,怎么都行。再或者,选美人赠之……总能……”


    卫慕山喜抬手一把将人推开,“夏王喝醉了,等酒醒后再谈吧。”


    说着,也不管一把将人掼在了地上,扭头就走了。


    一出来碰见端着饭食而来的女儿卫慕氏,他站住脚,盯着女儿的脸,“这是怎么了?”


    卫慕氏将脸撇到一边,“无碍,摔了一跤,蹭到了。”


    眼角嘴角有清晰的青紫印记,这怎能是摔的?


    卫慕山喜朝大殿看了一眼,“他打你了?”


    卫慕氏抬起头,朝父亲笑了笑,“父亲,我能处理。”说着,继续端着托盘走了。


    路过的时候卫慕山喜扫了一眼那个托盘,托盘里有几样饭菜,可也有一碗汤药。那个汤药的味道……似是在哪里闻到过。


    他回头望向女儿的背影,没有再言语。


    卫慕氏推开了大殿的门,走了进去。李成嵬还在里面躺着,一身酒气,可眼神却清明。一听见有人进来,先摁住了腰里的腰刀。扭脸一看来人,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手却未从腰刀上拿开。


    卫慕氏将托盘放下,跪坐于李成嵬身侧,“王,您该用膳了。”


    李成嵬抬起手放在卫慕氏脸上的伤口上,“疼吗?”


    “不疼。”


    李成嵬在她的嘴角使劲的摁了一下,“现在呢?”


    卫慕氏不由的‘嘶’了一声,但还是道:“不疼。”


    李成嵬眼神变的凶狠,更使劲的摁了,“疼吗?”


    卫慕氏一躲,“疼。”


    李成嵬冷笑:“想念李元昊么?他可抵三马?嗯?”说着,蹭的一下坐起身来,低声道:“那要么,我把你捆绑在马棚里,叫你与马为伴儿去?”


    卫慕氏顿时一个激灵,“妾真未曾说过那话!那都是……都是雍王妃信口开河的瞎说的!妾敢与魏国公主对质!您得想想,为何之前雍王妃不说那话,得等到辽国使臣都走了,魏国公主也不在夏国了,她才那般说呢?”


    说着,她就举起左手放在胸口上,“我以天神起誓,我若有丝毫看不起夏王之处,叫我不得好死。”


    李成嵬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真没说过这个话?”


    “您想想,李元昊在兴州能有几日?他常年驻守于外,但凡在府里,府中女人十多个,在外面还有没藏黑云那般的女人……便是一头驴,它能……能旦旦而伐、不息不止么?什么可抵三匹马,都是雍王妃杜撰来的。这是要离间我们呀!或是王爷还不曾看清楚雍王夫妇对夏国的觊觎之心?”


    李成嵬认真的看了卫慕氏一眼,这才起身,“你说的很是,是我错怪你了。回头赐你一斛珍珠戴着玩吧。”


    卫慕氏忙跟去服侍用饭,然后指了指那汤药,“臣妾觉得甚好,但您要是舍不得您那些美人守空房,不妨试试这个。这是巫医给开的,您可叫巫医瞧瞧再喝。”


    李成嵬拿了筷子,说卫慕氏,“对了!之前本王对岳父说了几句气话,你去亲自选几样礼物,叫人送去吧。”说着,就看身边服侍的人,“内库的钥匙给王妃,以后内库归王妃管。”


    卫慕氏乖顺的应了,起身接了钥匙走人了。


    人一走,李成嵬便放下了脸,抬手指了指那饭菜,说近侍:“端去喂狗。”说完就将汤药端起来,全都倒入盆栽花盆里了,顺势在给花盆里浇了水。


    放下水壶,他召见了讹藏氏,“外祖父,卫慕氏……不可靠了。”


    那该如何?


    李成嵬贴身取出一封信来,“您看看。”


    “萧海里?他?”


    “而今,除了此法还能如何?一则,我们需要清除雍王;二则,我们需得清理党项内部。不杀一次,是不足以震慑的。”李成嵬低声道,“我试探过卫慕山喜,他不认为‘杀’能解决问题。换言之,他不愿意只为了本王搭上卫慕家的前程。可他能退,咱们能退么?”


    讹藏酋长好奇的是,“这信是谁送来的?”


    “没藏讹庞。”没藏氏虽是小族,但因没藏黑云的缘故,不可能跟雍王一系走的近,又因跟野利一族结仇,如今很是尴尬。对方主动示好,当然得接着。


    讹藏酋长就问:“没藏讹庞何时与辽国人有了来往?城中是辽国的探子没清理干净?”


    “并非如此。”李成嵬低声道,“是。辽国的探子被清理之后,萧啜不联络了一下没藏黑云。此女天生妖娆多情,多少男人忍不住与她春风一度。她手里自有消息,原不过是萧啜不留下的一个线头,为的是辽国便是没有探子,可也能有途径得到重要消息。


    他离开夏国之后,给一行商写了信。叫那商人下次来夏国,记得捎带一箱子金子,这是许给没藏黑云的好处。可不巧,他带回去的那些探子知道回去必是死路一条,便设法逃走。逃跑的人死了九成九,只有两个带伤跑出来了。


    许是夜里追捕,萧啜不的人误伤了给行商送信的人。这俩侥幸的探子是想从送信人的人身上找些干粮银两,却没想到意外的得了这封信。信里除了叫她注意夏国的动静之外,还叫他注意萧海里的动静,说此人对夏国图谋不轨,怕是想趁着夏国内部不稳的情况谋取夏国……”


    讹藏酋长就懂了,“这两人看了信,觉得能投奔萧海里。于是,萧海里便得了信,也恰好他确实对夏国有所图谋……”


    谁知道呢?许是之前并没有明确的念头,看了信之后他有了这个念头也未必。


    “那没藏黑云为何背弃了萧啜不?”萧海里怎能与萧啜不比呢?


    “没藏黑云想做王后。”


    “萧海里要什么?”


    “萧海里出兵,只要咱们与回鹘接壤的两个州。”李成嵬低声道,“若不借这个力,雍王联合野利、咩米就要占夏国为已有了,而我们几乎无胜算。若是借这个力,丢失的只有两个州。萧海里不蠢,他知道他不是雍王。雍王在夏国有人拥戴,他没有。他只想在河西这一条商路上有他一席之地。咱们以两州之地,换夏国江山稳固,本王以为——值得!”


    “可萧海里……有这个本事么?”


    李成嵬就问说,“若是咱们答应与之合作,萧海里便不是辽国的罪臣,他难道不知道跟大辽朝廷求助么?大辽明里不帮,那暗里呢?”


    讹藏酋长看这个外孙,这是逼到绝路上,脑子比谁都会算计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如此,你就是背弃了夏国,背弃了党项……”


    “我知道!这事一旦……我将承受族内的怒火。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为何不能为了我的命选这条有一线生机的路呢?”李成嵬说着,就缓缓的跪下,“外祖父,连您也要舍弃我了么?”


    讹藏酋长看着跪在膝下的李成嵬,“我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鬼迷心窍,叫你登了这王位。当时若是留着李成遇,他哪怕是个活死人,只要他在……管他谁算计谁,你只要乖顺,至少是有活路的。”


    李成嵬仰着头,“外祖父,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成王败寇,在此一举了。”


    讹藏酋长缓缓点头,“起来吧!此事需得密。”


    桐桐看着陈彦东送来的药材单子,“你是说,这个野麻夏宫里又采购了?”


    陈彦东皱眉,“属下不知道对方是否确实为夏宫中人,只是对方用的香味道奇特,也确实是夏宫中常用。您也知道,但凡药铺中的学徒,这靠着嗅觉识别药材也是能的。


    他们都说八九成是,那估摸着应该是跟夏宫有些瓜葛。您之前说了,这野麻使用需得谨慎,军需采购还得严格审核,私人采买不管是谁都应该记住。”


    桐桐点头,这不是好东西,一般人把控不了量,真要是蔓延开了就坏了。陈彦东这个人做生意很鬼,他其实是垄断了夏州往西九成的药材生意。但偏偏呢,他把生意一半放在明处,一半放在暗处。


    这一点自己也理解,这是鸡蛋不在一个篮子里放。毕竟他掺和的事挺杂,怕不明不白的被牵扯了,再把家业给彻底毁了。


    这么着的好处是,只要不出事,一样挣钱。可真要是出事了,毁也只毁一半。他还能东山再起。


    桐桐往后继续翻:“都是道观、巫庙采买的多?”


    是!这是炼丹的必须品,人家有需求,咱也不能一点也不卖。只是卖给了谁,卖了多少,咱都得记下而已。


    桐桐翻了两页,又给倒回来了,“这个巫庙……我瞧着眼熟。”


    陈彦东探头一眼,有些尴尬,“就是那个野利将军的前夫人……”


    没藏黑云?桐桐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此女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她儿子继承了李元昊留下的皇位,她便与其兄没藏讹庞掌握了西夏的权利,几乎与摄政太后无异。死的也很传奇,她先与野利遇乞的财务官李保贵私通,又与李元昊的侍卫官保吃多私通。最后,是她带着保吃多去贺兰山狩猎的时候,半路被李保贵截杀,然后死了的。


    这么一个女人,跟自家无和解可能。


    她要这么些野麻做甚?


    除了控制男人,桐桐还真想不到其他可能。


    第1766章 大宋反派(87)


    桐桐想要获得什么消息,现在真的特别容易。


    在很多党项贵族眼里,贱民压根都不能算是人。可这些人便是用泥雕塑,也会给桐桐塑个像,这便是生祠。


    其实,她干什么了吗?就是教他们给牲畜瞧病,教一些妇人怎么给人接生能保证妇婴最大可能的健康。若说再有什么善举,那便是不忌讳的给他们一些方子。


    去草场会摘草叶、挖草根出来,告诉他们有什么病了用什么来治。或是哪里伤了,拿什么草怎么用稍微能起一些作用。


    这些人是没钱找大夫的,一般都是找巫。


    郡主会问说:“难道你们夏王去瞧大夫吃药,就是不信巫神么?”见人无言以对,她会很笃定的道,“吃药跟信巫神不相干。我去拜访过老巫师,这话是老巫师说的。谁要是不信,只管去问。”


    于是,大家心安理得的开始用药了。


    没钱没关系,出了帐篷满地都是草,这里就有药。


    风寒了,熬着虽没有更好,但也没有更坏。往年因为伤寒死很多人的,可今年只要熬到天暖和,终归是缓过来了。


    腹泻了,顺手揪些草回去熬着,三五天也能止住。


    有时候遇到郡主了,她还给小二揉摁,且从不避讳的教人。三两个月的婴孩要是哭闹,以前就放到巫师的帐篷外面,而现在,摁了摁揉一揉,孩子很快就好了。


    所以,那些如奴仆一般的人都视珍视他们生命的人为神明。


    桐桐只是故意偶遇了没藏黑云的马夫,问他可知道没藏黑云接触了什么人,这马夫连磕巴都没打,能说的不能说的,倒的特别干净。并且赌咒发誓,绝不会叫人知道他见过郡主。


    晚上对着这份名单,桐桐还是叹息。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一个人对着灯发呆,“怎么了?”


    桐桐将名单递过去,“……我怀疑李成嵬会卖了夏州。”


    四爷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觉得桐桐这个思维模式当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你要知道,所谓的夏国,迄今为止才多少年呀?一个多民族的地方势力,是很构建起你心里那种家国体系的,明白吗?他们是慕强而生的,以部族为先……”所以,不能以你的道德要求去看待这些人。


    若你挑出你的思维模式,你就应该猜到,他肯定还会借力的。


    四爷就说,“我以为他会暗地里跟辽国联络,萧啜不应该会暗中插手。可照你这么分析,应该是萧海里上了萧啜不的当了。跟李成嵬直接联系的是萧海里。”


    桐桐‘嗯’了一声,“该叫起风了。”


    嗯!那就起风吧。


    “阿嚏!”晏殊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这个时节,京都该是桃红柳绿的时节了。满城的百姓都该出门探春了!若是能邀三五好友,沿河而行,买一支春花簪于鬓角,提一壶春酿饮一杯,在借着水音听一曲歌姬的好音,评一评填词人做词的优劣,这该是何等惬意的日子呀。


    如今呢,西北的春如此的荒凉,西北的春风也如此的冷硬。


    昨晚一场细雨,好似越发冷了。


    远远眺望,倒是也是一片绿意,可这全然不是京都的温软。


    富弼扶着岳父从马车上下来,“您瞧,兴州就在那儿……”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土黄色的城郭倒也有些气象。


    晏殊看看这狼狈的一行人,“再有半晌就到了,都休整休整吧。”


    休整就是洗把脸,别灰头土脸的,不能丢了朝廷的脸面。


    边上就是湖,如今冰雪消融了,水鸟掠过湖面,景色倒也别致。


    晏殊蹲下,掬水洗了脸,站起身来再看周围,不远处还有水稻田,只是这个时候为何田里无一人呢?


    他问富弼,“之前你来的时候,可见过这般的情景。”


    哎哟!还真是跟以往不同,“莫不是出事了?”


    “快!快!”晏殊转身就上马车,“情况不对!”之前曹玮就说怕是夏州近期有变故,这次说不得还真被自家给赶上了。


    可还没跑出二里地呢,突然就觉得不对,大地开始震颤,拉车的马儿开始受惊,不安的在原地打转。


    这次护送的禁军是晏殊自己挑的,选的是狄青。


    狄青带出来的都是郡主的故人,大家也都懂,都怕有去无回嘛。


    这会子一乱,狄青就马上喊:“晏大人,下车!脱官服!快!”


    晏殊又从马车上被抱下来,官服脱了,官帽摘了,顺手藏在边上的芦苇丛中。


    至于带来的赏赐,顾不上了。直接给马屁股上划拉了一刀,由着马儿受疼,四下里跑去。


    然后呢?


    狄青带着禁军都是骑着马的,只能把晏殊、富弼等文官全给塞芦苇深处,“这里地方湿,容易陷马,等闲不会找到这里。几位大人在这里躲着。切记,不可往深处去了,陷进去难出来。就在原地呆着,不要出声。”


    “那你们呢?”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是聚拢在此地太惹眼了,反倒是给诸位大人惹麻烦。”


    不等富弼再说话,狄青打了一声呼哨,五百人马瞬间翻身上马,朝着城池的方向而去。


    晏殊‘哎哟’一声,“城中情况不明,他们那么多人,万一情况不好,岂不是自投罗网?”


    富弼摇头,“不会!狄青他们跟郡主……是另一种属实,他们应该是觉得以郡主的能耐不至于被困住的是她和雍王。”


    晏殊:“……那为何不带咱们走?”一匹马上不能驮两个人吗?


    富弼才要说话,那马蹄声竟是充耳可闻了。


    晏殊闭嘴了,在这春寒料峭的西北,藏身这湿地的芦苇丛中。蹲是蹲不久的,除非坐在。可坐下就得一屁股泥,怎么办?


    嗳!有辱斯文呀。


    另一个陪同的文官在资善堂教过四爷,这会子就道:“晏大人,别讲究了。这要是王爷和郡主赢了,咱还有的活。要不然,谁知道落入谁手。”


    是啊!谁知道会落入谁手呢?


    马蹄声近了,千军万马一般呼啸着从眼前飞驰过去。


    富弼连呼吸声都屏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岳父:辽人。


    晏殊一屁股坐在低声:完了!这怎么跟辽人开仗了呢?这万一蔓延开来,辽宋之间几十年的太平,这就没了?


    富弼‘嘘’了一声,现在什么都别说了,除了等还是只能等。


    “再等等!再等等!”李成嵬紧闭夏宫大门,手持利刃站立于大殿之中。


    讹藏酋长想起站在城墙上看到的干净、安静的街道,再一次劝道:“王爷,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咱们的谋划被人露出去了,雍王府早有防备。城中家家关门闭户,所有百姓足不出户,这是连夜通知的,可咱们竟是一无所知。”


    李成嵬看着讹藏酋长,“我再说一遍,大辽的万余人马已经到了城外了。咱们内宫还有三千人马。胜败之数乃五五,急什么?”


    “王爷,如今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您是夏王,只要您肯投降,雍王必不能杀你。只要人不死,就还有可……”


    话没说完,就觉得背后一疼。他僵硬的扭过脸去,看到的是没藏讹庞的脸,“你——你——”


    李成嵬蹭的一下亮出兵刃,对着没藏讹庞,“你要造反?”


    “王爷!不是臣要造反,而是讹藏老将军在动摇军心呀!”他利索的收了兵刃,“王爷,您是对的!胜负乃五五之数,现在还不是时候。大辽所向披靡,臣笃定,来的不是乌合之众,而是大辽的虎贲……”


    李成嵬看着倒在地上,嘴里吐着鲜血的老人,他拿着刀的手一松,兵器‘啷当’一声掉地上了。他腿一软,往下一跪,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外祖父,都到了现在了,您为何要变卦!为何要变卦!你说的对,我是夏王,雍王为了党项人心,也不会轻易杀我。那为何不能等到最后一刻呢?为何不能?是你怕了!是你不想护着我了。”


    老人眼里都是失望,不住的摇头。


    李成嵬蹭的一下站起来,喊没藏讹庞:“走!督战。”


    人走了,大殿里只剩下讹藏酋长,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此时,有个不大的孩子从后殿钻出来,一点一点的靠近:“老将军……”


    这孩子身上一股子臭味,是清理秽物的小奴吧。


    小奴从怀里拿出一包黑乎乎的东西,“我……我给您止血……郡主娘娘给的方子,大家都拿这个配药,管用……”


    讹藏酋长闻到了草药味儿,然后便人事不知了。晕过去之前还想着,我要不死,竟是受了她的恩惠。


    城外,喊杀声震天。


    杨守素和野利仁荣站在高处,看着战局。


    野利仁荣第一次知道:“雍王能骑射?”


    杨守素也是第一次知道!宋人以武事为鄙,文人舞剑朝廷都不能用。雍王素来也以文人的面目示人。可今儿,雍王一身戎装,身披铠甲,骑在一匹骏马上。


    开战第一箭是他射的,射中萧海里坐骑的眼睛,马儿手疼,撂了蹶子,将萧海里颠下马儿。


    这一箭射的极为漂亮,呼喊声响成一片。他并不领军,只带着亲卫数百与夏州将士一起冲杀。


    此情义所致,野利遇乞和野利刚狼自觉的将他们自己当做雍王的两翼,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护卫雍王前行。


    而那位郡主更是身先士卒,带着数百精锐冲锋在前。


    野利仁荣问说:“郡主为何不射杀?”不是说箭无虚发吗?


    杨守素袖手站着:“那是要活捉辽国将领。”这是牵扯到夏州接下来安定的大事。


    第1767章 大宋反派(88)


    萧海里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个柴郡主就是个疯子。侧挂于飞驰的马上,一箭比一箭更快。第一箭被她射中了帽缨,他还以为她射偏了。


    可紧跟着第二箭,他正好从铠甲的肩胛缝隙里穿过去,射中左肩,这就不对了。


    他还没得及躲第三箭,箭簇又至,箭簇又从射中右肩,跟左肩正好对称。


    好大的臂力,好快的速度。


    他朝后一躺,躺在马背上:第四箭过来,他不知道这女人奔着哪里来的。


    这次,哪里也没疼,马却嘶鸣一声,狂奔出去了。他抬头一看,这个疯女人,第四箭竟是冲着自己的□□来的,只差一指就射中自己的命根子了。如今,箭留在马背上,马儿受疼,疯了一般冲出去了。


    这是废了的第二匹马了。


    马儿冲的太快,眼看就要跟这个女人错身而过了。却不想一根鞭子直接绕上了他的脖颈,生生将他从马上拖下来。在她以为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两条腿被绳索缠住了,这女人也可算是放了鞭子,走她的去了。


    一个照面,萧海里知道,自己这是被俘了。


    紧跟着,象征着萧海里的旗帜,被人一箭给射下来了。跟着他的有两三千的马匪,这些人跟将士可不一样。一看情况不对,瞬间回转,这就撤了。


    军心马上涣散。


    而这不逃的就是大辽的军队,那临危不乱手举起来安抚将士的,应该就是这支军队的将领。他的手腕上绑着黄色的丝带,这应该就是标识。


    此人见识了箭术,瞬间,他的座驾前就竖起一层层盾,射是射不穿。


    “射——”


    箭簇如飞朝桐桐扑来,她翻身下马,脚下一蹬马肚子,借着这股子力量,贴着地面直冲甲盾。这一层层的护卫统帅,手持厚重的盾牌不说,身上还会踩上袍泽,是人墙一层一层的摞起来,方能护的严严实实的。


    可这样,地基是最不稳的,也最怕从下面攻击。


    长剑亦是贴着地面,从盾牌下伸进去,此中一人的脚,剑再一翻转,只听得一声惨叫之争,盾牌墙瞬间垮塌。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见这人借着这些还没来得及倒下去的盾牌,脚尖一点,翻身上去借力之后,一剑便扫了过来。


    才侥幸躲过这一下,谁知道这竟是徐晃了一剑,人已经落在他的马背上,剑也架在他的脖子上。


    主将被擒,军心涣散。加之与桐桐一起冲过来的几百精锐已至,瞬间,战局占了上风。


    桐桐问挟持住的这人,“你叫什么?”


    这人脖子往前冲,明显是要抹脖。


    桐桐的剑朝后一躲,抬手将人打晕了。她只能下令,“若是不降,那便杀!”


    杀——


    杀——


    杀——


    桐桐回头去看四爷,种世衡带着人将他护在中间,两翼有野利家兄弟冲杀。到了他这中路都不剩什么人了。但这个敢上战场、能上战场的态度得有。


    四爷是对的!不需要提前偷摸的养几千人的人马。就是这么没有一兵一卒才是真正的诚意。


    这一战,直杀到日暮。八方围剿,怕的是溃兵为祸。


    怎么清理战场那不是四爷和桐桐要做的事。桐桐将战俘交给野利遇乞,“带回去捆结实,这家伙在求死。”


    明白!


    四爷说桐桐,“走!回去。”还有李成嵬要处理。


    狄青骑马过来,身上也有伤,“王爷,王妃,晏大人和富大人还在城外——”


    远么?


    “不远,快马一个时辰能打个来回。”


    桐桐就说四爷:“那你先回城,我接了先生就过去跟你汇合。”说着看向种世衡。


    种世衡点头,“您放心,我寸步不离。”


    桐桐又看向之前新收的张岜,这家伙是麟州的武将,朝廷他是回不去,也不敢回了,便留在四爷身边做了亲随。此人平民出身,悍勇非常。之前在战场上的表现桐桐的也看在眼里了。


    这会子小伙子一被看,马上道:“臣晓得。”


    桐桐这才调转马头,催马去接晏殊。


    晏殊等听的见那万马奔腾声,也听的见喊杀声,直到声音小了一些了,才敢探出头来。天黑了,远远的又有马蹄声传来,极快,但人应该不多。


    不大功夫,远远的听见一个女声喊:“先生——先生——出来吧!没事了。”


    富弼赶紧起身,“是郡主!是郡主!没事!”说着,就大声的喊:“王妃——这里——这里——”


    嘿!瞧这给狼狈的。


    桐桐从马上下来,举着火把看自己这位先生,“两年未见,先生风采依旧啊!”


    我什么风采我知道!


    这么腹诽着,就动了动鼻子,“这什么味儿呀?”


    富弼轻轻拉了岳父一下,这能是什么味儿,必是血腥味了。


    桐桐没那个时间了,只喊狄青,“一人带一个,快!”


    那是真快呀!


    晏殊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要被颠散架的时候终于进了城了。那一路上浓烈的血腥味,四处奔跑的受惊的马匹,正在清理尸体的将士。


    这一路上,只能听到郡主打着呼哨的声音。


    这边打了呼哨,那边有人回应呼哨声。一声声响彻夜空,听的人心里发毛。


    他问带着他的狄青,“喊什么?”


    “郡主若是不出声,别人听见马蹄声,把咱们当敌军怎么办。这一路通畅,就是郡主与将士联络呢。”


    直到进了城,城中重兵布防,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一人举着一个火把,把城里的路照的通明,他这才看清楚,好似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马行的依旧很快,前面乌泱泱的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儿来。


    晏殊这才看清楚,这是夏宫的外面。正前面站着的是雍王,两边都是夏州的文武大臣。郡主一到,这些人自觉的退后,给让出位置来。


    桐桐将马停在四爷边上,问说,“怎么样?”


    四爷朝晏殊等人看了一眼,只点了点,就指给桐桐看,“各部族的长老都在上面。”


    这些长老进皇宫干什么?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人老成精,他们知道再不出面,党项就被打散了。


    桐桐啧了一声,这可真是!没想到没说通李成嵬,却被李成嵬给当成了人质。


    四爷喊李成嵬:“夏王,你与马匪勾结,出卖党项,已无狡辩可能。那一重重关卡,马匪是怎么过来的,你用了哪些人,如今是人尽皆知了。大错已铸成,这些长老可都是为你李氏出生入死过的。你忍心用他们做盾牌吗?”


    李成嵬躲在人后,朝下面喊:“雍王,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想叫我放了他们也行,你亲自送去出关,我要去西域……”


    “夏王,坐一日王位,便不可弃国弃民呀!”四爷说着,就又喊道:“卫慕老将军,您是追随老夏王的旧人,夏州有如此基业,你功不可没。而今,也只有你能劝劝夏王。今儿真的要血溅夏宫么?说起来,不过是内部的纷争而已,亦不是大事。难道您要让老夏王在地下也寒心么?若是如此,您这是上不能保君王,下不能保庶民,便是族人,您也不管不顾了么?”


    这话说的,晏殊的心都跟着抖了。


    卫慕山喜是李成嵬的老丈人,这会子雍王说什么保君王、保庶民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那句:便是族人,您也不管不顾了么?


    这是在质问卫慕山喜:你要拉着你的族人一起为这样的君王陪葬吗?


    连老夏王那样的君王,你都未曾完全尽忠,此时,你要为李成嵬这样的人尽忠吗?


    你是功臣呀,你是卫慕这么一个大族的酋长呀,我能杀了你吗?只要你再立功,你一样是功臣,也给了我赦免卫慕一族的理由和借口。


    晏殊懂这个意思,这不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暗示卫慕山喜弑君吗?


    卫慕山喜看着李成嵬,李成嵬的刀放在自家女儿的脖子上,此时,该怎么选呢?


    他还没动呢,就见站在李成嵬身后的没藏讹庞动了,他手里的兵刃猛地往前一送,正中李成嵬腰部。


    李成嵬正要回头,卫慕山喜到底是动了,一手拉过女儿,一手挥刀,砍在了李成嵬的脖颈上。


    血柱喷了卫慕氏一脸,可以笃定,李成嵬死了!


    死彻底了。


    没藏讹庞大喊:“雍王殿下,我已诛杀李成嵬,愿奉雍王为主!”说着,朝下打开,“打开宫门,迎新王回宫。”


    夏宫的大门缓缓的开启,四爷下面,扶了桐桐下来,两人率先往宫里去。


    狄青扶着晏殊混在人群里跟着,颇为不自在。晏殊是胆颤心惊,竟是有人主动提出要奉雍王为主,接下来会如何呢?


    他是万万没想到,进入了夏宫的大殿,雍王并没有去坐那把龙椅。


    而是站在了正前方,看着大殿。


    大殿里安安静静,文武官员各就各位,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大宋钦差就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站在大殿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四爷越过他们,问说,“没藏讹庞何在?”


    一个中年的武将站出来,“臣在。”


    四爷面色冷然:“是你们没藏兄妹为夏王与萧海里牵线搭桥的,可对?”


    没藏讹庞愣了一下,单膝跪下,“雍王,臣与没藏家愿意奉您为主。”


    四爷没言语,桐桐一步一步的从上面走下来,看着没藏讹庞,“以胞妹为饵笼络人心,以君王之名换的苟且求存,以割疆裂土为代价换得荣华富贵。没藏将军,叫胞妹出卖色相,此为无人伦;弑君求生此为无人品;若说这都可谅的话,那你是否还记得,雍王有令,凡是割疆裂土者,不论何部族,杀无赦。”


    话一说完,手中的刀便举起。


    这一刀下去,人头滚落……


    第1768章 大宋反派(89)


    晏殊狠狠的闭上眼睛,他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狄青这小伙子很靠谱,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侧身站着,将自己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的。


    可是,这血腥味自己是闻得见的。


    真没浓烈的味道,他都不敢想睁开眼看到的是什么场景。


    富弼年轻,将脸扭过去了,就再不敢扭过去看。还有其他几位文官,有直接吓晕过去的。


    四爷皱眉,说晏殊等人,“诸位去偏殿稍候。”说着,就看了种世衡一眼,种世衡带着人将一个个的都搀扶出去了。


    与之相比,这朝堂上的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不管是不是有惊讶或是别的神情,但至少没有害怕的。


    四爷又看向卫慕山喜,“老将军,你出列,本王有几句话问询。”


    卫慕山喜站出来,一言不发。


    桐桐心里叹气,她记得史书上,卫慕山喜是被李元昊给溺死了!卫慕山喜想反李元昊,跟李元昊的母亲合谋,导致了李元昊弑母,也导致卫慕山喜全族被抛进黄河溺死。


    这是一个致力于干大事,却总也干不成大事的人。


    四爷问卫慕山喜,“李成嵬所为,你提前是否知情?”


    卫慕山喜摇头,“臣事先并不知情。李成嵬跟臣的女儿不睦,经常殴打于小女,因此,他对卫慕家并不完全信任。”


    四爷又问:“出事之后,你如何做的?”


    “李成嵬胁迫了臣女,诸位长老皆可作证。”


    四爷叹了一声,“人有舐犊之情,本也无可厚非。护女与护持部族与诸位长老比起来,你把你的女儿看的更重。本王理解!理解。此选择无对错。”说着,就叹了一声,喊野利遇乞,“带人送卫慕山喜回府。”


    在偏殿的晏殊心里一哆嗦,没治罪于卫慕山喜,可这与治罪何异?说卫慕山喜在要紧的时候护着女儿没错,那是不是对诸部族的长老见死不救也没错呢?关键的时候先顾着女儿,那你回家当家长去吧,出来做的什么官呢?不能护持百姓子民甚至于部族,要你何用呀?只给你女儿做父亲,这也是一种慈悲啊!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卫慕家打发了。没治罪,但部族内部是不是要争一争了,这个酋长还适合卫慕山喜这一支吗?换了酋长,再给施恩,便什么都有了。


    可以说,这对卫慕山喜而言,还不如降职处置呢。


    满大殿的人都没有言语,这个处置……也算是公允。


    在卫慕山喜要被带下去的时候,桐桐出声了:“传卫慕氏王妃。”


    卫慕山喜站住了脚,回头看这位雍王妃。


    桐桐没看此人,她琢磨的是怎么把这位卫慕王妃的封号给夺了。这不是儿戏!别觉得一个遗孀就无碍。


    不是的!草原部落女人是能继承男人的遗产的。卫慕王妃这个女人不厉害,但架不住她身后有人呀。


    说实话,自己要是卫慕氏,在李元昊死后嫁什么李成嵬,我自己做主不行吗?回头过继个孩子来,我一样主政。


    她得想法子削了卫慕王妃身上的封号,其他的地方优待都可以。


    卫慕氏被带进来,自然是不跪的。她甚至扬着下巴,问说,“雍王与李元昊是否为兄弟?”


    这是想吃李元昊的遗产吗?


    桐桐没有答话,只看她。


    人家还是扬着头,“从党项继婚之例……”


    还想叫四爷继续纳她呀?


    桐桐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卫慕氏,我瞧不起你。你为人子女,全不顾念你父亲如今的处境;你生过孩子,做过母亲,孩子被戕害,你可有为你的孩子做过什么。


    不提你做人妻子,是否跟丈夫有夫妻之义,毕竟嘛,夫不当人,你何须有义?只是,你为人女、为人母的所作所为,说一声你不当人,错怪你了么?


    人说,侍君如侍父母,你待父尚且如此,何以能忠君;身为王妃,该抚育治下百姓,可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庇护抚育,又有何德何能忝居王妃之位。


    另有,你身在夏宫,掌管宫务。对此次李成嵬之事,你当真不知情么?当然,我也不能臆测。这样吧,你先跟卫慕大人回府,容我三日时间审问宫中奴仆。


    若是你只是私德有亏,我会上奏朝廷,削去王妃封号,还你自由之身,以后婚嫁一盖自由;若是你确涉李成嵬案,定斩不饶。”


    说着,就喊人:“来人呀,宣巫医、请郎中。”


    这是作甚。


    桐桐叫大夫给卫慕氏号脉:“可有喜?”


    并无!


    桐桐又问跪在外面的宫人:“李成嵬与卫慕氏多久未曾同房了。”


    半年。


    桐桐回身看着满朝的大臣,“每个女眷我都会彻查一变,以免混淆血统。”


    晏殊:“……”这意思就是:别给我整遗腹子那一死出,路堵住了,没戏。


    四爷:“……”倒也不用周全至此吧。


    卫慕氏的脸一瞬间煞白,自己这一跟回去,自己又能过什么好日子。况且,李成嵬的事情自己确实知道。而今,对方死揪住这事不放,是什么意思?


    前脚不惩处父亲,后脚却来查自己。


    真要查出来,敢问是自己能逃脱?还是父亲和家族能逃脱?


    这位郡主当真是杀人不眨眼。


    桐桐看着她:“我以天神发誓,一定能查清真相,绝不叫无辜之人蒙受冤屈。所以,回卫慕家去吧,安心等着,三日必见结果。”


    青娘带着人将卫慕氏送出去,叫卫慕山喜给带回去了。


    卫慕山喜一看女儿那样子就知道了,他顿时心如死灰。这次的事,除非自己和女儿死了,否则,这对于卫慕全族而言,是永远过不去的。


    他回头去看,突然就笑了。原来杀人还有这么杀的!明面里能砍你的头,可暗地里一样能用局势逼得你不得不主动把命送上去。


    党项——完了!彻底的完了。


    正说着呢,便有人押解了没藏黑云前来,桐桐看着她,“你求存,情有可原。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以药控人。”说着就看着满朝站着的人,“被她美色所迷的各家子弟,能被她驱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女人掌握了一种药,无解。用了会上瘾!”


    啊!


    没藏黑云就傲然一笑,“所以,我活着,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些;我若死了,他们都休想有好日子过。”


    毒妇啊!


    桐桐就问说,“各位以为,此女该如何处置呀?”


    晏殊心说,这哪里是问怎么处置一个女人,分明就是这个女人控制着的那些子弟,说他们情有可原吧,这么绕过了说不过去;可要都给杀了,雍王和郡主不想主动开这个口。


    如今这么说,只有两个目的:第一,转移仇恨,是没藏家下作,拉人下水;第二,这些子弟被人控制了,中毒已深,这些人值得保吗?


    这就是硬生生的将没藏家放在了整个党项的对立面,又迫使各家族主动放弃这些已经犯事的子弟。


    无一字是说杀人,可句句都在杀人。


    晏殊松了松领口,突然就觉得喘息有些困难了。真的!谁要再说这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真得急。这不是自己教的,也不是在太后身边受教学来的。


    她——本身就是这么一人。


    这件事上,首先,这个女人没藏黑云必须死,这是没有异议的事。


    桐桐还说,“看在野利遇乞将军的份上,赐你一杯毒酒,留你个全尸。”


    没藏黑云看着桐桐哈哈便笑,然后看向满大殿的人,“男人也不过如此!”说着就看桐桐手里的刀,“但凡我有你的能耐,这夏国的事还轮不到他人做主。”说着,就又笑,“愚蠢的男人,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能掌握乾坤。可其实呢?女人想攥住他们轻而易举。”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桐桐,带着蛊惑的语气,“你的男人要是有一天背叛你了,你就不要犹豫,找到高枝就只管去攀,男人是用来当阶梯踩的。


    我出身没藏家,嫁给野利遇乞是高攀!在野利家,我有机会攀上李元昊,他若不死,站在这里的就是我。卫慕氏那个女人岂是我的对手?虽然李元昊死了,可我攀上了……”


    话没说完,桐桐直接取了帕子给塞到嘴里,“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下去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必是要提辽国的,但现在不能把辽国牵扯进来。自始至终,四爷说的都是马匪。


    但没藏黑云说的对,辽国那两人该审审了。


    她回头看四爷,四爷点点头,她这才出去了。


    出了门朝偏殿看了一眼,招手叫里面的人都出来。


    大殿里隐隐的有说话声,晏殊朝那边看了一眼,这才看郡主,“郡主,臣……”


    桐桐摆摆手,“我叫人先送你们回雍王府,诸位主管住着,需要什么找管家。你们也看见了,这几日我们很忙。等忙完,咱再坐下说话,可好?”


    不是!是宫里有旨意。


    桐桐看着这位先生,“您此来所为何事,王爷尽知。答案不是告诉你们了吗?凡是割疆裂土者,杀无赦。这是传至天下的雍王令。敢问,宣告的人尽皆知的事,我们能反悔吗?我们能做那个割疆裂土的人么?”


    说完,她又看其他官员:“我就不懂了!王爷派人一路去京城,沿路呼喊雍王令,那就是为了安大家的心的。你们怎么反倒是更不安了呢?不是……你们究竟是如何猜度王爷的?若是以为我们那样的行为是在示威,这是不是……太叫人寒心呢?”


    晏殊:“…………”所以,派人拿着二十八个脑袋,喊着雍王令,还是你们有理了?朝廷派我们来安抚,倒是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呗?对不住你们了,是吧?


    桐桐眨巴着眼睛看他:那要不然呢?


    晏殊都顾不上想那骇人的尸首了,也不要谁领路,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第1769章 大宋反派(90)


    最难的是这个过度期。


    而这些,并不是桐桐一直在就是好的。


    就像是现在的夏州该如何整合的问题,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因为现在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胡汉互不相让。


    以前汉臣汉将处于弱势,一直被压制,那谁心里能没点脾气呢?现在坐在上面的不是夏王,而是雍王。那么,情况是不是就得改一改了。


    这一不相让,党项才发现,汉人官员从人数上来说比他们多的多。只是他们之前身在要职,汉官多为下属。但问题是,汉官若是不服,那么,他们这上官能做的好吗?


    野利仁荣看着宁肯在台阶上就坐也坚决不做龙椅的雍王,一时之间没有言语。


    四爷听着吵嚷了半天,这才抬抬手,“坐!坐吧。就席地而坐,别讲究了。都挺累的,咱今晚上呀,总得拿出个章程来,对吧?”


    哗啦啦的,席地盘腿而坐,也确实是累了。


    四爷就问说,“还还有什么想法,都往出拿。只要有问题,就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在我跟前,只管放心大胆的说话,言者无罪。”


    既然这么说,叶悖麻就说话了,他是党项人,小部落出身,是一员干吏。他看向四爷,直言问:“雍王不肯背弃大宋朝廷,那我等以后便是宋臣么?”


    这个问题很敏感,大殿上坐着的只愿意名义上属于大宋,却真未曾想真的臣服于大宋。将他们纳入大宋的官员体系,他们很快就会被挤得什么都不是。


    四爷还未曾说话,杨守素就先接了话:“咱们的情况特殊!从古至今,多民族之地,朝廷都会采取羁縻政策,也就是民族内自治。夏州的情况更复杂,属多民族杂居。咱们怕朝廷伸手,可朝廷也觉得咱们棘手。”


    说着,就看四爷,“臣有一策,不知能言否?”


    四爷明白了,汉人也怕会彻底归宋。他笑了笑,点头,“都说了,言者无罪。咱们关起门来说话,什么都能讲。”


    杨守素就直言道:“郡国制,王爷以为如何?”


    郡国制是汉朝施行的政策,实打实的有封地的那种。杨守素认为,独立于朝廷的郡国制是能接受的底线。


    这个事怎么说呢?其实大清建立之初,三藩算不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封国呢?算是!因为朝廷干涉不了,这才引爆了三藩之乱嘛。


    意思就是要达到区域内自治嘛,这有什么不能的?在一国的前提下,什么都能谈嘛。


    四爷就给了明确的说法,“就这么定了,改夏为雍,重新划定边界,更换舆图。”


    可紧跟着就还有个问题,那就是雍郡所有官员,是否要受朝廷的任命。


    也就是说,任命官员是否要过朝廷的手,而雍郡是否接纳朝廷派遣来的官员?


    “不会!”四爷最不耐烦的就是宋朝的官制,他是历朝历代最繁琐的一种官制。


    因着大宋接盘来的底子其实是各路军阀,所以他的官职像是个拼盘,什么东西都往里放。反正一般人听了官职名称,都不知道管什么的。


    而且,他它分官、职、差遣。有些事有官无职,有些是有职无差遣。


    比如,有十个朝散大夫的官员,他们拿的俸禄是一样多的。其中两个人挂着职务呢,比如曹司朝散大夫,这就是在具体的部门挂着职务的官员。而挂着职务不等于你真的在曹司里有差遣,有活干。这两个挂着职务的,许是只有一个,很有面子,有人肯提拔,于是,他有个具体的活儿干。


    之前在宫中发俸数据反推,而今大宋朝廷养着二十万左右的冗官。这个数字每年还都在增加。


    假如这二十万人,都拿着县令的俸禄。也就是每月三十贯,那一个官员每年就拿三百六十贯。二十万官员,按照这个最低标准拿,这是多大一笔钱呢?


    反正这笔钱,养六十万军队,是养的起的。


    西北这么贫瘠的地方,要是按照大宋朝廷那一套,要不了两年就彻底拖死了。


    四爷也直言不讳,说大宋朝廷现行的那一套的弊端在哪里。


    桐桐在外面听了半晌,就笑了。四爷那话说的,处处跟满朝的大臣一个立场,把他自己放在了大宋朝廷的对立面上,这不是就亲近许多了吗?


    而这些话,是不能当着晏殊他们说的。


    桐桐转了个方向,先去看萧海里。萧海里还是老样子,被关着也不急不怒的,该吃就吃,该喝还喝。桐桐去的时候,人家鼾声正大,睡的特别好。


    等桐桐一脚将人踹起来了,萧海里也只翻了个身,睁眼看了桐桐一眼,“我是俘虏吧!那我投降,我愿意给你们夫妻卖命。你们不会不收降将吧?”


    “投降是吧?”桐桐点头,那我问你,“跟你一块被俘虏的那人是谁?”


    萧海里笑了一声,双臂交叠放在头下,安然的枕着:“你发现了?我承认,萧啜不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我这次是……不顺着他划下来的路走都不行。你要是接纳我这个降臣,那我肯定会站出来,当面跟萧啜不对质……”


    桐桐心说:这人是真没有秃鹫聪明。我找萧啜不对质干什么?


    “我只问你,那人叫什么?什么来历。”


    “萧奴。”萧海里眼里满是不屑,“他是萧啜不的庶弟。也不一定,他也未必是萧家的孩子。他母亲原不过是汉女歌姬,在府里也是伺候人的。糊里糊涂的有了,生了,小名奴儿。十二岁跟着出征,每仗皆有斩获。二十岁时,累积军功,有了些许名声。萧家给赐姓为萧。”


    “他可否成亲?膝下可有子女?”


    “他那样的出身,谁嫁他?前几年好似娶过一个高门的寡妇,那女人得有四十多了吧。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后来好似也死了。”


    桐桐转身就走,另一边的牢房里,萧奴还被绑着呢。


    她一进去,萧奴一双锐利的眼睛就看过来。桐桐过去,蹲下来看着他叹气,“萧海里都说了。”


    萧奴咬牙切齿,不住的挣扎。


    桐桐看他:“他出身嫡裔,却对萧家说弃就弃。你出身不明,一点点带着利用的认可,就能换你忠心不二。这种一旦战败就必死之局,你也毫不犹豫执行了!说实话,我敬你是条汉子。”


    萧奴看着她,眼里满是嘲讽,好似想叫她别费心了。


    桐桐站起来,“我也知道,说什么都别想叫你张嘴。你有孩子在萧家,对吗?你想着,你若死了,对孩子许是好事。可你在萧家长大,你觉得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真的能安然么?萧奴,你的孩子可能要将你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若是如此,你也能泰然受死么?”


    萧奴浑身紧绷,依旧一言不发。


    “放心,你便是什么也不说,我也不会害你。我与魏国公主有交情,我私下写封信过去,许是只有公主能庇护你的孩子。那么秃鹫驸马,不靠谱。有公主眷顾,你的孩子会太平的。”


    她说着,话音又一顿,“可你想过没有,你手下那五千兄弟,他们该怎么办?你们是以叛军的身份出来的,大辽朝廷不会认你们。便是要归还战俘,萧啜不能认吗?你们这些人出来之前就都知道,要么成功,要么成仁。那现在没死,我把你们怎么办呢?杀了,太过残忍;留着,我得养活那么些人;放了……我又怎么跟战死的将士交代?”


    萧奴终于开口了,“你要如何?”


    桐桐没回这个话,只道:“不是我要如何,而是你要如何。你得好好想想。真的要去死吗?想好了,咱们再谈。”


    处理了这边的事,又有很多要处理的。


    像是夏宫里这些人,怎么办呢?审问、登记,根据他们的想法和需求,看看是怎么安置。零七八碎的事情忙了三天。


    然后没等桐桐去卫慕家羁拿人,卫慕山喜和卫慕氏就都死了。说是悬梁自缢了!


    那事情就到这里了,涉事的都死了就完了。


    说实话,三天没合眼的何止她一个呀。四爷熬的眼窝都陷进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桐桐才草草的洗了澡,他是连洗都不洗了,只往榻上一躺,就彻底的睡着了。


    她强打精神给擦了擦,就塞被窝叫睡了。


    桐桐原以为这一觉怎么不得一天一夜呀,可其实不然,前一天晚半晌躺下去,第二天早早的四爷就又醒了。


    眼睛又干又疼,浑身困顿。扭脸一看桐桐,正睡的人事不知呢。


    他起身想下去,桐桐一下就睁开眼了,然后警惕的四下张望,直到看见自己才闭上眼睛。眼睛一闭,眼泪就下来了。这不是想哭,就是单纯的熬的有些过了,眼睛疼。


    “是心里不踏实?”


    嗯!手里没有嫡系,心里又怎么能踏实呢?在别人的基础上打基础,这其实是非常冒险的。


    四爷就笑,“没那么悬。我醒了,你踏实的睡吧!”


    要出门吗?


    “不用!我先去见晏殊。”


    嗯!那没事,我再睡会子,你好好吃饭。


    晏殊是休整了三天,可算是见到雍王了。雍王眼睛里不满血丝,满身的疲惫,指了指椅子,“先生请坐,今儿失礼了,实在是乏了。”


    理解!理解。


    这才坐下,就听雍王又说,“胡汉难协调,臣属不愿意受朝廷辖制,军中情绪极大……先生可有良策?”


    晏殊:“……”之前你不问策,过了三天了,你睡了一觉了,才说遇到大问题了,讨要良策。


    这话自己能信吗?这必是有什么事要办,他自己不好跟朝廷张口吧。


    他就纳闷了,当年是自己引荐他入宫的,一再跟官家和朝臣保证,这就是个端正雅致的读书郎。可谁知道,长着长着,怎么就长成这么一副虚伪又狡诈的模样了呢?


    第1770章 大宋反派(91)


    晏殊坐在书房半晌,一时竟是不知怎么答话了。


    四爷打着哈欠,一副困乏极了的样子。


    书房里正安静,种世衡从外面进来了,“王爷,野利刚狼将军来了。”


    “这一大早的,他不困呀。”四爷就说,“叫进来吧。”


    晏殊就见进来一彪形大汉,看见一身官袍的自己,连眼风都没给。但转脸看向雍王,好似连肩膀都缩起来了,说话瓮声瓮气的,“王爷,臣想要那五千俘虏。”


    “瞎胡闹!”四爷抬眼看他,“那些俘虏什么来历……你知道?”


    “不知!但那都是好手。您跟王妃说说,至少也要分给臣两千。”


    四爷就笑,“你的缺额有两千?”


    “臣想淘汰些老弱……”


    “老弱多么?”


    “多!”


    四爷就提笔在边上记了一笔,“这样,明天你上兵部等消息,答复在兵部。”


    “那战马呢?这次有一万多战马……”


    四爷敲桌子,“由兵部商议后再定,这不是都没定呢吗?”说着,就给使眼色,“晏大人在,这是王妃的先生……”


    野利刚狼这才转身看过来,恭敬很多,“先生好。”


    晏殊挤出几分笑来,“将军好。”


    野利刚狼朝外指了指,跟四爷说,“那……有外人在,臣就不留了,先走了。”


    去吧!


    晏殊:“……”口口声声的不分疆裂土的,我这个大宋的钦差,却成了人家眼里的外人。


    四爷像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道:“此次的事情,辽国有参与。”他详细的把情况所了,“但此时不能对外公布,萧奴所率领的乃是辽国虎贲,此次被我们俘获了五千余人。”


    晏殊眉头紧皱,“大辽?”


    “正是。”四爷说着,就叹气,然后起身点了点挂着的舆图,“尤其可见,辽国主战之声有多大!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扰边。先生,朝廷对此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这?


    四爷的手在地图上划拉,“您看,曹玮曹军帅驻守在渭州,死守渭水,说到底,那只是保障关中之地不失而已。可渭水之滨,乃是平原开阔之地。唐时,李世民与突厥的渭水之盟就发生在这里。可以说,没有燕云十六州阻隔,咱们的腹地是向人家敞开的。”


    晏殊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可是,“这不是没收回燕云十六州么?”


    四爷就说,“先生啊,我姓赵,亦是太祖太宗的子孙。遥想开国之初,为何要在汴京附近光植树木?不就是因为辽国的铁骑从燕云十六州疾驰而至,给京都造成了太大的威胁么?”


    晏殊脸红,咳嗽了数声。尤其是听了狄青说雍王夫妇在战场上的表现之后,脸更红了。


    当年太祖皇帝不是不想收回燕云,当时也想法子了,太祖还专门设置了‘封桩库’,就是内库之一,积攒钱财,打算用钱把燕云十六州给赎回来。


    那人家肯定不干呀,这不是才下旨修建了‘北京’大名府,与辽国对峙么。


    打不过,我还不能朝你呲牙吗?好歹是个态度,对吧。


    四爷就笑,“钱财肯定是行不通的,这种想法本身就可笑。”他就叹气,“到了太宗年间门,太宗也想收回燕云十六州,只可惜战败了,太宗皇帝中箭之后坐着驴车逃了……”


    过来给添茶的紫毫听的实在忍不住了,‘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笑完赶紧假装咳嗽,“那个……先生请用茶。”


    四爷说紫毫,“没规矩,出去呆着吧。”


    晏殊:“…………”这些事是不大体面,但只是一场败仗而已,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四爷就说,“到了先帝当朝,这不是就有了澶渊之盟么?人家兵临城下了。”


    晏殊:“……”是!大宋开国至今,一共四任帝王。第一任想拿钱赎,人家没答应;第二任想抢来着,被人给揍了;第三任没咋,人家却先打上门了;第四位就是现在这位官家嘛,一直都挺太平的。只要按时给岁贡,这不也基本太平么。


    您说这个,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


    “本王想说,一代一代,想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初心从未改变,到了朕这里,算是第五代人了吧?本王觉得其志不该灭。”


    晏殊愣了一下,“您才站稳脚跟,内部矛盾重重,您怎么收复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确实得徐徐图之。”四爷的手在地图上一划拉,“这里若是归雍郡,曹军帅的压力是不是就小多了。”


    晏殊蹭的一下站起来,“雍王,你待如何?”他划拉的那个地方,是延安府以北,包含延安府。像是丹州、麟州这些州都属于延安府。


    四爷就笑,“先生怎么着急了呢?这个地方若不属雍郡,本王何以谋划燕云呐?燕云十六州是以大同府为中心。若是雍郡之地,不与燕云接壤,中间门隔着朝廷,是否太过不便?若是雍郡的将士与朝廷的将士发生了冲突怎么办?或者先生以为,本王会反?您不放心本王,难道您还不放心您的学生?”


    晏殊摆手,“王爷,事不是这样的。”


    “先生。”四爷走过去,将晏殊给摁在椅子上,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您先别急呀,听我说完。只要那块地方划给雍郡,那朝廷每年的三十万金的岁贡,本王想法子与辽国谈判,免了便是了。虽说三十万金,对于朝廷来说不算是什么。可这到底事关体面,您说呢?一边呢,只是把那块地方交给雍郡管辖——而已;另一边呢,一雪这些年所受的耻辱。难道太后和官家的面子,先帝的面子,太祖太宗的面子,不值那点地方?”


    “寸土不弃,这是郡主的话。”


    “没让弃呀!这不是还在咱自家的锅里转悠吗?”四爷就笑道,“我是一心为朝廷,为大宋,为了子孙后代,谋划的是万世基业。可是您呢,您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您要这样,那我只能自己上书朝廷,言明厉害关系……”


    话没说完呢,帘子一撩,桐桐进来了。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是饭菜。


    她把饭菜往桌上一放,就说道:“什么厉害关系不厉害关系的?人家要是不领情,咱只管回京城去便是了。管他这些骄兵悍将做什么?爱为祸哪里就为祸哪里去!与你我有甚干系。人家都不拿咱当自己人,你还非往上贴……”


    晏殊一拍桌子,“你这是在威胁晏某么?”


    桐桐一笑,给晏殊递筷子,“先生,您多心了!您知道我的脾气,一向说话就直,您怎么还认真了呢?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您想想,两边少的了摩擦么?再要不然,每次我们都借道?就怕一借道,有人弹劾。这不是平添事端么?再说了,不肯答应,这是您的态度。您怎么就知道太后一定不答应,官家也一定不答应呢?”


    说笑着,她还给斟了酒,“再说了,每年省去三十万金,就当我们用每年三十万金跟朝廷租了那些地方,不成么?用钱赎地,太祖也做过,可见是赞成的。就延安府往北……贫瘠成那般模样,没见赋税能收几个?值三十万金么?”


    晏殊捂住胸口,难受。


    桐桐又站到地图跟前,继续跟晏殊商量,“您看,回鹘一直跟朝廷称臣,但是朝廷跟回鹘之间门,一直隔着夏州,不能直接统治。现在不同了,回鹘的疆域可不比夏州小。如今回鹘统领王贤顺来了夏州,愿意由雍郡统一管辖……”


    晏殊放下筷子,凑到地图跟前,若是将回鹘和夏州练成一体,一直延伸到黄河以西。延安府以北,这是多大一块疆域。三分之一的大宋是有的吧?


    雍王管这个叫雍郡?


    他们还试图收复燕云十六州,若是收复了,这就相当于他们会夹在中间门,是一长条形的疆域。往北,是辽国。往南,是大宋和吐蕃。


    桐桐就道:“如此,中原可太平,我们来做朝廷和辽国之间门的屏障。而且,吐蕃也不是威胁。我们在吐蕃以北,朝廷在吐蕃以东,两面夹击,他不敢轻易开战。官家最大的愿望就是消弥战祸。这话跟我们说了不止一次,那我们为官家排忧解按,难道错了?


    所有的战端与争执我们扛了,以报陛下之恩……想来别人不能理解我们,官家必是能理解的。您要是想不通,只管记下。回去跟官家说,原话说都行。”


    晏殊坐回去,没有言语。对于桌上的饭菜,他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要知道延安府距离长安才多远呀?而从长安到洛阳本身也不远。唐时,皇帝在两地之间门来回跑,这能是多远的距离吗?


    你们现在要延安府,这就意味着你们一旦有异心,转眼可到汴京。


    更可怕的是,一旦官家答应了,那么敢问朝中兵卒数目是否就能压缩一半?因为北边不用防守了呀。长期以往,这回导致什么结果呢?


    军备彻底废弛。


    晏殊无比清楚的意识到:雍王和自己这个挂名学生,心里谋划的事大了去了。


    他们是狼,官家是羊。


    他们伪装的像个好人,可怎么也改不了吃人的习惯。


    可叫人更难以接受的是:狼可以披着羊皮伪装成羊,而羊是打扮不成狼的!官家那性子再怎么呲牙,那也不是个狼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哗的一下给下来了:太祖太宗啊,臣有罪!臣有大罪!臣万死难恕啊!


    桐桐:“……”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呀,您倒是哭什么呀?


    她瞪着四爷:看!你给我老师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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