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切入点,开局不错。这个酒宴就能随意的聊了,聊点什么都行。
喝的高兴了,辽国的武将下场摔跤,这是常有的事。围观的人只管帮着鼓劲,甚至于以酒下注,输了喝多少。
桐桐正跟耶律岩母坐在一处,认识大辽的女眷呢,就听那边吆喝着,问雍王敢不敢比试。
四爷哈哈就笑,将袍子掖在腰间,抬手挡了要拦住他的种世衡,把种世衡吓的直看桐桐,桐桐轻笑,朝他摇头:没事!跟草原上的汉子打交道,他拿手。
摔跤技巧他是有的,差在力气不足,可现在胜在灵活,也胜在对人体穴位的拿捏。所以,面对大体重的这种摔跤好手,他赢面不大,可想把他撂倒也不大容易。
果然,再怎么过肩摔,他也能站住。再怎么用力,他也能避开,便是避不开,也能拿捏对方,减缓攻击的力度。竟是你来我往了一刻钟,他气喘吁吁,那位大体格子这么长时间的拼,自己也累够呛。四爷还站着呢,对方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周围一片起哄之声,四爷过去端了酒,扬起来给那位对上,“敬英雄!”
有人扔给还坐在地上的汉子一酒囊,这人拔了塞子,也举起来,“雍王英雄,敬您!”
四爷那酒喝的,顺着下巴流,看起来豪爽,可其实呢?一成都没进嘴里。
在外面装的可像个英雄了,一回营帐,完了。
又是吐又是疼的。
还不敢嚷嚷的叫外面的人听到,只交了紫毫进去,帮着给收拾了。洗漱的时候桐桐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只她在。
这一看,好家伙,身上青紫一片一片的。别瞧着人家累的没站起来,可人家身上一定没什么伤。他压根就没给人家造成实际上的伤害。
明儿还得骑马涉猎呢,弄的浑身疼,“忍着,我给你揉散了。”
可才一挨着,他就‘哎哟’一声,这叫的,帐篷外巡查的都听的见。
桐桐在里面都能听到外面的窃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口子又闹猫呢。
可不是!种世衡瞪那些打眉眼官司的:听墙角别没谱。
然后大声喊:“各自朝前十步!”
桐桐:“……”他们肯定以为雍王好厉害呀,摔跤喝酒,回来还能陪王妃大战几个回合。
四爷龇牙咧嘴的:“真疼!”不是疼谁能发出那种声音呀。
桐桐瞪他,抬手给扎了止疼的针,这才上手的:“……”就这点疼,哪里至于用针。
四爷看着颤颤巍巍的针:“……”能止疼干嘛叫我受疼。
反正现在可娇气了,一点委屈都不肯受。
桐桐一边给他上药摁着,一边说:“咱们只要再耗个一年半载就行了吧。”
嗯!四爷点头了之后才看桐桐,见她专注的在上药,就失笑,“你对辽史这一段记得挺准?”
桐桐‘啧’了一声,“我不是对辽史了解,我只单纯的研究过各朝各代的皇后和后妃而已。”
能记住那是因为这个皇后萧菩萨哥儿是个倒霉蛋,她并非耶律隆绪的原配,原配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被降为贵妃,她这才被册封为皇后。她生育过,孩子夭折了。抱养了元妃所生的儿子,被立为太子。
可惜,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她就被太子的亲娘元妃逼死了。而这个元妃萧耨斤确实是个愚蠢又短视的女人,摄政不算,还想废了大儿子耶律宗真,改立她的小儿子耶律宗元。可惜,他的小儿子将她给告发了,事没干成,被幽禁了。
紧接着更有意思了,她的两个儿子,当皇帝的老大通过这件事,觉得老二这个弟弟还行,于是,把老二册封成皇太弟了。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儿子,突然又觉得皇太弟有些碍眼,还是自家的儿子香。于是,废黜了皇太弟,改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可这当过皇太弟的人,能愿意吗?心都养大了。
等到侄儿即位,他被册封为皇太叔,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这都不能安抚他。最终因为刺驾谋反失败而自杀。
也就是说,在耶律隆绪死后,因为有个愚蠢的萧耨斤,辽国会迎来长达三十年的内斗。耶律宗真四十岁而亡,之后他的儿子耶律洪基即位,这位可谓是大辽的掘墓人,他信佛,为了建筑寺塔,劳民伤财,又因着宠信奸臣,使得大辽民不聊生。
辽国从强转弱,女真部落同时崛起。于是,女真灭了辽,才有了金。
也就是说,从耶律隆绪的死为开端,辽国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更要命的是,这个萧耨斤为了巩固统治,把大辽的忠臣良将杀了不少。
比如,她姐姐守寡,跟人通奸,名声不好。偏又看上耶律家的某王爷,于是,她下令杀了人家王妃,把她姐姐嫁给人家。比如她妹妹看上状元郎,可状元郎娶妻了,那就杀了状元郎的妻子,叫状元郎娶她妹妹。
这么一闹,大辽之前两三代人才基本做到的从奴隶到封建君主的转化,毁于一旦了。又重新回奴隶主那一套了。
这个女人的杀伤力,那真的是杠杠的。
曾经作为皇后的自己,这些后妃的事,她是真的记得挺准的。
那现在的问题是,耶律隆绪什么时候会死呢?只要他死了,大辽就落到萧耨斤手里了。当然了,也可能因为自己和四爷的关系,有一些变化。
比如,本该死的萧啜不没死,会给自家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但只要萧啜不杀不了萧耨斤,那这个女人的杀伤力就还在。
而偏偏萧啜不和耶律岩母在面对萧耨斤时,因着身份的原因,天然就不对等。所以,萧耨斤的胜算依旧大。
桐桐就想着,在那个耶律隆绪还有多久好活呢?他的太子登基为幼帝,亲娘还能自封太后,那就说明太子年岁不大登基的。而如今十四岁的太子都不算太小了!再大就成年了。
如此推算的话,应该是死期不远了。况且,今儿她观察过耶律隆绪,大口的吃肉大口的喝酒,对他的身体可不友好。说不行了,那就是咯嘣一下的事。
桐桐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跟四爷吐槽:“赵祯执政期间,两国无战事,不是他的功劳。而是辽国根本无暇他顾。”
就这样的情况下,你还给他送岁币,送个姥姥。你要是真有勇气,只要打出敢打的架势,他都得吓的让步。
他自身内部都乱成一锅粥了,怕他干什么?
所以,四爷的计划应该就是一个字——等!
等着大辽的乱局。
四爷就笑:没错!你这个记忆的角度很特别,但大差没差就是这样了。
桐桐低声问说,“那耶律隆绪具体什么时候会……”
“以你的猜测呢?”
桐桐白眼一翻,你这个人,鬼的很!口口声声嚷着要签订契约,我怀疑你压根就没真的想签订。这玩意来来回回的协商价格,敲定具体的事项,没有三五个月,乃至于半年都不可能。
咱们现在只能制定大方向,细节得朝臣逐一完善。
这谈来谈去的,一年都能拖得起。
她就猜测:“半年到一年?”
四爷轻笑一声,“若无变故……”他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半年。”
桐桐愣了一下,半年吗?她叹了一声,“挺好的长者。”
四爷也用白眼翻她,差不得得了,做戏做的可真像。
桐桐窃笑,手上的力道都轻了两分,“所以……接下来,得跟耶律隆绪坦诚、真挚的交往。”
这是态度问题,得叫天下人都相信,我们从无觊觎之心!跟之前糊弄夏州那边一样。别管套路老不老,好用就行。
接下来,“得找机会寻衅滋事,最好是跟萧耨斤一系……闹点矛盾……”
这是给日后的翻脸做铺垫。我们愿意跟辽国好好相处,但是我们跟萧耨斤,实在是处不来。反正,过错方一定得是对方。
四爷就看她:“……”心里知道就行了,真不必事事说出来。高人之所以高,就高在什么都放在心里,你可倒好,恨不能刨个干净。
桐桐打了个手势:懂了!这次是真懂了。
四爷还是提醒,“不要小瞧任何人,有时候咱们这么一动,可能就会引起别的变故。所以,并不是事事能笃定的。”
明白!会谨慎的。
第二天狩猎的时候,连萧匹敌都觉得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的!雍王太坦诚了。
骑在马上,跟陛下并肩而行,雍王就说雍郡与大辽的相似程度,“一样是多民族,一样是番汉杂居,大辽的一些治国理念,我觉得很好,我就引入了雍郡……”
晏殊心说:我怀疑你是为了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之后,好统一管理的。
但耶律隆绪心情和辽国的大臣,却觉得这个恭维叫人很舒服,那真真句句都瘙到痒处。
“……尤其是吏治的整顿,在下尤其推崇。大宋在吏治上,不提也罢。郡主两次闹上金銮殿,说到底,根子都在吏治……”
夏竦觉得雍王不香了,哪有家丑外扬的?
“对于科举的效仿,我觉得大辽如今比大宋要好。大宋今年科举,录取了八百余人。天下读书是好事,可天下人靠读书便能不纳税,于天下是利还是弊呢?”
耶律隆绪大笑出声,“大宋若是你为君,大辽危矣!”
四爷也笑,“大宋的读书人被在下得罪完了,我若有他想,需得杀尽天下读书人。可陛下呀,哪有杀尽读书人的道理呀?”
是啊!大宋的天下是赵祯的,也是读书人的。赵祯的天下好夺,读书人的天下可不好夺。
耶律隆绪点了四爷:“你当真是通透之极!朕平生所遇,唯你入朕眼。”
两人竟是相见恨晚,十分投契。
于是,这共猎的气氛特别轻松,没有剑拔弩张,只有惺惺相惜……
第1782章 大宋反派(102)
耶律隆绪是真觉得这个雍王非一般人,说实话,他想拉拢此人。
尤其是看到跟在身边才十四岁的太子的时候,这种念头越发的强烈了。太子的性格也就这样了,绝不是雍王的对手。
可怎么去拉拢一个人,与这个人结好呢?
耶律隆绪就笑道,“雍王,你这般品貌之人,如此英雄人物,朕有一女,许你如何?柴郡主乃女中豪杰,不敢造次为正妃,侧妃许你如何?”
谁只花才落下,就听到一声箭鸣之声,紧跟着一只鹰从天而降,就落在这一行人之前。
那鹰是一只雀鹰,飞的极高,可其实只比麻雀大一点而已。
这一支箭簇射穿整个头部,鲜血淋漓。
亲卫捡起来送过来,耶律隆绪看了看,赞了一声,“好箭法。”他将箭簇拔下来,是精铁所铸造,擦干了上面的血迹,箭簇上打着一个字——桐。
回头去看,随着女眷跟在不远处的雍王妃手里还握着弓箭,笑盈盈的朝这边看,问说,“陛下,我的猎物呢?”
耶律隆绪看看她,再看看一脸无奈的雍王,顿时大笑:“懂了!懂了。是朕莽撞了!是朕莽撞了。”
众人哄然大笑,都笑四爷惧内。
四爷回过头,宠溺的朝桐桐笑,抬手点了点她,才四下里抱拳拱手,“家有胭脂虎,不敢有他想。”
男人们更大声的笑起来,有意跟女人拉开距离,他们更乐意说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耶律岩母骑在马上,抬脚踢了踢桐桐的脚,“你也太霸道了!”
桐桐白了她一眼,“我的,凭什么分给她人?”
耶律岩母叹气,“我对秃鹫升不起他是我的,我不想分给别人的想法……”说着,就低声道,“你家雍王比前两年好看多了。以前像是细狗,现在有点像……”
像什么?
耶律岩母低声道,“你们俩像是狼和狈。”说完得意的呵呵大笑。
桐桐哼她,“会骂人了?长进了呀!狼狈挺好,狼无狈不立,狈无狼不行。谁也离不开谁,还有比这更好的夫妻关系么?”
“柴桐,你好不要脸呀!”
两人骑在马上,肆无忌惮的大声说笑,毫无顾忌。
四爷回头去看,摘了挂着的水囊递给跟着的种世衡,“给王妃送去,她嫌累赘,出门不爱带水。”
于是,男人都起哄。
起哄完了,桐桐收到一水囊,她打开直接就喝了,喝完又扔给种世衡,“叫王爷带着吧,我不渴。”
三公主越国公主是耶律岩母的胞妹,就笑道:“王妃跟雍王的感情真好,雍王的脾气也好,耐心也好。汉家男儿别的就罢了,只这温和就是多少糙汉子比不了的。”
说完这个恭维那个恭维的,桐桐点头接受这个夸赞。
晋王夫人低声问漆水郡妃道:“姐姐盯着那位雍王作甚?”
萧家与耶律家联姻,成为妃、夫人的,这一般都出身萧家。
这两位确实姓萧,嫁耶律宗室,乃是萧耨斤的姐妹。
漆水郡王殁了,郡妃守寡,最是喜欢貌美男子。常与人偷情,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自己也毫不避讳,见妹妹问了,就道:“一会子打猎,咱们追着那位雍王。我就不信,天下还有不偷食的猫。”
也不想想,在大辽打猎,桐桐能放心四爷吗?她不怕有人刺杀吗?
在雍郡尚且有刺杀,这草原上,随便哪里都能猫个人来。真要是雍郡那些心有不甘的,派人秘密潜伏刺杀怎么办?
因此,一吆喝着狩猎,桐桐哪管什么猎物,只盯着四爷。
耶律岩母喊着,“不许作弊,我要与你比一比多寡。”
好!比就比。
嘴上应着她,压根就没理那么档子事。
狩猎一旦开始,场中极乱。得有千军万马的阵仗,这么多人这么多马驰骋于草原之上,极大的声响得讲猎物惊动起来了。
围猎就是如此。
其实这草原上,除了狼之外,没有太大型的猛兽。危险的也从来不是草原上的兽!
四爷骑在马上,种世衡警醒,低声道,“王爷,两边似乎在挤咱们。”
两翼有禁军帮着吆喝,驱赶猎物。
四爷察觉到了,“那就顺着他们给的路往前走……”
“王爷,危险!”
四爷没言语,挥动鞭子,催马而走。
桐桐皱眉,紧随其后,都能赶出四五里路,挤着四爷的两翼禁军,突然拐了方向,就如同刚开始是箭头的方向,两边拼命的朝四爷靠拢。可翻过了小山坡,两边突然转了方向,都朝着远离四爷的方向而行。
这就算是有预谋,也无可奈何。事实上围猎就是如此的。人家遇到猎物,分别包抄去了,能说人家什么吗?
四爷瞬间便勒住了马头,警惕的私四下里看。
远远的看见桐桐朝这边而来,正疑惑这危险从哪来呢,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震的地面读在颤抖。
马!很多的马。
桐桐正好在山坡上,她看见了,那是野马群受惊了。
这个时节,靠近水源的地方看见成群的野物,这不奇怪。但其实马很温顺,便是野马也一样,不故意去招惹,绕开走,一点事都没有。
可结果呢,数百匹野马奔腾而至,冲着四爷的方向直奔而来。
这样的气势,马王的叫声,对家养的马震慑极大。瞧!四爷那一行人的马匹直接往下卧。马站不起来,人就只能站着,跑都跑不了。马群说过之处,踩踏不死人吗?
来不及了!
桐桐催马,转了个方向就跑,顺手搭弓射箭,只冲着马王。
不能射,得伤它,又不能大伤,得激怒它,叫它调转方向。
第一箭,健身擦着马腹划过,划出一个血口子。
马儿大声嘶鸣,似乎是没发现敌人在哪儿。
第二箭,擦着另一边的马肚子,又是一道口子。
这次马儿看见了,调转方向,偏离了四爷那一行人一点点,直奔桐桐而来。
种世衡就眼看着野马群再有百十米就到跟前了,临时转了方向,从他们侧面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奔腾而过。
胯下的马早已经吓的贴着体面,马头蜷缩在前蹄之间,不敢动弹。
直到马群过去,这些马都不敢起身。
他急忙问,“王爷,王妃一个人……”
四爷拍了拍还卧在地上的马,下令道:“警戒,别叫她分心。”
是!
桐桐往前奔去,马群在身后追。坐下的马也一样,怂了。愣是跑不动了!
马王暴躁,这家伙抬起前蹄就要踩过来,她只能滚在一边,接着卧倒的自己的坐骑,踩上去奋力一跳,落在了马王背上。
上去就抱住它的脖子,这家伙狂怒不止,死命的将人往下甩。
怎么办?
以鞭子勒住这家伙的脖子,任凭它前蹄扬起,把她甩的挂在空里,还是后蹄扬气,将她甩的在马背上坐不住,她都不撒手。它越使劲,脖子上的鞭子缠的越紧。
一人一马就这么较劲,较劲到它的脖子一圈的伤痕,有血渗出。较劲到桐桐双手满是血,鞭子把手勒出两道血口子来。
直到它觉得再勒下去它得死,这才安分下来了。脑袋一晃一晃的,低低的嘶鸣着。
桐桐试着放开一点点,这会子又想开始。桐桐又给勒紧,死命的勒,心里生了杀心的勒,果然,这次真乖顺了。
彻底撒开,它不闹腾了。
速度一点一点的慢下来,马群整个都慢了下起来。桐桐这才骑马绕到马群的侧面,看看马是为什么受惊的。结果在一些马山上看到了被火燎到的痕迹。
懂了!
有人朝马群射火箭,惊着了马群。
她骑马往回走,身后的马群紧跟不舍。
四爷看着山坡的方向,直到看到桐桐骑在那匹长鬃的白马身上,带着一群野马飞奔回来,他才动了,朝前跑了好一段,人才到了跟前。
看看马身上的伤口,再看看桐桐手上的伤痕,他咬牙切齿。自己还没找事呢,竟然有人先挑事。
桐桐‘嘘’了一声,“小伤,无碍!”这么一大群好马,“这不值得这么一点代价?”
她从马上跳下来,轻轻的拍了拍马王的脑袋,它顶了顶桐桐的手心,双方达成默契。
由着马群休息,她这才指向那几个女人:“怎么回事?”
就是几个女人,带着仆从也出现在这里了,是什么人还没问,以意图不轨先给扣住了。
等其中两个女人扭过头来,桐桐才看清楚:“是萧耨斤的姐妹。”
嗯?
桐桐嘴角一挑,“不管是不是干的,都得是他们干的。”说着就叫种世衡,“带人顺着野马群来的方向,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人射火箭,马群又被火星燎伤的痕迹。”
是!
这一查果然,找到好几支箭簇。
也是有意思了,箭簇上竟然有一个熟悉的款识。
她递给四爷看,四爷就笑,“是萧啜不得罪人了吧。”有人用萧啜不的箭来做这个事,留下了罪证,这是要一箭双雕呀。
桐桐也笑,走过去看向晋国夫人和漆水郡妃,“有人意图谋害雍王,二位偏巧出现在这里,那么,请跟我们一起回去,找陛下一起说说吧。”
这俩何尝不知道赶上了倒霉事了。
此时,她们也不敢言语。因为之前,她们几乎目睹了这位王妃是怎么降服野马王的。这样的悍妇,在雍王差点被杀刺杀的时候杀了自己等人又如何呢?难道陛下会为了自家姐妹二人与雍郡开战么?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但谁也没找耶律隆绪告状,而是打发人先找了萧啜不!
四爷将箭簇递过去,把事情大致说了,“你我虽各有立场,但我信你的为人……”
萧啜不:“……”又欠一次人情!这该死的萧孝先,回头非得掐死他!
第1783章 大宋反派(104)
萧啜不看着手里的箭,他直接去禀报去了,“……这件事不管是谁要陷害臣的,也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查清,查清了能不能定罪,但雍王险些被害,这件事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耶律隆绪接了那一支箭,打发人去查。
这不能是雍王夫妻说什么便是什么,得彻查看看。
其实,痕迹很明显,只要去查就能查清楚。就像是禁军从两边挤,这个马匹过去是有痕迹的,循着痕迹再走一遍,几乎就能还原了。
而后看到了野马群与雍王一行停下来的距离,就能推测出当时到底有多凶险。
野马群调转方向,这个只要看看马身上的伤痕就懂了。是雍王妃伤马不杀马,将马王激怒,这才使得马群发生了偏移。马脖颈上的伤和雍王妃双手上的伤就能想象出马王是怎么被驯服的。
而这一点跟晋国夫人和漆水郡妃这一行描述的都基本吻合的。
再去看看带回来的野马群,很容易就能发现皮毛被火星子伤着的痕迹。而后顺着这条线索,顺着野马群的踪迹找过去,也发现了草地上零星的着火点。
这里靠近湖边,低洼处积水,高一点的地方草干枯了。这就是为什么用了火箭,却没有大规模着火的原因。
萧匹敌奏报道:“第一,禁军中肯定有人参与了;第二,谋杀雍王的招数设计的很好,若不设计陷害萧啜不,那就可谓高明了。”
说着就又道,“若是这箭簇不留款识,就算是查出禁军中有人参与,臣也会为此人开脱。此人真的是一人才。可画蛇添足之后,臣觉得……此人心胸狭隘,实乃一蠢材。”
耶律隆绪没言语,心道:谁又告诉你,这个设计谋杀的人,跟画蛇添足的人,他是一个人呢。
没错,禁军中有一位没被发现的大能呢!
找到他就知道这画蛇添足的蠢人是谁了。
这么多人参与了,萧末掇自然就被找出来了。
耶律隆绪看着萧末掇,想起来了,“萧挞凛是你父亲。”
萧末掇被押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耶律隆绪看着这小子,真行啊!若不是那位王妃过分的悍勇,这事真给他办成了。
其实,他的活儿干的真挺漂亮的,若是干成的,他有什么罪呢?雍郡瞬间四分五裂,正是大辽的机会。
他问说,“是你的主意?”
萧末掇低着头一言不发。
萧啜不抬手叫押着的人散开,“放开他。”
萧末掇抬头看了萧啜不一眼,一被松开,他就朝萧啜不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还是一言不发。
耶律隆绪缓缓点头:好汉子!宁死不肯出卖背后的人。
萧啜不看着萧末掇,告诉他:“你若什么也不说,那只能把你交给雍王处置了。你也知道,那位雍王妃是个狠辣的角色,什么结果你得想清楚。”
萧末掇‘嗯’了一声,再不吐露第二个字。
萧啜不才要说话,就见公主的近侍进来了,他转脸过去,这近侍凑近,耳语道:“公主说,元妃证明,萧孝先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视线。”
萧啜不冷眼看这近侍,这近侍又低声道,“公主着人找了禁军中的人,试图找到萧孝先约见萧末掇的证据,可那晚在营外值夜的,都死了。说是去湖里戏水,溺死在湖里了。”
萧啜不摆手叫人下去了,他看向萧末掇,“如果还是无话,那不是你也得是你了。今儿无论如何都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萧末掇看向陛下,重重的叩首,还是不言语。
耶律隆绪叹了一声,只能下令,“那就请雍王夫妇吧。”
四爷和桐桐来的时候,这边大帐里已经站了不少大辽的朝臣了。
桐桐手上缠着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耶律隆绪表达了各种歉意之后,就一再表示,“这是朕驭下不严,是朕的过失呀。”
四爷笑了笑,看向萧末掇,“此为萧挞凛萧将军的公子?”
正是!
萧挞凛被宋将所杀,他的儿子动手,动机是充分的。
可四爷也知道,这样一个设计谋杀局的人,绝不会那么蠢在最后留下那样一个把柄的人。
因此,他走过去,将萧末掇扶起来,“将军一言不发,但本王心里明白。将军设局杀我,此乃人之常情。为父报仇,此为孝;为国除‘敌’,此为忠;一力承当,不牵连袍泽,此为仁;宁死不肯出卖背后之人,此为义。
将军乃忠孝仁义之辈。你我立场不同,还有仇隙,但本王不怨你,不憎你。说实话,本王欣赏你,甚至于喜欢你。若非要给本王一个交代,那本王收到了。本王赦你之罪。”
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后又道,“但本王也觉得,将军你呀,死罪可免,活罪不可逃。只不顾大局,擅自而动这一点,断你死罪你都不冤枉。不过,本王为你求情,一百鞭如何?”
萧末掇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雍王。
四爷就笑,“将军的手段很好,你只是对王妃不了解,这才败了。但本王还是得夸你,事办的很漂亮。”然后恭贺耶律隆绪,“陛下有此大将,何愁大辽江山不稳。你我此次会盟,为和不为战。‘和’字当前,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就看桐桐,征求意见一般的问:“你说呢?”
桐桐点头,“听你的!”然后看耶律隆绪,“我们信陛下期盼两国和平的诚意,也信魏国公主和驸马的为人,更信大辽朝臣的睿智选择。正如我们王爷所说,‘和’为前提,只要能‘和’,能叫两国的子民受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因此,到此为止。这个结果我们接受。”
说完,就看萧末掇,“天时地利人和,你都算到了,真的只差一点点。”她用手比划了那么一点点给他,“为将,你出乎意料的好!可为帅者,得有大局观。这是你所欠缺的!若是能补上这一课,你的前程不可限量。你父的荣光未必不能在你身上重现。”
萧末掇看着这两人,往下一跪,再不言语。
四爷弯腰拍了拍萧末掇,跟耶律隆绪告辞,今儿都累了,改日再聊吧。
这一走,满大帐都安静的很。
气度、心胸、手腕,这一份大气,就问谁心里不赞一声。
耶律隆绪看着站在边上的太子,心里如何不忧虑。
夜里了,耶律隆绪依旧不能睡。
萧匹敌和萧啜不陪着坐着,耶律隆绪问两人:“你们看呢?”
萧匹敌觉得,“臣以为,对方是有诚意的。只要有诚意,就能交好。能有贸易以互补,臣以为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
耶律隆绪看向萧啜不:“你说呢?”
萧啜不叹气,“此人为劲敌,越是这样的人,野心越大。臣以为,备战!需得三年时间备战。”
耶律隆绪沉默了,摆手叫两人先下去,“早点歇着,朕思量思量。”
萧啜不都站起来了,却又站住脚,“陛下,臣还有一言,请您屏退左右。”
耶律隆绪抬手,人都出去了。
萧匹敌要跟着出去,萧啜不拦住了,“丞相大人,不瞒着您。”
那就请说。
萧啜不站起来,看着耶律隆绪,“臣以为,不该纵着元妃……”
耶律隆绪知道萧啜不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他有他的顾虑。
那边萧匹敌也吓了一跳,“不可!”他忙道,“诸位皇子逐渐长大,若此时对元妃极其家族有任何动作,都会引来夺嫡争端。”
这些年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陛下提拔太子的舅舅们,不可谓不用心。再则,太子的舅舅们不都是萧孝先之辈。那就是个小人!能翻起多大的浪呢?
因这个,动太子的根基,这所引来的动荡比叛乱更可怕。
他就说,“你也说了,要备战,三年备战。可一旦储位有了争执,哪里还能备战?”说着,就又道:“元妃是个女人,萧孝先是个小人,难道还怕一个女人和小人么?”
为了这个动摇根基,值得冒这个风险吗?
萧啜不心说,那柴桐还是个女人呢!当年雍王和柴郡主在大宋朝臣眼里是什么?是可怜的孤儿。谁把两个孤儿放在眼里了?可结果呢,这俩孤儿逼的大宋上上下下,恨的牙痒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这里他就警醒了,他觉得不能小看任何人。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风险,都该清除。
就像是元妃,本来只是一个萧孝先而已,他是兄弟中的老二,不是太子唯一的舅舅,真没什么稀罕的。你就是把他舍了,就会动了太子的根基吗?
只要元妃态度鲜明,先一步将萧孝先送过来,他就真得是死罪吗?
诬陷自己,说到底是辽国内部的事务。雍王不会逼着自家怎么做的,而陷害了自己,自己面上也得看着公主的面子,高拿轻放。哪怕事过了之后背后阴死他呢!至少面上这一码事就过去了。
能怎么的?
其实,就算是庇护了萧孝先,他也只觉得糊涂。这个女人糊涂不明事理,认真计较倒也犯不上。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清除了禁军中那么多人,溺死在湖里了。
这可不是糊涂,这事后清理证据的事一点也不糊涂。
不糊涂,偏还狠辣,毫无正邪之分。这样的女人留着,其害无穷啊!
萧匹敌看着萧啜不,“驸马,万万不可行此事。想那汉武帝赐死了钩弋夫人,大汉帝国有了‘昭宣中兴’,刘弗陵好似成了一个好皇帝,可刘弗陵死的时候多大?二十一岁!仅仅二十一岁而已。他八岁登基,二十一岁驾崩,至死无子嗣。这十三年来,实际上是权臣在统治天下。帝王长大了,也死了。之后汉室如何呢?若是钩弋夫人活着,哪怕母壮子少,是否还另有一种可能存在?因此,太子生母,可不动!”
萧啜不:“……”我再多说一句,是不是就代表着居心叵测,想以太子姐夫的身份成为辖制太子的权臣呢?
第1784章 大宋反派(105)
萧啜不睡不着了!
真的!那种忧虑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去。
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公主催了,问几时回去。
萧啜不叹气,这可怎么回去?又怎么跟公主说呢?告诉公主,我想杀了你阿娘,杀了你舅舅吗?
元妃再不好,那是公主的亲娘啊!
怎么面对?
他只能道:“就说陛下有差事,叫公主先歇着吧。”
是!
萧啜不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心里思量着,要是陛下真有那么一天,临死的时候能像是汉武帝杀了钩弋夫人一样杀了元妃,这是好事;哪怕是……偷偷的赐死元妃,简拔其娘家,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就只看陛下乐意不乐意去做了。
四爷在期盼上落下一子,“不会!断断不会杀了那位元妃。”
桐桐叹气,“盖因每一任帝王都多依赖母族?”
四爷点头,“除了萧孝先之外,元妃的其他几个兄弟都不差。这次平定了东辽叛乱的,就是太子的大舅舅萧孝穆,这是最牢不可破的关系。一旦中间生了嫌隙,便很难修复。耶律隆绪现在不想冒这个风险。”
一说萧孝穆,桐桐想起来了,“他的女儿嫁给了如今的大辽太子耶律宗真,生下的长子就是耶律洪基。”
正是。
桐桐就觉得,“没有必要过多的滞留了,目的达到了。怎么贸易,叫使臣来回的协商吧。咱们该回了。”
是啊!本来可以多留几天的,但到底是出了这个事,再饮宴两天就能告辞了。
辞行的时候,四爷又干了一件叫夏竦几乎背过气的事,就见雍王拿了明黄的布帛出来,然后交给了大辽的皇帝陛下,雍王说,“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着钦差晏殊晏大人转呈给您的。”
夏竦看向一边的晏殊,终于明白晏殊为何一路上都被严加看管。感情是太后另有旨意,想私下跟大辽联络呀!
却不想被雍王识破了,雍王也是绝了,过了他的手真的给交出了。
这叫大辽的皇帝怎么想呢?太后的旨意都得过雍王的手才能送到,人家以后还把大宋看在眼里吗?
可是,又能说雍王什么呢?毕竟,太后要呈送给大辽的,雍王帮着办到了呀。
这事回去之后,估计得把太后气出个好歹来。
这次回去,除了一匹野马之外,还带了王继忠以及数百老卒。
王继忠在路上递给四爷一封信,“臣不知是何人送至臣账中的。”
四爷将信打开,一看就知道了,“张耆?”他顺手递给桐桐,“你瞧瞧。”
桐桐接到手里一瞧就笑了,“杂役案破了!这是张耆想联络将军啊,弄的神神秘秘的。”说着,她就看信的内容。大致就是希望王继忠能影响耶律隆绪,要签契约一定要朝廷的钦差在,由钦差签字盖印。
王继忠叹了一声,“臣老了,不回都城了。臣只想在雍郡养老。”
四爷就道,“将军,本王不送你回都城,若是想留雍郡,那就留雍郡。本王也不问你辽国之事,这是难为你。这些年,辽国待你恩厚。不如,将军去惠民署,以后凡是战俘、战死抚恤以及战争记功恩赏的差事,都由将军去做。”
王继忠大惊,这可谓是重用。
四爷叹道,“将军莫要惶恐,回雍郡,就是回家了!雍郡是大宋的,此……永不变。”
夏竦放下车帘子,看手里拿着手在靠在一边读的晏殊,“晏大人,这回去可怎么跟太后和官家交代。”
晏殊:“……”反正又不会贬我的官,怎么交代都行。
事实上,四爷和桐桐就没多留这两人,也没带他们会兴庆,在半路上就分开了,他们从延安府过,出雍郡,就可直接回京都了。
京都的深秋比大辽的初秋还暖一些。
晏殊撩开帘子,看着满京都簪菊而行的人,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临分别时,郡主问说:“先生有多久没做诗填词了?”
是啊!多久了?忘了。
郡主又说,“我喜先生的词作,清丽婉约,圆润旷达。我也希望先生永远有闲雅的意趣,能有多情的思绪……”
当时自己不解郡主是何意。
却不想郡主说,“先生,您有夜观天象的习惯吗?我有。以前在京都,我看见北斗七星中,武曲星黯淡无光,七星中好似只亮了六颗。可你现在再去看,武曲星亮着呢。七颗星都亮了!先生,大宋因你们才点亮了文曲星,我与王爷盼着文曲星常亮不衰。点亮了武曲星,是盼着有人戍边,能给中原汇聚更多的文气,叫文曲常亮。”
这话他思量了一路,越是思量越是汗颜。
满朝文人恨他们不死,她却说:我们戍边,你们可安享太平。日子太平了,才有更多的人去读书,读书人才有心境去写诗填词,如此,才能叫大宋的文华鼎盛。
这话一回京,他站在太后和官家的面子,在几位朝中重臣的当面,就都说了。
事情的始末夏竦详细的说了,最后这个话,他没瞒着,一字一句,没有增减,然后就沉默不言。
该如何,随便。
要是真能给自己治罪,或是贬谪不用,自己反倒是轻松,终于不用两边跑了。
可是,太后只是压着怒气,问说,“给辽国的国书,是如何被雍王发现的?”
晏殊看了张耆一眼,“臣不知道张耆大人派了皇城司的人要做什么,只是……张大人未免太小看郡主了。你派的人连营地都没出,一把就给摁住了。您也不想想,雍郡里想要王爷命的人少了吗?但干成了吗?到了大辽一趟,一样少不了刺杀之人,可又干成了吗?若不是您自大,叫郡主拿住了把柄,王爷和郡主又怎么会疑心到下官身上?朝廷防备他们,他们自然就会心生怀疑。比起陌生人,难道不是我这个做先生更容易被托付?”
张耆无话可说,因为事实上王继忠将信交出去,就算是把朝廷暗地里这些事,在雍王那里彻底的都给摊开了。
朝廷不信任雍王,雍王却与辽国达成了盟约。
只要一想想,脊背就发凉。
现在怎么办?
张耆把事办差了,一方面是得请罪,一方面是得补救。
于是,他提出一个意见,“不若将十万两金,二十万匹绢帛,赏赐给雍郡。”
反正以前都是给辽国的,现在不用给辽国了,赐给雍王也可以呀!雍郡……是大宋的!这只是西北苦寒,朝廷出的抚恤之资而已。有何不可呢?
这个主意一出来,晏殊都不想说话了。他就想知道,他能在家里呆几天,然后又得启程去兴庆。
太后说,“五日后,晏殊为钦差,送赏赐去吧。”
也就是说,太后采用了张耆的建议,把该给辽国的岁币,以赏赐抚恤的姿态送给雍郡。其实,这不还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岁币吗?
雍王和郡主可没提这个事,也没要。然后主动给送呀!
行吧!送就送吧,只要是大宋的地方,也没送给别人呀。
这次送来的不止这些,还有几幅祖宗画像。
除了赵匡胤的,还有赵匡义和赵匡美的。
桐桐看着人把这画像挂在正堂上,该说点什么呢?
她转出去打算给女真部写信,请完颜石鲁来一趟。这十万两金桐桐打算秘密交给女真部,毕竟,女真的日子难过嘛。
挖墙脚这种事,需得徐徐图之,润物细无声。
这两年借着陈彦东的商队,也没少给补贴。这次再给一笔大的吧!反正是意外之财。
外面雪花纷飞,桐桐烤了烤火,搓了搓手,这才坐下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之后,得叫陈彦东帮着捎带过去。
这个冬天很忙,忙着打造兵器,忙着整军练兵,其实,说到底就是等嘛!等着辽国的变故。
桐桐着人紧盯着辽国的消息,若是辽国国君驾崩,第一时间是不会到邻国来报丧的。一定是得等着国内的情势平稳了,这才会晓谕此事。
那桐桐就更得知道第一手消息,得知道辽国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变故。
别说历史已经发生变化,就是没发生变化,可史书到底记载有限,这种时候,她更倾向于自己的判断。
安排下去了,她在心里又算了一下时间线。
这一年,耶律隆绪会驾崩,同样的,李德明也该是这一年没的。
所以,李元昊敢称帝,一是因为他爹把前期都准备好了;二嘛,是辽国无暇他顾了,因为耶律隆绪没了,辽国正乱;三,自然就是不怕大宋呗。
翻过年,桐桐更加的焦灼……
结果到了三月下旬了,桐桐收到消息:耶律隆绪病了。
是的!耶律隆绪病了,躺在榻上,喉咙间呼啦呼啦的,好似痰卡住了似得,说话很不利索。
太子耶律宗真跪在床边上,拉着耶律隆绪的手,“父皇——父皇——”
耶律隆绪看着还不满十五岁的太子,眼角有了泪。再看看坐在床榻边的皇后,以及站在床榻另一侧的元妃,他叹了一声,攥着太子的手,尽量叫自己说出的话清晰一些:“太子……为父有话,你需得谨记。”
是!父皇。
“皇后侍奉为父四十年,因其无子,故而命你为其嗣。你为其嗣,方立你为太子。等我死后,你们母子二人万万不可害她……”
耶律宗真大惊:“父皇何以说出此话,母后抚养儿长大,待儿如亲生,儿必定侍奉母后终老,岂敢有他想。”
皇后萧菩萨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陛下……”
耶律隆绪抓着萧菩萨哥儿的手,缓缓的点头:你无子,朕放心不下你。
元妃萧耨斤看看那攥在一起的手,既愤且恨:我儿若因皇后而册封为太子,那我是什么?
她看着皇后那苍老的面庞,嗤笑一声:老东西,宠爱总有结束的时候。等陛下驾崩了,我看谁来宠你?!
第1785章 大宋反派(106)
病危了?
萧啜不猛的起身,将纸条塞到手心里,看着打发来报信的人,“你们将军还有别的话叮嘱吗?”
没有了,“只说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信送到驸马手里。”
萧啜不一下子意识到事情不好了!来报信的人是萧末掇的人。因为之前的事,陛下依旧留他在禁军,而且,走哪带到哪。
而今,陛下不在都城,而在大斧河行宫。
大斧河行宫距离都城百里,病在行宫有些日子了。本以为无碍的,怎么突然就病重了呢?
他不敢放送信的人出府,只叫人去打听,看行宫里可有亲使回来。
若是病重了,该召见大臣才是呀。不可能没消息的!
结果还真有消息,那便是皇上宣召,召见萧孝穆,萧孝先,以及左相张俭。
萧啜不立马意识到了,事情好像不对。
皇上召见萧孝穆,这有可能。此人公正宽和,能力才情俱佳。虽为元妃之弟,但并无恶习。
便是皇上宣召了张俭,这也无可厚非。此人以简朴著称,且为官清廉。所以,召见此人没毛病。可有问题的是,丞相不止一人,这种时候,万万没有只召见汉人丞相的道理。
丞相中除了张俭,还有萧匹敌和北府宰相萧浞卜,把张俭顺带上,这是可能的。可宰相里只召见张俭,这是不合常理的。
说实话,像是张俭这样的汉人宰相,也就是名声好。他清廉,就意味着在朝中他无党。再加上,最近几年,陛下有些奢靡。张俭动辄穿着破衣烂衫上朝,来讥讽陛下奢靡。也因为,朝中之人避他如蛇蝎。这样的人,临终哪怕托孤,怎么可能托付到他身上呢?
更别说召见萧孝先了,这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萧啜不看着意识到,陛下已经弥留到无法下达旨意,说是他的旨意被人矫旨他都无能为力了。
正思量呢,一声雷声轰鸣而至。
今年的雷来的过于早了。
闪电劈开了黑夜,那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分外难看。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匆匆的就后院跑,推开卧室的门,将公主给惊醒了。
耶律岩母激灵一下,屋里黑漆抹黑的走进一个人来,她吓的够呛。
尤其是闪电的光一闪而过,照的秃鹫这张脸如同鬼魅。
“你要吓死我呀!”你个短命的,“半夜更,装神弄鬼干什么?”
伺候的下人进来,点了灯,秃鹫将人给赶下去了,这才凑到公主耳边,低声把事情说了。
耶律岩母一惊,“父皇……”她起身踉跄的往出走,“我得去见父皇。”
萧啜不一把将人拉住了,“你去了怎么说?”
“我……我……”耶律岩母满脑子都是父皇病危了,她不管到底这里面有多少猫腻,她这会子只知道,她得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她脑袋转着,然后去穿衣服。从屏风拉了衣服,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抬脚就踹倒了屏风,“秃鹫,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纳妾,我就敢休了你……”
说着,一边换衣服,一边示意萧啜不:砸啊!
萧啜不愣了一下,抬手把屋里的摆件都往下摔。
耶律岩母套了衣服,嘴里骂着,叫嚷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父皇评理去!你这个驸马,我不要了。”
萧啜不抬手拉公主,耶律岩母低声道:“我出城后,你记得来追我,别真的追上了。”
知道!这半夜更,又是雨夜,你多加小心。
耶律岩母跑着出去了,一遍跑一边叫嚷,“备马——”
下面的人要拉要劝,萧啜不喊道:“都不许拦,随公主的便。”
于是,耶律岩母带着几十近侍,雨夜冲出府,要出城告状去。
陛下病重的消息对外是封锁的,京城戍守不可能知道消息,自然就不可能拦着二公主。
萧啜不等了半个时辰,雨越来越大了,他这才往出走,“备马,公主要是出事了,就都不用活了!”
两口子想了这么个法子,夜里赶路,往行宫去。
百里的路程,快马须得六个时辰。
天光大亮了,耶律岩母带着人冲进了行宫。一路往里冲,一路喊着:“父皇,驸马欺负儿臣——”
萧末掇下令了:“公主与驸马的事,拦什么?”愣是将人给放行了。
耶律岩母冲到病榻前,就见父皇躺在榻上,已然是说不出话了。她凑过去,看着父亲,一身湿淋淋的还在滴水。
其实,耶律岩母不清楚父亲还能不能听见,还能不能看见,只是感觉到他看着一个方向,死死的盯着。
她扭脸过去,看见的是母妃。
耶律岩母皱眉,“父皇,您跟儿说过的话,儿都记得!您放心,儿定会督促驸马辅佐太子,保大辽江山基业。”
耶律隆绪的眼睛转过来了,耶律岩母心中一喜,才要再说话,却发现父皇的手无力的垂下了。
她抓住,又掉落。
再抓住,还掉落。
她颤抖着手放在父皇的鼻息下,总觉得是凉的,“不是的……是我的手凉……一定是我的手凉……”她开始摸脉搏,微弱的有脉搏跳动,“太医——太医——”
太医就在边上守着呢,怎么能没有太医呢?
太医摸脉之后,只能道:“陛下驾崩了!”
“没有!明明有脉搏!”
“二公主,人去了之后,全身血尚未凝固,所以,似有脉搏跳动,其实……这不是活脉。”
耶律岩母一下子坐在地上了,那边的皇后痛哭出声,“陛下——陛下——”
位大臣站在边上,才要说话,就见元妃站了出来,“来人,将这老妇叉出去——”
果然,几个大力仆妇瞬间进来,架着皇后就往出走。
耶律岩母还没来得及悲痛,一下子就愣住了,“住手,这是做什么?”
皇后面色苍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子耶律宗真一把抱住元妃的腿,“母后,不可如此呀!父皇说过,不得伤了母后。况且,父皇留下旨意,要册封母后为太后——”
“住口!”元妃一把将耶律宗真推开,“你是我生的,太后只能是我!她一无子老妇,凭什么身居本宫之上。”
耶律岩母蹭的站起身来,“母妃,父皇旨意你敢不尊?”
“而今,本宫为太后。”当年萧太后在朝十年,谁敢说话?她看向萧孝先,“来人!将那老妇,连同公主一道儿,押下去。”
耶律岩母被人扣住了手脚,她看着躺在榻上的父皇,看着被捂住了嘴拖出去的皇后,再看看站在大殿中央,颐指气使的母妃。还有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太子,以及两位没反应过来的朝臣——萧孝穆和张俭。
她只能喊:“大舅舅——大舅舅——不可如此——”
这一声喊出来,萧孝穆看向元妃,元妃也看向萧孝穆,“你要拦我?”她走过去,低声道,“不是我要如此,而是皇后与萧匹敌和萧浞卜勾结,意图谋反。太子非皇后所生,她能真心为太子么?我是太子的亲娘,你是太子的亲舅舅,难道咱们还能换个人扶持么?”
这话叫萧孝穆犹豫了!
萧耨斤又道:“况且,你那长女萧挞里极好,太子登基,她便为后。不求别的,只求你不添乱,能叫太子顺利登基。”
萧孝穆便不再多言了,叫太子登基……那太子的生母难道有什么异心吗?
张俭就在边上站着,他只当自己耳背,事实上,他今年六十八岁,快七十岁的人了。
元妃见这老东西一身破烂,湿湿嗒嗒的,探着头,竖着耳朵要听,却一副迷蒙的样子,就摆手,“下去吧。”
边上伺候的才高声高:“张相,你下去吧。”
啊?哦哦哦!
张俭磨磨蹭蹭的,一摇晃的下去了。站在外面,看着雨势,老头儿眯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大殿。
这么愚蠢的女人,边上有雍王那般的人虎视眈眈,大辽危矣。
自己是汉人呀!生在宛平,出生那一年,大宋才立国两年。说自己跟大宋有什么感情,那真没有。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是汉人。
汉人,生下来便是辽国人,读书、习字、科举,一路官至宰相,有什么理由背叛辽国呢?
唯一的理由便是——元妃不慈!
对子女不能慈悲,对将士太过残忍,对朝臣呼喝如奴隶……若是她得势,大辽子民何辜呢?
是等着,看看是否有匡扶之臣呢?还是想法子,给大辽留一线生机呢?
张俭看着雨幕,难以抉择。
朝中谁能成为匡扶之臣?萧浞卜大而化之,萧匹敌愚忠,都非可抗衡之人。
除了萧啜不!
公主能提前来,想来萧啜不便是不能到,也不远了。
可萧啜不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
将朝中的文臣武将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他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脚下一转,沿着回廊,迷迷糊糊的乱走。
‘可巧’了,就走到了关押公主的地方。
这会子正乱,加上这是公主,并没有被过分的苛待。
他站在外面像是避雨,还问门口守着的,“去哪里解手,可知道呀?”
耶律岩母赶紧站在窗口,“张相……张相……帮我给驸马带话……”
猜着也是萧啜不察觉到了,应该快来了,公主必叫带话。
他点头,“公主吩咐。”
“你出去等,别叫他进行宫。萧孝先跟驸马有嫌隙,他必要杀驸马的。”
“好!老臣这就去。”说完又问,“谁能放臣出去。”禁军中必有萧啜不的人,要不然,他从哪来的消息?
公主低声道,“找萧末掇。”
于是,张俭带着亲随,顺利的从行宫出来了。一出来,他就吩咐家里的老仆,“你马上去雍郡,找雍王……送一封信……”
什么信?
张俭说老仆,“衣裳解开!”
老仆将衣裳解开,张俭咬破手指给老仆的里衣上写了几个字,“速去——紧要紧要!”
第1786章 大宋反派(107)
张俭看着老仆走远,这才留在外面等着萧啜不。
远远的看见萧啜不了,他就叫老仆去拦。
萧啜勒住马头,一看见走过来的张俭,心里就咯噔一下,“出事了?”
张俭拦着要下马的萧啜不:“快回京请诸位大人速速来……陛下驾崩了,着太子即位,奉皇后为太后。而今,元妃叫人羁押了皇后和二公主,矫诏自封为太后……似有诬陷皇后以及萧匹敌、萧浞卜谋反的嫌疑……”
萧啜愣住了,“矫诏?公主……”
“元妃是公主的亲娘,无碍!驸马速去办事!公主让臣出来传话,而今萧孝先控制了行宫,驸马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萧啜犹豫不得,只得交托张俭,“保全皇后和公主,在下欠你一人情。”
放心,快去!
萧啜回来直接找了萧匹敌,却不想萧匹敌正要召集群臣去行宫,一碰面,萧匹敌就道,“正好!一起走。”
这是得到消息了?
萧匹敌点头应是,“听说了……”
正说着呢,里面跑出来一妇人,脚步匆匆。
萧啜连忙行礼,萧匹敌娶的也是耶律家的公主,这位公主虽不是陛下的亲女儿,但确实陛下胞弟的女儿。那位秦晋王被赐铁劵,其女册封为公主,婚配给萧匹敌。
就听闻这位公主道:“你听我的吧,元妃奸诈,皇后素来待你优厚,而今……又岂能容你?要定下谋逆之罪给你,你若不争,那便是死。与其如此,那就不如往女真部去,从此隐姓埋名,方有活路。”
萧匹敌就道,“朝廷不是她元妃一人的!若是朝廷上下都只听污蔑之词,要治我死罪,那我宁死也不逃。”
萧啜不:“…………”他没法插话,只能跟着往出走。这件事难就难在,元妃矫诏矫了一半!
留下的旨意是叫太子即位,皇后为太后。
元妃只承认前一半,否认了后一半。
这种的,叫满朝的大臣都站出来反对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是元妃跟太子无关,那她这样绝对不行。大家潜意识就知道,她这是要危害太子。
可实际上,元妃是太子的生母。
敢问,亲生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吗?不管元妃做出任何一个决定,哪怕再出人意料,前提是人家是太子的亲娘。只要这一个事实在,那哪怕元妃多无理,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这是在保护太子,也就是在维护未来的新帝。
就像是不叫皇后成为太后,大家就会想,元妃作为亲娘,是不是害怕皇后做了太后威胁到新帝的地位呀?是不是害怕皇后成了太后就要把持朝政呀。
毕竟,大辽出过一个萧太后,其权势大到无人敢夺其锋芒。
而如今这位皇后是萧太后的亲侄女,皇后的外家姓韩,当年的宰相韩德让是皇后的亲舅舅,那位在萧太后一朝何等受宠信。那现在呢?还要继续在那一支的萧氏出第二个萧太后把持朝政吗?
只要太子的地位不动摇,至于太后之争,重要吗?
在皇后这个养娘和元妃这个亲娘之中,大家更愿意相信亲娘不会害太子。
当然了,这里有个前提,那便是皇后确实有过一些不妥当的举动。皇后能成为皇后,其一,她是萧太后的亲侄女,陛下的亲表妹;其二,她是韩得让的外甥女。其三,她确实貌美,而且很有才情。
当然了,她的才情跟萧太后的治国之能不同,跟雍王妃那样的将帅之才也不同。她的才能在其他一些地方。
比如,她的琵琶弹的特别好;她能用草茎编出样式精美的宫殿,然后叫朝廷去按照她编制的去营造。陛下后来好奢靡,皇后就想出龙首鸱尾的马车样式,用黄金装饰,白金做顶子,陛下出游乘着这车,那时满草原的野花绚烂,配着这车,谁不夸神仙下凡巡游。
她是有这样才能的皇后。
而且,皇后也多情,曾因喜好琵琶,跟琵琶工燕文显、李有文私通。这事被元妃察觉了,她禀报给陛下,谁知陛下不予理会。后来还有人告发过皇后,但陛下认为写信告发皇后的,都是元妃所为,将其信件焚烧之后依旧没有理会。
而这些事知道的人挺多的,并不是捏造。
元妃盯着皇后,要拉皇后下马,她觉得她的儿子是太子,只要皇后倒了,她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可陛下没有!陛下考量的应该是皇后之能压根就不可能摄政,当然了,皇后也不可能乱政。她的志趣不在政治上,做个安享富贵的太后就足够了。反之,元妃的品性,绝不能成为太后。
而朝臣知皇后非太子生母,知太后身有瑕,却不知元妃的真实品性如何。
敢问,这个时候朝臣怎么选择呢?
而这个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他一路都在心里思量谋划,可他没想到局势的变化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护卫官冯家奴、耶律喜孙等六人,站在大殿上,一力指正,“萧浞卜、萧匹敌,他们下令了,务必要拥戴皇后摄政,而后废太子,另立新帝!”
满殿皆静!
萧啜看着上面,不见太子。他问说,“敢问元妃娘娘,太子殿下呢?”
是啊!太子殿下呢。
萧耨斤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这是她的次子耶律宗元。她看着这个女婿,浑身都紧绷,“太子殿下精心伺疾,陛下驾崩,他本就伤心,加上皇后和丞相等人勾结,意图谋反,又累又悲又愤,已然晕过去了,太医正守着呢。”
萧啜看着元妃的眼睛,元妃便这么与他对视。
这一刻,萧啜没的选了!因为太子在元妃的手里。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儿子,年纪才九岁。
陛下活着的儿子只有四个。太子年长,今年十五。大殿上这个,今年九岁。还有两个皇子,并非萧家女所生,而且,年纪更小。一个六岁,一个才三岁。
若是元妃一狠心,真叫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不是萧家女所生的,绝对不能继承皇位。其实说到底,而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都是元妃生的。
怎么办?
他脑子里转的飞快,再怎么去想,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一条,力争下去,用太子和公主的命做赌注,跟元妃死扛到底。这其实赌的是元妃的心性,赌的是她会不会杀亲生子女。萧啜不能拿已经十五岁的太子的命赌,更不能拿公主的命去赌;另一条,妥协,只要太子为帝,其他的都好商量。她想为太后便为太后,暂时先保全皇后的命再说。
至于萧浞卜和萧匹敌,他们的官职权利都在自己之上,他们得自救,不管是与元妃谈条件也罢,还是什么也好,总得保证权力的平稳过度,先叫太子登基了再说其他。
这么想着,他就主动说,“臣以为,要紧的事有两件,其一,太子登基;其二,先帝丧事。”先办这两件事,其他的暂时搁置。她爱自称太后,先自称去。
事缓则圆嘛,只要这两件事推动了,其他的都不是事。
想定谋反之罪,这不是有新帝呢嘛!新帝一拦,事就不成了。
说完,就看向萧匹敌:而今,求稳是第一要务。
张俭垂下眼睑,要是肯这么圆滑,就不是萧匹敌了。
果然,张啜的话才落下,萧匹敌就笑了,“本官谋反?荒谬之极!”
紧跟着,他在朝堂上就细数萧耨斤其人,说她虽是后族出身,然身份低微。说她本‘黝黑狠视’,乃恶人之相。为了进宫,谎称其母梦见一根金色的擎天巨柱,别人都爬不上去,只她能上去。
也因此,承天太后才选她做了宫女。做宫女也不安分,竟然谎称捡到一只金鸡,把金鸡一口给吞了。因着长久不事生产,所以变白的肤色,愣说是吃了金鸡,金鸡是神药才变白的。
编造这样的谎言,谋求盛宠。太后因此才将她赐给陛下,她才得以为妃。
而后又说她为妃期间,跋扈狠辣,四处收买仆从,为其所用。皇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监视之中。
真就是撕下脸皮的说元妃,说她这个女人不配为母。
萧啜狠狠闭上眼睛,丞相大人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而今围着行宫的是萧孝穆和萧孝先,你说人家父母出身低微做什么?
瞧!还没骂完呢,萧孝先就带着人冲进来,直接拉着萧匹敌出去了。
而大殿上,只七八个人站出来阻拦,其他人一盖无言。
萧啜皱眉,先关着也好,先叫太子登基吧。
却不想,一炷香之后,他隐约间听到一声尖叫,这是公主的声音。他转身就往出跑,“公主——公主——”
一出去才看见,萧匹敌七窍流血,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公主好似被锁在配殿里,趴在窗户缝隙朝这边看。
萧啜看向守在大殿外的萧末掇:怎么回事?
萧末掇低声道:“萧孝先有言,太后下旨,赐死逆贼萧匹敌。”
然后呢?
“萧匹敌说,朝廷无人既信元妃,不信他的忠诚,那他便坦然受死,以证清白。所以,自己端了毒酒喝了,追随先帝于地下……”
萧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知萧孝先有意清除异己,一点委屈都不受,就这么选了一条死路?”
是!
萧啜发现自己错了,他再能谋算,可谋算不了这些大臣的人心呀!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张俭叹了一声:看吧!老夫这把年纪不是白长的。
只盼着雍王能快一点收到信,再快一点收到信……
第1787章 大宋反派(108)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滚滚,今年的雨水有些多。
桐桐翻身,抬手将帐子撩开一点,叫窗外的凉风能吹进来。
刚要闭眼,她恍惚听见这雷声里夹杂着脚步声,夹杂着拍门声。
她轻手轻脚的起来,已经有值夜的去开门。到了中堂,白娘从外面进来,“王妃,您听见了?”
“怎么了?”
“城门卫送来一老者,说是辽国丞相张俭派来送信的,身上带着血书。”
张俭?
桐桐想起那个穿着官服,却还给官服和靴子打着补丁的老者。
他怎么打发人来了?私下并无来往呀。
桐桐说白娘,“把人带进来,传令下去,封锁消息,谁敢走漏,罪同谋逆。”
是!
白娘带人去了,她才要去喊四爷起床,他穿着里衣出来了,手里拎着袍子,“必是耶律隆绪没了,出大事了。你也穿衣服,上书房来。”
桐桐到的时候,不止四爷在。杨守素、野利仁荣,还有仁多零丁等好几位大臣也都在。
而今这王府,前院其实就是前朝。晚上就是少不了值班的人,要不然这军国大事不得停摆呀。
一说辽国的事,四爷立马叫通知前面,来议事吧。
像是吴昊、张元这些,四爷当做随侍在用的,这会子都在外间守着。
桐桐进去的时候,那老者才被带上来。
桐桐叫人给递了水,“老人家,喝点再说,不急。”
这老者嘴唇干裂,不停的摆手,将衣裳解开,从腋下掏出一团东西来。打开一瞧,是带着血迹的里衣。字迹有些晕染,这是下雨的缘故。怕是一路上都怕给打湿了,愣是将里衣脱下来,叠成一团,然后夹在腋下固定住,这么着给带出来了。
上面的字迹写着:帝崩、后危、上京。
帝崩是说皇帝驾崩了,这个四爷和桐桐不惊讶,但是其他人惊讶了。这才多久呀,之前还能涉猎还能喝酒吃肉,看起来极其康健的人,突然驾崩了。
杨守素问说,“这‘后危’是说皇后有危险?大辽的皇后有危险……”才想说与我们什么相干?可跟野利仁荣一对上视线,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于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太后!”
四爷看了两人一眼,“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要通报,说是皇后有危险呢。张俭是在说,设法救皇后!
为何一定要救皇后,也就是要救大辽真正的太后呢?
因为太后的意义不一样。
就像是如今那位元妃,她做了太后,摄政就罢了,后来还想废黜他的大儿子,犯了这样的事之后,她被幽禁了。可过了几年之后,朝臣又请求把这位太后给放出来,朝臣给的理由是:南朝每年都要上供给太后请安,不放太后出来,不合礼仪。
于是,这个恨煞人的萧耨斤平安的活到七十多岁。甚至熬死了她的大儿子。大儿子死了,她是一点都不难过,儿媳妇难过的哭泣,她还说儿媳妇:你还那么年轻,哭什么呀?
她熬死了儿子,等到了孙子登基,她还做了太皇太后。
就是这么人,做了太后,她在朝臣心中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那么对于一个被诬陷的萧菩萨哥呢?她若是作为太后,用处很大的。
张俭还给了提示:上京。
野利仁荣就皱眉,“为何是上京?”
辽国五京,难不成大辽皇帝驾崩在上京。
四爷摇头:不是!张俭这是说他会设法将这位皇后送到上京幽禁,若是有办法就设法营救,带回雍郡。
桐桐心里叹气,事实上就是萧菩萨哥被幽禁上京之后,萧耨斤派人过去,逼迫萧菩萨哥自杀,而萧菩萨哥也就是那么被逼死的。
张俭的意思是:救萧菩萨哥,挟大辽真正的太后以谋求一变。
这个主意……怎么说呢?有些道理,端看怎么去操作。
桐桐心说:不管这个主意好不好,只张俭主动送了消息来,卖张俭一个面子,这个建议都得采纳。
她就说,“我去吧!乔装过境,将这位太后给带回来。”
萧菩萨哥坐在马车上,看着押送她的数百将士被斩杀殆尽,这才从马车里下来,“萧耨斤不就是要本宫死吗?找一干净所在,本宫沐浴更衣之后,自会去追随先帝,不劳你们动手。”
说着,抬手整理了凌乱的发髻,看了过来。
桐桐一摆手,都收起来手里的刀刃。
萧菩萨哥打量桐桐的身形,面色惊疑不定。
桐桐这才出声:“娘娘,别来无恙。”
萧菩萨哥听出了声音:“雍王妃?”就说呢,身形为何如此熟悉。
桐桐点头,“张俭张相求助,特为此来。”说着,将拿血书拿出来,展示给对方看,“两国正在缔结盟约,张相突然来求,我们王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怕辽国有别的变故,思来想去还是叫我亲自走这一趟。您放心,若是有人害您,有人要害太子,要危机大辽的江山社稷,雍郡绝不会置之不理。”
萧菩萨哥看着那血书,“张俭?”
是!
萧菩萨哥朝着京都的方向恸哭不止,桐桐陪在边上祭奠,细听萧菩萨哥说,这才知道,萧耨斤诬陷她谋反,她的两个兄弟都被处死了。朝中为她说话的官员,从丞相萧浞卜、萧匹敌,到太师、女真首领等等,一共牵连进去四十余人,全都是贵族,其中有七人被弃市。
这四十余人全部牵连家人,甚至于亲戚,不仅家产抄没,人口更是一律处以斩刑。
桐桐:“……”谁家没几十口人呀,这么一算,岂不是把两千多人都给杀了。
萧菩萨哥点头,“陛下驾崩于行宫,都在行宫操办丧事的时候,萧耨斤趁夜里将人都抓起来,又派人去了京都查抄这些大臣的府邸,羁押斩杀其家人。等早起找不到这些大臣了,人都已经死了。”
这么杀人,杀的朝臣都怕了。
萧菩萨哥哭道:“是太子得了信儿,跪求元妃,元妃这才想将我送走幽禁。我知道,这是做给太子看的!只怕杀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你能来救,又说是张俭求助,那想来太子能得到消息,应该就是张俭想法子通知的。”
桐桐看着这样的菩萨哥,该说啥呢?“娘娘,跟我先回雍郡。太子既然搭救您,想来之后必有谋划。您只管等着太子他日迎你回宫便是了。”
结果萧菩萨哥并没有抗拒,真的跟利索的跟桐桐走了。
桐桐:“…………”这位真的不是个对政治有敏感度的人。
这一趟接的可谓是顺利已极,接回来就安置在王府,且是大张旗鼓的。
然后四爷不得辽国报丧之人到来,先行发了问询的国书过去:惊闻陛下驾崩,尚不及悲痛,便有太后前来投奔,言说被陷害,可有此事。
这边前脚接到报丧,那边后脚就收到国书。
辽宫之中,耶律宗真已经继位为帝。他一身素服于大殿之中,听闻前殿有急报之声,起身要出去。
却不想才走出五步,便有宫人拦住:“陛下,太后娘娘命您抄书,不可出殿。”
他将人拂开要出去,却不想脚才迈出门槛,便有将士一个挨着一个跪在大殿门前,“陛下要出去,便杀了臣等,否则,臣等便是死罪。”
耶律宗真闭了闭眼睛,甩了袖子,重新退后大殿。
耶律岩母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一样被拦在外面,“太后娘娘有令,不得打搅陛下静养。”
“本公主给陛下送点吃食,亦不可?”
“还请公主不要难为臣等。”
耶律宗真转身,站在门槛里面看着二姐,“阿姐——”
耶律岩母上下打量他,“陛下……保重身体。”她将食盒递过去,“这是点心,务必要用啊!”
耶律宗真懂了这个意思,“阿姐的心意朕知道了,朕会用的。”
却不想那食盒被看守的人拎了去,将点心全都掰的稀碎,又从大殿里拿了新的盘子,把这稀碎的点心递进去了,然后又把食盒还给了公主,“殿下,点心递了,就请回吧。”
竟是看守的这么死吗?
耶律宗真急切的看着耶律岩母,耶律岩母摆手,挤出一丝笑来,“好好吃饭,回头再给你送。”
也只能如此了。
耶律岩母回去之后,将食盒下面藏着的纸条拿出来在烛火里引燃,然后看秃鹫:“不行,送不进去,看守的格外严。”
萧啜能怎么办?现在的北府宰相为萧孝友,南府宰相为萧孝穆,只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哥俩。都是萧耨斤的弟弟!
张俭作为左相,是安抚汉人用的。又因着他名义上是先帝的托孤之臣,明知道萧耨斤矫诏还没有捅破,所以,也还用他做左相。
只是他耳背、迟钝,不怎么掺和事情而已。
萧啜如今是没军权呀,没有这个权利,说什么都是虚的。
他见消息送不进去,也就不去做这个尝试了。想了又想就道,“这样,不若你去求了你母妃,派我去巡视先帝陵寝的情况。”这看起来像是示弱,对咱们来说都有好处。
耶律岩母问说,“然后呢?”
“然后我去女真借兵。”
嗯?
“可以承诺女真部一些好处。”萧啜低声道,“这件事不可告知任何人!我不在期间,雍王夫妇若是来吊唁,你切记,不要受其蛊惑。”
耶律岩母不住的点头,“我懂!我尽量不见柴桐,她就是巧舌如簧,我不见她,她还能隔着人蛊惑我么?”
如此最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果不其然,耶律岩母一求,萧耨斤就觉得这女婿总算是开窍了,知道示弱了。离开京都也好,少些是非吧。
耶律岩母也自觉,自己去庙里为先帝祈福去了。
而此时,桐桐陪着四爷,正一身素服的赶往辽国——吊唁!
第1788章 大宋反派(109)
张俭手里拿着一封信,是老仆带回来的。
雍王要吊唁,按照礼仪,要有礼官去接。带来的护卫人数都有限制,必然会推迟个一两天才能到。
老仆化作路人,没人在意,他就溜回来了,也带回来了雍王的书信。
打开信封,里面还有一封契丹文写的,来自于萧菩萨哥太后的信。这封信很详细,不知道这位太后受了谁的指点,竟是能在信中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反观雍王的信却简单多了,只说托付之事已办,勿要挂念,仅此而已。
张俭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就像是雍王,他的话通过真太后的信都说给自己听了,那他又要说什么呢?就算是信有个闪失,谁能抓住他的把柄?
当真是一点把柄都不给人留。
背叛辽国吗?自己不做,雍王也体贴,并没有叫自己去做背叛辽国的人。自己从头到尾做的都是保护皇后,维护皇后,遵循先帝遗旨的人。
他将这信揣怀里,然后求见萧耨斤这个太后。
萧耨斤皱眉,“他来做什么?”不猫着去,凑上来讨赏么?想了想还是叫了,“有他这个托孤之臣在,也好叫那些御史闭嘴。”只要他不出来否认,那哀家就不曾矫诏。
张俭进来的时候萧耨斤态度还挺好,“张相有事要奏?”
“娘娘,陛下之前习的是太子之礼,而今身为帝王,先帝的出殡,陛下总要出来见人的。况且又有南朝使臣,高丽使臣前来,国礼更不能马虎。趁着这两人,该教陛下习礼了。若只自家人,无所谓失礼不失礼,可雍王和王妃已到城外,又叫那位太后走脱了,投奔了雍郡而去。此时若是失礼,怕是朝野又得沸腾。”
萧耨斤不悦的正是此事,“这个雍王,迟早要除掉他。”
“那王妃太过凶悍,又恰逢咱们新旧交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过后再论也不迟!只要陛下肯配合,那便无碍。”
萧耨斤倒是将这个话听进去了。她觉得张俭知情识趣,便道,“如此……你便去见陛下。该怎么说,你心里得有数。”
“臣盼着见证了先帝登基,也见过先萧太后摄政,可这丝毫未曾改变先帝成为一代明君;而今,在臣看来,不过是昔年的事重演而已。将来,陛下亦会如先帝一般,成为一代明君的。”
萧耨斤觉得张俭说话还是动听的,这是拿自己比萧太后,拿陛下比先帝啊!她就道,“哀家自幼长在先太后身边,受教于先太后,自然晓得怎么对大辽好。你是个好的,去吧!回头必要重用于你。”
是!臣告退。
于是,张俭顺利的见到了新帝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信任张俭,因为张俭便是那个送信叫自己为母后求情的人。他急切的看向张俭,张俭摆摆手,叫陛下稍安勿躁。
这才凑过去,说了此行的目的。
周围都是监视的人,张俭一边讲着礼,一边指使着伺候的人团团转,“献祭品不是这样的盘,换一套来,不能出岔子……”
这一调度,总也有空子可钻。
于是,趁着空档,张俭将老仆带回来的信交给新帝,“太后已安全,被雍王照顾的很好。”
耶律宗真快速的扫了一遍信,将信扔回炭盆,烧了不算,还用碳灰把那明显烧过纸张的痕迹给盖住。
然后眼里有些惊疑不定。
母后在信中说,儿子,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你却是我唯一的选择。你荣我荣,你损便是我损。而今,我在这个世上已再无亲眷,只有儿子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若不是担心你被害,我又何苦在雍郡?早追随先帝于九泉之下,岂不是更自在。
而今,你该是也知道了。你那生母在意的是权利,从来也不是你。我担心她会害了你,扶持你的胞弟耶律宗元为帝。说一句不怕你觉得挑拨的话,你越是反抗,她越是不肯放手。到那时,她必是要废帝另立的。你那弟弟还小,如此,她才能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
孩子,废帝哪有活路呀!你得学会为自己谋划,要永远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耶律宗真其实没明白母后这信里的退路是哪里。
于是,他看张俭:母后何意?
“其一,从雍王借兵,清除叛军;第二,将幽云之地交托给太后……”
耶律宗真冷眼看张俭:这于卖国何异?万万不可。
张俭垂下眼睑,“或者陛下可试试而今这位太后,看看太后怎么想的。若是太后只是拘谨陛下,短暂摄政,那倒是不打紧;若是太后有废帝之心,您就得思量了。您若没了,还有大辽吗?彼时,必是大辽各地叛乱不断,人人都会打着为您的旗号,行自立为王之实。况且,便是太后摄政……您想过太后的年纪吗?太后年轻,您要三四十岁再亲政么?若是您真这样想,那就当臣从未来过。”
说完,行了一礼,转身退下了。
耶律宗真看着又聚拢来的监视的人,手藏在袖子里攥的紧紧的。这些日子以来,也就张俭和阿姐来过。可阿姐已经有好几日不见人了。
他就问说,“二公主……近日不得见。”
下面的人回禀,“二公主求了太后娘娘,给驸马寻了差事。驸马巡视陵地去了,公主去庙里祈福了。”
耶律宗真的手攥的更紧了:连阿姐和萧啜也已经放弃了朕吗?他们也跟母妃低头了吗?
他说侍从,“去请母妃,就说朕寻她有事。”
于是,萧耨斤被请来了。她问说,“礼都学了?”
耶律宗真扭脸看着母亲,“您到底要如何?便是摄政,你也不该圈着朕!”
“何时圈着你了?身体要养,那你好好养便是了。该出门的时候自然就能出门了。”现在一切都不平稳,急什么?再说了,“若不是你,那老妇如何能逃脱的?”
耶律宗真闭上眼睛,“母妃,母后她抚养儿子如同亲生,不假人之手。父皇临终一再嘱托,好生对待母后。已然不是太后了,您又怎么忍心加罪责于她身上。不看别的,只看在儿子的份上,都不成吗?母后年纪大了,她能活多少年?可您年轻呀,太后最终还是您的。您又何必将事情做绝呢?”
萧耨斤冷哼,“我做绝?是她夺我的儿子!我就知道,这儿子生下来要不是自己养,就如同羊圈里的羊羔子一样,终是别人的。你——对我这个母亲,又有多少孝心呢?若不是因着你是我生的,我早废了你了!别忘了,你还有个兄弟。”
说完,转身就走。临走还下令,“看护好陛下,无旨不得陛下见任何人。”
伺候的。看守的,尽皆俯首,不敢有一言。
耶律宗真看着母妃的背影,这个时候他认同了母后信上的话:母后除了自己,无人可选;母妃除了自己,还有一儿子可以选择。
张俭也说的对:有朕,大辽才是大辽;无朕,天下会冒出许多为朕出头之人,他们都各有盘算,彼时,也就无大辽了。
孤立无援,只有一个老迈的张俭,好似除了求助外援,再无别的可能了。
借兵?还是将幽云之地交给母后?
耶律宗真迅速的做出了选择,将幽云之地交给母后,并不能解自己眼下之困。反倒是将自己放在更危险的情况当中。
那就不如——借兵。
借兵需得酬劳的,以何为酬呢?燕云之地。
失去了燕云,大辽还是大辽,自己还是大辽的帝王。反正,先祖创业之初,也并不是就占了燕云的。契丹只要还有草原,迟早都能崛起。
舍小保大,只能如此了。
于是,四爷和桐桐来吊唁的时候。四爷朝耶律宗真行礼,耶律宗真一把扶住四爷,四爷明显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他不动声色,才要说话,那边萧耨斤就说话了,“雍王,你我两国交好,而今当着先帝的面,哀家要问你一句,为何要收留萧菩萨哥那个逆贼?”
桐桐一脸惊讶,“那位太后身有遗诏,我们岂能看着辽国先帝陛下的旨意置之不理呢?而今,您说您是太后,那位拿着旨意也说她是太后。我们身在雍郡,实在辨别不了真假。不若,您将遗诏请出来,若是旨意上确实册封您为太后,那我们夫妻必定着人将那位给您送回来。”
说着,就伸出手,“您的遗诏呢?”
萧耨斤咬牙,她笃定雍王妃说的是假话,因为先帝的遗诏自己给藏匿了。萧菩萨哥不可能有遗诏证明她是太后,同样的,自己现在也真的拿不出证明自己是太后的证据。
此女可恶尤甚!
如此一问,自己拿不出来,这不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矫诏的事嚷出来了吗?
她都能听到隐隐的议论之声。
桐桐又哼了一声,“立国需正,为人需正,处事需正,不正者,终难久。”
岂有此理!这说的是谁?
四爷朝耶律宗真点点头,没看萧耨斤,带着桐桐转身走了。
萧耨斤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但凡所谋,无有不行的,又岂会受这个气!转脸就找了萧孝先,“今晚我要见此二人的脑袋。”
脑袋没取来,却听说雍王被刺杀了,紧跟着,雍王妃带兵直闯边境,来质问为何要背信弃义,谋害雍王。
萧耨斤看向萧孝先:“打来了?”
是!打来了,雍王的伤究竟如何无人见过,但是雍王妃暴怒而来,声势极大。
萧啜在半路上,看着突然改了主意将自己围在中间的女真部:“诸位这是何意?”
完颜石鲁看着萧啜不,“对不住,驸马爷!在下与柴郡主相交于微末,乃生死之交。才得到消息,元妃摄政,背信弃义,竟是刺杀于雍王。郡主震怒,已然携兵北上。此时,在下该如何选呢?您说。”
萧啜不:“……”完了!完了!燕云十六州和东辽女真部怕是保不住了!
第1789章 大宋反派(110)
辽国的军制保持着游牧民族的特点,它依旧是由宫帐军、大首领部族军、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组成。
皇帝直属的都是宫帐军,就是所谓的禁卫,所辖大致两万人。
主力是大首领部族军和部族军,这是以部族划分的。他们依旧是依托部族,可部族是要在草原上生存的。所以,每个部族都有所生活的地盘,那对应的部族军也就常住那一片,并不能无指令随便调动。
而五京乡丁呢,这个五京指的是上京、中京、东京、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当然了,现在还有西京大同府,这五京不是同时建立的,是随着局势的变化而设置的。西京大同府是后来为了与大宋贸易而设置的,后来成为了辽国最重要的赋税地之一。
这些大的城市,各有职能。
上京建的最早,是都城。其他四个成了陪都。大辽的皇帝按照四时捺钵制度四处巡游,这些陪都便更有了存在的价值。
所谓的四时捺钵,就是契丹民族的旧风俗。契丹是‘随水草,逐寒暑,往来游牧渔猎。’进而衍生出了皇帝四季在外游猎,而朝廷的官员随行的制度。朝廷随着皇帝走,他们把设置的行营叫‘捺钵’。后来呢,‘捺钵’就慢慢固定了,在各个陪都滞留的时间较长,也就更突显了各个都城的意义。
都城一般都是皇族和后族驻守,反正两家联姻,怎么算都不是外人。
驻守在五京的多是乡丁,战时可抽调。
再就是属国军,比如高丽是大辽的属国,如果有必要,大辽可从高丽征调军队。
这么一分的话,其实局势很明显了。
皇宫内的争斗,登基的只要是太子,各个部落首领是持观望态度的。他们便是来上京奔丧,首领们都在都城,可这种的,首领们带的护卫人数是有严格规定的,肯定不能带着部落军来。先不说他们的态度是否暧昧不明,就算此时想团结一心的对抗外敌,派人回去调军,时间上来得及吗?
桐桐就是算定了,他们的主力军来不及调动。
那剩下的就不是问题!
像是而今的四个都城,要征调,只有上京的能征调出来。其他三个远水解不了近渴。
属国军就更别提了!
这么一算,就会发现契机难得,且稍纵即逝。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兵临城下。
心里有了盘算,那就不能犹豫。稍微一犹豫,这个机会就错过了。
这也就是桐桐敢深入大辽腹地的原因。
野利刚狼问:“王妃,打下上京,活捉了小皇帝。”
那就坏了,以后势必不死不休的打个没完没了,这不是四爷和自己的目的。
那要如何?
凌空一箭,直取萧孝先的咽喉!
城墙之上,站在帅位上的萧孝先才一露头,就被那么远射过来的一支箭给射中了。裨将跟在身侧,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主帅,一把将箭簇拔下来。箭簇上刻着一个‘桐’字,正是那位雍王妃的箭。
这么远!
紧跟着,他们才觉得坏了,这弓弩的射程不对!
对方用的是强弩,只瞄城墙上的弓箭手。而自家的弓箭射不了那么远。
而今,关闭城门应敌显然是不行的,除非出门迎敌。
开城门?
萧耨斤看着被抬回来的萧孝先,手不停的抖,她看向萧孝友,“城内两万余宫帐军,拿不下城外一万人?”
账不是这么算的!只御驾所在,护卫就需得一万人。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所以能调动的加上乡丁也不足两万。
正说着话呢,下面又来报,“对方以火簇为攻,火箭全射在北城。”
上京的城市布局,分北城和南城。北城主要是皇城,围绕着皇城的是勋贵的房舍。南城主要是汉人居住的。南城之外,还有回鹘人居住的地方。而城市的中间有大量的空地,这是为了各个部族的贵族来的时候,能在空地上搭建毡帐。
也就是说,北城和中间地带为契丹勋贵,南城人口密集住宅拥挤,是平民居所。
火箭全落在北城,一个不慎,便是火烧连营。
就是烧不起来,可城里一下子就乱了。
城外兵临城下,城内百姓乱成一团,怎么办?
萧耨斤也怕烧起来火势控制不住,皇宫就在北城,难道要困死在皇城里?
她说,“那冲出去呢,不留在上京。只要出去,就能征调部族军,雍郡的一万人而已,休想走出大辽。”
萧孝友皱眉,“娘娘,不能如此。这一旦出去了,焉知不会落入对方的陷阱?”真叫人给活捉了,怎么办?对方以火烧北城,不就是逼着大家都往城外逃吗?
那要如何?“你去!你拿着萧孝先的脑袋去!她那么远射中,未必知道死了的人是萧孝先。只说刺杀雍王的凶手已经伏诛……萧孝先之妻妾子女都愿意交给她,随她处置。”
萧孝友:“…………”先不说将你的侄子侄女送出去送死这可不可行,就只对方杀到城下,绝不是几个脑袋能打发的。
“先去谈!看她要如何?”
萧孝友去了,活着出去的,又被抬着回来了。
同样的地方,脖颈中了一箭。
萧孝穆皱眉,“臣去!”
萧耨斤一把拉住了,“不能再去了!再去……等着咱们姐弟的就是死路一条。”
这段时间,萧耨斤将她的弟弟们各个都封王了。且他们家的奴仆里,四十多人提拔了起来,放在禁军中掌握军权。可以说,宫帐军几乎都在她的辖制之下。
此时,调不了其他人掌军。弟弟已经死了两个了,若是萧孝穆再死了,自己依仗谁?那些大臣们不言不语,等的就是借着雍王妃的手弄死自家的人。之后他们才好掌军!
“说到底,他们在拖延!拖延的时间越是久,越是对咱们不利,也对雍王妃不利。我就不信,那些部族首领没有派人出去调兵?只不过调兵需要时间罢了。”
萧孝穆点头,是如此!
萧耨斤就道,“你不能再去了,那位雍王妃神射……这样,着人请二公主,请她出面,联络雍王妃。”
耶律岩母闭了闭眼睛,放下手里的佛珠。
驸马还没回来,柴桐便打过来了。她不知道雍王是真的被刺伤了,还是这里面有诈。但兵临城下,怎么办?
以柴桐的脾性,她会怎么做呢?
耶律岩母想起当年的李氏父子,夏国之灭,就是她和雍王一手办的。出手可谓狠辣非常!
那这次呢?是不是也想以皇族为切入点,行灭国之举呢?
城墙上扬起‘休战’的白旗,城里城外一片安宁。
耶律岩母站在高处,看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烟随风飘向空中,再看看满城墙的尸体,满战场的箭簇。
距离这么远,武器的悬殊叫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成了当方面的杀戮。
耶律岩母从上面下去,“备马,我出城。”
公主,危险!
“我一个人出城,谁都不带。”耶律岩母将身上的利刃都取了下来,骑在马上。
城门开了一条缝隙,耶律岩母一身白衣骑在一匹黑马上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桐桐没动地方,由着耶律岩母过来。
耶律岩母看着桐桐,叹了一声,“再次相见,要刀斧加身么?”
桐桐看着耶律岩母,“你的秃鹫是去了女真部了吧?”
“你如何知道的?”
“因为秃鹫调动不了别人,只有女真部能许之以利。”桐桐看着她,“因此,我们算定了,秃鹫只能去女真部借人。想清除你母妃的势力,能借的只有女真部!”
“你派人追杀我的驸马?”耶律岩母瞪着桐桐,“你把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桐桐摇头,“我没有那么下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与女真部的交往比你们想的要早的多。我们的交情深厚,深厚到可以以性命相托。公主,他调动不了女真,此时,只怕正陷在女真部不能脱身。”
耶律岩母勒住缰绳,心神大乱。原来,她所有的笃定都是因为有秃鹫在!而今,秃鹫被困,城中还有至亲。她稳了稳心神,问说,“你想如何?”
桐桐指了指拼凑起来的更大的弓弩,“看见了吗?我还没用呢。此弩弓带着火箭能射多远,要展示给你看么?说实话,我的时间不多,再拖下去,我就走不了了。因此,我只能速战速决。火烧上京,逼出勋贵。掳劫之后迅速退去,然后再谈其他。”
耶律岩母盯着桐桐的眼睛,想看她说的是真是假。
桐桐就笑:“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睚眦必报。”
懂了!因为有人用火箭惊了野马群,差点害了你男人。所以,你要以同样的手段还回来,一样用火箭来复仇。
因为辽国自来有掳劫的习惯,冲过去掳劫了人口就跑,所以,你要以同样的方式带走辽国的勋贵,以雪这个耻辱。
桐桐看着她,“再要么,就……再签一份城下之盟。”
何意?
“我们王爷是大宋的雍王,我是大宋册封的郡主,雍郡属大宋,此永不变。昔年,辽国兵临城下,迫使大宋签订了澶渊之盟。那今儿,我亦兵临城下。昔年的耻辱,我要讨回来!若不想我火烧上京,那你就回去禀报,给你一个时辰时间。时辰一到,我便火攻。你看见了,今儿这风势正好!一旦烧起来,百姓四散,军民混杂,我要掳人,轻而易举。”
耶律岩母抬手试了试风向,“你都算好了?”
都算好了,“一个时辰是极限,我说到做到。”
第1790章 大宋反派(111)
坐在龙椅上,耶律宗真很惊讶:雍王妃竟然没有说这是朕求助的结果。
她没有说是朕这个大辽的皇帝求助于雍王,愿意以燕云十六州为酬劳,请他们出兵帮着诛贼的。
耶律宗真嘴角勾起,又赶紧低头压下。
当时张俭建议,自己没有回复张俭。后来,自己下了决心,也没有告知给任何人,只是在雍王吊唁的时候偷偷的传递了纸条而已。
这件事,自己未曾告知任何人。
而雍王一定是告知了雍王妃了,但也仅限于他们夫妻知道。而雍王妃在面对阿姐的时候,也没有出卖朕,没有告诉阿姐,这里面有自己的事。
这对自己当然是有利的!
便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那也是母妃掌权时失去的,并不会有损朕的威严。
这么去想,真就觉得雍王夫妇当真是厚道之人。
因此,他坐在上面一言不发。
张俭看向陛下,陛下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他就皱眉:此事真跟陛下无关?
那只能是巧了!刚好萧耨斤派了萧孝先去拦截这夫妻搞刺杀,才激怒了人家。
是啊!人家来吊唁的,你却要杀人家,这合礼数吗?难怪人家动怒。这事搁在谁身上,谁都得动怒呀。
公主站在大殿上,没敢说驸马和女真的事,只当秃鹫真就是巡陵地去了。剩下的那些一句都没瞒着,一一在大殿上说了:所以,怎么决断,你们说。
她也补充了,“父皇在世时,就知道雍郡有精铁,锻造的极好。甚至于雍王还送了一支箭来,也送去匠造作坊叫人看能否仿制。此事,萧匹敌知道、驸马知道,朝中诸位大人想来也有知道的。”
所以,别怀疑对方的的能力,这么长时间了,装备一万人的队伍,还是能装备的起的。
那么远距离的射程,这都是亲眼得见的,要去试吗?
大的弓弩是不方便携带,但是他们可拆解成零件,十人一组分开带,一人也不过多负重几斤的重量而已。之后重新组合,东西我见到了,其威能如何我确实没见,但咱们要去冒这个风险吗?
此时大殿上没有那么多的大臣,都是些萧耨斤的亲信之臣站着。
因此,萧耨斤就道:“谈!和谈。去问她要什么!”反正不是被逼的从上京逃出去,然后被雍王妃拦截;就是拖延着等部落军到了,被各大部落斩杀了。他们必是要拥戴新帝的!
只有和谈,才能救自己。
说着,就看坐在龙椅上的耶律宗真,“你不要指望那些部落统领,若是真没有了我,你以为你不会是他们的傀儡。”
耶律宗真没言语,闭着眼睛拒绝交流。
耶律岩母心里叹气:她害怕的也是这个!莫要去测人心!清除母妃的势力可以,但必须得是依靠能把控的力量去清除。否则,这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这也就是驸马不敢去联络任何一个部落首领的原因。
他怕握不住对方,反被对方利用,成为他们控制皇帝的帮手。
如今情况有变,彻底的、完全的清除母妃的力量只会让皇帝的处境更危险。不如,先和谈,退兵!等兵退了,眼前的困局也解了。再来跟母妃算旧账比较合适!
那时,母妃的实力大损,割让了大辽的利益就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朝臣们便不会再沉默。必是要讨伐母妃的,那时,便是皇帝亲政之时。
所以,这得缓急有度。眼下这事得急,过后得缓。
萧耨斤问耶律岩母:“以你对雍王妃的了解,她想要什么?”
“幽云。”这不是秘密,“大宋朝廷上下都知道,当初雍王要延安府,就是想图谋幽云。当然了,朝廷很多人觉得这是雍王用来诓骗大宋朝廷的,目的是扩大他自己的地盘。那么想也行,毕竟雍王看起来确实没有跟咱们大打出手的意思。但如果有机会,燕云之地,一定是他们的目的。”
那是战略要地呀!
萧孝穆摇头,“这是狮子大张口!那一片有多大,有多肥沃……”
萧耨斤一摆手,“现在先给她,一口塞进去,也不怕被噎死。能给就能夺,回头给夺回来就是。有些东西不是她的,拿着也会烫手的。契约可签,亦可毁。去吧!她想要,就给她。”
说着,又看向耶律岩母和张俭,“你们跟着!”然后叫人,将玉玺给了张俭,“你拿着,当场就用印。”
张俭看了皇帝一眼,只见到皇帝双手抓着龙椅的手死命的用力。
他叹了一声:倒是自己小看了新帝不成。
直到真的签下了‘上京之盟’,雍王妃用上了雍郡的大印,看着张俭说了一句:“请转告皇帝陛下,我们与辽国大行皇帝之间的约定,都是诚心的!我们不曾想过两国交恶,期盼和平之心从不曾改变。而且,我们王爷最是信守承诺,但凡应承之事,无有不遵的。方便的时候,请派使臣去雍郡接太后吧。在此之前,我们一定会善待太后,不敢有丝毫不敬。”
张俭:“……”这是何意?
契约递回来的时候,雍王妃的手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就收回了,再去看雍王妃,眼里温和的笑意还在。
此时,张俭明白了:雍王守约是这个意思!
雍王说会遵守与大行皇帝的约定,这话说过了!之后又强调信守承诺,这个承诺只怕是新帝的。
新帝与雍王之间有约定,新帝瞒着自己,也瞒了所有人。
而雍王同样隐瞒了此事。
雍王是好心吗?新帝以为是!
可雍王真的是好心吗?不是的!之后朝臣们会叫嚷着再拿回幽云十六州,但是新帝不会答应的。他怕一旦开战,雍王把这背后的约定抖出来。
朝臣要战,君王不许。
其结果是什么?君臣必不能相和。
自此,大辽内部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凸显。
想明白了这一关节,他不由的倒吸一口气。此等算计人心的手段,真真是了得呀!
他觉得他得告老了!告老之后可还乡。他的老家就在宛平,而宛平就在燕云之地。
雍王妃特意暗示自己,就是告诉自己,自己没选错人。省的自己判断失误,再做出点什么来。
真真是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桐桐没再看张俭,转脸又看萧孝穆,“王爷常赞大人之才,实言以告,王爷和我实不知以大人之能,何以叫辽国走到如今的境遇。大人呀,国事、家事、天下事,何事最重呢?”
问完,她朝耶律岩母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就示意将士:鸣金收兵!
鸣金声阵阵,撤军了!
前变后,撤离迅速,队伍丝毫不乱。
萧孝穆叹了一声,“这位王妃乃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耶律岩母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起她临走时候的那一眼,以及那轻轻的一点头。她笃定,她在告诉她:秃鹫无碍,勿念。
而萧孝穆想的是:国事、家事、天下事,都因着萧耨斤而走到了如今。
那么现在怎么选?因她之故,丢了燕云。再夺回来是那么容易的?不花费钱财还是不要将士拼命?
总得有人为此负责的。
自己怎么选呢?若是一意孤行,只会把家小拖累进去。
因此,他果断的看着张俭:“大人,我支持陛下亲政。”
张俭拱手,“令爱貌美贤良,堪为陛下良配。”
意思是,只要拿下萧耨斤,一样选萧孝穆的女儿为皇后。自此,他不仅是陛下的舅舅,还是国丈。
耶律宗真确实没想到,萧孝穆会临时变卦,杀了一个回马枪,他出头清理了禁军中听令于母妃之人,又趁着母妃从不怀疑她,拘押了母妃。
禁军中杀的血海里捞人,分不清楚敌我。
皇宫中仆从几乎斩杀殆尽,血流成河。
耶律宗真看着站在外面的萧孝穆和萧末掇,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功臣!二位乃功臣。”
不敢!
萧啜回来的时候,尘埃落定。发生的事都不在他意料当中。
他急切的进宫,站在新帝的面前,“陛下,此刻该下旨呀,下旨给十六州的官员将士,只说那是诈约……”
却不想新帝待他甚为冷淡,“驸马回来了?父皇的陵寝如何呀?”
萧啜不:“…………”他急忙道,“陛下,臣是去了女真部借兵去了。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女真与雍郡早有勾连!若是燕云十六州归雍郡,那女真部便与雍郡接壤了。东辽——白山黑水便彻底的归为雍郡。因此,臣建议,叫燕云十六州即可便反!只要雍王无法治理,咱们还有机会。”
耶律宗真看着萧啜的眼神和缓了:原来不是抛弃了朕,而是想法子去了。这也不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是人算不如人算,没算成而已。
既然没算过人家,那你再提这个建议,岂不是晚了?
朕如今还真就没法下这个令!否则,朝廷上下反的就得是朕这个帝王。
因此,他只能道:“人心正乱,此时一动不如一静。驸马回去吧,阿姐必定担心了。”
萧啜不:“……”这就完了?就这么认了?
他回府见到公主,耶律岩母先关心的是他的安危,“没有伤你吧。”
没有!萧啜不解的看公主:“为何我觉得陛下对我并不信任?”
不信任你?不可能。她安慰说,“都是母妃造的孽!亲生母亲都不敢信,这也难怪。日久见人心,陛下宽和,迟早能缓过来的。”
可那时便迟了!我总觉得这里有我不知道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自己又无从得知!
当真急煞人了!
公主催他,“去洗漱呀,琢磨什么呢?”如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萧啜有些丧气:我就是觉得,这背后还有那两口子的手笔。
雍王这个人——阴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