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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嘴硬?那就亲软它! 狗狗无法抵抗嘬嘬……

    蔚椋从未想过容子倾会与他道歉, 也从未经历过身边之人向他道歉。

    颜师兄如此,闻师兄亦如此。

    而若是不相熟者亏欠于他,不论对方如何巧言善辩, 蔚椋都有自己的一杆标尺,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因此也无需他去接受别人的道歉,更无需他做出谅解。

    对于容子倾的突然低头,蔚椋不知所措。

    想来澄净的心变得乱糟糟,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一棱一棱的。

    让他想起第一次拿起比自己还高的剑时, 他小小的手对着剑柄和剑身丈量半天, 却怎么也做不出正确的拿剑姿势。

    那时的他直接后退了一步, 放下双手,对着剑静静瞧了许久,在脑内演练了无数遍拿起剑的方式。

    下一次出手, 他一击中的,握得稳稳当当。

    可容子倾的道歉, 他不论在脑中思考几回,都只得到空白一片的应答。

    他毫无头绪。

    或者说, 他本就不觉得容子倾有错。

    所以他不理解容子倾为什么要道歉, 又在道歉什么。

    容子倾说自己没考虑到他的情绪, 说之前的玩笑超过了他的接受范围, 说自己践踏了他重视的事物……

    可他本就没有情绪,也没有不接受的东西,更没有觉得自己重视的事物被践踏。

    容子倾是他的道侣,是他道途上最重要的人, 容子倾有权随意地打他、骂他、逗他、中伤他,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

    他的情绪很淡,连他自己也无法捉摸,懒得细细计较,对旁人而言,更是不足道哉。

    况且这些话,和容子倾后来说的,真的很喜欢亲亲,又有什么关联?

    蔚椋是真的不懂。

    可不懂归不懂,他的心里却又像是被细细的风荡过一般,泛起了柔软的涟漪,让他很想回应这个认真道歉、认真看着他的容子倾。

    他要说点什么。

    蔚椋沉着心,想了好半会儿,终于慢慢地道:“容子倾,你无错。”他眸光清亮,“无需道歉,也无需我原谅。”

    容子倾轻轻一笑,听蔚椋语速缓慢,说话一字一顿,就知道这小子是在一边斟酌,一边在把脑子里东西往外挤。

    很不错了。

    他轻轻捏了捏蔚椋的突出的骨节,指腹摩挲着骨头与软肉连结处的手感多变的肌肤,以示鼓励。

    “那就暂时当你原谅我了。”容子倾语调软和,轻而易举地揭过了这个方才铺垫许久,还高高举起了的话题。

    没必要揪着它不放。

    他虽认了错,但那是他本该拿出来的态度,而被道歉的蔚椋,完全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不理解或是不接受他的道歉。

    如果他非得让蔚椋立马接受,那就成了胁迫,成了情感绑架。

    一次道歉本就证明不了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

    之后他还要和蔚椋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一百年,两百年……

    蔚椋记性好,总有一天会在突然想起这往事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比过去懂了许多,成长了许多。

    被容子倾捏了手的蔚椋指侧有些麻痒,手指微微一蜷,然后就下意识地手掌一伸,与容子倾十指相扣了。

    他抬眼,见道侣那双琥珀般的瞳仁依然照着自己,便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觉得容子倾不需要原谅,容子倾说就当是他原谅了,两者似乎不是一样的意思,又好像是一样的结果。

    应该没有区别。

    容子倾见人懵懵懂懂点头的样子,心里就软软乎乎,嘴边也扯开笑容,勾着蔚椋的手道:“那你现在相信,我很喜欢和你亲亲了吗?”

    这问题一出,蔚椋顿时脖子一梗,浑身都僵住了,好半会儿后,才闷闷地吐了个泡泡。

    “。”

    #哦,回答是小电报#

    着就意味着不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答案。

    行吧,至少信任度往前推进了一点!

    容子倾对这个结果也还算满意,他任由蔚椋紧紧扒拉着他的手,就像两人还在洞府时那样。

    #小子的嘴和脑子都很会拒绝,但身体真的很诚实#

    他笑着觑两人的手,又带着蔚椋的其中一只手,放到自己的下巴上,用蔚椋的手背支着自己的腮帮,道:“为什么还是不太相信我喜欢你的亲亲,很乐意被你亲亲?”

    “告诉我原因。”他温声道。

    “你可以慢慢想,仔细想,不急着答,我们今天把这问题说透,好不好,两两?”

    蔚椋眨了眨眼睛,心头“咚咚”地扑腾了几下,与第一次修炼被颜以则考校时的感受颇为相似,但也有点不同。

    颜以则的考校,语调温柔,却格外严厉,若有错漏,或是答得慢了,师兄虽不会打骂他,却也会让他挥剑数十万次,小惩大诫。

    所以他总能下意识地,用最快的,最简单的话语,回答出他人的问题。

    容子倾却不是这样的,容子倾在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甚至还希望,他能仔细地想一想,不着急。

    这对他来说很难,也很不习惯,比摘掉二十个封应的脑袋还难。

    可蔚椋不想辜负容子倾眼里亮晶晶的期待。

    如果上辈子,他多想一想,会不会就能猜到容子倾不属于云水界了?

    就能知道容子倾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除了喜欢,除了想要亲亲、想要结为道侣,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蔚椋收紧下巴,垂下头颅,缓缓点了下头,郑重转动起了他空空的大脑。

    然后,之后,好半天后……

    他的脑袋依然空空。

    想不出来……

    蔚椋抿着唇,皱着眉,两眼放空,心下茫然地抬起头,就见近在咫尺的容子倾还是那副笑眼盈盈,等着他回答的模样。

    蔚椋:……

    蔚椋浑身一僵,又低下头,眉头皱得更紧。

    #智障猫猫头脑风暴.jpg#

    空空荡荡的脑壳拼命转了许久,蔚椋才终于搜肠刮肚出了点东西。

    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容子倾的手背,缓缓道:“你,如今……很少,向我主动地……讨要……亲亲……”

    竟是吞吞吐吐,说得极缓极慢,就像是讲堂上,第一次回答师长提问的孩童一样。

    蔚椋每说几个字,就要偷偷觑一觑容子倾的神色,以确认自己的回答没有不妥之处。

    而容子倾的表情纹丝不动,连眼尾的笑意都稳稳地架着,仿佛在说:“很好,很好,我听着呢。”

    蔚椋眼里的碎星一闪一烁,缓缓便亮,语句也流畅了起来:“你只向我要求过十二次……亲亲,你也从未主动提出与我结为道侣。”

    他的脑袋耷拉下去了一点点,唇瓣抿紧了,道:“与我亲亲,与我合籍,非你所愿。”

    之后便又没了声音。

    容子倾笑着等了会儿,道:“没了吗?”

    蔚椋的腰背又是一挺,继续绞尽脑汁地思考,许久后。

    “。”

    过了一会儿:“……”

    再过一会儿:“○○○……”

    这是真的词穷了,电报不仅越发越多,还越发越响了。

    容子倾强行忍住笑,拿出大家长的派头来,昧着良心夸夸道:“这不是很能说吗?居然想了这么多?”他亲昵道,“两两剑君。”

    蔚椋的眼睛立马亮了,里头星子闪闪。

    #这是真崽崽啊,夸夸以后眼里会亮起小星星!#

    容老父亲的哈特疯狂软软,语气都慈祥了起来:“联姻合籍的事确实不好说。”

    毕竟他一穿来就在合籍大典现场,怎么也没办法自证他是愿意合籍的。

    他避重就轻道:“我们先把它放在一边啊。”

    “。”蔚椋没听出容子倾的糊弄,但眼里的小星星已经变暗了一点。

    #蔚椋小朋友没长脑子,但是身体好像比脑子聪明一点#

    容子倾疯狂下压嘴角,语气里依旧满是笑意:“我主动要求过几次亲亲,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那你记不记得,我每次码完字一躺下,吃完饭一撂碗,说话时一盯着你看,啥也没做,啥也没说,你就直接无情发吻了?嗯?”

    他吐槽道:“这样的情况占比我们亲亲的……每一次,除了我开口要求的那十二次,我还有什么机会主动求你亲我啊?”

    蔚椋顺着容子倾的话,开始在识海里的那片冰莲中翻阅回忆……

    确实如容子倾所说,每一次都是他一言不合亲了上去,容子倾压根没有主动索求的机会。

    可那些时候的容子倾看着就很需要亲亲……

    他还是分不清……

    即使是现在,他看容子倾依然觉得道侣时时刻刻需要他的亲亲。

    “。”蔚椋翻完回忆,闷闷地应了一声。

    容子倾见蔚椋的信念已经逐渐被动摇,决定加把猛料,眼里甩起小勾子,问道:“那我现在想要亲亲,老公,可以亲亲我吗?”

    蔚椋:……

    蔚椋:?

    蔚椋:!

    蔚椋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转动,眼神已自动锁定了容子倾的嘴唇。

    很水润,很油亮……

    喉结开始咕噜咕噜地上下滚动。

    身体又一次背叛了他的思想,自作主张开始了发吻的前摇。

    从前容子倾这么说他,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遮掩,反正容子倾很需要他的亲亲,他也很愿意亲亲容子倾。

    但现在,蔚椋不太想要他的眼睛和他的嘴了。

    一个个乱动,不受控制。

    他更加憋闷,用力垂下视线,努力找回自己的主张,道:“你不是……需要亲亲,是想给我亲亲。”他手上用力,把容子倾握得更紧,“容子倾,你不必亲我,我无需亲亲。”

    #哦?好会换位思考哦?#

    #好贴心,好温柔哦?#

    #但……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手又为什么握得这么紧?#

    #是怕我会逃跑吗?#

    都握得他有点疼了,足以见得,两两小朋友这话说得多么口是心非。

    容子倾睨着蔚椋不自觉收紧的手,忍着轻微的痛意,道:“真的?”

    他来时特地涂过口脂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发出小狗无法抵抗的“嘬嘬嘬”一般,蔚椋绝对无法忽视的声音。

    “啵啵。”

    蔚椋的神识立马凝了上去,但好歹还是控制住了眼珠子,没有直接粘在容子倾的嘴上。

    容子倾又伸出舌尖,从左到右,缓缓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蔚椋的眼神当即上移,落到容子倾的舌头上,跟着艳红水亮的舌尖从左晃到右,最后又没入口腔,容子倾的嘴巴闭住了,只留了一层水痕在唇上。

    看不见了。

    蔚椋眨了眨眼,神识唇唇欲动,在容子倾的唇瓣上扫来扫去。

    容子倾快要笑死,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样逗蔚椋。

    #没有人能抵抗自己随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把对象勾得神魂颠倒的满足感!#

    他笑盈盈道:“你无需亲亲?”他凑上前去,猛地啄了下蔚椋的唇瓣,“那我亲亲你。”

    嘴上一片温软,蔚椋整个人微不可查地一僵。

    容子倾的动作在他看来极其缓慢,他随意就能躲开。

    但他只是屏息着,让容子倾为所欲为,小啄之后,容子倾又舔舐了起来,在他唇线上留下一片濡湿的水痕。

    蔚椋的神识立马没出息地凝了上去,把容子倾舔吻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头也扑腾得愈发厉害,像是春生在他的胸口不停敲666一样。

    容子倾扣住蔚椋的两只手,唇舌细致地在唇外辗转厮磨,并不深入进去。

    隔了三个月没亲过的嘴,依旧软软的,凉凉的,也香香的。

    眼角余光还能看到蔚椋此刻大气都不敢出,耳廓微微泛红的模样。

    #新鲜,太新鲜了!#

    作为日常被蔚椋霸道色禽亲亲,亲得头昏脑涨,不知今夕何夕的……嗯……受方,容子倾还从来没亲得这么有掌控感过。

    #果然恋爱还是要有新鲜感!#

    #小别胜新婚,床头吵架床尾和,古人诚不欺我!#

    容子倾兴致高昂,对着蔚椋的唇瓣,十八般武艺和实操五个月得来的经验全都招呼了上去。

    轻啄一番蔚椋的唇瓣后,他又用尖牙浅浅地啃咬蔚椋的下唇,折腾得那处软成了一滩果冻,烫得好像被火撩过,红如莓果后,才大发慈悲地松口放开,转而蹭着两瓣柔软,吸吮上唇丰满的唇珠。

    虽只是吻在唇外,他的动作却格外色禽,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蔚椋的嘴给弄得处处湿漉漉了。

    蔚椋也终于在道侣突袭、撩拨许久之后,想起来要出气,洁白带粉的鼻尖缓缓溢出灼热的气息,从绵长轻柔,迅速变得沉重短促。

    容子倾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香香热气,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好大儿的吻瘾,一直在蓄能。

    以前的蔚椋可没这么容易动情,也没这么容易被撩拨到。

    这下前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容子倾也亲得满脸通红,有些情动,他放过了蔚椋被他吸得色泽饱满的唇瓣,探出舌尖,沿着蔚椋的唇缝蹭了进去。

    蔚椋素白的眼睫轻轻一颤,瞳中星子摇晃,与容子倾长久接吻中养成的习惯,让蔚椋立马闭起眼帘,伸出舌头缠了回去,并且还娴熟地把容子倾给卷了起来,往外顶.弄。

    显然是想按照往日的亲亲模式,去容子倾的嘴里大亲特亲。

    可今日的容子倾并不打算让蔚椋掌控节奏。

    不管是亲亲的节奏,还是对话的节奏。

    他飞快地收回舌尖,脑袋向后一仰,唇齿分离,发出“啵”得一声,蔚椋下意识地追逐过去,甚至手也动了动,似要压上容子倾的后颈。

    但没举两下,他就发现容子倾的手和他握在一起,他做不到那样的动作。

    蔚椋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刚刚与他亲了半晌的容子倾嘴上满是晶莹的水渍,眸子里也闪闪发亮,表情很是狡黠。

    “再说一遍你不需要亲亲?”容子倾眯眼笑道,“剑君,你怎么口是心非呢?”

    蔚椋:……

    第52章 亲亲软化嘴硬,也融化冰山! 喜欢容子……

    蔚椋哑口无言。

    容子倾方才主动亲了他, 还亲了他很久,舔了他的嘴唇,把舌头伸进来。

    他瞬间就忘记容子倾并不需要他的亲亲, 只想一直和容子倾亲下去。

    想亲满半小时, 或者四小时、四十个小时……

    蔚椋:……

    他又一次嫌弃上了自作主张乱动的舌头、嘴、眼睛和神识。

    为什么他的身体,不受控制?

    蔚椋抿了抿自己沾满容子倾唾液的唇瓣, 还想再舔上几下,但还是用剑修的超强意志力忍了下来,并且诚恳地反省,道:“是我之过,我不当如此。”

    他闷闷道:“我会控制。”

    #很好, 孩子学习能力超强#

    容子倾刚认错没十分钟, 蔚椋小朋友也有样学样, 开始了自我反省。

    但……

    #谁要你在这种地方滑跪了啊?!#

    #为什么要把两亲相悦的剧情,强行改编成他逃,他亲, 他插翅难逃啊!#

    #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虐恋了啊!!!#

    #两两,更新一下你的恋爱剧本吧!!!#

    “好好好, 您控制,您控制……”容子倾又好气又好笑, 但果然还是好笑更多点。

    他伸手推向蔚椋的胸膛, 用了不小的力气, 道:“躺平吧你, 让我看看我们家的剑君能控制到什么时候。”

    他警告了几句,让蔚椋不许色禽亲亲,不许侵略性回吻,就笑眯眯地道:“现在, 我要狠狠亲你。”

    蔚椋与容子倾同居许久,两人的默契度与刚合籍时,也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容子倾只要抬个脚,蔚椋就清楚道侣是想让他伸长腿,把人捞自己的身上亲,容子倾伸个手,他就知道要抱着人严丝合缝地贴贴。

    像跟木头一样,推不倒、抱不动的蔚椋完全是过去式了。

    此刻容子倾的手掌刚搭在蔚椋的身上,后者就顺从地倒在床上,素白马尾被柔软的靠枕顶得松散。

    倒下的动作,也瞬间清空了蔚椋的脑袋,前脚刚认错,说自己要控制的人,现在却又用那对明亮的眸子追上了容子倾的唇瓣,自个儿也红唇也半张着,怎么看都是十分期待亲亲投喂的样子。

    容子倾这次没再吊着人,直接跨到了蔚椋的身上,刚刚用来推人的手又握了回去,两手扣在蔚椋的身侧,十指交缠。

    随后他便低下头,深入浅出地与蔚椋纠缠接吻,交换唾液。

    两人绑着红绳的双手,在长久的亲吻中不断变换动作,指尖时紧时松,时而轻挠手心,时而指缝勾连。

    绳子将两人的手腕勒得通红,绑缚的线痕在动作间此消彼长,一道未退,又勒出新的一道。

    蔚椋根本做不到拒绝容子倾的吻,舌头和嘴唇一直在动,但好在回吻得相对克制,始终很听话得没有发动色禽亲亲,也没有反客为主。

    节奏依然在容子倾这里,让容子倾对这场接吻十分满意,偶尔他偷偷睁眼,查看蔚椋的状态,就能看到便宜老公被他亲得面颊和眼皮都泛起了薄粉,素白睫羽轻颤,一副任人施为的样子。

    #实在美味,还很可爱!#

    #能亲一辈子!#

    蔚书桓吻瘾蓄能了三个月,让被迫失去高强度亲亲的容子倾也产生了点戒断反应,他异常沉迷地亲了蔚椋足足一个小时,尚且意犹未尽。

    毕竟难得主导一回亲吻,让他着实过了把“你还说我是色鬼,我现在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色鬼”的瘾。

    同时他也有心给足蔚椋对亲亲这件事的安全感,好让混小子知道他也很沉迷这项恋人必备的专属活动。

    毕竟做道侣么,一起奔向美好的未来固然重要,但拥抱当下的彼此,享受爱与欲的激情,也必不可少。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狠狠亲蔚椋,将来也要狠狠亲蔚椋!

    直到把这死脑筋的崽崽给彻底亲服,让蔚椋清楚认识到他俩就是喜欢的亲来亲去的亲亲狂魔小情侣为止!

    #亲亲狂魔病毒已扩散!#

    #但我是自愿感染的!#

    不过强势亲亲了老半天以后,容子倾总觉得不太得劲,和往日蔚椋把他翻来覆去、这样那样亲的时候相比,似乎差了点什么。

    容子倾恍然大悟,啃了下蔚椋的嘴巴,道:“声音!你的声音呢?”

    他要是被蔚椋亲了这么久,早就哼哼唧唧个不停了,蔚椋居然至今一声不吭!

    #咋滴,是他吻技太差,还是做攻的就不能出声了?#

    容子倾提醒道:“来点被亲亲的声音!”

    “?”蔚椋发出一个软软、疑惑的电报,只一个劲地勾着舌头,把容子倾带回来继续亲亲。

    舌头和嘴唇又贴在一起了,蔚椋很满足,这才有闲暇转动空脑壳思考。

    他想起来容子倾确实会在被亲亲时发出像小猫一样,黏糊糊,甜腻腻,轻哼哼的声音。

    蔚椋:……

    既然是容子倾的要求,他一定会达成。

    于是蔚椋拼尽全力,试图模仿:“唔……?”

    音色清冷,语气平平,像是在给他们的吻泼冷水,而不是加柴添薪。

    容子倾“嘶”了一声,在蔚椋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抱怨:“怎么这么冷感?能不能动情一点,是我亲得不好吗?”

    虽说蔚椋作为皇叔里的攻二,在床上的这点事上,有天赋技能加持也很正常,单轮亲亲技巧,容子倾自认比不过。

    他只好试图在别的地方找补,伸手抚了把蔚椋的腰线,问道:“这样有感觉吗?”

    蔚椋:“?”声音更困惑了。

    蔚椋的腰上没有这种不该属于攻的敏感带,被摸这里的感觉,还不如亲亲让他沉迷。

    他继续思考容子倾的诉求:想要声音,但他的声音太冷了,不够动情。

    他又想到容子倾摸了他的腰,而被摸腰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蔚椋觉得他明白了,张开嘴,叫道:“嗯↗啊↘~~~!”

    容子倾虎躯一震:??!!!!

    啊……?

    什么鬼动静?!

    他脑子里“轰”得一炸,在腰上试探的爪爪想也不想收了回来,生怕蔚椋再次发出那种惊天地泣鬼神,完全ooc,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攻身上的声音。

    这他爹的是在……叫.床啊!!!

    容子倾本来还兴致勃勃,很有探索精神,立志要让蔚椋打碎清冷的外壳,被他吻得哼哼唧唧。

    现在他差点被这声给直接给叫萎,好半晌后,才干巴巴发出颤音,道:“哥,咱们……自然点就行,没声也挺好的。”他描补,“亲尸体也有亲尸体的乐趣嘛,哈哈哈……”

    #笑不出来啊,我就想听个接吻时该有的声……#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孝子,不孝子!!!#

    蔚椋倒是应得很干脆,一个“好”字说得毫不犹豫,可见他自己也不太喜欢那么叫。

    容子倾:痛苦闭眼.jpg

    他对那声九转十八弯的叫.床至今心有余悸,吐了好大一口气,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后,才在蔚椋毫无波动,但又有些像是看抛妻弃子的渣男一样微妙的眼神里,重新吻了回去。

    嘴唇贴在一起,蔚椋的眼神又柔和了,满足了,乖乖地闭上眼睛回吻了。

    两人的吻安安静静的,除了交错的呼吸声,就只有他们的嘴里的水声。

    #很好!#

    #真正自然的亲吻,不需要乱七八糟的声音!#

    #知足常乐吧,容子倾!#

    #别再去打开潘多拉魔盒了!#

    又一小时啧啧地过去。

    对于一天能吻四个小时的情侣来说,连亲两个小时,不算事儿,容子倾亲的投入,蔚椋也回应得温顺。

    哪怕主动方换了个人,他们的身体依然契合。

    容子倾描摹着蔚椋的唇线,抬起点头来,自上而下,在两人滚烫的呼吸间道:“你说是觉得我不喜欢,不需要你的亲亲,其实……”

    他浅浅啄吻一下:“是担心我不喜欢你了吧?两两,我猜得对吗?”

    蔚椋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容子倾,眼底的星光浸入了薄薄的浅溪里,明明灭灭地闪着,呼吸又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其实他是笃定的,容子倾不会不喜欢他,即便现在的容子倾不那么喜欢他,等过去十年、百年,容子倾一定会变得和上辈子一样喜欢他。

    但这样的想法,经不起推敲,不去细想时觉得认定,仔细一想,又处处站不住脚。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却让人很不安心。

    尤其是听完容子倾说“我不喜欢你了”这几个字,哪怕只是询问,蔚椋都觉得心里一悸,心跳直接停滞了跃动。

    容子倾真的会不再喜欢他吗?

    蔚椋:……

    容子倾看着好大儿微深的眸色,呆滞的表情,生怕又把傻小子给吓自闭了,连忙低下头,啃了一口蔚椋挺翘的鼻尖,道:“我喜欢你的,蔚椋。”

    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具体是什么样的喜欢,是对恋人的,还是对笔下角色的,又或者是对一个朋友,一个强者,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好大儿……

    也不确定他到底有多喜欢蔚椋。

    但一定是喜欢的。

    他喜欢蔚椋,这点毋庸置疑。

    蔚椋的鼻尖感觉到一点点麻痒,一点带你湿润,然后就听到了容子倾说“喜欢”。

    这辈子的容子倾,对他说喜欢。

    蔚椋的眼神变得格外清亮,也格外柔软,屏住的呼吸终于沿着湿润的唇缝,往外浅浅地吐出,两羽睫毛一颤一颤,扑腾扇动。

    跟个软到毫无杀伤力的糯米团子一样。

    人前清冷淡漠、杀伐果决的蔚剑君,在容子倾的面前,却软得不行。

    不论容子倾怎么戳他,他都圆滚滚、软乎乎,素净的外皮里,裹着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也许是棉絮,也许是流心的糖浆,也许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他分不清,却愿意赤.裸裸地摊开在容子倾的面前。

    这是容子倾所发现的独一无二的蔚椋,也是只有容子倾才能见到的,毫无防备的蔚椋。

    容子倾看得心软,又继续吻了回去,动作温柔而取悦,也不仅仅是取悦蔚椋。

    舔吻蔚椋的同时,同样也在取悦他自己。

    和喜欢的人接吻,自然没有谁取悦谁的说法,给予爱,又被回馈爱,就是谈恋爱。

    容子倾的吻软乎乎的,吐息湿漉漉的,声音轻轻而含糊:“我真的喜欢和你亲亲。你呢,两两……”他蹭了蹭蔚椋贴着他的舌头,“你喜欢和我这样一直亲亲吗?”

    蔚椋被容子倾扣在身旁的手指松开又收紧,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与容子倾长久地纠缠。

    许久后,他终于在某一次缠绵中,主动探出舌尖,将容子倾顶了回去,身体也一个反转,严严实实地压住了容子倾,把人完全拢在自己的怀里。

    视线瞬间倒错,两人的双手依然相扣着,只是红绳从他们的左边,跑到了右边。

    黏黏糊糊的接吻按下了暂停键,他们一上一下地望着对方,眼里都倒映着恋人俊逸的脸庞。

    蔚椋太习惯与容子倾接吻了,也很清楚容子倾喜欢什么样的吻。

    他侧过头颅,错开两人的鼻尖,娴熟而深入地吻了回去。

    容子倾没有反抗,没有抢回主动权,很快就在蔚椋的亲吻里,发出柔软的鼻音,没被捆绑的那只手,也不知不觉动了起来,到处胡乱摸索。

    一切似乎又成了三个月前,他们都熟悉的模样。

    蔚椋很喜欢这样。

    在容子倾送过他剑穗之后,他就慢慢理解了喜欢的感觉。

    他喜欢吻容子倾,喜欢和容子倾待在一起,喜欢容子倾对他做的一切。

    不论容子倾是不是喜欢与他亲亲,是不是需要他这个道侣。

    他一刻也不想与容子倾的唇舌分离,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出心底的回应。

    “容子倾,喜欢,我喜欢一直和你亲亲。”

    也喜欢容子倾。

    第53章 蔚椋之心,全是亲亲! 对咪咪弃如敝履……

    小情侣你来我往亲了四个小时后, 总算偃旗息鼓。

    虽然在亲亲的过程中,两人差不多达成了“两情相悦”的成就,但容子倾还是没有解开捆仙索的束缚。

    毕竟民主自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哪怕蔚椋说了喜欢, 也不妨碍这人转头就把他关回小黑屋里。

    因此容子倾就这么和蔚椋手挽着手,手上缠着红绳子, 四条长腿支棱在床外,并排躺着喘气休息。

    当然,直喘大气的只有容子倾一人。

    毕竟蔚椋作为一个皇叔里的攻,还是金丹期的修士,肺活量是真的很大, 随口憋气一个小时, 根本不成问题, 喘成破风箱的自然只有弱鸡炼气容子倾一人。

    不过单看如今两人的外表状态,谁攻谁受倒也不太好说。

    毕竟蔚椋在接吻时,嘴里的动作很色禽, 双手放的位置却向来安分,不会乱碰乱摸。

    容子倾却不这样, 他一亲亲就上头,管不住声音, 更管不住自己的手。

    现在躺在床上的蔚椋马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衣服也完全散开, 腰带落在边上, 块垒分明的肌肉全部裸露在外,雪白的皮肤上有结痂的新伤旧伤,也有容子倾刚才掐出来的点点红印。

    虽然蔚椋被摸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反应,浑身像是没有痒痒肉似得, 只是个纯粹的发吻机器。

    但这不妨碍容子倾觉得蔚椋的肉.体美妙:手感好,肌肉饱满,还滑滑腻腻、香香喷喷,他就爱又捏又摸,甚至还会不自觉地揪咪几下。

    躺平好半会儿后,容子倾终于红着脸平复完了呼吸,侧头一看身边安安分分躺着的蔚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再坐起来一看。

    嚯!好大儿怎么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

    五十六岁的老头子瞬间感到了罪恶和心虚。

    毕竟两两的外表和身体,看着是真的十八岁青春美少年啊……

    不过仔细一想,这芯子应该,大概,也许,不止十八岁,指不定都八百八十八岁了。

    容子倾:突然理直气壮!

    只一瞬间,消费美色的底气就又回来了,便宜老公长得这么漂亮,他捏几把怎么了!他不仅现在可以捏几把,将来还要捏几把!他不捏难道给别人捏吗!

    甚至他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样子,还突然心生起了埋怨,狠狠戳了下蔚椋的胸肌,道:“你说喜欢我是不是假的,怎么亲了老半天,碰都不碰我?”

    “?”蔚椋发出个迷茫的泡泡音,他和容子倾亲亲的时候,没有碰在一起吗?

    但现在的蔚椋,已经洗心革面,勉强善于思考,他很快明白了容子倾潜在的意思,道:“喜欢,不假,你尚未金丹,不能双修。”

    平白又赚了一声喜欢,容子倾嘴角高翘,道:“不能双修也能摸摸啊!”他拽起蔚椋的手,往自己胸上放,“是我身材不好吗?还是礽礽不够大?你怎么都不摸!”

    “?”蔚椋被迫给容子倾量胸围,但手隔着衣服一动不动,不捏也不揉,好半会儿才配合着按了一下。

    动作硬邦邦的,像在按一块死猪肉。

    他也确实没有很想摸容子倾的礽礽,除非容子倾强烈要求。

    蔚椋对身材、容貌的感官非常有限,很难分辨出美丑,也很难对他人的外貌感兴趣,哪怕之前经常看到闻师兄和其他几人双修,他也看过便看过了,对他们的身体毫无想法。

    他目前唯一爱不释手的只有容子倾的嘴和舌头,怎么看都觉得好看,亲一亲会变得红艳艳,水汪汪的,容子倾整个人也会变得很软,还会哼哼唧唧,让他想一直亲下去。

    礽礽和嘴唇一比,就显得非常逊色,半点勾不起蔚椋的兴趣。

    容子倾感受着那赶鸭子上架一样的揉捏,只恨便宜老公是根木头。

    别人家攻都又动手又动嘴的,他家蔚椋却连亲亲的时候都手脚规矩得很,绝对不会碰到脖子以下的地方!

    这哪是皇叔攻,现在晋江攻的尺度都没有这么低了!

    他气急败坏,恨恨地揪咪一下。

    蔚椋面无表情,对揪咪不觉得痛,也不觉得爽,但粉果果还是在生理刺激下变成了红果果。

    容子倾看着就觉得漂亮,还很有成就感!

    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蔚椋能抵抗住这样的诱惑!

    他猫猫沉思:“难道是我的*头不够漂亮?”

    他挥开蔚椋老和尚摸木鱼一样毫无感情的手,伸出自己的爪爪,勾起衣领,低头细瞧。

    他的胸肌很饱满啊,皮肤也洁白细腻,看着就手感很好,他自己也偷偷捏过,弹性和大小都很不错,不比蔚椋的差!

    他的咪咪虽然不如蔚椋粉,但也是红果果,还是凹陷的……应该也很涩啊,死小子为什么会无动于衷?

    在容子倾低头看的时候,蔚椋也用神识顺便扫了一下容子倾说的地方。

    蔚椋:面无表情.jpg

    可以看出容子倾的咪咪和其他人的有点区别,但区别不太大。

    不如嘴巴好看。

    “。”蔚椋发了个小电报作为回答,然后就对容子倾的咪咪弃如敝履,专心用眼睛和神识凝容子倾的嘴唇。

    容子倾:……

    孩子是真的对除亲亲之外的互动毫无兴趣,也不知道以后双修是什么光景。

    不会就埋头苦干吧?

    嘶……修真界这动辄十天半个月的双修时长,如果蔚椋真的纯纯耕地好几天……

    #那他的皮燕子怎么办啊?!#

    但以后的问题,以后再想,他金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指不定上金丹以后,他的皮燕子也经过超级强化,变成钻石皮燕子了呢……

    容子倾:……

    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些猎奇的东西了。

    容子倾清空他的脑袋,手指松开衣领,捋了捋微皱的衣服,又躺了回去,和便宜老公肩并肩,手牵手,悠悠闲闲地共度亲亲以后的贤者时间。

    是的,亲了太久以后,真的会有种脑袋放空,浑身放松,餍足又飘忽,什么事都不想做的贤者时间。

    不仅仅是他这样,蔚椋也是如此,发电报的频率都降低了,看起来懒洋洋的,很软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容子倾翻了个身,窝进蔚椋怀里,手很自然地搭在一楞一楞的腹肌上,撸猫一般轻轻揉捏,道:“休息够了,我们再聊聊别的问题吧?”

    蔚椋发出个轻轻的鼻音:“?”

    他依然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问题,但容子倾比他聪明,比他想得多,容子倾说有问题,蔚椋想也没想就应声了。

    “好。”

    气氛依然温馨,蔚椋的腹肌在容子倾手底毫无保留地袒露,雪白的肌肤上有不少伤口,不太严重,但也凹凸不平,看着就让人心疼。

    容子倾立马放弃了撸腹肌,转而变出一盒外用的疗伤膏药出来,挖了块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处,语气也配合着动作很是放松:“你之前总是不准我吃丹药,也不愿我独自出门,是为什么?”

    修真界的药效素来立竿见影,容子倾带着药物的手指刚刚抚过伤处,血痂就恢复成了完好的皮肤。

    蔚椋有些可惜,容子倾没有亲亲他的伤口,他依旧不知道亲亲以后痛痛是不是会飞走。

    但药膏也很好,涂在伤口上凉凉的,容子倾的手热热的,被碰过的地方瞬间就没了痛感,只剩麻麻痒痒的感觉,很舒服。

    蔚椋缓缓开启唇瓣,想要回答容子倾的问题,又听见容子倾道:“我会因吃丹药而死吗?还是出门会遇到意外?”

    这下蔚椋骤然清醒,被容子倾软化得如同泡在温水里一样的神识警觉万分,洁白的腹肌也瞬间紧绷,变得比玉石还硬,青色经络都凸了起来,伸出裤腰藤蔓一般蜿上他的小腹。

    “你不会死,容子倾。”蔚椋当即伸出他坚实有力的胳膊,一把将容子倾揽进怀里,脑袋死死按上自己的肩头:“只要勤于修炼,不吃丹药,不独自外出,你不会死。”

    这话倒是说得顺溜,可见当时的情况已经完全根植在蔚椋的脑海里了。

    容子倾整个人和跳探戈舞似得,还没反应过来就天旋地转压到了蔚椋的身上,手里的药盒都差点打滑飞出去。

    #死孩子,突然搞什么动静!#

    就这么紧张吗……

    他身上到底会发生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啊?

    只是试探一句,居然都让蔚椋有些应激了。

    容子倾有点心疼蔚椋,还有点……可耻地高兴。

    毕竟他和蔚椋相处这么久,只见过蔚椋情绪两次大失控,还都是因为他。

    这证明——他对蔚椋来说很重要,甚至有可能比蔚椋自己都重要。

    容子倾心里忽然有点发烫,也越发坚定了他想要深入了解蔚椋过往的想法。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段过往横在他们之间,他不希望只有蔚椋一人背负。

    他们可以一起面对,一同克服。

    两人的身体在蔚椋的大力簇拥下,变成了一上一下的交颈相拥。

    容子倾的脑袋牢牢卡在蔚椋肩窝上,看不见身边人的神色,耳畔却能听见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相贴的胸膛处,也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他心里柔软,抬起一只手,安抚应激的猫咪一般,手指贴着蔚椋的头皮,沿着白发缓缓往后搓揉,笑道:“我当然不会死,我和你绑定了道侣契约,我要是跪了,不得死一送一,带着你一起跪?”

    他的手沿着发丝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少年圆润微粉的耳垂上,捏了捏:“我知道我小命精贵着的,不会胡来,你放心吧。”

    蔚椋眨了眨眼,手臂在容子倾的安抚下逐渐放松,肌肉不再僵硬,又柔软了下来,埋在容子倾黑发里的浅色眼眸恢复清亮,方才骤然浮起的暗色尽数消退。

    容子倾见蔚椋状态明显变好了,再接再厉道:“所以我们需要防患于未然,能说说我是怎么死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丹毒?还是被谁杀了?是封应?”

    毕竟蔚椋对他可能会面临的死亡,做出的应对除了不吃丹药、不独自出门之外,居然还有勤于修炼……

    #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跪的?#

    难道他还能边吃仙丹中毒,边出门被刺杀,还顺便老死了的不成???

    #这是什么遗臭万年的昏君级别角色才会叠的buff?#

    然而还没腹诽几句,容子倾就感觉到蔚椋的身体又紧绷起来,耳畔的呼吸变得浊重。

    本该偏凉的手掌更重地扣在他的后颈处,皮肤滚烫,煨得他颈项上都出了些许黏腻热汗。

    好半晌,蔚椋都没声。

    “蔚椋?”容子倾被压得很紧,像是正经三明治里的夹心层,动弹不得。

    他艰难地继续安抚,捋了捋手底的白色长发,道:“松松手,我要透不过气来了。”

    #这是真·小说里的把人揉进身体里啊!#

    但人家都是XXOO的时候概念性揉,蔚椋这小子,是物理上把人揉进身体里。

    手劲儿忒大!

    他叫了两声,蔚椋的手还是压着他不放,呼吸更加灼烫地打在他耳畔。

    容子倾道:“怎么不说话了?”他在蔚椋耳边轻唤,“老公?”

    “容、子、倾……”一字一顿的清冷音调在他耳畔响起,被手掌覆盖的后颈更加潮湿:“你不能死。”

    容子倾这才注意到蔚椋的耳后居然淌下了细密的汗水,他后颈的潮热也不是自己的汗,而是蔚椋的!

    情况不对劲!

    容子倾被压得动弹不得,连想正眼看看蔚椋的脸都难,幸好修士还有神识,铺开之后,整个屋内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容子倾:???

    屋内怎么黑乎乎?那些黑烟是啥???

    怎么好像全都是从好大儿身上冒出来的???

    他收拢神识,一看好大儿……

    娘嘞!!!

    我好大儿漂亮的浅色眼珠子呢!!!

    怎么全黑了!也不能说是全黑,他爹的,就和地沟油一样,是五彩斑斓的黑!

    嘴唇也变得好红,脸色更白了,像吸血鬼一样,有些邪魅……

    #啊啊啊,不对!现在是欣赏美色的时候吗!!!#

    好大儿这他爹的是犯了修真界的绝症——心魔了啊!!!!

    容子倾怎么也没想到,他不清不重地套几句话,能直接让蔚椋进心魔劫!

    蔚椋平日里波澜不惊,吃得香睡……额,不吃饭,不睡觉,还亲亲得贼滋润,完全没事儿人一样,谁能猜到这小子居然有心魔啊?!!!

    明明他之前检查的时候,也没发现蔚椋有心魔!!!

    死小子藏的这么好吗?

    那怎么突然就发作了?这是半点不能提他上辈子怎么死的吗?

    ……该不会上辈子他死了之后,蔚椋就殉情了吧?

    容子倾现在也是急出了满头大汗来,心魔劫本就难以抵抗,一旦入劫多半不是走火入魔变成疯子,就是彻底堕入魔道,满身灵气全部转化为魔气,只能去溟州修行,救回来的情况寥寥无几。

    容子倾虽然不介意蔚椋修的是正道还是邪道,对他这样写过正道角色,也写过魔道角色的执笔者来说,正魔之分,并非绝对,更不能以此来判断一个人的品性。

    但他到底不希望笔下一剑动九州的执天宗天才剑修,成为世人言谈间的一声唏嘘,一场笑话。

    而且……据说入魔以后,修士的欲念会放大,变得更加随心所欲。

    现在的蔚椋一天就要亲他四个小时,入魔以后的蔚椋,指不定能逮着他直接亲他个四年……

    或者干脆从亲亲狂魔,变成日日狂魔……

    #得救!得想办法把好大儿救回来!#

    就算真要入魔,也应该是蔚椋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迫激发心魔,堕入魔道!

    渡过心魔劫的方法,灵网上早有归结,无非就那么几种:

    一、入劫者在迷障中自行破除妄念,祛除心魔;

    二、大能从旁辅助,用静心诀、楞严咒等术法,强行镇压心魔;

    三、亲近者进入历劫者识海,寻找心魔漏洞,辅助历劫修士识破心魔,从而唤回神智。

    心魔劫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有些修士入魔或是疯魔只在一念之间,有些修士意志坚定、灵气充沛,入魔期就可长达数年光景。

    蔚椋本性纯真,就连遭遇心魔劫也不声不响,只会抱着人发呆,极有可能是一念入魔的类型。

    容子倾不敢耽搁时间,等蔚椋自己冲破心魔,或是他马上去找什么大能来施法。

    蔚椋的神识到底有多强大,谁也没个准数,万一他找来个化神大能,依然搞不定蔚椋,那他去哪儿再找个合体期,甚至大乘期的大能来救人啊……

    就是找到了,他也未必有这个人脉和灵石能把人请来。

    至于等蔚椋自个儿清醒……那也不妨碍他出力帮忙,至少他和蔚椋之间有道侣契约,蔚椋不论怎么样都不可能伤害到他。

    容子倾随手抛出几百枚上品灵石,放到房内的中枢阵法里,一半用来续房费,一半用来聚灵。

    浓郁的灵气瞬间涌出,与漆黑的魔气对冲,片刻就浪卷鲸吞得将黑气尽数驱散。

    只是激发心魔产生的些微魔气,尚且不成气候,被清气一激便溃不成军,此刻唯有蔚椋的身上还在缓缓逸散黑雾。

    容子倾不做犹豫,塞了几颗正心丹进蔚椋嘴里,便召唤出春生,灵识尽数投入蔚椋的识海。

    熟悉的冰川转瞬出现在他眼前,往昔宁静清冷的雪海冰山,此刻已和方才的客房一样爬满黑雾,高低错落的冰莲花全部绽开,大多数都在往外喷吐袅袅黑烟。

    简直就像蔚椋突然在识海建厂炼钢,疯狂产生工业废气一样!

    不过心魔入体,本就是意识里产生了病毒、bug,将这玩意儿比作工业废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冰莲在蔚椋的意识里,属于记忆的载体,而容子倾的记忆载体,是银河中的星星,并且这些星星靠近观察,全都是文件夹的模样,记忆会以文字和弹幕的形态在里面安家。

    现在容子倾放眼望去,蔚椋识海内最显眼处的莲花几乎都在“吐黑泥”,证明这些核心的记忆已全都被妄念污染,成了心魔的一部分。

    被污染最严重的地方,一般是修士的本相,可想要直接找到蔚椋的本相,对容子倾来说有些困难,毕竟之前他也找过机会,都无缘得见,当下还不如脚踏实地,从小的妄念处理起,逐个击破心魔。

    虽然这片广袤的识海里,不知有几千几万个妄念,但他多清理一个,就在为蔚椋克服心魔增加一分胜算。

    之前几次容子倾进入蔚椋的识海时,手脚和意识全都规规矩矩,严格秉承一个现代人对他人隐私的尊重,没有乱看乱翻过一片莲花。

    但现在,事情从急,也就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了。

    容子倾直接挑了一朵黑雾看着不算太浓的莲花,投入意识,翻看起了这段回忆。

    无数的声音在他的神识进入记忆的同时,轰然进入他的脑海。

    像是无意识的窃窃私语、梦里的呢喃、细碎的低语……很难听清在说什么内容,只隐约能捕捉到一些字眼……

    “剑……”

    “道……”

    “寿数……”

    “亲亲……”

    “封应……”

    “容子倾……”

    “容子……倾……”

    “容……子……倾……”

    嘈杂的声音瞬间涌入,竟让容子倾心底涌起彻骨的冷意与恶念,像是被精神污染了一样。

    他不敢再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调动所有感官开始探知这片回忆,神识也直接投入了蔚椋当时的神识中,与之融为一体。

    眼前是一片森林中,蔚椋的神识不知是什么修为,铺得极其广袤,以至于容子倾无法全部接纳,只感受了一瞬,便会觉得头昏眼花,几欲作呕。

    但好在,神识的关注度也有轻有重,并不会面面俱到,在蔚椋感知的最中央,是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容子倾当即集中精神,屏蔽掉无用的信息,将视角聚拢到那两人的身上。

    其中一个,自然就是这段回忆的拥有者蔚椋,而另一个……

    容子倾两眼一瞎,眉头一皱:他爹的,坐在蔚椋身边的这个人是谁啊?!!!

    #怎么浑身都金灿灿的,在发光!好亮!好闪!!!#

    #闪瞎我的狗眼!!!#

    这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满身圣光?!

    是圣父吗?!

    容子倾只看了那人一眼,满心弹幕就开始疯狂刷屏。

    这不怪他,只怪那个人实在是……太亮了!

    亮得他连这人长了几根手指,几个鼻子几个眼睛都看不见!

    是多看一眼,都会被闪到流泪的核爆程度。

    容子倾不敢再看那人,调转注意力,打量起了这段回忆里的蔚椋。

    好大儿的脸部轮廓锋利了些许,婴儿肥褪去,看着已经是青年的状态,约摸二十四五的样子。

    比现在的蔚椋,这个蔚椋在气质上要更加冷酷一点,衣装十分朴素,马尾高高束起,身上有好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知道具体是几岁的时候。

    他看起来和身边的小金人并不太熟,只闷闷地坐着,连正眼都不看小金人一下。

    这是在干嘛?搞了个行走的照明法器,来囊萤映雪吗?!

    容子倾眯着眼睛,艰难地观察了两人片刻,又觉得情况更加不对劲了。

    #他爹的,这小金人怎么还会越来越亮!!!#

    #散发的光线都快把我家好大儿给吞没了!#

    啊!那小金人还伸手了!在碰蔚椋的手!!

    #啊啊啊!!!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老公!!!#

    容子倾看得道心也有点不稳了,这他爹的到底是谁?

    怎么和蔚椋的关系好像熟又好像不太熟的?那什么……是暧昧的感觉!

    #啊啊啊,是暧昧期!!!#

    容子倾突然酸死了,酸得哪怕迎光流泪都想看清小金人的样子,但他看死看活,依旧只能看出一个超级白的影子,反正身形挺长的,应该不是闻千寻!

    #啊啊啊!更酸了!!!到底是谁啊!!!#

    #好大儿除了和闻千寻之外,到底还和谁有一段情!#

    #啊啊啊,便宜老公不仅有白月光,还有蓝颜知己怎么破!!!#

    容子倾狂恰柠檬,直到那个小金人开口说话……他恰进嘴里的柠檬瞬间全吐了出来。

    不仅吐了柠檬,还头皮发麻,脸色通红,脚趾快要在蔚椋的记忆里扣出一个心魔快乐堡来!

    只听那小金人道:“蔚道友,你吃过糯米团吗?弹弹的软软的,又香又甜,亲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想试试看吗?”

    小金人伸出手指,在蔚椋的手背上轻轻画圈:“先是细密地吮吻,浸润唇瓣,然后就轻柔缓慢地探入舌尖,唇舌纠缠,舔掠推让,一点一点的,探索唇齿间的地带……”

    “知道舌头也可以被咀嚼吗?轻轻地啃咬,就像这样。”他伸手捏了捏蔚椋的指节:“还有喉咙深处,舔到的话,小舌头会颤动,唾液会情不自禁地分泌……”

    容子倾: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

    #这嗓子夹得和狐狸精一样的魅魔是谁啊!!!#

    #是谁!!!#

    #绝对不是他!!!不是他容子倾!!!不是!!!#

    #不可能是!!!#

    #啊啊啊!!!!#

    #闪到让人流泪的圣父竟是我!!!#

    这满耳朵超级尬的骚话,听得容子倾灵魂都在发颤,他感觉自己也要经历心魔劫了!

    他上辈子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回事?!

    他是凭性骚扰才让蔚椋念念不忘的吗?!

    还是说那是平行世界的他,这个人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什么魅魔版本,超级不要脸的容子倾?

    ……那还是希望这人就是上辈子的他,哪怕上辈子死了也好。

    不然光看这人满身圣光的模样,也知道这家伙在蔚椋的心里地位有多重了。

    而且,这回忆里的容子倾越是说骚话,身上的光怎么还越来越亮了!!!

    #啊啊啊,整个脑袋都像闪耀灯灯球一样,光华四射!!!#

    #唇部更是像在发生核聚变反应!#

    两两,你还在装什么正经!!!装什么冷漠!!!

    你的回忆已经完全暴露你了!

    这个小金人版的容子倾压根就没有客观上在发光,而是蔚椋的回忆主观上给他打光了啊!!!

    蔚椋之心,全是亲亲!

    #还要顺带拿死去的回忆,来攻击现任老婆!#

    这和去对象家看相册,发现相片集里装的全是自己的黑历史有什么区别!!!

    容子倾:两眼一黑.jpg

    第54章 心魔改写! 亲亲狂魔就连心魔劫里都在……

    容子倾压根不敢再多看一眼这段回忆, 也不敢多听一句自己上辈子说的骚话。

    经过主观加工的回忆片段,光是置身其中就已经能感觉到它有多癫——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超过人类承受极限的刺眼强光+超尬的性骚扰亲亲诱惑言辞, 还是环绕式播放的!

    #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

    更别说随着骚话越说越多,小金人还越发光芒万丈了, 足可见蔚椋对他说的那些骚话虽然不瞅不睬,但痴迷程度极高……

    那就更加魔幻了啊!!!

    最致命的是,那个疯狂输出色禽诱惑,十八般骚话轮番上阵的人还是上辈子的自己。

    果然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蔚椋重生了, 而且上辈子遇到的“容悦”还是他容子倾……

    #该死的, 仔细听起来, 有些话他真的说得出口!#

    #啊啊啊!!!#

    #历劫的哪是两两,根本就是他啊!!!#

    #蔚椋这是想带着他一起堕入魔道!#

    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他还未成型的道心能直接被粉碎成渣渣!

    容子倾实在没眼看这段回忆,一边脚趾扣地, 一边努力地定神,屏蔽掉一切声光污染, 将春生也投射进蔚椋的识海里,展在身前。

    指尖轻敲键盘, 与这段回忆相对应的文字版本, 便实时浮现在了他的眼底。

    文本选择状态的光标前, 文字一行行地跳动, 以蔚椋作为主视角,描述起了当前的情景——

    『容子倾又靠近过来:“今日我特地涂了寒铁味的面霜,蔚道友,要不要亲亲看?保证和寒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蔚椋身形未动, 罩在容子倾身上的神识收拢,聚焦到容子倾的脸庞上,上下扫荡了一圈。

    确实能看到容子倾的毛孔里沾着些许亮晶晶的脂膏,让这人比平日里瞧着更光洁些,亮闪闪的。

    蔚椋想:面霜和寒渊一个味道有何意义,为何要亲?我不能直接舔寒渊吗?

    蔚椋又想:我又为何要尝寒渊的味道?罢了,容子倾素来奇怪,不必多思。

    这么想了两句,神识便继续在容子倾的脸上扫荡来去。

    脸颊上那颗平日里颜色极淡的小痣,在面霜的作用下,也变得更加晶莹醒目。

    那就多看几眼。

    容子倾的修为太差,无法感知到他的窥探,便不算失礼。』

    随着这串文字展开,回忆里的小金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曝光特效加持……

    这回光效主要集中在脸部,和那颗简直像在放射动感光波一样的小痣上。

    容子倾:……

    槽多无口。

    这画满,配合上文字版本的蔚椋觉得他素来奇怪的心理活动……更社死了。

    还不如别让他知道脸部和小痣突然发光的原因呢!

    容子倾麻木地捂了捂自己的脸,又向前翻看之前相处片段的文字版本,全方位欣赏了“容子倾说:@#¥!@#”等一众放在晋江上会全被河蟹的口口文学。

    容子倾:道心不稳ing

    #好想把上辈子的自己打一顿,让他好好说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两好大儿不太爱动脑,因此心理活动不多,偶尔遇上太离谱的话,比如之前那样,觉得他在推荐蔚椋去舔寒渊这种,才会一本正经地腹诽两句。

    不然就算是被色禽亲亲明示轮番轰炸,好大儿的内心也毫无波动,视奸行为更是不受影响。

    显然是听骚话,已经听麻了……

    他说任他说,我看任我看。

    容子倾:……

    尴尬,又似乎没那么尴尬,毕竟正主都没觉得被骚扰了,他这个上辈子骚扰了人的家伙,好像也没必要替别人觉得尴尬。

    #这段回忆里的两个人,哪个不癫了?!#

    也没必要去搞什么比较级。

    再说了……蔚椋没有正面拒绝,还用神识疯狂视奸他,何尝不是助长了歪风邪气呢!

    #上辈子的他会变成这样,蔚椋难道没有半点责任?!#

    容子倾哐哐甩锅,神识倒也没停着不动,还在继续翻找这段回忆里可能是心魔的玩意儿……

    但没有,哪儿哪儿都很癫,但在蔚椋的眼里,却都很正常。

    当下,新的一行文字记述,随着回忆里的画面又生成了出来,容子倾便看了下去——

    『容子倾又靠了过来,这回离得更近,温热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就试试看?亲一下?”

    毫无意义之事。

    不论是与容子倾结为道侣,还是亲亲、触碰、并肩坐在一处。

    蔚椋撑开灵力,将容子倾的手隔绝在外,一个闪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离,离……离……去……不、可……不可离去……回去,容子倾……亲亲……

    回去,蔚椋,回去……

    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回去……』

    文字变得卡顿,甚至不停地擦除改写,想要逆转蔚椋离开的行为。

    魔气也在这一瞬间浸透这片回忆,森林不复风和日丽,变得鬼气森森,暗无天日。

    画面里的蔚椋已御剑离开原处,不再与容子倾相依而坐,洁白如玉的身体上却是冒出浓郁的黑气来,就像外界陷入心魔劫的蔚椋本尊一样,执念缠绕,动弹不得。

    对,动弹不得。

    文字版本的蔚椋,心理活动明显是卡机了,而回忆里的蔚椋也卡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定格的画面一样。

    只有魔气肆虐地涌出,彰显眼前的一切并未静止,时间也并非凝滞。

    是心魔出现了!

    照理来说,人是可以操控回忆的,也可以下意识地美化过去的行为和记忆,心魔更是会主动扭曲入劫者的过往,更改其认知。

    但蔚椋显然没有这么做,或是他的心魔想要这么做,却失败了。

    在回忆中御剑离开的剑修没有回头,去拥抱亲吻被他落下的容子倾,也没有顺应回忆的本该发生的后续,离开此处。

    他只是任由魔气侵染自己。

    若不是容子倾功法特殊,可以读取到蔚椋的内心想法,单凭这直接石化,狂放魔气的行为,谁能知道这家伙心魔的症结在哪儿啊?

    好在眼下,识海里密密麻麻加粗标红的文字,已经给了容子倾最大的提示。

    『回——去——!』

    『亲他』

    『亲亲他』

    『不能走』

    『回去』

    『亲亲他』

    『抱抱他』

    『容子倾需要亲亲』

    ……

    过多的信息量冲入容子倾的识海,耳畔的杂乱的心声也一瞬放大,无法再被屏蔽,魔音穿耳一般扰人心神——

    “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

    “容子倾容子倾容子倾容子倾容子倾容子倾……”

    “我在,我没走,容子倾,我在这里……”

    “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亲他……”

    “蔚椋,不该走,你该回去,容子倾需要你,不能放他独自一人,亲他,亲他……”

    语句一声叠着一声,虽杂乱无章,却语调平稳,如静水深流。

    然而巨大的悲伤,却在这个瞬间将容子倾整个浸没。

    心魔透过神识,也借由道侣契约,对他造成了强烈的共感……

    蔚椋的情绪向来浅淡,可容子倾的感知是正常的,甚至比常人更细腻些许。

    蔚椋所不能体会清晰的复杂情感,在容子倾的心里格外分明——懊悔、自责、悲伤、不舍、怜惜……这些情绪像漩涡一样,在容子倾的四肢百骸里钻来钻去,最后钻到心里,重重地抓挠、敲击。

    ……蔚椋。

    这么汹涌澎湃的情绪,几乎刹那间就让容子倾的躯壳鼻尖一酸,落出两行眼泪。

    他还不知蔚椋到底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仅仅只是悲伤和痛苦本身,就已让他泪流满面。

    而蔚椋却是个没有脑子的笨蛋,就连这些汹涌澎湃的情感都无法感知,无法处理,只能任由它们隐秘地发酵,成为执念,萦绕在识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段回忆里。

    这是蔚椋对这段过往的忏悔,也是对十年百年来,每一段过往的忏悔。

    容子倾可以感觉到他外界的身体正不可自抑地抽泣,泪水淌了满脸,也浸润了蔚椋的肩头。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也并不需要像蔚椋一样,无意识地压抑情感。

    痛苦向来是灵感的来源,也是创作时最佳的土壤,有些患有心理疾病的作者为了情感丰沛,甚至会在连载期忍不住断药,保持情绪充足。

    所以,这何尝不是世间最有力量的情感。

    它能让作者描摹出最直击心灵的文字,也能给情绪淡漠的冰川种下汪洋心魔。

    那它就也能让容子倾拥有将爱人,或者说是友人、道侣、灵魂链接者、他所创造的灵魂……什么关系都好……

    他会用这份被蔚椋强烈地注视过,懊悔过后获得的勇气,竭尽全力得把蔚椋带出来。

    就像上辈子的他,也把蔚椋带进了他这辈子的生命里一样。

    他会再次把蔚椋带回有他的世界之中。

    容子倾认真且快速地观摩完整段文本,之后便选中乱码一样反复擦除又书写的“回去”等字眼,回格清除,也顺带删除上面几行会让蔚椋陷入心魔的文字,飞速键入全新的篇章。

    前言——

    『容子倾又靠了过来,这回离得更近了,温热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就试试看?亲一下?”』

    容子倾毫不犹豫地改写——

    『蔚椋想着亲亲是毫无意义之事,却也不曾避让,而是缓缓回头,凝望片刻容子倾的脸,犹豫着,吻了一下。』

    春生流光溢彩,“哒哒”声如雨坠地,轻响不绝。

    回车敲下。

    新写的文字全部消失,原本关于蔚椋离去的片段倔强地重新浮现出来。

    改写失败了。

    蔚椋的逻辑不认可新增他的撰述!

    ……

    这样的情况,容子倾在来时那三个月的历练里也遭遇过许多次。

    幻术本就是骗术,需要瞒过被施法者的认知和逻辑,构建出接近“真实”的幻觉,才能施术成功。

    蔚椋的实力强过他多个境界,神识更是深不可测,想要用幻术瞒过蔚椋的自我意识,对只有炼气的容子倾来说难如登天。

    这也同样是他应对过的,最难缠的敌手,最难施法的对象。

    好在他和蔚椋并不是敌我的关系,蔚椋不会伤害他,他对蔚椋使用幻术,也并非为了伤害蔚椋。

    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了让彼此走向更长远的未来。

    容子倾没有对这次的失败感到气馁,立马换了个节点重新键入剧本——

    『毫无意义之事。

    不论是与容子倾结为道侣,还是亲亲、触碰、并肩坐在一处。』

    这回容子倾写了个更加符合上辈子两人“色.诱狂魔容子倾X嘴硬体正直蔚椋”的展开——

    『蔚椋当即决定撑开灵力,离开此地,避免容子倾的纠缠,却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只这么一个不查,他便感到脸侧拂上了柔软的气息。

    容子倾印了个朝露般的吻,在他唇畔。』

    写得美美的,要口嫌有口嫌,要体正直有体正直,色.诱狂魔的主动性也给到了,氛围还十分唯美,直击每个不自觉落入情网的少年内心!

    但更改,依然失败了。

    蔚椋离去的片段倔强地重现,又开始卡顿着刷屏“回去”、“亲他”、“不能离开”等字眼。

    #死孩子!死脑筋!死犟!#

    容子倾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再次寻找节点,对记忆进行魔改——

    『亲亲并非毫无疑义之事,蔚椋也想过与容子倾结为道侣。』不行。

    『蔚椋离开后,察觉到容子倾的低落,脚步一顿,又转身回来。』

    新录入文字再一次消失,甚至在他输入“容子倾低落”这几个字的时候,回忆里的黑雾还变得更加浓郁。

    该死!要怎么改才能瞒过蔚椋的逻辑,让他相信这段回忆的真实性?

    『蔚椋愿意与容子倾亲亲……』不行。

    『蔚椋离去后,过了片刻,还是御剑返回,来到容子倾的身边……』也不行。

    『蔚椋御剑离去不过几里,便下了剑,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等待容子倾追上他……』还是不行。

    蔚椋的自我认知非常坚实,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即便遍布裂痕,也宁折不弯。

    无法改变回忆,也无法被改变思考……

    难道就只能任由心魔蔓延,等着蔚椋自我觉醒,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吗?

    不……

    不对,他之前输入“容子倾低落”的时候,蔚椋的心魔变得更浓郁了。

    他并非完全无法对心魔造成影响。

    而是要换个角度,去书写蔚椋的回忆。

    容子倾心头咚咚作响,突然有了个新的点子,并且成功率应该很高,他的灵感是这么告诉他的,他的写作经验也是这么判断的。

    运转着辨心无相法的神识与灵力再次灌入春生,容子倾纤长的十指飞速舞动,激活出一片比回忆更加明艳的金光。

    这回,他直接从蔚椋逻辑崩坏的地方开始改写,不,不能说是改写——

    『蔚椋撑开灵力,将容子倾的手隔绝在外,一个闪身,头也不回地……』

    而是续写。

    容子倾重重敲下键盘,一锤定音——

    『离开此地。』

    魔气轰然而起,如狂疯席卷般在这片识海里排山倒海地冲撞,甚至想要侵入容子倾的神魂。

    容子倾的躯壳满面泪水,额头更是紧张得不停淌下汗水,而回忆片段里的他手指不停,毫不犹豫地继续键入——

    『容子倾孑孑孤立的身形在蔚椋神识中越来越远,越发模糊,直到他再看不见寸缕金黄。』

    魔气甚嚣尘上,浓稠到每每敲下春生的按键,都能带起滞涩粘稠的黑液。

    聚灵阵源源不断地向容子倾体内输入清气,精纯的灵力随着无比坚定的信念灌入春生的投影。

    金光暴涨,情绪的力量甚至带动了念引,形成新的灵力回路,与心魔极其复杂的感情产生剧烈的共鸣。

    写下去!

    容子倾,继续写下去!

    蔚椋的离去既然已经是事实,是真正的过往,那就应该被看见,被认可。

    用文字,让蔚椋置之死地而后生——!

    “哒哒。”

    “哒哒哒。”

    一行行字符,如磐石一般,镶嵌在蔚椋的回忆之中,深深楔入,一字一钉。

    『蔚椋无法再用肉眼看见容子倾,无法用神识感知到容子倾,但这个人依然存在于他的心上,不曾黯淡分毫,不曾模糊一瞬。』

    『蔚椋离开了,可容子倾总会再来,总会再次走到他的身边,走到他的面前,与他相濡以沫,唇齿相依。』

    『容子倾追了他很久。』

    『蔚椋也回避了很久。』

    『可无法否认,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是快乐的。

    容子倾会说很多胡言乱语,蔚椋也会沉浸在这片刻闲暇里。』

    『容子倾看到蔚椋离去的这一刻,他不觉得受伤,也不觉得失落,这只是他追逐中的一个小插曲,也是乏味生活中的一朵鲜亮的小花。』

    『他弯着眼睛,在笑。』

    光标闪烁数下,眼睫扇动几回,文字终于不再消失,而是稳稳地留在了这段回忆的末尾,成了happy ending的结局。

    回忆里的天地也在这个瞬间骤然澄清,乌黑的魔气消散无踪,脑子里也再没有环绕式的魔音污染。

    耳畔响起清风穿过树叶的细声,还有草木与鸟雀的和鸣,朦胧的日光透过林荫,一束一束照亮这片过往的森林。

    蔚椋明明已经飞得很远了,远到再也看不见那片金色的身影。

    可回忆又突然开辟出了一个角落,将视角聚焦到小金人的身上。

    本该在蔚椋设想中的低落、受伤、丧气的容子倾,轻松愉快地站了起来,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

    林间传来悦耳的笑声。

    “又开溜了,这臭小子。”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心结得到了和解,心魔也自然消融。

    容子倾回到绽满莲花的冰川之中,小小的冰莲已恢复原本晶莹剔透的色泽,羞羞答答地合起花瓣,将改写过的记忆收拢在内。

    心魔被成功净化,便证明他对那段回忆的“加工”,得到了蔚椋的认可。

    他没有改变过往,也没有改变蔚椋的想法,而是深挖蔚椋潜意识里所忽略的细节,给这段回忆增加了一点点美好的思考。

    或者说是,美丽的幻觉。

    或许那也并非是幻觉,容子倾了解蔚椋的心性,也了解他自己的性格,哪怕那是若干年后的自己。

    在蔚椋身边胡言乱语的自己,一定是高兴的,不曾后悔的。

    就像这辈子的他一样。

    在蔚椋身边,说着吐槽的话,说着地球上的语言,网络上的热梗。

    即便蔚椋只是倾听,即便蔚椋不做回应,也是他最大的情感出口。

    蔚椋就像个恒定不变的锚点,而他是被接纳的那个人。

    第55章 谁让小孩子不当人,当剑的啊? 看完两……

    容子倾解决了一朵吐黑泥的莲花, 但蔚椋识海里的黑莲花依旧多如牛毛。

    好在外界的时间只过去一瞬不到,让容子倾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能帮上更多的忙!

    此刻,定下高级客房的好处就来了, 屋内的极品聚灵阵, 一天二十四小时源源不断地释放高浓度灵力,也让他和蔚椋不必担心抵抗心魔时会灵力耗尽, 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足以阻拦化神期修士的禁制,也能让他们更为平顺地渡劫,不怕被人临危下石。

    容子倾稍稍缓了口气后,又挑了朵被污染的小花花,开始了新一轮的春秋笔法回忆修改。

    被心魔所污染的回忆, 内容大同小异, 基本都是曝光小金人花式going蔚椋, 魅惑蔚椋,说出一堆油言油语,蔚椋冷漠拒绝, 掉头就走,然后心魔爆发, “亲亲”等字眼疯狂刷屏他的耳朵和识海。

    找到修正记忆的窍门以后,消除心魔并不困难, 按照之前的方式如法炮制就好。

    只是……

    修正心魔虽然不难, 蔚椋的回忆却对他这样心理年龄只有24岁的修真界小宝宝来说, 还是太过激了!!!

    在回忆里, 他要被迫看自己上辈子的黑历史,还要狂听被他污言秽语彻底污染以后,变成亲亲狂魔的蔚椋刷屏“亲他”、“容子倾”、“容子倾需要亲亲”这样的心魔碎碎念,折磨他的耳朵和眼睛……

    容子倾:两眼翻白.jpg

    容子倾:灵魂出窍.jpg

    最可恨的是, 对他造成精神创伤的罪魁祸首,一个就是上辈子的自己,还有一个是被他狂追,狂讨亲亲,没讨成功还因此愧疚到产生心魔的大苦主。

    #都是自己做的孽啊!#

    #真·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连个能埋怨的对象都找不到!

    容子倾在净化了十几个心魔以后,终于觉得自己道心动荡,实在遭不住这罪了。

    虽说穿越以后,他社死已经快成了习惯,但蔚椋回忆里的蕴含的社死量,依然能在他的人生里排名前三,甚至是第一!

    这段回忆估计等他死了以后,下了地府,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下一世都能在午夜梦回时继续浮现,让他尬到一个月脚趾抠破30条床单。

    不能再看下去了!

    不然他得和蔚椋夫夫携手进入心魔劫,一起在魔气中变态……不是那个变态,是昆虫化蛹破茧的变态。

    总之,容子倾决定换点东西看看,比如了解一下蔚椋那些没有产生心魔的回忆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咳咳,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不是为了挖掘能让蔚椋社死的经历……当然要收挖出来了一点,让他心理平衡那就更好了。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正经的,是单纯的,是善良的!

    产生心魔的回忆里既然全是他,那蔚椋没被污染的核心回忆里又装着什么呢?

    这些都是会影响人一生的成长、性格、抉择的重要记忆,还是最好做个对比,也能方便他精准地消除蔚椋的心魔,以及靠近蔚椋的本相。

    与成千上万吐黑泥的莲花不同,没被污染的核心回忆并太不多,也就那么几十朵莲花。

    容子倾便随意挑了一朵,投入意识。

    熟悉的场景呈现在他眼前:高耸入云的玻璃天穹,远处的巨木静湖,近处的白玉雕像……

    这段回忆的发生地点,是在漱玉剑尊的剑庐里。

    剑尊神像百年如一日庄严肃穆,崭新锃亮,让容子倾感到神奇的是,此刻的他并没有用神识的第三方视角在观察这段过往,而是以蔚椋的视野在东张西望。

    他竟是完全投入了蔚椋的身体里,在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观察世界。

    回忆里的“他”抬着头,举目看着高到望不到头的玉像,随后视线又缓缓下移,一直到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地方,看向颜以则的脸,脆生生地唤道:“大师兄。”

    眼前的颜以则风采如故,但从他的视角看去,却十分高大,完全是小孩子仰望大人的感觉,且蔚椋叫人的声音很是稚嫩,虽然口齿清晰,却拖着音调,奶声奶气的。

    看来这是段蔚椋幼年时的回忆,蔚椋此刻许是尚未入道,故而也无法动用神识。

    高高的颜以则举止相貌与十几年后毫无区别,依然笑容温柔而庄重。

    他被蔚椋叫唤一声之后,便弯着嘴角点了点头,道:“恩,你已拜入师尊门下,今后便是我们的小师弟,这是你二师兄,闻千寻。”

    蔚椋眨着眼睛,目光在颜以则和剑尊像间徘徊几次,心里冒出童言童语:看来大雕像就是我的师尊了……那它能教我仙术吗?会像我听说过的师尊那样,带我练剑,带我外出历练,还会给我暖暖的屋子住,把我抱在怀里哄睡吗?

    蔚椋想:我得乖一点。

    随后他调转视线,看向被颜以则介绍的闻千寻,恭恭敬敬道:“二师兄。”

    心里的想法也同时冒了出来:二师兄,好亲切,好想靠近二师兄,想变成二师兄的一部分。

    容子倾:……

    这好感度是不是加的也太快了?简直是一见钟情吧?

    孩子才几岁,刚拜入师门的时候,是五岁吧?

    容子倾:我恰柠檬.jpg

    虽然蔚椋喜欢闻千寻的剧情是他设定的,虽然蔚椋现在也不喜欢闻千寻了,虽然现在蔚椋的结契道侣是他,蔚椋还很重视他,甚至因为他产生了心魔……

    但是听到好大儿对闻千寻的第一印象,他还是酸的要命!

    蔚椋在回忆里,对他的想法可向来都是:奇怪、怪人、又说的什么、无视吧……

    对闻千寻就是:亲切,想靠近,想变成一部分!

    啊啊啊!!!这差距!!!

    简直就是白月光和糟糠妻的区别!!!

    死两两,信不信老子爆改你对白月光的第一印象,变成“好讨厌,好嫌弃,我要离二师兄远远的!”

    不过闻千寻对蔚椋依然不咸不淡,只点了点头,道:“恩,小师弟。”连个笑脸都没给。

    之后颜以则又对蔚椋温言细语地训话几句,便放了把比蔚椋个头都高的灵剑浮在空中,并非寒渊,而是把低阶的法器。

    但在此刻蔚椋的眼里,便是低阶的灵剑,也足够熠熠生辉,不似凡物。

    容子倾能感觉到蔚椋看着剑时,眼睛都睁大了,剑身随着更多的光线投入他的眼底。

    颜以则道:“蔚椋,你天生剑骨,灵根稀有,定会成为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这是师尊的剑招,你且拿去研精覃思。”

    一份书画版的秘籍漂浮在蔚椋面前,他双手接过,抬起眼来,道:“好的,大师兄。”他顿了顿,又一板一眼道,“我是人,我不是剑,不能成为剑的。”

    颜以则轻轻一笑,道:“师尊是剑修,你将来也会成为剑修,剑修便是剑。”他伸出被素白手套覆盖的掌心,浅浅地摸了下蔚椋的脑袋,“你会是执天宗最好的剑,将漱玉剑法发扬光大,不负师尊在云水界惊才绝艳的美名。”

    蔚椋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在脑袋上暖融融的触碰中,乖乖道:“哦。”

    声音却不知不觉地冷了那么一点点。

    蔚椋想——

    我会是执天宗最好的剑,会是师尊很好的弟子。

    我是剑。

    我是剑。

    我不需要思考。

    不能做任何会让剑变钝的事。

    我是剑,执天宗的剑。

    ——新添一员的师兄弟三人,在师尊的玉像前笑得和乐融融。

    稚嫩的童声在心头一下下回荡,最后凝结成坚实的信仰,成为最核心的回忆。

    这是蔚椋的道,也是蔚椋五岁时,为自己设定的未来。

    容子倾听得心里发酸,和恰柠檬的酸截然不同,而是心疼又怜惜的酸。

    他不曾在这篇肉.文里写过蔚椋的过往,但蔚椋这个人,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没有过往没有童年的。

    这就是蔚椋的童年。

    他不该这么敷衍的……明明正经写文的时候,他连一个配角都会写小传,却因为这是篇肉.文,就只是给角色贴了标签,让他们的性格成为空中阁楼。

    天道为了合理化设定,只能在他们空缺的人生中填入那些不合理的,又或者合理的却残忍的过往。

    好在,他还能改……

    他现在就有笔,就有键盘,就有这个能力,能改变蔚椋的童年,蔚椋的过往,蔚椋的性格。

    容子倾想也不想,翻看起了这段回忆的文字版本,然后找到蔚椋的想法,光标落在“我是剑”三个字上,手指抵住春生的回格键……

    久久不曾落下。

    蔚椋是他写的小说人物,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做到更改蔚椋的核心回忆,哪怕他能够做到,他也无权,更不能篡改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拥有的记忆和过往。

    不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是悔恨的,还是扭曲的。

    它都构成了现在的蔚椋。

    很好的蔚椋。

    不论是呆呆的蔚椋,拒人千里的蔚椋,嘴上说人奇怪,神识却疯狂凝视的蔚椋,还有……觉得自己是一柄剑的蔚椋,都是很好很好的。

    是值得被所有人喜欢,值得被肯定,值得被认同的。

    容子倾松开按键,看着场景定格时,蔚椋眼里闪亮的剑光,与颜以则和闻千寻遥远又温馨的笑颜,直接抽离神识,回到冰川之中。

    这段回忆既然没有染上心魔,就证明是蔚椋所认可的东西,也是蔚椋所珍视的东西。

    那就让它原原本本地绽放在这里吧。

    容子倾缓了缓神,快速消化掉这段回忆带给他的信息和情绪,又马不停蹄地将意识投入下一朵没有心魔的冰莲花中。

    这回蔚椋的神识铺开了,回忆里的场景容子倾依然很熟。

    是一星水。

    ——电闪雷鸣,天色沉沉的一星水。

    而蔚椋神识所聚焦的,是水池中,暴雨下,电闪雷鸣间交缠的两具身体。

    “艹!”容子倾忍不住爆了句粗。

    怎么就手气这么好,开记忆盲盒直接开到了颜以则和闻千寻第一次一星水双修,蔚椋旁观的那回!

    等下颜以则和闻千寻双修完,颜以则巩固进阶修为的时候,蔚椋就会冲上去,让闻千寻和他双修,还会试图强吻闻千寻,但最终只亲到一个脸,就被暴揍了。

    容子倾:……

    根本不想看老公和前任的感情史啊!!!这不是在给自己喂屎吃吗?!

    蔚椋对闻千寻是什么感情,他这个写文的作者还不明白吗?!

    可……蔚椋如今对闻千寻已经没了感情,虞醉归也ooc爆雷说自己根本不喜欢闻千寻……

    那蔚椋对闻千寻的感情,也会有变数吗?

    带着一点点不可言说的期待,外加些许作者对笔下剧情被真实演绎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好奇,容子倾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退出这段回忆,而是继续跟着蔚椋一起看一一好大儿和千千好大儿的真人GV表演……

    容子倾看得小脸通红,恨不得眯起眼睛,闭上耳朵,毕竟这部爱情动作片的两位主角,之前三个月里还与他朝夕相对,同甘共苦……

    这和看到同部门的两个同事,拍的小电影有什么区别!

    容子倾:绝望闭眼.jpg

    与他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现截然不同的是,蔚椋看得十分认真,眼神不带半点回避,脸不红心不跳,呼吸都没急促半分,脑袋也空空的,毫无情感波动。

    这还不止,蔚椋居然像小学生做作业一样,用神识在颜以则和闻千寻的裸.体上认真且清晰地描绘出了双修时灵力通行的回路!

    容子倾:更猎奇了啊!!!

    看熟人GV也就算了,还要看熟人身上带着经脉图表演GV,这是什么小众xp?!

    #谁要你在这时候搞学术研究了啊!!!#

    #修真界是没有春宫图可以看吗?非得拿熟人学习?!#

    好在这可怕经脉图·野外·水池.avi没有持续太久,两位主演就雨散云收了,显然师兄们的双修并不是这段回忆的重头戏,真正的核心回忆还在后头。

    颜以则开始打坐运功巩固进阶,闻千寻也穿上衣服,为颜以则护法。

    容子倾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屏息了起来。

    蔚椋,行动起来了!

    他开始向闻千寻前进!

    回忆内的竹海被渡劫过后的急雨打出浪淘声,雷鸣尚在持续,一道道惊白在地上投下浓黑的人影。

    蔚椋踩着湿润的泥土,走到闻千寻身边,蹲下身子,与人平视。

    他看着闻千寻双修过后,比起平日略显狼狈的模样,认真而平静地道:“闻师兄,你与颜师兄双修时,我在一旁观看。”

    “我要与你双修。”

    第56章 是炉鼎第一次呀…… 啊呀……容子倾小……

    《你们五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第二章:双修(节选)

    『闻千寻感觉自己像是被颜以则按在水里给暴揍了一顿。

    他的炉鼎从来没有用过, 第一次启用就是帮助渡劫失败的颜以则,当下师兄被雷劫劈得浑身破烂,神志不清, 只知道团起灵力, 通过经脉与灵力回路,从他的炉鼎处抽取鼎内存储的灵气。

    爹的, 往日温柔和蔼的师兄,到了这时候却一改威严无害的姿态,变得强势而摄人,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木灵力操控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让他毫无后退的余地。

    虽说, 闻千寻本就没想过要后退。

    他心悦颜以则, 也愿意与颜以则双修, 更乐意用炉鼎为师兄做筏,助师兄渡劫。

    颜以则扛过四十五道雷劫,却没能看过雷劫之后的心魔劫, 不仅动作没有章法,全凭喜好胡来, 灵力抽取时更是只知道无尽地索取,半点不顾闻千寻的感受。

    好在炉鼎本就为此而生, 不论被如何粗暴地对待, 也都能感受到乐趣来。

    一星水的池子不深, 池底全是淤泥, 往日洁癖到一尘不染的人,现在却顾不得这些脏污,在漫天雨声里,零落的碎星下, 浑浊的淤泥里,与他交换灵力,同道双修。

    恍惚间,他听到颜以则叫他:“千寻,千寻……”

    声音依然温柔如昔,隔着被雨打碎的池水,他看不清颜以则的表情,只能从这点声音里找寻一丝慰藉。

    但更多的,是羞辱的词汇,脏污的戏侮,闻千寻永远也想象不到这样的话语,能从光风霁月的颜师兄嘴里吐出。

    对象还是他。

    也幸好是他。

    闻千寻最初不想哭的,可后来实在哭的很惨。

    颜以则却又凝着那双无神而神情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泪水的脸,一点一点地亲吻。

    泪水、汗水、唾液、甚至是沾的泥土,全都被颜以则用舌尖卷走。

    清洁完了哭花的脸蛋,闻千寻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颜以则迷蒙地看着他,温柔地亲了亲他眼角的泪痣,也不知是清醒了还是没醒。

    只有那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

    “乖,师兄疼你。”

    …………

    …………

    双修结束,闻千寻感觉自己也像是渡了个劫。

    早已习惯满胀状态的炉鼎,如今彻底干瘪,里面一丝灵力都没了,全都给了颜以则,也成功让颜以则度过了这次进阶,进入了化神期。

    闻千寻看着身侧已换上衣装,正在巩固修为的颜以则,心里一片柔软。

    虽然方才双修之时,颜以则的模样与平日不同,有些吓人,却……给了他元阳,证明师兄此前从未有过他人。

    他们都把元阳给了彼此,那之后,他们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吗?

    闻千寻这么想着,心里就一跳一跳的,脸上也有点发红,忍不住又想起颜以则之前强势的表现,便有些心旌摇曳。

    唉,炉鼎之身,果然是有点欠*。

    但也不能全怪炉鼎,毕竟在决定双修之前,他的神智可是清楚的,还没有被炉鼎冲昏头脑,也知道炉鼎启用后对他会造成什么影响。

    不可否认,他也起了些心思,如果第一次是为颜师兄渡劫而启用炉鼎,之后炉鼎再次满涨,需要疏导,那师兄定然不会弃他不管。

    一来二往,两人的关系不就成了么!

    虽说,师兄双修时有那么点凶,可到底说话还是很温柔的,也会时不时哄哄他,让他乖一点。

    怎么不是心里有他!

    许是下回,颜师兄神智清楚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

    闻千寻想着想着就有些羞臊,更多的却是两情相悦,与爱人缠绵后的欢欣,尚且绵软的手指也出神得在本命灵剑溯鳞的剑身上来回抚动。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闻千寻抬头一看,来者是他和颜以则的小师弟——蔚椋。

    师弟为冰灵根剑修,与他同样金丹期,却比他天资更高,年仅十八已是金丹大圆满,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蔚椋的长相也是极美,身形修长如竹,一头白发利落地束成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脸颊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柔软,那对点墨般的眸子里却神色极冷,像是透着凛凛剑光。

    许是冰灵根的缘故,这师弟的性子也有些冷,平日只知练剑,寡言少语,与他和颜以则这两个师兄也关系平平,不算亲厚。

    此刻,小师弟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来,平视着他,眼里欲色汹涌,道:“闻师兄,你与颜师兄双修时,我在一旁观看,我要与你双修。”

    闻千寻闻言心中一悸,当即回头看向颜以则,果不其然,师兄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连忙道:“蔚椋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要是被雨浇得脑子进水了,就去挥剑把你脑子里的水甩干!”

    蔚椋沉默片刻,道:“闻师兄,你我道法相同,修为接近,元阳尚在,我与你双修,对你我互有裨益。”他总结道,“我比颜师兄更适合同你双修。”

    蔚椋说的其实有理,颜以则的修为肉眼可见难以精进,对闻千寻来说并非最合适的道侣。

    但闻千寻哪管这些,他只喜欢颜以则一人,也只想与颜以则一人双修。

    闻千寻道:“再适合我也不会同你双修,你忘了你有婚约在身吗?管好你的*,也管好的眼睛,不该想的别想,不该看的别看!”

    蔚椋道:“我可解除婚约。”他目光灼灼看着闻千寻,“也可与你结下道侣契约,成为道侣,双修得道。”

    言罢,他竟直接掰过闻千寻的下巴,对着唇瓣吻了上去。

    闻千寻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小师弟会直接对他下嘴,他抬手就是“啪”得一声抽上蔚椋的脸颊。

    哪怕他被颜以则*得浑身发软,剑修的力量依然不小,当即把年少的师弟打得整个头偏了过去,脸颊迅速肿起。

    没被吻上,幸好……不然师兄就在旁边,他怕是要无颜再面对师兄了。

    但脸上似乎还是被蔚椋蹭到了一点,恶心……闻千寻狠狠擦了擦侧脸,又心虚地看了看颜以则,却也看不出师兄入定以后对外界的感知有多敏锐,对蔚椋向他提出双修又是什么看法。

    他又气又恼,心头怒火中烧,回头就对蔚椋愤愤骂道:“滚,你这个狗东西,我和师兄养你十几年,你就这么乘人之危?居然当着师兄的面,对我做这种事?”

    “滚,带着你的寒渊离开一星水去剑庐面壁!没想清楚就别出来!”』

    ——原文中闻千寻与颜以则一星水双修,蔚椋旁观并向闻千寻提出双修邀请的剧情大致便是这样的了。

    文里纯粹是以闻千寻的视角在观察这个故事的进展,并没有透露颜以则和蔚椋的想法。

    而此刻的容子倾,站在蔚椋的视角里观察这段剧情,终于发现……

    春秋笔法造成的误解,也落到他的头上了。

    比如原文里蔚椋看闻千寻的第一眼,他描写时用了“欲色汹涌”这几个字,实际上在翻阅这段回忆的文字版解析时,蔚椋的视角是这样的——

    『双修时运转的灵力回路已经记下,如何双修也已摸清,此前偶尔想与闻师兄融为一体的念头,在看到颜师兄与闻师兄双修时,终于有了妥善的处理方式。

    颜师兄既然能与闻师兄双修,那他们师门三人素来亲厚,他自然也能与闻千寻双修。』

    容子倾:……

    对比不要太惨烈,傻孩子这还觉得你和师兄们关系亲厚呢?你咋不看看你闻师兄怎么想的???

    『蔚椋走到闻千寻的面前,不太理解师兄为什么不给自己用避水术,但左右师兄是水灵根,与水亲厚,喜欢淋雨也无可厚非。

    他蹲下身子,直视闻千寻的眼睛,想到闻千寻和颜以则刚开始双修时的状态,模仿颜以则的眼神,沉沉地看着人,道:“我要与你双修。”』

    容子倾:鼓掌.jpg

    他就说蔚椋这死小子,色禽亲亲四小时,眼神依然清澈愚蠢,哪儿来的满眼欲色,还欲色汹涌……合着没有感情,全是模仿!

    『闻千寻:“再适合我也不会同你双修,你尚有婚约在身。”

    剩下几句是毫无意义的骂人话,闻师兄喜欢骂人,看到谁都骂,无妨。

    蔚椋只是有些困惑:为何闻师兄不与我双修,此前闻师兄炉鼎未启,不双修也罢,往后闻师兄需要定时疏导炉鼎,必然需要道侣,我是最佳人选,他若与我一同双修,我们二人还可在双修的同时,于识海内共同研习剑法,一举多得。

    颜师兄悟性不足,剑道太差,与闻师兄修为也相差太多,不如我合适。』

    容子倾:……

    容子倾已经对蔚椋的脑回路彻底词穷了,一本正经地diss大师兄实力差也就罢了,人闻千寻还没答应和他双修呢,这小子已经想好了要在双修的时候和人一起……研、习、剑、法!!!

    还是一边双修一边脑内练剑……一点修炼的时间都不肯放过!

    这看的哪是白月光,压根就是企业家看到了法律漏洞,果农看到了特级肥料,看得是人生捷径、飞升之路啊!

    容子倾:……

    就知道这皇叔的世界已经完全崩了,每个角色都ooc得这么癫。

    更癫的是,蔚椋回忆里的闻千寻,身上依然有标记好的双修灵力回路,且回路还在越来越亮……

    可以看出此时的蔚椋,是多么期盼与闻千寻这个可以让他修炼之路事半功倍的好师兄双修上。

    容子倾:突然感觉我是个曝光小金人,也没多丢人了呢。

    #至少我是全身在亮,而不是只有双修的灵力回路在亮!#

    在微妙的地方赢了,但也没多开心呢……

    『蔚椋不明白为何闻千寻依旧不愿与他双修,分明师兄的炉鼎已空,灌入一些灵力才是最舒适的状态。

    许是得先接吻才能开始双修?

    方才师兄们便是这么做的。

    那便试试。

    蔚椋学着颜以则的模样,捏起闻千寻的下巴,吻了下去。

    “啪。”

    没能吻成,被打了一巴掌。

    ……是可以继续双修的意思吗?

    方才颜师兄也打了闻师兄好几次。』

    容子倾:有点看不下去了,孩子的三观怎么能扭曲成这样!!!

    所以他一直以为蔚椋是因为这个吻,才对闻千寻念念不忘,一往而深的……

    实际上两两只想和闻千寻边双修边练剑,变得更强?

    怎么看这个心里活动,都半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啊!就连对闻千寻身体的迷恋也没有,只有对一起双修可以变强的渴望,体现在闻千寻身上明亮的双修回路上……

    突然……开始同情起千千来了……

    四个攻里,攻三虞醉归已经完全出局去当0了,攻二两两也只把千千当修炼通天梯……那一一和封应呢,这两个人真的喜欢千千吗?

    容子倾叹了口气,快速翻动这段回忆的内容,囫囵看了眼闻千寻与蔚椋不欢而散的经过,以及蔚椋的心理活动。

    他的神识在最后一行文字上多停留了片刻。

    『蔚椋想:不知何时能才与闻师兄融合,又该如何融合?双修可以做到吗?且试试。』

    这“融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之前在蔚椋五岁的记忆里,也似乎见到过蔚椋想要变成闻千寻一部分的想法。

    是灵力契合所带来的吸引力吗?还是这二人背后有故事之外的渊源?

    与闻千寻双修且融合的想法显然在蔚椋的记忆里根植很深,因此这一段才变成了核心的回忆。

    容子倾抽离自己的神识,回到满溢黑雾的冰川之上,看着眼底的这朵冰莲花,心里实在好奇,想要再翻看一些蔚椋的回忆。

    但还是算了。

    随机抽到的两个回忆里,全都没有他的踪迹,大致可以判断出,那些没被污染的回忆基本与他无关,但它们也是铸就了蔚椋这个人存在的,非常重要的人生碎片。

    他若真想全方位了解蔚椋,完全可以等到以后亲口问了蔚椋,让蔚椋自主向他摊开回忆,更甚者……如果关系真的到了互通有无,可以神魂双修的时候,彼此记忆自然会毫无保留的向对方展开。

    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还有千千万万个被心魔污染的回忆,需要他与蔚椋一起调整,净化。

    容子倾缓了口气,随意选了一朵黑莲花,没入神识,开始下一波心魔的化解。

    时间流逝在识海与记忆的不断跳转中,变得恍惚而扑朔,容子倾完全失去了对时间、地点、空间的概念。

    黑色的莲花一朵接朵地消失,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是蔚椋还是容子倾,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在上辈子还是在这辈子。

    识海外的躯壳不停地在流泪,念引却越发强大,在他的丹田里聚起浓稠的灵力。

    许是等蔚椋度过这劫,他也能顺带蹭上筑基了。

    几百朵莲花消失之后,容子倾已渐渐地可以拼凑出他上辈子和蔚椋相识相熟的经过。

    初遇是在十年后,他第一次走到蔚椋的面前,以容悦的身份相交。

    相熟是在相遇的十年后,蔚椋第一次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身边。

    两人的交往是缓慢的。

    有句老话说:以前车马慢、书信慢、人和人的感情也很慢,爱一个人就是一辈子。

    那修真界的人生被无限拉长,修士之间的感情似乎就更慢了。

    十年又十年,他们的相处并不紧密,短则一月一见,长了也有一年才见一面。

    容子倾能感觉到蔚椋在缓缓地被他软化,接纳他的靠近,他在蔚椋的眼里也越发明亮,越发难以移开目光。

    如果蔚椋没有始终跟在闻千寻的身侧,如果蔚椋的结局没有从两人相处的蛛丝马迹里,让容子倾推测出依然会走上以身填阵的死亡,那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容子倾又净化完了一朵莲花里的心魔,眼底已呈现出大片纯粹剔透的白色,就好像蔚椋眼底的碎星,或是那一头霜雪般的白发。

    远处的黑气似也在缓缓平息,修士记忆力绝佳,容子倾能看出这方识海内千千万万朵莲花的差别,便也一眼就看出了有那么几十朵黑莲花,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清透了。

    看来两两自己也在努力呢!

    虽然解除心魔的速度慢慢的,和个蜗牛一样。

    #还是我的笨蛋崽崽啊#

    但至少可以证明,当下的情况,不是他这老父亲在一头热。

    蔚椋也想要清醒,想要走出这段心魔!

    容子倾顿时又有了动力,心间沉郁杂乱的情绪一扫而空,干脆低头找了朵魔气散发超级浓郁的莲花,准备把最难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朵莲花他之前就注意到了,黑气几乎直上云霄,哪怕捉迷藏一样卡在几个冰山的夹角里,也无法掩盖它随时随地狂吐乌黑蘑菇云的污染能力。

    之前他还有些怵这朵大黑莲,生怕自己搞不定这玩意儿。

    但现在,经过连续净化几百朵莲花的超强战绩,以及蔚椋自己也很争气、很上进自发消除心魔的状态激励,容子倾感觉自己强的一批!

    既然早晚要处理这朵莲花,那就一鼓作气,搞定它!

    容子倾将意识投入莲花之中。

    熟悉的思绪迁跃感一晃而过,再睁开眼时,他已落入了这片回忆里。

    “咚——”一声闷响。

    小金人在地上像个发光麻袋一样咕噜噜地滚动,所过之处是浓稠而鲜红的狰狞血迹。

    眼部缠着白绸的封应勾唇一笑,道:“遇到只偷鸡摸狗的小老鼠,本想直接杀了,但仔细一看,这不是蔚椋的熟人吗?”

    他拍拍手,像是随意地做了一件好事一般,轻松道:“我就带进来了,反正你们都命不久矣,最后这点时间,还能叙个旧。”

    蔚椋目光扫向滚在地上的容子倾,身上杀气一凛,剑意暴涨。

    而在蔚椋的身后,是一个通天彻地的繁复法阵,阵法的主体在深渊之下,而辅助阵法一环扣着一环,爬满整个峭壁,甚至还延伸到宫殿的穹顶之上,将整片空间都映照得满是不详红光。

    在封应的身侧,颜以则身背剑匣,肃穆而立,虞醉归手持烟斗,笑眼盈盈地看着好戏。

    闻千寻抱臂而立,指尖轻点怀中溯鳞,虽依旧是剑修的打扮,眉眼间却透出难掩的媚意,再无英姿飒爽之感。

    是大后期时,已接纳自己炉鼎之身,完全被艹熟了的闻千寻。

    而这段回忆……

    应当就是他文里做过设定,但并未详写的蔚椋填阵死亡的那时!

    容子倾:艹!

    他上辈子不会就是在这个时候,和蔚椋一起双死的吧?!

    第57章 都快死了还要运动?! 我提议的?六人……

    这处秘境是被正道所镇压的四大魔尊之一——水月魔尊的遗府。

    遗府可理解为大能曾经居住过的仙宫, 废弃后所残留下的遗迹。

    通常来说,一名化神期的大能拥有的财富与人生阅历已是寻常修士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在文中哪怕是被戏谑为化神废物的颜以则,弹指间毁灭几个小型宗门和城镇也不过是洒洒水的事儿, 他手上的资源、财富更是只比容子倾储物佩里的更多、品级更高。

    而修为再往上走, 到了合体、大乘甚至是渡劫,这些站在修士金字塔顶端的大能们, 手里积累的资源便更加夸张。

    渡劫期的老祖,哪怕是喝水的器皿,指不定就有天阶,随手用出的神通都可能是金丹修士压箱底的保命秘法。

    这些东西但凡流传出去一件,都会在云水界掀起腥风血雨, 叫修士们争抢个头破血流。

    然而一但修士真正渡劫, 并成功飞升进入上界, 所能带走的东西,却少之又少,仅仅本命法器与本命灵兽这两类而已。

    其他的身外之物, 还得留在下界。

    因此某些大能会在自己飞升或是陨落的前夕,将故居转化为遗府秘境, 定期对外开放,在秘境内设立重重考验, 以此来寻觅有缘人, 传承他的功法与财富。

    水月魔尊被正道镇压时足有近万岁的寿数, 修为也已达到渡劫接近圆满。

    这人曾经主宰魔界时, 近乎带着魔修们统领了整个修真界,就连同为魔尊的封应,面着他时也要卑躬屈膝,避其锋芒。

    在水月魔尊被镇压之后, 他遗府内的资源便成了修真界的历史博物馆,各种隐藏的神通、阵法、妖兽、魔器,无不令魔道修士趋之若鹜。

    眼下几人身后漫天匝地的阵法,也属于遗府内的稀有传承之一,破阵者经过重重考验后,便能学走这门阵术。

    不过闻千寻一行远道赶来溟州,对遗府内的什袭珍藏本却一介不取,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借阵填补闻千寻少了一思的灵府。

    ——以上前文容子倾在《你们五个》里并未写到,他对此知之不详,如今总结出的这些情报,也全是从蔚椋被污染的那几百个记忆里拼凑出来的。

    既知前情,眼下是什么情况便一目了然。

    阵法已经找到,蔚椋多半就要为闻千寻填阵,以一命换取一思,补全主角受的灵府,让闻千寻得以继续攀登大道。

    上辈子的闻千寻因没有容子倾的剧透,得知自己缺少一思远在百年之后,可用来测量神思的心衡盘早就不知去向,他不知自己缺的是哪一思,只通过人言堂的卜算,得知在水月遗府内有一线生机。

    最后一行五人找到这处阵法,了解了以命换思的方式,蔚椋的生死便就此敲定。

    虽说在容子倾预设的结局里,闻千寻一行会在未来复活蔚椋,毕竟攻二嘛,只吃过一次肉,算什么攻二。

    但容子倾压根就连蔚椋吃第一口肉都没写到,更别说是再之后的剧情了。

    具体蔚椋会在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后被复活,甚至蔚椋是否还会被复活,现在旁观回忆的容子倾不能确定,当时纠缠蔚椋百年的容子倾亦拿捏不准。

    再说死了就是死了,哪怕会复活,也是真的生死道消过一回。

    没人会想死。

    也没人会愿意看着在意的人做舔狗,舔别人舔到死。

    故而上辈子的容子倾多半在与蔚椋不欢而散后,依旧放不下心,又想办法潜入了仙宫里,然后就不巧撞上攻四封应,被打成现在这副爹妈都不认识的模样,在五人“家庭会议”,兼重要的“献祭老二”仪式的时候,给直接扔出来了。

    眼下的气氛可谓剑拔弩张,蔚椋一见容子倾落到地上,便浑身杀气腾腾,眸子里都似翻腾起了一点猩红。

    小金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而在场的另外四人态度平平,不论是杀人抛“尸”的封应,还是突见血人擦地的闻千寻一众,都丝毫未把一个炼气修士的生死当成一回事。

    就好像封应只是扔了个拔掉翅膀的苍蝇在地上,然后说:“蔚椋,这是你养的宠物吧?”

    怎么说,主观来讲,这个场景应该让人觉得很紧张,甚至还有点愤怒吧……

    毕竟蔚椋都起杀心了,被打成个破抹布似的人还是上辈子的容子倾。

    但……蔚椋记忆里的画面,还是一如既往得震撼人心。

    尤其是同一场景里出现的人物增多之后,这种震撼更是成倍叠加。

    以至于容子倾不仅没有沉浸式的观影体验,甚至还得对比文字版本的解说,才能看清在场诸人的行为和表情。

    具体来说,是这样的——

    蔚椋记忆的文字里,对容子倾的描述是:『容子倾浑身灼伤,皮肤焦黑,法衣破烂,血液汩汩淌出,意识全无,呼吸也极浅……他快死了。』

    对两两好大儿来说,这样的描述已经算是很仔细了,字里行间也能隐约感受到他的情绪上的焦灼,和些微担忧。

    可实际上,容子倾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一条年糕状的曝光的小金人躺在地上,佛光万丈,人形都被超强的光芒给模糊成了一坨,别说是伤势如何了,就连人类的基本形态都快消失了。

    活像是给他打了团韩漫某处才会有的那种码,高能照明把地上的大片血迹也给照得有些看不清了……

    容子倾起初看到文字,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阵幻痛。

    然后他看到画面,直接面无表情,甚至还想无实物抽根烟。

    #谁看到一坨眼睛鼻子眉毛都没有的超级发光体,还能自我代入啊!#

    #代入感0!#

    #压根痛不起来!#

    当然,这小金人的状态,容子倾在看了蔚椋几百个回忆后,也差不多看习惯了,除了蔚椋刚和自己认识的前五年里,他还是有鼻子有眼的正常人类,其他时候都是这种迷样的发光体。

    他看自己是看习惯了,但再看其他人,他依然习惯不能……

    文字里有关封应的描写如下:

    『蔚椋心中瞬间涌出杀意,只想将封应碎尸万段。

    容子倾只有炼气期,弱小又怕痛,封应在打碎他给容子倾套的剑盾时尚可收手,却还是置容子倾于死地。

    封应该死!』

    容子倾看到的画面如下:

    封应全身被糊了几条红红黑黑的粗线上去,尤其是眼睛、脖子、心脏这些可以一击毙命的地方,线条更是如同像剑气一样锋锐凝视,不论他什么时候看去,这些横线都牢牢粘在封应的身上,像是什么死亡标记。

    看得出蔚椋对封应确实是很痛恨了。

    但…这些线条,怎么看都有点像日漫里某处才会打的码啊,尤其是眼睛上卡一道、脖子上卡一道、胸口卡一道,就更加奇怪了啊!

    #绝不是我阅漫无数,淫者见淫!!!#

    还有闻千寻,这人的身上依然有高亮的双修回路标识存在。

    而且灵力回路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有从口部延伸出去的路线,从不可言说处延伸出去的,甚至还有以手、脚、腿心、心口为起点的……

    可见蔚椋在这百年里,已经见过更多的世面,掌握了更多的双修法门。

    #就是闻千寻看起来快被涂成了行走的个人体经脉图#

    #两,咱能不能给你师兄/文中白月光/性启蒙/命定道侣点面子啊?#

    还有虞醉归更是……

    #第三个行走的jb状产物出现了!#

    虞醉归这个人被打的码更是奇葩,在蔚椋不仔细观察的时候,这家伙看起来很正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还算清晰。

    但每当的蔚椋注意力集中到这人身上时,虞醉归通身就会突兀地糊上一团马赛克。

    #谢谢两两好大儿,让我一口气见到了三种韩漫、日漫、动画不同的打码方式#

    #回忆的画面已经越来越鬼畜了!#

    而且虞醉归身上的码还特别不稳定,有种后期加上去的感觉,像是并非当时蔚椋的感受,而是……

    虞醉归正常地出现在回忆里,蔚椋并没注意道,但是在突然翻看到了以后,他惊觉:“嚯,这鬼东西怎么在这儿出现了!打码打码!”然后急急忙忙糊了坨马赛克上去。

    容子倾:……

    #别问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不想多看油腻男一眼!#

    容子倾一直知道好大儿的记忆主观感受比较强,现在一口气见到一堆人同时出现,他彻底下了定论:蔚椋就是个闷骚小学鸡!

    这回忆画面和小学生的心情涂鸦本什么区别!

    每个人的形象都经过了好大儿的主观意识魔改,要不是他有文字版的外挂,看到这场景保准两眼一黑,谁是谁都要分辨上半天!

    唯一看状态比较正常的是颜以则,这人的形象没有经过涂鸦,只是看起来有那么多一点点黯淡,像是掉了层色,在蔚椋的感知中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半透明。

    哪怕在文字版本中,蔚椋对自家大师兄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容子倾灵力崩散,回天乏术,药石罔医。颜师兄擅长治疗,许是还有方法可救容子倾!蔚椋下意识地移动视线,看了看唯一可以求助的颜以则。』

    被目光求助的颜以则:依然是掉色版本。

    容子倾:……

    好大儿,你都有求于师兄了,看他还和看个透明人似得,就差直接把“无关紧要的人士”这几个字写在他脸上了,这合适吗?!

    一张地图上,总共六个人,三个是被打码的人形jb,一个是透明人,还有一个是不可言说的灵力回路展示架,唯有蔚椋一个人是正常形态的。

    这群魔乱舞的画面,哪怕容子倾知道上辈子的自己现在被打得很惨,甚至快跪了,蔚椋也离跪不远了,可……

    #臣妾真的产生不了紧张感啊!#

    他没有当场笑出来已是拼尽全力!!!

    虽说“小学生日记本”里所描述的情景本身还是让人绝望的,画面的夸张加工也只是让回忆的悲情程度在旁观者眼里最大化降低而已。

    蔚椋脑子依然空空,想法不多,身体上的行动更是走在思考之前,他给地上的容子倾套上防护剑气之后,就一个闪身到封应面前,手里剑光四起,直直轰去。

    亮起的剑气却不是冷清的冰蓝光芒,而是魔气缠绕的暗色。

    容子倾汗毛一竖,以为是心魔劫又来了,下意识地敲击春生,却没看到熟悉的黑雾漫延之景,也没听到骤然响亮的洗脑魔音。

    不是心魔劫被激发了。

    而是……回忆里的蔚椋早已魔气入体,连本命灵剑和剑气都被污染了。

    因此一出招便魔气氤氲,却未波及整片回忆。

    这只是过往。

    是被魔气所侵染的,上辈子的蔚椋。

    仔细看去,寒渊的剑身上也有无数黑红的裂痕,如同正道修士难以吸纳化用魔气一般,正道的灵器若强行使用魔气催动,也要承受不小的代价。

    素白的剑修与剑,早在入阵前已是强弩之末,哪怕没有以命换命的死劫,也只需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

    封应对蔚椋突如其来的攻击感到意外,迎击得却也游刃有余,仙宫内一时剑光流转,冰天火海。

    场面与容子倾在折捂宫初见封应、蔚椋斗法的那回有几分类似。

    蔚椋的剑招依然锋锐,封应的术法更是层出不穷,只是不论火光还是剑气里头都掺杂着驳杂的黑气,让此情此景透出几分诡秘与不详。

    #当然,封应一身线条码的模样,不仅不详,还有点好笑#

    回忆里的封应自然不知道他被蔚椋进行了怎么样的魔改,只边扔火球,边桀桀笑道:“蔚椋,这回可是在溟州的地界里,你打不赢我。”他又道,“我动了容悦,让你生气了?莫非,你对他有情?”

    蔚椋自然不会回答,又迎头痛击过去,音色凌冽,道:“颜师兄,烦请救他,容悦命不该绝。”

    观战的颜以则颜色淡淡,表情淡淡,道:“绝命于此何不是容悦所求?他本就只剩月余寿数,还追你来此,当是抱了死志,本座看来,不必再救。”

    蔚椋闻言一怔,他不善观相,只能大致从容子倾的气脉判断出这人命数将尽,却不曾料到竟会短寿至此。

    一个走神之下,寒渊的尖剑竟被封应的火焰舔上,蟒绞般缠住,随后便是一搅。

    寒渊噌然铮响,“锵锵”一下寸寸断裂,寒芒被火舌破碎之后,只余一截魔气环绕的剑柄残留在蔚椋手中。

    相伴百年的本命灵剑,本就是剑修的半身。

    如今剑断,蔚椋当即吐出一口心血,修为跌落大半,几乎要维持不住化神,掉回到元婴。

    容子倾呼吸一滞,心头一紧。

    他确实在行文中为寒渊的毁坏做过铺垫,蔚椋几次进入溟州,势必会造成魔气入体,寒渊被魔气侵染损坏。

    这只是为了增加蔚椋悲剧色彩的一个小设计,他在弃坑前并未启用这脉伏笔,也没有决定好让寒渊什么时候断裂。

    原来是在这时……

    其实从蔚椋的表情上,外人并不能看不出他对本命灵剑毁灭的情感,就连心里活动也只是淡淡的。

    翻动本文,只又这么一行赘述——

    『蔚椋想:我的剑断了。』

    之后便再无其他,只是形容起了周遭的情况。

    容子倾却反反复复看着这短短几个字,看得鼻尖一酸,外界躯体的眼里又是涌出一包泪来。

    孩子是真的傻,被执天宗和颜以则闻千寻给教坏了,教成了个笨小孩,连剑断了都不知道委屈。

    可容子倾懂这些,这是他家把自己当做是一把剑的天才小剑修啊。

    眼下断的又何止是剑。

    蔚椋这个人,也很快就要断了。

    对于修真来说,他短暂到仅仅百年的寿命,还有他与执天宗的渊源,他与两位师兄的缘分,他与容子倾的命途……

    似乎都随着这一声脆响,满地零落,一同污了、碎了,然后……断了。

    场内一时静默,谁也未曾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哪怕是把寒渊折段的封应,都能从黑线中露出的五官上,隐约看到一些意外之色。

    但心虚、后悔,估计是没有的。

    颜以则看起来有些担心蔚椋,但那情绪只外露了一瞬,便回归默然。

    虞醉归的脸上满是马赛克,完全看不清表情,倒是闻千寻挑了下眉,道:“师兄,治一下蔚椋,别让他的修为跌下去了,不然元阳于我用处不大。”

    颜以则微微蹙眉,手指用力搓了几下手套,便听从地运转灵力,治愈起了蔚椋。

    蔚椋站在原地不动,很久以后,手指才微微一颤,目光锁住封应,似要继续缠斗。

    『容子倾已无生路,无人可救,我与封应,不死不休。』

    就在这时,地上的小金人动了动手指,发出一串嘶哑虚弱的低咳嗽:“咳咳咳……嘶,爹的,痛死了……”

    蔚椋立时不再看向封应,而是将目光与神识一股脑地投了上去,紧盯着光芒万丈的那处。

    躺在地上的容子倾咳着咳着缓过气来了,慢吞吞地挪动几下,又好像因为太痛而放弃了,虚弱得每个吐字都好像是气音:“……闻千寻,你要和蔚椋双修了吗?”

    蔚椋并未想到容子倾醒来后,会第一个问话闻千寻。

    但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不语,便只是看着容子倾,就像从前百年那样,不主动靠近,仅远远观察。

    闻千寻倒是被提醒了,懒洋洋地把溯鳞扔到一旁,抚了下自己的后颈,道:“也是,是该双修了,快死的狗,总得吃上点好的。”

    他抬手拆了自己的发髻,轻笑道:“你既然运气不错,还能醒来,看来和蔚椋还有点缘分,要留这儿等着么?过会儿炉鼎激发了,许是蔚椋会乐意艹一艹你。”

    这话实在不太中听,容子倾想:看来一百年过去,千千的毒舌能力也在进步,当然rp看起来更加败坏了,哪怕顶着一脸的奇怪回路图,也能看出颓靡魅惑的情态来。

    闻千寻毫不在意地宽了自己的外袍,随手扔在地上,又笑道:“哦,如果你还有那命能等到几日后蔚椋艹完我,再来艹你的话。”

    他解开腰封,睨了其他几攻一眼:“你们都出去。”

    他话说得明白,衣服也脱得利落,此地一旦清场,会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闻千寻不论和谁双修向来不做隐瞒,几个攻都掰着手指头清算着其他人侍寝的次数,颜以则在文章后期,已被闻千寻彻底冷置,除了能爬床外,地位和蔚椋一样尴尬。

    因此他格外不愿闻千寻再同其他人双修,悄咪咪地劝了几句,却只惹来师弟的冷嘲热讽,和虞醉归、封应明捧暗讽地和稀泥。

    从前他们勾心斗角,蔚椋就一个人神游天外,如今蔚椋的注意力倒是有地方安放了,全都裹在容子倾的身上。

    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句心理活动来,比如:

    “容子倾又噤声了,他为何不呼救?”

    “若带他去沅州,找到合体期医修,可还能救?”

    “寒渊已断,我无法御剑,前往沅州需要六日,到了沅州我打不赢合体期的医修。”

    “容子倾必死。”

    “……可溟州,并非好归处。”

    蔚椋想归想,人还是站着没动,主观能动性极差。

    好半会儿后,他听见容子倾又开了口,便再次凝上神识,听那咽过碳一般沙哑的嗓音缓缓道:“闻千寻……”

    他音量很轻,用力咳了几下后,才扯开嗓子,大声道:“闻千寻!蔚椋对你而言,就只是条狗吗?”

    声音太难听了,容子倾都能感觉他的神识像被砂子刮过一样,听得他浑身难受,不过这声儿同样打断了闻千寻与颜以则几人的扯皮。

    闻千寻心情不太好,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容子倾身边,俯视道:“呵,你对蔚椋而言,难道不也是条可有可无的癞皮狗吗?为他鸣不平?说得好像你们所做所为多高尚似的。”

    “不过都是畜生,披上块人皮追着别人屁股里的骚味舔,就把这行为唤□□慕了?”闻千寻笑道:“还不是顶着颗畜生的心,想做畜生的事?”

    他随脚踢开鞋袜,光裸着双足踩在容子倾身侧的血洼里:“容悦,若是蔚椋愿意与你双修,你难道还能忍住拒绝了不成?*货。”

    容子倾:……

    写文的时候不该加入太多dirty taik,死到临头还报到自己头上了……

    但他好像记得,上辈子的自己,确实拒绝了蔚椋的双修邀请吧?还狠狠地拒绝了蔚椋的亲亲!

    至少这辈子的他,完全做不到呢!

    #还是上辈子的我有种啊!#

    #姜就是老的辣,一百六十岁的姜更辣!#

    这么一想容子倾都快被自己逗笑了,躺在地上的小金人似乎也觉得闻千寻的话有些好笑,居然和容子倾同频大笑起来。

    但他身体状况不佳,笑声里夹杂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水声,像是边笑还在边吐血。

    #惨,太惨了……#

    但怎么说,好像一百年后的自己,并没有让容子倾觉得讨厌,反而很酷……

    上辈子的他没有放弃蔚椋,也没有因为身上的痛苦求饶、求救,面对闻千寻的嘲讽,居然大喇喇地笑出声来!

    蔚椋在期待他提出求助,上辈子的自己也一定知道蔚椋就在附近,可他完全没有依赖蔚椋,而是一个人走上战场,也或许是走向末路……

    看来上辈子,他虽然没有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修士,但似乎,有好好地长成让他自己都觉得很棒的人……

    眼前的画面依然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狂笑的自己还是个小金人,一边笑还一边从高光里喷出一点血沫来……

    但容子倾又忍不住哭了,外面躯壳无意识地在抽噎,他的神识也胡乱地摸了两把眼睛的方位。

    蔚椋这混小子,真是要弄死他了,让他对着群魔乱舞的爆笑画面都能哭出来。

    可谁看到上辈子的自己走到末路,很痛,却很酷,会不想哭呢?

    小金人好半会儿后才笑够了,缓了缓他破风箱一样轰鸣的吐息,手指在地上慢慢挪动,攀住了闻千寻的脚踝,留下一个血掌印。

    “对,我拒绝不了……”容子倾笑道:“我都要死了,我怎么可能拒绝和蔚椋双修?让我做个风流鬼吧。”

    他字句清晰地道:“你们双修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容子倾:……

    #眼泪瞬间停止!#

    #收回前言!上辈子的我怎么也长歪了!!!#

    #他该不会被皇叔世界给同化了吧?!#

    #居然在死前提议双修,还3什么p!他疯了吧?!#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不不不!

    容子倾又转念一想:我得冷静一点,不能怀疑自己的rp!!!

    #我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眉头一皱,突然产生一种可怕的猜测。

    那家伙会这样做吗?

    ……如果是我,会这样做吗?

    容子倾心里一沉,再看向画面里紧握闻千寻脚腕的那片高光时,只觉得心口像是压着块石头一样透不过气来。

    与他相反,好大儿的思路已经彻底被带跑偏了,心里活动直接出现了:

    『炉鼎大补,且无修为隔阂,若容子倾能采补闻千寻,许是还能活!』

    『我将元阳给闻师兄后,可抵他三十年修行,师兄只需分出其中百分之一灵力给容子倾,便能救下容子倾,延长容子倾的寿数!』

    ——这样狂喜的想法。

    #好大儿的素质依旧感人啊……#

    但这也确实是云水界对于双修普遍的观点,就是只谈修为,不谈感情。

    文里几个攻对闻千寻有感情,纯粹是他这个作者喜欢看小情侣带着爱搞簧专门设定的。

    虽然目前来看,实际情况压根不是那样的,几个攻对闻千寻的感情都……

    emmmm……

    反正只说蔚椋这成长经历,还有歪到天边去的三观,想让好大儿产生什么独占欲、嫉妒心,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傻孩子现在还觉得这是在纯救人呢。

    养娃之路,道阻且长啊!

    这辈子得好好教育蔚椋,省的他以后万一出了点啥事儿,蔚椋又把他卖给谁去双修,三修,四修了……

    #皇叔世界,防不胜防!#

    眼下几人扯皮几句,在容子倾的巧言推动和蔚椋的疯狂点头下,闻千寻可能是真觉得要给临死前的狗吃好点,便也半推半就地应允了。

    本该攻二第一次吃肉的剧情点,就这么变成了三人行。

    这还不止,更糟糕的是,同样没有素质的其他几个攻见此也不走了,全赖在这里看好戏,可能等下还准备喝上口肉汤。

    六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聚在了一起。

    容子倾:不愧是皇叔啊。

    放在哪里都好荒诞的情景,却在这个世界格外有说服力。

    有什么问题是do一do不能解决的呢?doi救人不要太合理!

    看啊,蔚椋的眼神多么坚定,心理活动多么纯洁。

    『容子倾有救了!』

    『容子倾不会死!』

    容子倾:两眼一黑.jpg

    #好大儿,又要孝死爹了!#

    第58章 落!阵! 生命的尽头,被相爱的人无限……

    容子倾两眼一黑, 痛苦闭眼,各个方面得痛苦闭眼。

    虽然他略微猜测出来上辈子的自己,提出那什么p是另有所图, 但他依然敬自己是一条好汉, 死到临头了还要经历这样晚节不保的大场面,太豁得出去了!

    当然, 他也敬现在的自己是一条好汉,毕竟本该涩情且糟糕的画面,在众人聚拢以后,看起来完全是……一堆奇形怪状的人型物在躺平的小金人光辉下,共同沐浴着圣光。

    不论是马赛克群体, 还是黯淡透明人, 或者是满身灵力回路的人体艺术家, 全都在照耀中,显现出一种净化了、但净化不太彻底的群魔乱舞感。

    世界上最猎奇的簧片也拍不出这画面来,说是蟹脚活动都有人信, 反正就是不像是马上要进行一场淫.乱多人运动的前摇。

    #太他爹的割裂了啊!#

    容子倾一边被闪瞎狗眼,疯狂流泪, 一边无声吐槽着,通过文字阅读, 来了解事态的进展。

    『闻师兄已将衣服全都除去。

    双修是得脱衣, 蔚椋见过无数次, 便也跟着施法去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容子倾同样需要脱衣, 只是衣服在灼烤中已黏在肉上,不便去除,用手和施法都不便。

    那便不脱了,嘴部一样可以在双修时激活灵力回路。

    蔚椋看了看容子倾的嘴, 都是血,发干了,唇纹很明显。

    他想:还是脱裤子吧。

    其实刚才寒渊断裂的时候,他似乎也有想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多想依然毫无意义,他眼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

    他是执天宗的剑,当为师兄们驱使,与闻师兄融合的冲动也年复一年越发鲜明。

    试过双修之后,再为师兄入阵换命,总能圆了融合的念想。

    这是他选的路。』

    容子倾已经不太想去管上辈子的自己,之后到底有没有被扒光,像这两个裸奔的皇叔主角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裸了。

    反正上辈子的事,和这辈子的他无关……

    上辈子的容子倾丢脸,他才不会觉得尴尬呢!

    容子倾偷偷蜷了蜷脚趾,又集中注意力,盯着“融合”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蔚椋的识海里,听到融合这个说法了。

    甚至他有点怀疑,如果不是上辈子的他一直追在蔚椋身后,动摇了蔚椋对情感的认知,那么这种融合的渴望,是否会与情欲、爱.欲混为一谈,让蔚椋觉得自己爱上了闻千寻?

    之后得好好问问蔚椋。

    “融合”这玩意儿,怎么看都是他和蔚椋感情路上的定时炸弹,万一好大儿和他谈着谈着,突然又想融合了,他和谁哭去啊?

    但眼下的蔚椋还在心魔劫里神志不清着,真想谈事儿,他也没人可谈,容子倾便收了这心思,又继续阅览起了后续的文字。

    『蔚椋想:等容子倾采补完闻师兄,就让颜师兄送他离去。

    他放轻动作,伸手摸索容子倾的腰部,找到血肉模糊的皮肤与碎布的缝隙,试着向下扯开,突然容子倾的手搭了上来。

    湿润灼热的皮肤盖上他的手背,随后将他紧紧握住。

    容子倾握着他的手,却看着闻千寻,道:“闻千寻,我想摸摸你。”

    闻师兄说话依然刻薄:“怎么?死到临头,突然变心了?追寻百年,也比不上见色起意控制脑子的烂东西。”

    容子倾被骂了,没有生气,就好像对着他时一样,嘴边挂着笑。

    蔚椋心头涌起些微魔气,他没有管自己的异样,用杂着魔气的灵力托起容子倾的手掌,贴上闻千寻的脸庞。

    总是要双修的,容子倾想摸闻师兄,情理之中。

    容子倾的手贴上了闻师兄的脸,道:“闻千寻,你真的很漂亮,你们都和我想的一样……”他声音很轻,像在喃喃,“其实都很好……”

    容子倾手又下滑了一点,蔚椋看着在他身上手上碰过无数次的手,落到师兄的身上,又用灵力坚实地架住那里,让它从闻师兄的下巴一路摸到颈侧。

    容子倾收紧了手掌,但太虚弱了,没有力气抓握,只是贴在上面。

    “我恨过你。”容子倾说话时没什么表情,顿了顿,突然哭了,泪水从眼眶里落出,声音又低又哑:“但该恨的是我自己……一切都错了。”

    蔚椋感觉自己的手心里被塞入了一样东西。』

    容子倾屏息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回忆里画面,想看清上辈子的自己给了蔚椋什么。

    但太亮了,依然什么都看不清。

    而文字——

    『“对不起。”容子倾说:“我还是想试试。”

    “轰”一声。

    成千上百个法器,在闻千寻的咽喉处引爆了。

    师兄的脑袋当即被炸毁大半。

    他手心里方才被塞入的,是一个天阶护盾。

    在爆破的瞬间,法器撑开结界,将他和容子倾的半身笼罩在内。

    也只是半身。

    容子倾只剩下一半了。』

    爆炸的剧烈程度,让容子倾只是隔着回忆观看,都感到心惊胆寒。

    近距离的高密度爆炸,爆发出比小金人身上更为恐怖的刺眼光芒。

    强光过后,满地狼藉,仙宫的穹顶化为废墟,就连阵法也被炸出几个缺口。

    哪怕是之前蔚椋与封应在折梧宫大战的那回,也没有这样的动静。

    小金人更是肉眼可见地缩水了……是真的只剩下一半了。

    #嘶,这回真幻痛起来了!#

    他上辈子这是拼了命,也要把闻千寻给炸死啊!

    以蝼蚁之身,挑战比自己强千倍万倍的大能,也用一个炮灰的命,试图撼动天道之子的命数。

    是的,只能这样了。

    上辈子的容子倾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蔚椋也那么热切地凝视过他,不知道蔚椋所爱的不是闻千寻,蔚椋的这一劫,不单单是情劫,而是这人从小到大,一路走来的无数过往、无数经历,堆积成的唯一一条道路。

    上辈子的他只以为,闻千寻若是死了,或许蔚椋便不必填阵,又或是闻千寻受伤无法进入阵法,这一个剧情点就会直接跳过。

    他原本可以给闻千寻一个很好的成长,很好的结局,他也确实在另一篇文里给到了,而眼前的闻千寻,眼前的蔚椋,就成了……错误。

    不知道是谁的错,却千错万错,走到了这个必死的节点上,无可转圜。

    他是作者,是创世者。

    但进入这个小世界后,也只是平平无奇的,被命运洪流所淹没的芸芸众生之一。

    爆炸过后,场面立时混乱起来,颜以则飞速立下剑阵,为闻千寻施展治疗术,封应和虞醉归当即向容子倾发动攻击,全被蔚椋挡了回去。

    蔚椋在文里是五人小队的战力第一,哪怕魔尊封应,也因为分身的修为不高,而没有他战力无匹。

    但当下的蔚椋已成了个没有剑的剑修,怀里捧着软肋,双拳难敌四手。

    他抱着只剩半截的容子倾且战且退,再也想不起什么“融合”、“双修”的执念,最后望向闻千寻的那眼,师兄身上已干干净净,再无灵力回路的标识。

    一个饱含魔气的火球袭来,蔚椋尚未练到人剑合一、凝气成剑的境界,灵力更是驳杂混乱,剑气无法抵挡下这击,便只得以背承接。

    风声过耳,再回神时,他已抱着容子倾一同向着主阵坠落而下。

    『没打赢,落下来了。

    容子倾原是要打闻千寻,不是要采补他。

    这回再无人能救容子倾了。

    ……一直下落个不停,还未到底吗?

    莫非已不知不觉进入阵内了?

    容子倾的血和内脏被风吹得到处飘洒,要收集起来吗?

    也许还未落到阵底,容子倾便死了。

    蔚椋抱紧了容子倾仅剩的半截身躯,怀里的心脏还在跳动,容子倾的血液与泪水也一直在飘飞。

    暂时还未死。

    容子倾握着他的手,依然攥得很紧。

    说话声音也轻轻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好在他还有修为,再轻他也能听见。

    容子倾说:“对不起,蔚椋。”

    似乎容子倾从来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蔚椋不知道容子倾在道歉什么,又为什么要道歉。

    容子倾又道:“希望他死了……你就不必再为他而活。”

    蔚椋平静地道:“我会死在这里。”

    容子倾死了以后,他就要开始寻找法阵的死门,答应师兄们的填阵,总得做完。

    只是现在不急,容子倾还未死,他们也还未彻底进入阵法。

    容子倾道:“哦,我知道,但也许……还有转机呢。”

    他露出笑容,看上去暖暖的、亮亮的,又好像凉凉的,灰灰的。

    容子倾道:“也许死了以后,再醒过来我就回家啦,回家睡软软的床,在法治社会里,不用担心生死,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亏欠谁,还能改掉这个结局……”

    他又道:“也许你死了以后,再醒来,就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或许是回到很久以前,回到可以弥补遗憾的时候,或许是去一个新的世界,做一剑动九州的天才小剑修,会有很爱很爱你的师兄……”

    容子倾松开蔚椋的手,轻轻地扯了下蔚椋的脸:“哈哈,这会儿你不推开我了?”

    他温柔地道:“蔚椋,爸爸对不起你。”』

    下坠无止无尽。

    蔚椋和容子倾像是并非掉下深深的悬崖、落入了阵法之中,而是在无尽的漂泊中穿过了时间与空间的缝隙。

    他们像两只舔舐伤口的小兽,温柔地、温吞地、密切而沉浸地安抚彼此。

    『“蔚椋,身上有点痛,你再抱我紧一点吧。”

    蔚椋依言照做,拢紧了容子倾千疮百孔的身躯。

    “蔚椋,还在下坠呢,我感觉我们都可以在阵法里安个家了,然后结为道侣,一直在一起。”

    “……好。”

    “你既然答应我了,那你以后不能再跟着闻千寻,只能看着我。”

    “好,只看你,一直只看你。”

    “蔚椋,那你亲亲我吧,亲亲我就不痛了。”

    “好。”蔚椋找到容子倾干涩的嘴唇,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这样真好,我喜欢这样,一直坠落下去也很好。”

    “我也喜欢这样。”蔚椋凝望着容子倾,淡淡地笑了:“很喜欢。”』

    容子倾怔怔望着这段回忆,看着无尽的下坠中,浓郁的黑暗里只有蔚椋拥着发光的容子倾。

    像是飞蛾扑向明灯,信徒走入圣火。

    真好啊。

    就这么一直掉落下去吧,没有坠地的那一瞬,就不会有黄粱梦醒的痛苦。

    也不会有生离死别的遗憾。

    这是最自由的时候,他们好像变成了风,变成了光,变成了烟尘,在最后的时光里相濡以沫。

    生命的尽头,被相爱的人无限拉长了啊……

    『“蔚椋,和我结为道侣吧,我追了你那么久,你得给我个名分。”

    “好,我与你结下道侣契约。”

    “蔚椋,整个云水界都在嘲笑我,说我是你的舔狗,你以后不许再冷落我了,要听我的话。”

    “好。”

    “蔚椋,叫我的名字。”

    “容子倾。”他认真地叫:“我记得,容子倾。”

    容子倾笑道:“蔚椋,我这样好丑,半边身体都没啦,怎么办?没办法抱住你了。”

    蔚椋温声道:“我会……治疗术,这样就好了。”

    “老公,你真厉害!”』

    半截小金人在术法下迅速地拉伸,延展,变得四肢俱全,紧紧簇拥住与他共同下坠的少年。

    而他完整的怀抱中——

    只有一团比墨水还要浓稠的黑色。

    容子倾骤然清醒。

    整片回忆里早已没有了原本的场景。

    阵法、悬崖全部消失无踪,只有弥漫的魔气和不断落下的蔚椋和容子倾。

    两人的身影被心魔缠绕,强烈的执念甚至让旁观的容子倾也陷了进去,一度沉迷美好的假象。

    之前净化过的那几百个回忆,蔚椋无不在心魔劫的侵扰中坚持自我,哪怕面对曾经错误的抉择,内耗到文字卡壳,记忆暂停,也绝不回头,绝不更改。

    唯有这段回忆,在容子倾回天乏术的时候,蔚椋选择永远沉沦,永远不要剧终。

    容子倾定了定神,翻动记忆的文档,这才警觉,蔚椋竟已续写了下坠的过程足有百万字之多,他一路上翻,许久都没有翻找到坠崖的开始。

    多半……上辈子的他就是在落阵的过程中,死在蔚椋怀里了。

    蔚椋也是之后填了阵,就重生了吗?

    容子倾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快速扫了眼续写的内容,约摸只看了几十万字,不是他不想看完,实在是这段文本太长了,上面翻不到头,下面也一直在续,只一会儿的功夫,他都找不到尾巴了。

    但就这么一看,也能看出蔚椋的续写,傻乎乎的。

    不善言辞,更不善想象,几十万字里重复的内容比比皆是,几万字的对话翻来覆去地用,甚至连他们这辈子说过的话,也被插入了进去。

    要不是蔚椋突然用了治疗术,他还没反应过来回忆出了bug。

    和个词穷的智障AI在写作似得。

    偏偏就是这样的内容,让容子倾这个阅文无数的小作家,足足看了十来遍重复的字眼,重复的对话,依旧孜孜不倦。

    看文他都不带十刷的,美梦……却这么容易让人沉沦。

    连他这个旁观者,只是稍稍共情就难以走出这段回忆;蔚椋这个当年be局面的亲历者,想要真正做到祛执破妄,又该如何千难万难?

    外界……居然已经过去了十日?!

    容子倾睁眼,神识回归本位。

    他和蔚椋的身体依然在那个客栈里,外界的一切都和十日前没有太大区别。

    除了他的身体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饥饿与干渴,他的眼泪也淌了满床,都把蔚椋给打成了个水人。

    容子倾有点尴尬,却没时间消化尴尬。

    蔚椋身上的魔气似乎变得更重了一些,显然是他刚才激化了那段回忆的心魔的缘故。

    得快点处理完他自己的生理问题,再回去继续给蔚椋治疗心理问题!

    容子倾随手用了两个清洁术,把他和蔚椋收拾干净,湿淋淋的两人和床榻重新变得干干爽爽,他又给客房和聚灵阵续上灵石,最后翻了翻自己储物佩。

    里面因为蔚椋严格管控的缘故,没有辟谷丹,食材倒是有,但都是生的……

    这关头哪有功夫再慢吞吞地烧饭,容子倾直接弄了点生肉和生菜变进胃里,又变了一大罐水进去。

    #高效进食!#

    #理解蔚椋,成为蔚椋,超越蔚椋!#

    至于会不会窜稀,那就先别管了……反正就是一个清洁术的事。

    指不定蔚椋就算撞到他窜稀,也会被金光照射得两眼一瞎,只剩八百米厚的滤镜!

    #噫!还是有点猎奇!#

    #不要想了!#

    容子倾晃晃脑袋,又动了动手,被捆仙索绑住的肢体依然十指相扣地交缠着,容子倾生怕两人的皮肤长时间缠着给黏住了,稍稍活动了下,又扣了回去。

    后背上蔚椋压着他的手臂倒是松动了些许,他总算能抬起头用肉眼看看自家好大儿了。

    蔚椋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睁着,里面是五光十色的黑,怪吓人的,而且一直睁着眼,会不会眼睛太干不舒服啊?

    虽然金丹修士的身体强度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容子倾还是伸手帮好大儿合上了眼睛。

    睫毛白白的,软软的,刮着他的手。

    这样看,很乖呀。

    容子倾情不自禁侧过头去在蔚椋的脸侧吻了一下,又亲了亲这人紧闭的嘴唇,哄道:“加油度过心魔劫吧,两两。”

    蔚椋人没意识着,身体感觉到容子倾的嘴唇,倒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容子倾:……服了。

    “小色痞,亲亲狂魔。”他轻笑着骂了两句,又把嘴唇怼了回去:“等你醒过来,我让你亲个够,快点好起来吧。”

    他呢喃着,直接以这样的动作,再次投入神识,进入蔚椋的识海之中。

    眼下冰川的状况很是糟糕,像是正在被克苏鲁级别的巨兽狂喷墨汁,连空气里的黑雾都凝如粘液,让容子倾挪动神魂变得艰难而缓慢。

    所幸之前净化过的冰莲,没有再次被心魔污染,识海内的魔气全是从容子倾死亡的那朵莲花处产生的。

    容子倾再次移动到那朵被掩藏在几块冰山中的莲花前,释放着浓郁恶念的魔气像一个如有实质的黑洞一般,不遗余力地排斥他的靠近,又像是有着奇异的吸引力,诱惑着他重新进入这片深渊。

    说实话,容子倾是有点怵这个心魔的。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让他也完全陷进去,差点走出不来的执念。

    而且一进去就是十天,如果下次出来是二十天,他的身体不会直接被饿死吧?

    可他要是不进去,他不去帮助蔚椋的话,谁还会站在蔚椋的身边呢?

    之前一次陷进去十天,第二次不求直接成功,总不会比第一次更逊吧!

    不怕,容子倾,你不怕!

    你可是将来连主角都敢杀的人,还怕什么心魔。

    你和蔚椋是结契道侣,一荣俱荣,一陨具陨,最坏的可能,也就是两人一起入魔,疯疯癫癫地去溟州过日子罢了。

    没什么好怕的!

    容子倾给自己打气完毕,便一头栽进了蔚椋的回忆之中。

    再出来时已是四日后。

    果不其然,他又一次沉迷进了这段回忆里。

    他试过删改蔚椋的回忆,但执念产生的速度,远超他改写试错的速度,最后他敌不过心魔,又看着他和蔚椋在he的幻觉中无尽地下坠。

    看了许久。

    甚至甘愿永远看下去。

    只求不要再来一世,不要让蔚椋那么懵懂,就要承受爱人在怀里消亡的结局。

    也求不要再来一世,不要让容子倾一百年的追求,变成半具残躯,一声轰然的落地。

    容子倾可以猜到他们的结局,可他头一回不想残酷地揭露真相。

    他也失去了告诉蔚椋,还有下辈子,还会与容子倾相遇的勇气。

    他共情太深了,共情蔚椋,共情上辈子的自己。

    不能这样了……

    容子倾仓惶地醒来,仓惶地走出这段回忆。

    却依然走不出那时的情绪。

    太绝望了!太悲伤了……

    因为知道坠落总会有一个终点,才恨不得他们永远不停地落下。

    梦会醒的,但梦为什么一定要醒?

    容子倾一屁股坐在裹满黑气的冰川上,眼里不停地淌下泪水。

    神识无形无相,自然也不会流泪,却也可以模拟出这些状态。

    他之前哪怕再鼻酸,再想哭,也只是躯壳在流泪罢了。

    但现在的容子倾,只想哭,大哭一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不然他也要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假的,却忍不住沉迷在上一世的结局里。

    容子倾用力捶打着地上的冰块,放声痛哭。

    “他爹的!不该是这样的,蔚椋你不该是那样的……”

    “为什么你要一直沉浸在那段回忆里……”

    “就连我也……走不出来……”

    “我明明就在这里,是我和你结为道侣,我们一起谈恋爱,一起接吻、拥抱、冷战、你追我逃……”

    “我就在这里……”

    容子倾喃喃道:“我就在这里啊。”

    “我不在回忆里,那是上辈子的事,已经,都过去了……”

    容子倾忽然站了起来,泪流满面道:“蔚椋!我在这里!看着我,我在这里!”

    他双手环在嘴边,用尽魂魄的力量,用尽所有的能力,嘶吼道:“不要再看回忆里的我了!我在这里!”

    他呼唤他的爱人,也呼唤他自己。

    “蔚椋,来见我!”

    心口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道侣契约在这一瞬像是道闪电一般,劈开他的每一寸关窍,生生凿出一条通道来,链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的声音穿透一切。

    “我才是你的道侣!蔚椋!!!”

    整片识海忽然万籁空寂,心魔招来的窃窃私语全部消失。

    顷刻之后,远山近海全部地动山摇,远方的冰川轰然开裂,近处海浪滔天而已,魔气被卷入海中,与碎冰搅做一团,天地化作一片混沌。

    容子倾被天崩地裂的识海震得站立不稳,身形左右摇晃,而他的脚下,剔透的冰山怦然碎裂。

    “噗通。”

    汪洋将他的神识裹挟,缠卷住一路沉入海底。

    又是坠落。

    无尽的坠落。

    孤独地坠落。

    浅海处还隐约能见到天光,然而日久天长的下沉之后,周围已完全被黑暗吞没。

    分不清包裹住他的洋流是海水还是心魔,也分不清自己与外界的区别。

    这里太黑了。

    但不冷,也不让人害怕。

    容子倾能感觉另一端有他期待的人,在等待着他。

    好安宁。

    纯粹的黑暗与寂静,带来的也是绝对的平和与无欲。

    好像有点能理解蔚椋的世界了。

    他处在那么大的天地里,感知到的却那么小,无尽得广袤,又似无尽得密闭。

    就像自己抱住了自己一样。

    蔚椋也只感受得到这些,很少很少,很近很近的东西。

    远处终于透出一点点冰蓝的微光。

    容子倾靠近过去,停留在光源前。

    他看到了,蔚椋的本相。

    第59章 本相也是亲亲狂魔呢! 容子倾,亲亲,……

    蔚椋曾经向容子倾形容过他本相的模样, 是藏在冰川之下的一把剑。

    容子倾透过幽蓝微光,看到的便是沉寂的剑形物体——很高,很大, 比容子倾的神识投影要巨大数倍, 却只能绰绰约约看清个大概的模样。

    剑身外还层裹着一层半透明的东西,阻碍了他的视线。

    容子倾伸手触碰上, 摸到得是寒凉的壁障。

    是坚冰。

    剑体被厚厚的冰层包裹,可以看到冰块下,涌动着浓稠的黑色。

    心魔全被锁在了冰壁之中,魔气浓郁肆虐,不详得在冰下翻滚流淌, 偶尔露出一丝缝隙, 才能看到底下闪着微光的剑身。

    就是这点光, 照亮了此处海域,让容子倾能看到冰壳外他映蓝的手掌,以及四周静谧、清澈、安全的海水。

    心魔全被蔚椋藏在了冰层里。

    这是什么情况?

    净化过几百个心魔回忆的容子倾下意识就拿出了春生, 运转功法读取蔚椋本相的信息。

    大多数内容依然是无法获取的“???”,倒是冰层的说明很是清晰——

    『与容子倾相会前, 以灵识包裹住心魔,隔绝本相周遭的魔气, 以防侵染容子倾。』

    难怪蔚椋的本相会被冰层封住, 原来这是层封印, 也是保护他的防护罩。

    笨笨两两。

    容子倾的一只手按在键盘上, 还有一只手依然贴着冰面,以灵识凝结成的冰虽然凌冽刺骨,却和蔚椋这个人存在本身一样,并不会伤害到他, 也不会让他觉得不适。

    他屈指“咚咚”敲了两下冰层,像是敲门一般道:“蔚椋,两两?能沟通吗?”

    既然本相可以自主行动,将魔气聚拢在一起,多半就能够思考,也能沟通。

    果然,容子倾话音刚落,手底的黑雾便像带着尖刺的毒液一般,锋利而猛烈地四处冲撞,不过冰层十分牢固,任魔气张牙舞爪,也没有漏出半点。

    属于蔚椋的清冷声线也随之响起:“……容子倾,离开这里,离开我的识海。”

    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稳,随着冰壁被声波共鸣的微微震颤而传出,缓缓荡开在海水里。

    果然是可以沟通的。

    容子倾松了口气,神识还在翻阅有关蔚椋的本相的文字,想了想,又收起了春生。

    不改了。

    蔚椋的本相其实还挺稳定的,就算内容全是“???”,至少文本是静止的,不像之前落阵回忆里那样疯狂续写,让他来不及删改,还很有侵略性,会把他一同拖入心魔劫。

    本相里的文本温和地摊开在他眼前,只要容子倾努力尝试,总能找到几个漏洞,让他得以施展春秋笔法。

    但容子倾觉得,还是算了。

    既然可以沟通,那还用什么幻术?

    小情侣不长嘴,可是会be掉的!不能学两两这个反面教材!

    #我是甜文小作者!#

    #拥有超绝反be意识!#

    还有,蔚椋这死小子,明明刚刚是被道侣契约给触动到了,也听到了他的呼唤,才主动打开进入本相的道路,把他拽过来的,事到临头却又嘴硬起来。

    #亲亲的时候怎么不嘴硬了?软得很啊!#

    #就是欠收拾!#

    容子倾不退反进,张开双臂,直接拥住了被寒冰包裹的剑身,道:“怎么?又想赶我走?”

    他把脸也“Duang”地贴在了冰柱上,灵识做的冰从某些角度来说也是蔚椋的一部分,可以被蔚椋感知到,和冰块贴贴,怎么不算和便宜老公贴贴呢。

    他抱着凉凉的冰,脸被冻得红红的,哼道:“还想推开我?像上辈子一样?”

    魔气在冰层内涌动得越发疯狂,甚至有一点点熟悉的喁喁呢喃从冰层下传来。

    片刻后,魔气的流动再度平缓,像是流麻一样无重力地浮动,蔚椋这才再度开口,道:“识海内全是魔气,记忆也太过危险,容子倾,你神识弱小,只有炼气修为,稍有不慎便会被心魔侵染。”

    被直白地戳穿身为弱鸡的事实,让容子倾噎了一下,但好在这样的心理活动,蔚椋的记忆里他见过没有千次,也有百次。

    他知道好大儿没有恶意。

    容子倾道:“我要是怕心魔,还会在你记忆里窜来窜去?我之前做的那些你能感觉到吗?我帮你消除了几百个回忆里的心魔。”

    蔚椋道:“嗯,感觉得到,但过于危险,容子倾,你不能再继续了,离开我的识海。”

    容子倾:……死犟,死脑筋,嘴硬狂魔!

    容子倾气得都想啃几口蔚椋的冰块,但真啃了,那到底是在惩罚蔚椋,还是在奖励蔚椋啊?

    蔚椋现在看他,不会还是发光小金人的状态吧?

    蔚椋现在是不是还在用神识凝他啊?

    容子倾:……

    这样一想,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浑身都火辣辣的,像是被突然扒光了在裸奔一样。

    根本生不起气来……

    难怪恋爱文的标签分类里有欢喜冤家,蔚椋就是他的小冤家!

    容子倾缓了缓气,道:“我不会走的,我是你的道侣,我们有道侣契约。”

    他闭上眼睛,胸口亮起暗红色的道侣契约法阵,引得浓稠的黑雾中的剑身似也亮起了红光与他遥遥应和。

    他睁开眼,看着那点与他心意相通的光芒,伸手隔着冰层,摩挲着触碰,道:“你不会伤害我,你会保护我,不让魔气侵染我,就像现在这样。”

    “再说了,如果我真的被心魔侵染,那我们就一起入魔。”容子倾笑道:“狂傲不羁地杀回执天宗去,把宗门闹个人仰马翻,然后把我们的洞府打包带走,一起去溟州做对逍遥自在的魔修道侣,怎么样?”

    看了蔚椋那么多回忆,他现在对执天宗的意见不要太大,对颜以则这个做人师长的家伙,也颇有意见。

    他容大爹对颜大爹同行相轻,反正是看不上颜以则那破教育方法。

    把他家两两都教育成胸大无脑的傻子剑修了!

    冰层内的魔气这回倒是没有暴走了,维持着缓和的流势飘荡着,容子倾见蔚椋不抗拒这个说辞,又再接再厉,把冰块包裹住的本相拥得更紧。

    他温柔而坚定地道:“露出你的本相吧,蔚椋,让我看看真正的你。”

    一点细微的声音从容子倾耳畔爬过,像是心跳的叩响,又像是心魔的涌动,或是雪融冰消的轻响。

    咔咔嚓嚓的,又窸窸窣窣的。

    脸庞上贴着的冰层在这样的声音里,很缓很缓地变薄了,融化一般,在容子倾的手底、脸侧凹陷下去,成为冰层消融最初的基点。

    寒冰变得柔软,又像是湿滑,小气泡从变薄的地方溢出,向着海上漂浮。

    不过一会儿,容子倾的脸便贴住了比冰块更加清凉的剑身,手掌也摸到了光滑却凹凸不平的剑脊。

    本相与他的神魂终于亲密无间地相贴。

    魔气也找到了出口,汹涌地挤开冰层的裂隙,带着恶念、痴妄、悔恨的嘶鸣穿过容子倾的身侧。

    强烈的情感与心声无需沉溺心魔,也无需查阅文字,只须神魂相触,便以前所未有的澎湃之势冲进容子倾的心头。

    像是被彻骨的悲伤给淋湿了,肢解了,侵犯了。

    容子倾打了个寒颤,眼神空空的,落下两行泪水,全都洇在了蔚椋的本相上。

    剑身在感受到拥抱和泪水时就微微震颤了起来,蔚椋低低的声音响起,道:“容子倾,你哭了……”本相边飘出一些光芒,驱散环绕在容子倾身侧蠢蠢欲动的魔气,又问道,“伤心?容子倾。”

    容子倾是伤心了,但也只是忽然共情以后下意识的伤心。

    本相是一个人灵魂最原始的模样,所承载的记忆、情感都是不加矫饰,完全袒露的。

    神魂相触后,蔚椋化神期的本相对只有炼气的容子倾来说,精神冲击不可谓不大,像是小号螺帽被硬生生挤了个超大号螺钉进去,心灵的缺口直接被撑到爆满,甚至快要撑坏。

    心魔与恶念的浓度,也比之前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回忆里的都要醇厚、浓郁、直白,让容子倾的情感瞬间过载,仿佛自己也和蔚椋一样,成了个脑袋空空,只装满迷茫与悲伤的壳子。

    蔚椋叫了他好几声,直到用水流隔开他的脸和手掌,容子倾才堪堪回神,恢复了神智的清明。

    容子倾揉了揉眉心,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失态,缓和了好一会儿后,才抬头看向蔚椋不再遮遮掩掩的本相。

    果然是一把剑,并且是很朴素的剑。

    蔚椋所用的寒渊,模样已经极为简约,没有剑意加持的时候,就像凡人练剑时用的最普通的无主之剑那般,剑身、剑茎、剑柄,处处不假雕饰。

    扔进剑堆里,能直接找不到。

    蔚椋的本相却比寒渊还有简陋,通身为黯淡的铁色,没有剑柄也没有剑茎,看起来像是一段尚未成型的剑胚,剑面上还有数之不尽、纵横交错的细密刻痕。

    是一把很破很破,仿佛被锻造失败后,随手扔进池子里的半成品。

    倒是光秃秃的剑柄处,突兀地挂着个月白色的大剑穗——就是容子倾之前送的那个。

    同居的几个月里,蔚椋天天把剑穗挂在胸前,没想到本相上居然也挂着这个,可见臭小子是真的很喜欢它。

    容子倾端详完了本相,耳边依然能听到蔚椋一迭声“容子倾,伤心”的询问。

    他都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在识海里,蔚椋能直接发吻起来,死小子从前可没少用这种借口亲他。

    眼下么……

    容子倾为了岔开刚才突然爆哭的尴尬,故意贫嘴道:“我就是伤心了,怎么办呢?”他敲敲剑身,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再次被拖入情感旋涡里了,“你现在就是把破剑,还能强吻我吗?”

    蔚椋隐约能感觉到容子倾不那么伤心了,可他听不懂容子倾的玩笑,从前在外面听不懂,现在被心魔折腾得愈发呆傻的本相,就更别说了。

    他听到“强吻”这两个字,心魔瞬间暴涨,没了约束的黑雾像是一只只水母一样,拖动着触须,环绕在容子倾身侧伺机而动,甚至还有一两条“触腕”缠上了容子倾的脚踝。

    巨大的剑胚颤抖了起来,发出重复的低语:“不强吻你……对不起,对不起容子倾……”

    “对不起,容子倾……对不起,对不起……”

    “容子倾,容子倾……对不起……”

    “对不起……”

    心魔的噪音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响亮,扰人心神地重复着每一个回忆片段里所涵盖的执念。

    “亲他……”

    “抱他……”

    “与他结为道侣……”

    “不要离开他……”

    “容子倾……”

    “容子倾……”

    “对不起……”

    容子倾脑子里“轰”得一炸,顾不得缠在他脚上的心魔,和耳边魔音对他造成的精神损伤,伸出手掌,用力拍了两下剑身。

    “蔚椋!清醒点!我没在怪你!蔚椋!!!”

    魂魄相触,蔚椋不稳定的神识再次强劲地冲入容子倾的神魂中,让容子倾瑟瑟发抖,又快掉下小珍珠来,同时也裹挟着容子倾的伤心与焦急,反馈了回去。

    满是黑雾的海洋掀起强烈的潮涌,洋流卷起容子倾的手远离剑身,也把容子倾整个人推着向海面飘去。

    一道寒光从剑身上溢出,毫不留情地将拽住容子倾脚踝的妄念全部搅碎。

    “容子倾,出去,离开识海,危险,容子倾,离开……”

    容子倾的神智再次恢复清明,被心魔和执念侵入的感觉很不好受,哪怕是他最万念俱灰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么绝望无助的心情。

    像是溺水了,抓不住任何一片浮木,只能看着眼前晃动的日光,慢慢地黯淡,消失。

    蔚椋在保护他,蔚椋在赶他走,要让他离开被心魔侵染最严重的本相。

    然后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在深海里,与心魔相伴。

    这条通往本相的甬道,想必就再也不会对他开放了。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强劲地水流像是狂风一般卷起容子倾的衣袍和长发,他竭尽全力向蔚椋游去,伸长手臂一握。

    手掌再次触碰上剑身,紧紧抓握住凹凸不平的刻痕,神魂延展出细密的丝线,就像心魔一样缠绕住蔚椋,把自己绑缚在蔚椋的本相之上。

    情绪的冲刷依然猛烈,容子倾眼中不停地落下泪水,身体抖得和筛子一般。

    他狠狠地一闭眼,把脸也贴了上去,大声叫道:“别把我赶走,蔚椋!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有本事你就把我的魂魄扯断!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看着你,陪着你!”

    他喊道:“你听着,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从!来!没!有!”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也不用对任何一个容子倾说对不起!”

    水流依然推着他,试图把他和蔚椋拆分开来,情感的冲刷倒是变得可以承受了。

    也许是容子倾自己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直接压倒了蔚椋带给他的情绪。

    他心疼蔚椋、气恼蔚椋、怜悯蔚椋,也溺爱着蔚椋。

    容子倾紧紧拥抱住身前璞玉浑金的破剑,也牵绊住他纯一清明的少年。

    “已经,都结束了!上辈子的事全都结束了!”他嘶吼着,想要唤醒蔚椋:“上辈子的蔚椋死了,上辈子的也容子倾死了,但现在的我们活着,是全新的一世!”

    “是全新的开始!”

    “你看着我,蔚椋!我是这辈子的容子倾!”

    “是与你结为道侣的容子倾!”

    “蔚椋!”

    他不知叫喊了多久,像是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声都释放了出来,也把对蔚椋不争的叹息,对上辈子自己的那一些微嫉妒,全喊了出来。

    水流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平息,拉扯着容子倾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容子倾拥抱着蔚椋的本相,两片飘荡的灵魂在黑暗的深海下亲密无间地贴合,几乎要融为一体。

    没有被赶走。

    交融的情绪里,也没有了彻骨的凄寒。

    又或许还是有的,只是蔚椋的执念不再汹涌,他看到了怀里的容子倾,看到了一次次奔赴向他的容子倾,别样的情愫盖过了无孔不入的心魔,成为了他心头跃动的主旋律。

    “容子倾……”

    他低低呼唤,这回没再说“对不起”,也没再说“危险”、“离去”,而是带着一点点隐秘的殷切。

    像是反复含着一个糯米团,带着寻找甜味夹心的期待,翻来覆去地呢喃。

    “容子倾……”

    “容子倾……”

    像是……被哄好了?

    容子倾能感觉到心头冒出的粉色泡泡,也能感觉到蔚椋的神识似乎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真切地看着他。

    容子倾轻轻摸索本相上歪歪扭扭的刻痕,巨大的灵剑在他的触碰下又震颤起来。

    摸一下,颤一颤,就连剑穗都像猫儿尾巴似得,时不时甩上两下。

    容子倾眯了眯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轻轻挠了下刻痕里凹陷下去的地方。

    “他没有对你这么做过吧?”他凑近那道凹凸不平的痕迹,嘟起嘴唇,印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啵”一声:“感觉到痛痛飞走了吗?”

    盘绕在两人身侧的黑雾,在亲吻的投喂下,瞬间就淡了。

    剑身颤动得更加剧烈,鲜明的欢快情绪,传递到了容子倾的心头。

    “容子倾,感觉到了,亲亲会让痛痛飞走。”蔚椋一板一眼地回答,语气里又似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欣:“不痛,不痛了。”

    剑穗也配合着他的话语弹动了两下,他居然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很喜欢。”

    容子倾惊讶地眨眨眼睛,道:“本相怎么这么诚实?不嘴硬了?”

    但诚实的好宝宝,也很讨人喜欢,值得鼓励,他又亲了好几下蔚椋本相上的伤口,笑眯眯道:“乖。”

    剑身在容子倾的亲吻下不停颤动,每一次柔软的接触,都会让蔚椋的心田里涌出粉色泡泡一样的东西。

    幽蓝的灵气不自觉地逸散,心魔的游走也变得平和,剑穗更是一直扭来扭去,明晃晃地出卖他被亲亲后愉悦的心情。

    容子倾感觉到蔚椋喜欢,就亲了会儿,好半晌后,才向后撤开,问道:“平静下来了,两两?”

    蔚椋有些遗憾亲亲这么快就结束了,剑穗耷拉了下来,嘴上乖乖答道:“嗯,目前还算平静。”

    不论是本相、心魔、还是识海,暂时都是平静的,是他这十几日来感觉最舒适的一天。

    容子倾轻轻一笑,果然拿捏亲亲狂魔,还是得靠亲亲!

    只可惜祛除心魔,只靠亲亲还是不够,不然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高低也得把蔚椋的本相从上到下舔一遍!

    #……可惜了#

    别说,没有嘴,没有手,只能任人宰割,情绪反馈还很诚实的本相,挺可爱的,亲起来也很有趣。

    容子倾勉强端正心态,拍拍蔚椋的本相,道:“这下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蔚椋被拍得剑穗狂甩,嘴上老老实实地道:“暂时可以留在此处,若心魔加重,你得离开。”

    #行吧,又嘴硬了!#

    也不知道刚才被他亲得尾巴甩上天去的人是谁。

    容子倾不和他掰扯这个问题,现在亲也亲过了,人也哄好了,就该谈正事了。

    他想了想,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心魔?冲破它,还是放任自己入魔?”

    毕竟上辈子的蔚椋最后魔气入体得那么严重,也没见人有过挣扎,像是已经彻底摆烂了。

    可见好大儿对正魔之分并不执着。

    蔚椋也确实没有想法,反问道:“容子倾,你希望我如何?”

    容子倾睨他一眼:“我是你道侣,又不是你爹,这也要问我?”他顿了顿道,“额,好吧,我也是你爹……”

    虽然是便宜爹,容子倾默默腹诽,道:“……但咱们要努力建设和.谐民主的家庭!”

    “喏。”他指指蔚椋:“民主的丈夫。”

    他又指指自己:“民主的家长。”他总结道,“所以,蔚椋,我希望你能自己做决定。”

    他笑道:“反正不管你选哪个,破妄还是入魔,我都喜欢你,也依然是你的道侣。”

    蔚椋的剑身闪了闪亮光,剑穗缓缓飘动,随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中。

    应当是在经历一场极其复杂的心理斗争和思考。

    好半晌后,蔚椋终于想明白了,道:“容子倾,我不知如何冲破心魔,也不知如何入魔。”

    他也认认真真地发表总结:“我入劫了。”

    #哥,你已经入劫十几天了!#

    #想了老半天,您才想明白这个?!#

    好大儿还是一如既往得睿智。

    容子倾差点被直接气笑,嘴角也确实快压不住了。

    这样笨笨的,又很认真地思考问题的蔚椋,真的……超级可爱。

    就像那种发现了巨大的三角形饼干的仓鼠,尝试把饼干塞进嗉囊许久后,最终把自己的脑仁塞成了个三角形的智障小动物。

    容子倾戳戳蔚椋,笑道:“你真的是……很笨了。”

    蔚椋道:“容子倾,你说我笨。”

    语气平稳,音色如常,但剑穗垂落了下来,委屈的情绪顺着神魂传递过来了。

    #娃儿居然还能更可爱?!#

    #老父亲哈特软软!#

    现在的蔚椋情绪稳定,哪怕是委屈也不会激化心魔,容子倾也就跟着放松了许多。

    他伸手狠狠地rua了几下蔚椋的本相,笑道:“平时我不也经常说你笨笨吗?你那时候都没反应的,本相倒是知道委屈了?”

    他再次凑上去,对着剑身随意地啵了几口,笑眯眯道:“很可爱呀,两两剑君。”

    这下从来只会晃动剑穗,疯狂震动的本相,居然变了颜色,泛起了微微粉,并且剑身还扭了扭。

    很显然是害羞了。

    #新鲜!惊喜!可爱!#

    #容子倾差点对着一把剑兽性大发!#

    蔚椋的本相真的很诚实,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这会儿又念叨了起来:“亲亲,亲亲……容子倾,亲亲……”

    容子倾顿时父爱爆棚,男友力也瞬间激发,对着本相又是一通安抚的疯狂亲亲。

    然而亲了老半天后,蔚椋居然还在念叨个不停,听得次数多了,容子倾也大概意识到了,这种单纯的贴贴式亲亲,多半满足不了亲亲狂魔/色禽亲亲大师/疯狂发吻机器的深层需求。

    #但……和剑那什么深什么吻,舌什么吻,是不是太破廉耻了?!#

    蔚椋的本相有嘴吗?有舌头吗?他亲哪儿才能深入交流啊?

    别是突然裂开,从哪里长出张嘴来强吻他吧?

    #噫!思细恐极!!!#

    容子倾有些羞臊,重重拍了下碎碎念个没完的剑身,小声道:“你小子,亲不够了是吧?谁要和一把剑那什么……亲亲啊……”

    委屈的情绪瞬间传递过来。

    容子倾:……

    #得,儿女都是债!#

    #便宜儿子兼便宜老公,更是债中债!#

    他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咳咳两声,道:“那你的嘴在哪里啊?”他别别扭扭地警告,“就只和你亲一小会儿,不许得寸进尺,不许发动色禽亲亲!”

    谁知蔚椋不仅没有狂喜,委屈的情绪还越发明显了,道:“本相是剑……”他声音幽幽,像个男鬼,“没有嘴。”

    #哦,好的,很合理的设定#

    正常的剑没有嘴,正常的蔚椋也没有嘴,所以本相没有嘴。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难怪这么诚实的本相,宁愿叫嚷“亲亲”半天,也没直接发动强吻。

    #原来是没有作案工具!#

    容子倾这下是真的笑死了,完全能想象出蔚椋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幽怨的模样。

    他没忍住闷声笑了好半天,缓过气来后才安慰道:“得了得了,别伤心,哈哈哈……”

    该死,真的忍不住笑!

    他狂笑许久,终于顺了气,道:“等出去就能亲了,咱们出去以后好好地亲,亲他个昏天黑地。”

    蔚椋道:“我入劫了,出不去。”

    这下更委屈了。

    第60章 情绪小课堂! 哐哐哐(敲黑板)两两小……

    插科打诨过后, 就该做正事儿了。

    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魔劫也无非是修士心里有症结需要解开。

    外力辅助所能带来的影响终究有限,容子倾看得出来蔚椋是被自己的回忆给困住了。

    也同样被上辈子的死亡,被不断拒绝容子倾的歉疚, 被懵懂而无法处理的种种情绪团团裹住, 像是封印在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罩中,动弹不得。

    容子倾了解蔚椋的能力, 也相信蔚椋的能力,他家的天才小剑修,虽然心性单纯,却天资聪颖,是他这亲爹盖章的剑修第一人, 绝不可能拿区区一个心魔劫束手无策。

    蔚椋只是……迈不出这第一步。

    或是不想迈出最初的一步。

    ——如果一切不会改变, 就不用面对结局, 就像阵法中的无尽下落那般。

    蔚椋害怕了。

    蔚椋的情绪素来浅淡,对喜怒哀乐的处理十分粗暴,往往以冷置和无视作为应对方针。

    容子倾更是不曾在蔚椋的回忆里, 直白地看到这人表达出“喜欢”、“愤怒”、“恐惧”等心理。

    也许,这次的心魔劫, 是蔚椋第一次处理“害怕”这种情绪。

    就像婴儿第一次起立,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足踏出走向世界的那一步时, 如果没有家长给予足够的勇气和安全感, 小宝宝便举足不定, 无措地站在原地, 用嚎啕大哭来表达不安与拒绝。

    那么一丁点大的婴孩,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恐惧,但身体和心理都会代替他们做出对恐惧的应对。

    蔚椋的情况与这有些类似,婴儿不理解害怕, 会哭会拒绝走路,蔚椋不理解恐惧,就会陷在心魔劫里,不选择离开,也不选择入魔。

    真是白长了这么个大个子,也白长了一百多年的岁数。

    两两好大儿啊……在情感上和个傻宝宝没什么区别。

    容子倾想:既然原文中他没有赋予蔚椋感知恐惧、消化恐惧的能力,百年的成长,也不曾触动蔚椋的心弦,让他有过栗栗危惧的忧怖。

    那这些情绪,都由他来教给蔚椋这个傻儿子吧。

    可具体该怎么做呢?

    容子倾的神魂飘浮在幽蓝的海水中,身侧是平静游荡的巨大心魔。

    此情此景,每个深海恐惧症患者看了都会“哇”得一声吓哭,但容子倾因为有蔚椋相伴,因为面前隐约的一点蓝光,而感到无尽放心。

    他皱起低垂的眉毛,俯着眼帘,深深思考。

    虽然他常常在蔚椋的面前以亲爹自居,也会不自觉拿大家长教导孩子的耐心和态度与蔚椋沟通,但这和大学室友间互叫爸爸的感觉其实差不了太多。

    顶多就是他这个“爸爸”是真的和蔚椋有那么点因缘际会,也是真的对蔚椋带点轻怜重惜罢了。

    容子倾今年只有24岁,此前连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去了解什么育儿知识。

    蔚椋也不是真正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小宝宝,而是有自己的经历、自己对世界的理解与认知的,可以沟通的成年人。

    该怎么打开话题呢?

    要让蔚椋直面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吗?就像之前几次把回忆里原笨的结局展现给蔚椋那样?

    或者是开导蔚椋,让蔚椋不要觉得害怕,让他明白只有克服恐惧,展望未来,才能离开心魔劫?

    不知多少米深的海岸线之下,海水依然静谧、黑暗、广阔,水浪悠悠地晃荡着,巨型水母一样的心魔缓慢地浮动,带起些许扰人心神的碎响。

    剑形本相散发着黯淡的蓝光,被浓郁黑气盘绕侵染。

    只有那一点点明亮的金色,在海水中熠熠生辉。

    蔚椋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容子倾做着自己的事,码字也好,与他说话也好,而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容子倾。

    之前数月,甚至百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容子倾的神魂在他的本相前,显得非常小,就像是一粒华美的金砂,散发着辉煌的光芒,足以让所有的心魔黯然失色,又吸引着妄念蠢蠢欲动,想要将这颗明珠据为己有,完全浸透。

    心神有些动荡不宁,但心魔劫本就会让人心烦意乱,蔚椋觉得这很正常。

    而且容子倾已经在想办法,在思考了。

    那么蔚椋只需静静地等待,他也很擅长等待,容子倾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无脑配合”。

    尚有神智,还会嘴硬,会闹别扭的蔚椋,或许在这时候还会生出不少杂念,比如容子倾该去修炼了,容子倾会不会饿了、渴了、困了,容子倾是不是需要亲亲了……

    但是本相不会,本相是诚实的,极端纯粹的,蔚椋的脑壳已经很空了,本相的脑壳只会更空。

    他想不到太多,在当前容子倾没有生命危机的情况下,他只想就这么一直看着,与容子倾呆在一处。

    永远永远。

    ……当然,如果能亲亲就更好了。

    亲不上……也无妨。

    两人缄默了好一会儿后,容子倾终于打完了腹稿,抬起那对懒洋洋的眸子,眼里是蔚椋很熟悉的莹莹亮色,让容子倾看起来明亮、温软、聪慧又狡黠。

    无法移开目光,亮晶晶,闪耀耀,小珍珠,小金砂……

    所幸蔚椋的内心想法,容子倾暂时没有与本相神魂相触也就感觉不到,他已经进准备好了对话,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刻意用很放松的姿态,很轻快的语调,让他们的谈话氛围不要过于严肃。

    在蔚椋眼里,就好像看到了刚从卧榻上爬起来时的容子倾,精美的被褥顺着这人的肩头滑下,半耷在腰上,头发也软软地散着,落得到处都是,哪儿都毛茸茸的,淡黄色的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晨光下揉着眼睛的容子倾,软软的,慵懒的,散发着柔光的,和此刻一模一样。

    容子倾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想要营造的“家庭闲谈”氛围,在蔚椋眼里被扭曲成了另一种模样。

    但总体大差不大,轻松愉快的感觉,还是给到了。

    容子倾道:“蔚椋。”他明快的声音刻意放缓了,变得有些柔软,很像在和小朋友说话,又或者在和一只可爱的小猫沟通,“你觉得一把剑,它在断裂前,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蔚椋早已全神贯注地等待容子倾开口许久,他空空的脑子里虽然都是容子倾晨起的画面,神识还是飞快地秃噜出了答案,道:“剑没有思考,没有感受。”

    嗯,很好,剑没有思考,也没有感受。

    就像蔚椋没有脑子。

    容子倾差点想翻个白眼,好在他在打腹稿时,已经猜到了蔚椋堪比理工男的思维,会让所有抽象的情感概念都变得极难叙述,极难理解。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样一个问题,作为对话的切入点。

    蔚椋不是觉得自己是一把剑吗?

    那用剑作为引导,作为让蔚椋理解情绪的敲门砖,再合适不过。

    容子倾“嗯”了一声,继续循循善诱:“打个比方嘛,如果它有感受呢,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他鼓励道,“你想想看?”

    蔚椋不仅像小狗一样抗拒不了容子倾的“啵啵啵”,他也像小朋友抗拒不了师长的期许那样,抗拒不了容子倾的好言劝诱,不管是亲亲、结为道侣,还是思考剑断裂前会有什么感受。

    剑……会有感受吗?

    剑是死物啊,没有生出剑灵之前,有何感受?

    他需要问一下寒渊吗?

    可他陷入心魔劫,与寒渊的关联也变得浅淡了,几乎无法感受到寒渊的思绪。

    蔚椋痛苦地转动他的脑壳,思考起了没比“封应被摘掉一个脑袋后,是少了一个脑袋还是多了一具身体”简单多少的世界级难题。

    许久后,他恍恍惚惚,试探着答道:“它,会痛……吗?”

    哦!居然已经能想到剑可能会痛了!直接赋予了痛感,拟人化了!

    容子倾恨不得给他的智障儿子一点掌声,连忙鼓励道:“对,它也许会觉得痛,那我们再往深处想想,它既然会觉得痛,那它会不会觉得……恐惧?”

    蔚椋对“剑会感到痛”这件事已经很三观炸裂了,现在容子倾居然还让剑拥有了他都不曾拥有过的情绪。

    蔚椋:?

    蔚椋:……

    蔚椋剑柄上的月白剑穗用力甩了几下,冒出一个迷惘的气泡音。

    “。”

    容子倾并不气馁,比喻之所以会让人觉得抽象,是因为主体和喻体之间的关联太过跳脱,让人无法得到通感,就好像形容迅速不能用落叶的速度,形容笨重不能用蝴蝶的体态。

    对蔚椋而言,剑已经是他这一生,最熟悉,也最能产生共鸣的象征。

    容子倾道:“两两,你想,剑但凡碎了,就再也使用不出剑气,再做不了锐不可当的利刃,甚至它还会不再具备作为‘剑’的资格。”

    “剑碎了,回不了剑鞘,成了破铜烂铁,也就没了归处。”

    他的音色低缓而温柔,不似平日里玩世不恭、慵懒轻快,而是谨慎地斟词酌句,一边观察着蔚椋和魔气的状态,一边问道:“你说,剑是不是会恐惧碎裂?”

    蔚椋听得很认真,心头掀起些微的波澜,灵识里闪过寒渊断裂前片刻情景,也闪过上辈子临终前一些细碎的想法。

    可那些东西都藏的太深了,难以挖掘,也不想挖掘。

    海水似乎变得更冷了,心魔的游速微妙地变快。

    “恐惧……”蔚椋带着困惑,喃喃:“剑,会恐惧?”

    容子倾见蔚椋的情绪波动不大,轻轻笑道:“那就先当他会恐惧吧。”

    他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打了个响指,“啪”得一声在水中荡开。

    他确信蔚椋的视线或者说是神识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款“逗猫棒”可是百试百灵。

    容子倾道:“我们来说下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它暂时不会发生,我只是打个比方!”他三番五次地强调,“你一定要稳住心神,听完以后就设想一下……设想不出来,或者不想设想也可以的……”

    蔚椋“哦”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容子倾。”

    “嗯。”容子倾有些紧张,但越是紧张越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也会带动蔚椋的情绪,他看着四周的魔气和蔚椋的本相,道:“如果我马上要死了,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话音刚落,无数画面便电光火石般在蔚椋心头浮现。

    ——仙宫里的爆炸,容子倾的残躯,漫长的下坠,落在他脸上凉凉的手心,以及一声轻轻的“爸爸对不起你”……

    魔气忽然暴走,风卷残云一般膨胀了数倍,甚至呈现出尖刺的形状,满是攻击性地耸立在剑身外。

    然后又忽得全部平息。

    海水荡荡,心魔缓缓,微光幽幽。

    容子倾说……这只是设想,这只是如果。

    蔚椋却忽然之间醍醐灌顶,理解了这种感受。

    它就像“喜欢”那样,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也从未观察过,强烈到会让人无所适从,也无法直面的情感。

    “恐惧。”他慢慢地,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剑身像是也感受到了语言的力量一般,微微地颤抖着,连带一惯清冷的音色也带了颤音。

    他认真地,又弱小地回答:“容子倾,是恐惧。”

    这语气听的人心都要碎了,就连剑穗也悄悄地凑近到了容子倾的身边,像是要汲取一份力量,又或是感受一点温暖,却又记得心魔与神魂交融对容子倾来说太过刺激,不敢真的簇拥上去。

    容子倾心软得不行,直接拽过猫尾巴似的剑穗,拥在怀里。

    他如今也有些习惯了神魂交融的感觉了,在意志坚定的情况下,负面情绪完全可以被压制住,不会影响他的行为和思考。

    因此他不仅抱了剑穗,还顺毛捋了起来,道:“对,这个感觉就是恐惧。”

    他一边拨楞着蔚椋顺滑的“尾巴尖”,一边款款说道:“你一直陷在恐惧的情绪里,它让你走不出过往的回忆,攻克不了心魔劫,也离开不了识海,没办法去外界真正得和我亲亲,和我贴贴,和我一起……”

    他温柔地笑道:“走向未来。”

    蔚椋眼里的容子倾向来十分明亮,现在就更加闪耀无暇了,明媚的光芒得几乎能把心魔给洞穿、瓦解、消融。

    剑穗也被摸得又软又痒,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小根剑穗,亲昵地蹭着容子倾。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容子倾的神魂,低低道:“容子倾,我出不去,离开不了识海了……”

    剑穗爬上容子倾的脖颈,像个挂件一样一圈圈地盘着,并不压迫,只是粘人。

    “你不能死……容子倾,你不能死,别能丢下我,容子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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