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容子倾带着蔚椋出现在警局门口,准备给蔚椋的搞个临时身份证。
昨天是他们回蓝星的第一天,容子倾忙得一夜没睡, 做了好几件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给房子续租。
他这房子之前租时是年租的, 如今一年多过去,他已经欠了几个月的租金。
房东阿姨对这事儿没什么意见, 收了钱数落了几句,就让他继续租住了。
之后容子倾又忙着写《貌美师弟》的番外,还有修改《你们五个》故事的展开和结局。
他坑品一直很好,不喜欢虎头蛇尾,《你们五个》之所以坑了, 也是因为他觉得这本和《貌美师弟》其实是同一篇小说, 《貌美师弟》写完了, 就已经给主角们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但现在,他穿进了云水界,生活在了《你们五个》的世界里, 想法早就变了,他也要给《你们五个》一个完美结局。
哪怕他和蔚椋的云水界不会因此而改变, 但或许还会有某一个小世界,因此而皆大欢喜。
这两本小说要如何收尾, 如何改写, 容子倾在云水界时已经翻来覆去地想过很多遍, 现在只需要全部码进电脑里就行。
但这也是一件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至少需要一两周来完成。
除此之外,回蓝星前封应的那番话也让容子倾心里沉甸甸的,他心里有些想法,也为此做了些尝试, 并且将重重疑点疏离出来,颇为怀旧地记进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
此刻站在警局前的容子倾打开手机,扫了一眼备忘录的笔记,轻轻叹了一声。
他对蔚椋能拥有临时身份证这件事,有大约八成的成算。
但成算越高,并不代表这是好事。
如果连陌生人和郭嘉机构都会给予他们方便,反而证明了他和蔚椋的身上有很大的bug。
不过他俩一个穿书的,一个重生的,也是债多不愁了。
有什么问题,就慢慢摸索吧。
容子倾佛系地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收,带着蔚椋进了警察局。
事情果然如意料之中般顺利,容子倾随便扯了几个谎,说蔚椋精神似乎不太正常,还失忆了,一直缠着他不放。
民警询问了蔚椋一下,某自闭剑修立即呈现出自闭和偏执两种状态的无缝切换,完美印证了容子倾的说辞。
“。”
“。”
“容子倾是我的……老公,也是我爸爸。”
“嗯,他有几百个孩子,我只是其中之一。”
“但我现在不想做他儿子,我想和他一起做崽崽们的爸爸。”
“。”
“我很爱容子倾,我要和他一起得道飞升。”
“。”
任何与容子倾无关的话题,蔚椋只会发电报回复,但只要扯上容子倾,他就开始“胡言乱语”。
警察问完话后,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容子倾:“小同志,你辛苦了。”
不仅被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盯上,还又要当人爸爸,又要当人老婆。
容子倾当即讪笑。
#不辛苦不辛苦,因为我们真的是同志#
总之,由于蔚椋的精神状态过于美好,警察完全相信这是个失忆的人,容子倾又进一步提出要求,说愿意负担蔚椋的生活,但需要给蔚椋一个身份证。
警察同志当即热心地答应了,但又说临时身份证需要上报申请,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办下来。
这流程和容子倾很久以前为了写文查的资料差不多,眼下科(装)学(疯)力(卖)量(傻)似乎已经无法快速解决问题,那么就需要玄学来搭把手了。
容子倾对警察叔叔使用了幻术,然后仅仅过了一个上午,蔚椋就拿着他属于蓝星人的临时身份证和容子倾手拉手离开了警局。
照片上的蔚椋是个黑色短发的小伙,表情呆呆的,气场全靠颜值撑着,容子倾把那张身份证和自己的收在一起。
然后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敲上“草台班子”“梦回九零年代”这几个字。
是的,这警局草台班子得很厉害,办事的漏洞也堪比九零年代,在容子倾生活的时代里,哪怕警察想要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还有电脑系统这样的硬关卡挡着呢。
容子倾现在都有点怀疑他自己也是某本小说里的角色了。
不然很难解释,他和蔚椋的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尤其是这次回蓝星……
明明,他穿越前的蓝星还没有这么诡异,没有这么……乌托邦。
蔚椋破碎虚空,到底是把他们破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破进天道的幻境里了吗?
但有关这一点,容子倾也仔细验证过了,并不是的。
他一向谨慎,昨天半夜就因为整理疑点的时候突然怀疑这个可能,让蔚椋又破碎虚空了一次,带他们回到了云水界。
他们回去后把还未能除尽心魔的颜以则从废墟里挖出来,又去城镇里逛了一圈,一切如常。
如果说在云水界的怪异之处,其实也是有的,但不是这次破碎虚空导致的,而是一直以来就存在的。
比如说蔚椋超乎寻常的实力,比如容子倾进阶没有雷劫,无法被任何人卜算到过去将来。
天道似乎冥冥之中在庇佑着他们,而这种近乎偏爱的庇佑,到了蓝星后变得格外突出。
不论是和乐融融的评论区,还是晚交几个月房租都依然为他留存的出租屋,以及现在格外顺利的身份证办理。
一切异常,在蓝星都变得极其突出,仿佛一个不了解蓝星规则的天道,在笨手笨脚庇佑他子民时,不小心就把挂给开得太大了。
因此昨夜回云水界之后,容子倾再次穿了回蓝星,选择继续回到蓝星生活以及观察。
闻千寻正在和封应推属于那两人的剧情,一年之后才会与他们相会互通情报。
那么这段时间里,他和蔚椋也要尽可能梳理出他们身上的疑点。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在蓝星到处逛逛,bug自然而然就会像昨天那样,冒出来。
于是容子倾带蔚椋进了商场,买手机,买衣服,吃大餐,毫不吝啬地花销他的存款。
从前容子倾不敢买太贵太漂亮的衣服,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单身狗了,蔚椋值得时尚一点的衣服,而他站在蔚椋身边也不能太逊。
于是他豪迈地一挥手,花了万把块钱,小情侣浑身上下顿时焕然一新。
衣服是店员小姐姐选的,时髦值拉满,容子倾从来没觉得自己穿得这么像gay过。
眼下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多穿点不热,少穿点不冷的时候,穿搭最容易出彩。
容子倾上半身穿着短款机车外套,真的有点短,咳,露脐,还好他现在也算是有八块腹肌的人,露出来不算磕碜。
黑色的大翻领衬得他脸小肩宽,身材比例拉满,下搭是黑色的低腰长裤,只有腰带和鞋带是大红色的。
一身黑色配上他懒怠深邃的五官,整体又甜又酷,容子倾一直知道自己颜值能打,但还真没想过自己能帅到这个地步。
#就是看着不太直,有点0#
蔚椋十八岁的身体,面嫩脸冷,站在容子倾身后像个不情不愿被哥哥拉出来逛街的弟弟,也像对穿着毫无兴趣,但勉强陪着男朋友逛街的小奶狗。
于是小姐姐给他搭配的风格就更加柔软,有点学院风。
里面是白色的T恤,外搭白色的立领休闲夹克,下身配黑色七分裤,露出一截脚脖子,身后挂了个单肩黑书包。
容子倾看着新鲜出炉的蔚椋,确定了,小姐姐的审美应该和他差不多,都喜欢帅气的清纯男大。
他也喜、欢、爆、了!
容子倾买下衣服后,带着蔚椋站到店内的落地镜前,拿起手机就是一通咔咔。
直男的拍照经验有限,审美也相对有限,再加上这是别人的店里,容子倾也不太好意思做太夸张的动作,拍出来的照片基本都像结婚证件照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蔚椋脸上没什么笑容,容子倾也不太敢让蔚椋笑,他看自己鬼迷日眼的样子已经习惯了,不希望照片里再出现一个鬼迷日眼的人。
倒是导购小姐姐向他们提议:“这位先生,你可以把你的手,放在你哥哥的头上试试?脸再靠近一点,这样,脑袋偏一偏。”
这回“咔嚓”过后,留在手机里的画面cp感更足,还攻受分明。
容子倾:……
#我受得有这么明显吗?#
#凭为什么一定要用身高来判断攻受!#
靠谱大哥攻x自闭年下受,矮攻+年上攻+弱攻,它就不萌……吗?
算了……这个磕点确实比较邪门,但凭良心讲,照片拍得还是很好看的。
#用做手机壁纸了#
在店员小姐姐姨母笑中,小情侣又下拍不少照片,然后前往游乐园玩耍。
容子倾和蔚椋手拉手,坐过地铁后,用上蔚椋的临时身份证,进游乐园把所有项目都玩了个遍。
这游乐园已经开业很久了,是举世闻名的连锁品牌,容子倾之前还从没来过。
也不是他没时间,没钱玩,就是似乎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赶稿、工作、学业、去亲戚家做客、看小说啊之类的,三次元的娱乐,就总是被挤在很后面了。
这回他带着蔚椋直接玩了个爽,作为同游的玩伴,蔚椋简直就是最好的搭子,永远不会扫兴,每个项目都愿意陪同。
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他玩,幼稚的儿童水上飞机他也跟着坐,鬼屋他牵着容子倾的手走,碰碰车时他就坐在副驾捧着单肩包,发出小电报响应容子倾的撞击策略。
容子倾知道蔚椋对游乐园兴趣不大,云水界里御剑飞行、真实斗法、骑乘妖兽,哪个不比游乐园刺激?
但小情侣嘛,约会不在游乐园里,难道要去拯救世界吗?
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按照蓝星的古老习俗,恋人是需要接吻的,容子倾也和蔚椋接了吻。
小小的圆形舱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蔚椋的手碰上容子倾露着的那截腰身,容子倾的脚也蹭着蔚椋的脚踝。
接完吻后,摩天轮开始下降,他们的手搭在座椅上,一个叠着一个,透过窗户的反光,可以看到彼此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红晕和笑容。
道侣契约也不断向对方传输愉悦的情绪。
快乐的时间一晃眼过去,游乐园的人挺多的,但他和蔚椋总是不用排很久的队,天色刚擦黑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所有项目玩了遍。
两人在华灯初上,欢歌四起的道路上并肩而行,交握的手里牵着两只气球,一个蓝色的一个金色的,气球上画着大大的笑脸。
这是蔚椋选的,买下来后,他就一路牵在手里,轮到坐游乐设施了先放进储物空间,之后项目结束,再拿出来牵好。
看这爱不释手的模样,估计是准备把气球给带回云水界了。
也不知道之后气球漏气憋掉了,两两小朋友会不会懵逼失落。
容子倾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笑。
他在人潮里透过气球看着他呆呆的男朋友,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不论是在云水界,还是在蓝星,没有曾经的哪一天,能与此时此刻的快乐抗衡。
这种高兴很独特,不浓烈,不澎湃,也不至于欣喜到令人恐惧失去。
就像是喝了一杯小甜水,咕噜咕噜冒溢出很多小泡泡,是持久的,稳固的,幸福的。
他恍然间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终于在这世上拥有了一个同路人,不论身处哪个世界,他再也不会孤单。
蔚椋是会永远陪着他的那个人。
容子倾心头一动,握着蔚椋的手微微收紧,然后越过气球软乎乎的阻隔,亲了下男朋友的嘴角。
笑声带着气息喷洒到被亲吻者的脸上:“嘿嘿,偷袭。”
蔚椋行动迅捷,能被偷袭到,自然是他由着容子倾亲上来的,并且还被亲得微微雀跃。
道侣性格腼腆,在人多的地方很少会和他亲亲,这反倒让蔚椋觉得在外面被亲有种奇妙的荣誉感和隐秘感。
他喉结滚动,视线一垂,就看到容子倾在灯光下几乎发光的眉眼。
想亲。
他也试着亲回去,但容子倾说:“别动。”然后又在他的嘴边吻了一下,小声道:“回去再亲,游乐园都是小孩子,影响不好。”
蔚椋没明白这个解释的合理性,但对于容子倾的结果他向来遵从,遂点点头,喉咙咕噜咕噜,道:“那,再亲一下?轻轻的。”
容子倾能被萨摩耶一样的道侣索吻萌死,几乎是蹦过去对蔚椋的嘴又贴了一下。
但更多,更深入的是肯定不行了。
最多晚上烟火表演的时候,趁着人群看天空的档口,他可以和蔚椋多亲一会儿。
唇瓣一触即分,容子倾的脑袋却没有撤回去,而是靠在蔚椋的肩膀上,他的后腰也被蔚椋伸手搭着,贴得他裸露的肌肤一片滚烫。
这是他穿了露脐装后,蔚椋突然感兴趣起来的地方。
两人像普普通通的热恋情侣一样,腻腻歪歪地在人潮里拥抱着。
容子倾向来是独立的,哪怕和蔚椋确定了恋爱关系,也没有表现的特别粘人过。
可现在,他就是很想和蔚椋贴贴。
因为他的男朋友那么好,那么可爱,那么爱他,也那么值得被爱。
他想一直,捧着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人潮行行停停,许多人自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突然,一个声音在容子倾背后响起。
“哥,你……怎么在这里?”
柔软相拥的肢体突然变得僵硬,容子倾缓缓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孩牵着她的男朋友。
是他的妹妹,容子殊。
第92章 是回家,不是进鬼屋! 容子倾·超屑版……
被赶出家门后的那段日子里, 容子倾曾无数次想象过,再和家里人相遇,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是剑拔弩张?还是暗流汹涌?又或者……他会得到一声期待已久的道歉?
似乎他的家人做出一点点的改变, 就足以证明当年的事, 不是他错了。
他那时仅仅是想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仅仅是想以他的爱好养活自己, 不该是一件让人口诛笔伐的事情。
而他曾经遭遇到的放逐,只因为他的选择不够“传统”,不符合社会的“规范”。
——他放弃了可能会获得编制的工作,离职回家码字,在他们眼里是目光短浅。
——男人写耽美, 是败坏道德;不听从父母的规劝相亲结婚, 是忤逆不孝。
容子倾的原生家庭很普通, 家人们也很传统,哪怕是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也很早就找了对象, 大学毕业就准备结婚。
只有容子倾像是其中的异类,小时候得到的关注最少, 长大了也对这个家感到抽离。
他无法接受这个家约定俗成的规则,也无法发自内心理解父母所安排的道路。
此刻他拉着男朋友的手与妹妹在游乐园里不期而遇, 是容子殊先叫住了他, 且笑眼盈盈的。
他对这件意料外的事情感到恍惚, 也感到陌生。
随后, 他预想中的尴尬和不解没有出现,容子殊意外得友好,先是询问了他和蔚椋的关系,又问了蔚椋的名字, 最后还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容子倾的家人们歧视性少数群体,容子殊其实还好,她的同学朋友里就有性少数群体,容子倾听她说起过,就连耽美小说也是容子殊带他看的。
但前提是,容子殊的家人不可以是这样的异类。
容子倾被赶出家门后,大哥容子远还来劝过两句,让容子倾服软,容子倾没答应,后来容子远也不联络他了。
容子殊一次都没来找过他,不一定是真的讨厌他,也可能是起初没想到事情会闹那么大,觉得尴尬,后来尬着尬着也就忘了他这人,他这事儿。
容子倾在家里一向无足轻重。
于是,离家的那一年里,他没得到任何家人的谅解和关心,他也就陆陆续续把直系家属们全拉黑了。
对于容子殊的晚餐邀约,容子倾没有应下,他光是想象他和蔚椋会跟妹妹和准妹夫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场景,就觉得毛骨悚然。
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兄妹两人重新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匆匆告别。
之后的烟火大会,容子倾看得兴致不高。
回到家后,容子殊给他发了消息,让他空了带男朋友回家吃饭,说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想他了。
容子倾看了更是郁闷,手机一扔,和蔚椋倒在床上亲亲抱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小情侣在蓝星上过得还算平静,大多数时候就是窝在家里码字、烧饭,完成他们的亲亲日常。
两人几乎把出租屋里的所有地方都试过一遍,像是真正蜗居在这里的普通小情侣。
当然……全试过一遍的是地点,亲热的行为依然只有亲亲,腰部以下的接触一概没有。
容子倾有时候被亲得上头了,就会不满意地哼唧:“要做.爱”“我要做.爱”“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好不容易才切身体会一把出租屋文学的妙处,两人却只能像太监一样,狂甩舌头,糊对方口水,甚至蔚椋的舌头都不往他身上甩!
容子倾万分不满!
这简直是小情侣之耻!
蔚椋不能理解容子倾为什么对双修那么狂热,但也选择尊重,于是他只能每天盯着容子倾码字,并时不时带道侣回云水界,更新章节,吸收念引。
容子倾:……
#谁家好人的恋爱进度是和工作kpi挂钩的啊?!#
#哦,是我#
容子倾:黄豆微笑.jpg
写作填坑和修行之余,容子倾就带着蔚椋在蓝星这座城市里到处玩乐,把他从前感兴趣的,想去的,没去过的每个地方都玩上一遍。
这段日子对容子倾来说,简直快乐得像在天堂,从前形单影只的生活,被填补上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蔚椋安安静静的,似乎对哪里都兴趣不大,但总是跟得他很紧,一刻不放地牵着他的手。
他们一起在街角咕嘟咕嘟地喝咖啡吃羊角包,在四五层的大型书店里一层一层地逛。
走到畅销书籍的柜台,容子倾还在角落里寻摸到了自己曾经出版的书,举给蔚椋看。
这书家里其实也有,样书总要给作者本人留几本,但在书店里售卖的,分量总是显得重一些,这是属于容子倾的荣誉。
蔚椋对“书”的兴致依旧一般,也不太理解道侣炫耀的背后蕴含着是什么深意,他只觉得容子倾神采飞扬,亮晶晶的眼睛很漂亮。
然后就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扶着容子倾的后颈,先亲眼睛,再亲脸颊,然后“嗖”一下,把书架上所有“薄荷玫瑰”的书,全塞进了他的储物钏里。
容子倾写的,容子倾喜欢的,都带走。
眼瞧着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书架上就空了一截,容子倾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被亲的尴尬,压抑住喉咙里的尖叫,光速从蔚椋的储物空间里掏出书放回去,并带着他素质太差,不适合进入购物场所的道侣逃也似的离去。
之后他还连夜在视频app搜索以下关键词:“灵异”“书架”“神秘基佬”“隔空取物”,然后庆幸地发现当时的场面没被人发现和录下。
总之,鸡飞狗跳,又平静安稳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蓝星、云水界两头跑了有一个多月。
云水界和蓝星这两界的异常,在这样高密度的时空迁跃下,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容子倾对云水界的感知是有些模糊的,他不清楚这个社会构成、文明延续,以及这个和蓝星截然不同的世界,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
但他太清楚他的蓝星,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该是什么样的了。
多一个伴侣,只会改变他的生活,让他更有底气,过得更有人气。
但这不足以改变世界的本质。
这次回到蓝星后,他身边的一切却直接大变了个模样。
这里是他熟悉的蓝星,也不再是他熟悉的蓝星。
这个蓝星太偏袒他了,以至于让他感到过度的虚假和不真实。
他甚至有那么一两个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早就死了,在穿越前就死在了这间出租屋里,而穿越后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他死前的黄粱一梦。
这个猜测既恐怖,也让人心灰意冷,但这念头闪过后,容子倾马上用许多论点反驳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这一切真是他死前的一场美梦,那么有太多旁枝末节,是他不需要,也不应该出现的。
比如蔚椋的重生,蔚椋和上辈子“容子倾”的爱恨纠葛,水月魔尊的阴谋,虞醉归和詹乐人的身份,这些是他从来没想过,也与他美好的体验有悖,甚至是让他三观炸裂的东西。
容子倾隐约觉得他触碰到了一些真相,但还缺少关键的线索,把所有疑点串联起来。
于是,当容子殊又一次邀请他,让他带着蔚椋一起回家坐坐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暴露出问题。
容子倾带着蔚椋一起回了家。
爸妈家在个老小区里,走上灰扑扑的窄楼道,提着礼物走上两层,就是他曾经住了快二十年的地方,也是他离开足足两年不曾回去的地方。
对云水界来说两年很短,但在蓝星,两年也是一段很长的时日了。
这屋子的钥匙,容子倾在拖着行李箱离开前被要求留下,他那时气得把钥匙扔在地上,就摔门离开了。
现在回来,也只好敲门。
他握着蔚椋的手,耷着眼皮敲了几下,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力气。
门很快打开了,门里露出几个人头,爸、妈、容子远一家,还有容子殊的男朋友都在,全是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露着笑脸。
容子倾恍然觉得这画面有点中式恐怖的味道,熟悉的人和陌生的热情混杂在一起,让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往屋里走。
容妈妈笑容明媚,热络地拉着容子倾的手,又去拉蔚椋,道:“快进来,小蔚是吧?好帅一小伙。”
蔚椋本就生的好看,容子倾今天又特意掇拾过他们,从这些天买的衣服里挑了最好看的两套出来。
可不就是帅吗?
这话在容子殊带男朋友上门的时候,容妈妈也说过。
但轮到蔚椋身上,却总归有点怪异,因为他们俩今天穿的有点出挑,理应在他爸妈眼里,是“不着调”的表现。
容子倾下意识挡了下她的手,然后从蔚椋那里提了礼物塞进去,彻底阻拦妈妈触碰蔚椋:“小蔚他内向,不用刻意招呼。”
送的礼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蔚椋会跟着一起来,容子倾要给好大儿树立正确的社交好榜样,他甚至都不会带礼物。
毕竟……这蓝星不正常,而眼前的这些“家人”,显然也不对劲。
蔚椋在临出门前,被容子倾教了一通上门的礼节,他一一叫了人,穿上拖鞋不再说话,乖巧地跟着容子倾进了屋子。
两人相依坐在沙发上,容家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跟他们说话,很热络,也让人很不习惯。
容子倾怀疑他人生每一场缺席的庆祝,似乎都在这一时刻集体爆发了。
这场面荒诞得可笑。
或许他曾经带个女朋友回家,也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但很可惜,他这次带回来的是男朋友。
他的家人没道理一副见怪不怪,稀松平常的模样。
容子倾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脸色十分冷淡。
他们问:“哪儿找来的男朋友啊?”
容子倾就面无表情地答:“学校里拐的。”
家人们乐呵呵:“大学里才有真感情,小蔚几岁了?看着脸嫩。”
容子倾把玩着蔚椋的手,回:“十八岁,高中里拐的。”
家人:“……”
他一副道德败坏的人渣样子,让这话题有点聊不下去了,家里人尬了尬,还是容爸爸说:“哈哈,男人嘛,都喜欢年纪轻的,挺好的,小蔚这不都成年了嘛。”
容子倾道:“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十六岁。”
家人:“……”话要被聊死了。
蔚椋坐在容子倾旁边,感觉到道侣心情不好,侧过头去凝望好半天,可惜始终没得到一个回应。
他干脆直接上手,抱住容子倾的后腰,脑袋搁在道侣有些僵硬的肩膀上,就像在家里安抚容子倾时那样,问道:“容子倾,要亲亲吗?”
他没什么羞耻心,依靠得也很自然,那张漂亮的脸蛋蹭在容子倾颈侧,活脱脱一个男版小娇妻。
再搭配上他的“年龄”和“恋爱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踏入社会的成年人,对未成年使用了什么非法诱拐手段,并且还有什么不良play。
家人:“……”笑不出来了。
蓉妈妈端着水果出来,道:“吃水果啊。”她无知无畏地问道,“小蔚家里人呢?”
容子倾轻轻摸了摸蔚椋的手,道:“都去世了。”
家人们集体倒抽一口冷气:“……”真的没有什么不良play,非法关系吗?!
好在这尴尬的话题,也很快就被跳过,家里依然欢声笑语,没一会儿,他们又开始问蔚椋的学业。
容子倾:“辍学了,我养着他。”
家人们:震撼一百年.jpg
容子倾不断在家人们日常的问话里,投下邪恶违法、道德沦丧的炸弹。
但任由他怎么甩脸子,说些匪夷所思,三观炸裂的事情,家里人都能很快跳过糟糕的话题,帮他粉饰太平过去。
容子倾突然觉得这场对话索然无味,他起身从沙发上离开,道:“我带小蔚去房间,吃饭叫我。”就拉着蔚椋走了。
三居室的家里,容子倾最初是和大哥容子远一起住的,后来容子远结婚成家了,这间房就变成他一个人的。
屋内有张老旧的上下铺,还有一排书柜和一张写字桌。
容子倾关上门,带着蔚椋坐到下铺边上,浑身竖起的尖刺瞬间软了下去,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趴进蔚椋怀里。
“好假……”他闻着蔚椋的体香,闷闷道:“太假了,他们根本不是这样的。”
蔚椋伸手搭上容子倾的背,听到剧烈的心跳声伴随着苦闷的情绪从道侣胸口传出,他咕噜咕噜,问道:“要亲亲吗?”
“不亲。”容子倾连吐槽蔚椋乱发吻瘾的心情都没有,脑袋拱了拱,又往蔚椋的怀里钻。
他嘀嘀咕咕起了自己憋在心底不得不说的话,反正他知道,蔚椋总会听的,不论是否能听懂。
“我爸妈很传统的,大学之前耳提面命不能早恋,二十岁一到就把我们压去相亲,我哥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小殊也差不多,但她对象是自己找的。”
“他们不可能接受儿子是同性恋,更别说我刚才还那样说……”
他苦笑一声:“我都怀疑他们会大义灭亲,报警把我抓起来。”
“没准他们现在就在说我坏话,指责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没有。”蔚椋轻轻拍他的背,把他拍得很舒服,语调也缓缓的:“他们没有说话。”
容子倾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唉,我知道,他们不会说这些,他们……”
他垂着眼帘,沉沉出了口气:“都是假的,这个世界的他们只会顺着我的话,捧我夸我。”
“其实都是假的……”
蔚椋道:“没有。”他小小地,轻轻地亲了口容子倾的发顶,“他们没有说话,他们就坐着,没动。”
容子倾头顶感受到一点点痒意,随后他汗毛一竖:“没动?他们没动?干坐着?!”
蔚椋点点头:“一动不动。”
容子倾这下时真的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当即坐起了起来,将神识铺开,窥探一房之隔外的景象。
只见屋外的欢笑一堂,有嗑瓜子的,有看电视的,说话声就没断过。
“就让老二和小蔚在屋里休息会儿,小蔚这孩子不容易,咱别吓着他。”
“我再去烧两个菜就能开饭了。”
“妈,我来帮你。”
容子远的老婆说着进了厨房,沙发边围坐着的几人又插科打诨起来。
和蔚椋说的一动不动完全不一样。
容子倾被吓得够呛,缓了口气,又问道:“你,现在看他们还不说话不动?”
蔚椋道:“明心静气。”随后捏了个清心咒套给容子倾,这是在詹乐人一战后他新学的,“在你探出神识后,他们便动起来了。”
容子倾刚缓下的气,又是直接提到了喉咙口,但动荡的心神很快被咒术压住。
他捏着蔚椋的手,瞳孔都在微微颤抖:“那我,我现在收回神识……”
他咽了咽口水,道:“你把你看到的,送进我识海里。”
“好。”蔚椋应了一声。
容子倾收回他的神识,随后蔚椋所见的画面就在他眼底展开。
屋外本还生龙活虎的人群,在容子倾的神识离开后,立马如同蜡像一般停止运动,不言不语;插着水果的牙签滞空在唇边,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定格,电视机的画面停止、声音消失,就连水被里的茶叶也停止漂浮。
容子倾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这个世界,果然,完完全全是假的。
甚至离开他,就会停摆!
他沉沉呼吸几下,浑身都在发抖,哪怕他知道他的家人和这个世界都似乎有点问题,也绝对没想过会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
蔚椋的状态一如往稳定,他感知到容子倾极度的惊恐和慌张,又捏了两个清心咒套上去,随后将道侣抱在怀里,问道:“害怕?要回家吗?或是回云水界?”
只要容子倾点一下头,他就立马缩地成寸,破碎虚空离开。
被询问和保护的人没有点头,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自然要着重调查,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
他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需要缓和一下情绪。
蔚椋见容子倾不想离开,便换了个方式安抚,用自己体温偏低的脸,贴上容子倾被吓白的脸庞,问道:“要亲亲吗?”
容子倾的视线转向蔚椋,一门之隔就是一群不知名的东西伪装成他的家人,在伺机而动。
世界也似乎问题重重,可这间小屋却是安全的,因为有蔚椋在。
容子倾颤着声道:“亲。”然后他就偏过脑袋,含住蔚椋的唇瓣,细细地,慢慢的亲了一小会儿。
这不像是一个吻,容子倾不太投入,牙齿和舌头都磕磕绊绊的。
他只是想和蔚椋更靠近一点,做一些亲密无间,确认彼此真实的举动。
仿佛这世上唯一真实的两个人,在报团取暖。
又或者蔚椋是不是真实的,正常的,此时此刻也不重要了。
有蔚椋在的地方,容子倾就能感到安全与稳定。
唇瓣分开后,容子倾识海内的“家人”依然一动不动,他擦了擦自己的嘴,终于觉得缓过神来了。
他双手放在自己的膝头,握了握拳,然后重重锤了一下,大声道:“我要吃水果,能帮我拿点来吗?”
这话要是放正常的蓝星上说,哪怕是他六七岁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搭理。
但现在,他的声音传出去后,客厅里的人依然一动不动,容妈妈却突然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盘……修真界的灵果?!
刚好是容子倾最爱吃的那种。
容子倾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着她妈妈端着这盘蓝星上不生长的果子穿过客厅,一步步走到他们门外。
随后房门被打开,外头的人群映入容子倾眼底,一瞬鲜活,欢声笑语依旧,容妈妈把水果递过来,道:“来了,拿去吃吧。”
容子倾接过盘子,上面明晃晃放着的还是灵果,他和蔚椋储物空间里就存了不少。
他思绪流转,快速点了点他们身上灵果的存量。
一个没少。
他妈妈端出来的这盘,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容子倾额头冒出冷汗,道:“妈,这什么水果?我怎么之前没见过?”
容妈妈摆摆手:“不知道啊,我也是瞧着新奇才买回来的。”就关上门出去了。
然后在蔚椋传来的感知里,他妈妈就一直以关门的姿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第93章 世界的真相 镜花水月,酣梦一场……
这画面哪怕容子倾心里有准备, 看着也觉得心里发毛。
他尽量忽视外间的诡异场景,沉下心来端详手里的灵果,
平日里最爱吃的果子, 出现在绝对不该出现的地方, 似乎就连外形都变得有些诡异,却又怎么瞧, 怎么觉得熟悉。
他用手指怼了怼蔚椋,道:“怎么像是你切出来的?”
蔚椋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容妈妈处理灵果的方式确实与他十分接近,就连籽都撇干净了, 保证容子倾能一口一个, 吃得舒心。
他皱着眉头道:“不是我切的。”他点了下灵果的切口, “这上面没有寒渊的剑气。”
容子倾:“……”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不该奴役剑修的灵剑做切水果这种破事了。
但显然蓝星上突然冒出灵果,且灵果的切片方式还和蔚椋一模一样, 肯定是有bug的。
他盯着水果沉思了许久,觉得这灵果有可能是从蔚椋的意识里冒出来的。
“两两……你难道不觉得外面的人都一动不动的, 很奇怪吗?”他略作思考后,这么问道。
蔚椋:“。”
他卡壳了下, 仿佛刚刚才思考起这个问题, 过了会答道:“既然你说过这世界有些问题, 那他们站着不动……”他不确定道, “应当,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容子倾痛苦扶额:……
#两啊,不要把所有诡异的事情都合理化啊!#
#前面还和你谈天说地的人,离开视野就一动不动, 难道不奇怪吗?!#
他现在有点怀疑,如果蔚椋的神识之前没有铺开,容妈妈的拿进来的水果,可能就是蓝星上的水果,而不是这些。
这世界上所有人所有事的行为和运转,似乎都受到他和蔚椋潜意识的影像。
容子倾皱着眉头,心里冒出一点猜测,深深吸了口气,站起来,道:“蔚椋,走,我们去做个试验。”
这个家里虽然哪儿哪儿都是问题,但他和蔚椋身上的疑点,并不局限于这么小一块地方,它是世界性的,甚至是牵扯到三千世界的。
只调查这里,已经不够。
容子倾几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站在窗沿边,回过头向蔚椋伸手,道:“御剑吧,剑君,带我去城市里最高的地方。”
蔚椋握上容子倾的手,手掌刚刚交握,容子倾就一跃而出,从狭窄的室内投入阳光之中,一头旁人无法看见的乌黑长发闪着湖水般的光泽。
寒渊立即被召出,蔚椋踩上剑身,双手揽起容子倾,两人稳稳地相拥之后,便御剑直上。
小区内的人群因他们的出现而鲜活地行动,又一瞬被抛在身后。
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容子倾之前带蔚椋来玩过。
蔚椋记性极佳,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栋建筑,两人一同在最高层着陆。
容子倾双脚踩上屋顶,这栋建筑实在太高,空中气流强劲,以至于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在摇动,而更远的地方,是城市规划整齐的道路,与一栋栋高矮林立的建筑。
他从未试过以这个角度俯瞰他的家乡。
人群被过长的距离拉成一个个蚂蚁般的小点,但以容子倾如今的视力,也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表情五官。
收回视线,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容子倾随手指了一处,道:“蔚椋,你一直往前飞,不要转弯,不要回头,试试看,你会飞到哪里。”
如果这个蓝星依然是圆形的,那一两天后,蔚椋就会再次飞到这里。
他又道:“把你看到的画面,送到我的识海里。”
蔚椋点点头,他不问容子倾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他这一去会需要多久。
但他知道容子倾想做的,总是对的。
“好。”
只是既然要离开容子倾远行,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蔚椋吃一堑,长一智,这回谨慎地提前布下剑阵,并将他们所有的防御法器都充满灵力,在容子倾身侧展开。
如此一来,就算是合体期的大能来此,也能抵挡一些时间。
蔚椋放下心来,临别前,他又仔细盘算,分别的时间也许会超过半日,他喉结滚滚,凑近道侣,申请道:“想亲亲。”
容子倾粲然一笑,皓齿明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亲亲狂魔想要亲亲,恒河里!#
他送上唇舌,在百米高空上,踩着摇晃的地面与蔚椋接吻,像在云端上跳了一支舞。
唇分,容子倾拦着蔚椋的肩膀,笑道:“亲了有半小时了,蔚剑君的吻瘾解了没?”
蔚椋喉结一滚,立即摇头,然后一顿,很勉强地点点头,道:“回来再亲,还想亲亲。”
容子倾没忍住又笑,和蔚椋挥手道别。
身高腿长的剑修,就穿着现代服装,踩着灵剑飞远了。
城市的高空投影也随着蔚椋远去,没入他的识海。
道路和高楼大厦无限向外延伸。
城市在蔚椋的眼中是静悄悄的,死气沉沉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偶尔在他们曾经出没过的地点,会出现一些矗立不动的人群。
每一张面孔,都能与容子倾记忆中曾擦肩而过的路人对上。
容子倾抬手碰上面前的顶楼围栏,指尖插入网格,轻轻松松把铁栅栏撕开一道缺口。
他沿着建筑的边缘坐下,双腿垂荡在空中,周身笼罩着这个世界无法窥测到的汹涌灵力。
随后,他闭眼,神识向着蔚椋离去的方向铺开。
识海内死去的城市,在被他的神识覆盖后,当即恢复活跃。
鸟儿开始鸣叫,车辆奔涌如龙,蚁点般的人群或聚或散地走动,孩童尖叫着撒欢,闺蜜手挽手压马路,环卫工人沿着街道清扫……
这个蓝星,因他的意识而复活。
这样接近神明力量的活化,随着容子倾的神识耗尽而终止于某条街道。
道路的这头欢声笑语,另一边蔚椋在他识海中的投影,空无一人,只剩死城。
而更远的地方,蔚椋依然在向前飞行。
少年剑修是最好的执行者,他从不质疑容子倾的决策,也不会对远方无尽的目标产生怀疑。
随着越飞越远,他所在的方位,已远远超出容子倾曾经带他游玩过的地界。
延展的的道路不再清晰,越来越多的地方成为一片混沌的空地。
只偶尔会冒出一个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黑雾中,到最后,蔚椋已成为飞在混沌中的一抹白影,城市、人群甚至天地都无影无踪。
像是蔚椋飞进了某处深渊,某个虚无的地带。
这场面太过压抑,容子倾有好几次心态不稳,甚至想发送传音,让蔚椋折返回来,但看着蔚椋稳定的状态,他又按捺下心绪,在识海中静静等待远方道侣的探索。
约摸大半夜过去后,容子倾突然在星空下站起身,眺望蔚椋所在的方向。
在他的识海里,蔚椋终于停滞了下来。
在相隔万里的他们前方的,出现了一面通天彻地的黑色高墙。
汹涌的魔气与威压汇聚成一道无法前行,呈包裹型的壁障,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让容子倾感到天神降临一般的骇然与畏惧。
这是一面“阵壁”!-
一天后,容子倾和蔚椋回到他们的出租屋。
小小的一居室简陋而温馨,经过一个月的同居,已经像他们执天宗的洞府一样,到处都是两个人的痕迹。
鞋柜里放了几双新买的鞋子,拖鞋也成双成对,蔚椋一进屋就像天*精灵一样,不用容子倾指挥,主动用灵力将灯、电扇、电脑、窗户全部打开,还顺带关了防盗门。
两人走进卧室,床边的小椅子上堆着他们的睡衣,蔚椋拉上窗帘,为他和容子倾一键换装,随后道侣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他们此前在这里睡了很多个夜晚,接过很长时间的吻,会一起靠在床头刷手机,也会吃着奶茶和冰激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知不觉间夏天都来临了,窗外响起知了声,屋里的床铺也换了软软的凉席,风扇成日成夜呼呼地吹。
天气不算炎热太过,至少以容子倾和蔚椋的体质,很难在这样正常的气候里感受到酷暑严寒。
但既然他们两个人是在“生活”,那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床铺清凉的席子和风扇呼啦啦的白噪音,就是组成日常的一部分。
哪怕容子倾早有猜测和预感——这个世界是假的。
此刻躺在床上,脑袋搁在软软的枕头上,容子倾可以看到天花板上有一点点老房子特有的脏污,像是霉斑或者是蚊子血。
他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很少会专门抬头看,但应该是潜意识记住了这些,所以天花板上的脏污也呈现在这个虚假的蓝星里。
他翻了个身,八爪鱼一样抱住躺在他身边的蔚椋,冰灵根的修士体温偏低,像个凉凉的水抱枕,贴着很舒服。
闭着眼睛,耳边就是蔚椋稳健的心跳声,偶尔还有吞咽发出的轻轻“咕噜”声。
应该是亲亲狂魔憋了一天多的吻瘾,正在偷偷地发酵。
容子倾对此心知肚明,但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躺了很久,才闷闷道:“蔚椋,我已经弄明白,这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了。”
蔚椋并不意外,容子倾向来聪明,任何难题到了他聪明的道侣手里,都会迎刃而解。
他被满满当当地抱着,脑袋一如既往地放空,只想着容子倾什么时候会兑现临别前答应他的亲亲。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容子倾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就是有吻瘾,一旦容子倾空闲下来,他就想贴着亲亲。
可惜眼下新的话题已经打开,显然一时半会,他和容子倾无法进行亲亲日常。
蔚椋只好“咕噜”两下,用手搂紧了怀里的人,发出小电报响应。
“。”
声音不情不愿,带了点欲求不满的委屈和隐忍。
容子倾轻轻笑了一声,脑袋搁在蔚椋的心窝窝里,嘴唇翕动了下,轻轻地道:“我想,我多半真的快要死了,或者我已经……”
“已经死了……”
蔚椋道:“哦。”
容子倾的语气不算太严肃,他的反应也稀松平常,因为这话不是蔚椋第一次听容子倾说了。
因此他安抚起来也很顺手,下巴贴住容子倾的额头,双臂将怀中人圈好,轻轻地拍,清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尽量压得柔软:“你之前猜测过这世界是你的黄粱一梦。
“但你早已否决这个猜测,无需担心。”
他想到今日所得,又道:“我们今日还发现了阵壁,证明我们此刻定然在某个阵法之中。”
说到这里,他一愣,淡然的表情骤然凛冽,道:“是阵法之外,你有危险?”
容子倾看着他突然正经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一酸,眼眶有点发热,他笑道:“都想这层了?我们两两长大了,变聪明了呀。”
蔚椋向来喜欢被容子倾夸,此刻却因为发现容子倾似乎面临危险,半点夸夸都听不进耳中,连吻瘾也给吓没了。
——他们既然身在阵法之中,不管是什么阵,从来都是入阵者在阵中滞留的时间越长,便越发不利,生机渺茫。
他行动力素来超群,懒怠和暴起之间,唯一的衡量标准就是容子倾和他的生死存亡。
既然猜到阵外的世界或许危机暗藏,他便一秒都等不了,顷刻间便两手一抄,抱着容子倾跳下了床,寒渊也被他召唤出握在手里。
“走,我们去破阵!”
容子倾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蔚椋扛上了肩头。
#甚至都不是公主抱!#
他的腰卡在蔚椋肩膀上,脑袋直接垂到蔚椋的背后,肚子被压得难受,可见他的男朋友是真的急眼了,生怕他会香消玉殒,随手抄起重要的“家当”就要跑去破阵。
容子倾忙叫道:“唉,停停停,等等!你先别急,放我下来!”
蔚椋平时最听容子倾的话,现在却像脱缰的野马,压根不听指令。
他几步走到窗口,道:“十万火急,容子倾。”
想到道侣可能遭遇危险,他就道心动荡,手掌扶上了窗沿边,已准备跳窗御剑:“必须尽快破阵,你不能有失。”
容子倾哪知道蔚椋会被这个猜想激成这样,他叫道:“停停停,你就没想过这世界其实是你的黄粱一梦吗?”他风中凌乱地扒拉住窗框:“你如果真的破阵出去,我就没了!”
蔚椋闻言心跳一滞,然后又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阵法之中,不是我的梦。”
#这时候怎么思辨能力突然升级了?!#
直觉派恐怖如斯,平时脑袋放空,一旦发生险情,全身上下所有的技能点都会叠加到智慧上吗?
容子倾道:“也许这个阵壁也是你的梦呢,你的重生难道不比我穿越更像黄粱一梦?”
蔚椋向外冲的动作停了下来,视线缓缓从窗外收回,这才把容子倾转了个向,好好抱在怀里,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是说,重生以后的一切,是我死前的幻想?”
他的喉结滚了下,但这回是因为嘴里的干涩,而不由自主地吞咽:“你也是,我的幻想?”
蔚椋对这个说法瞬间信了十成十。
因为容子倾曾很多次地对他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穿越和重生。
如果这个世界其实是他的死前幻想,那一切就合理了。
上辈子他有诸多遗憾,因此他才会有机会“重生”,回到退婚前的节点,得以在一切未开始前弥补遗憾。
他在“这一世”里保护容子倾,与容子倾结为道侣,也品尝到梦寐以求的亲吻,和容子倾的喜爱。
当的上真正的黄粱一梦。
原来这一切,是他“上辈子”他死前的幻梦?
如果他都进入了濒死的状态,那真实的容子倾一定早就死了,他要是离开这场梦,他就再也见不到容子倾了!
容子倾见蔚椋完全呆愣住的模样,知道他这下是把人彻底唬住了。
他捏了下蔚椋的鼻子,叹气道:“你这个小笨笨,怎么我说什么都信啊?”
他好笑又无奈地解释:“就凭你这空荡荡的小脑袋瓜,这世界要真是你的死前走马灯,怕不是只有你和一个智障版的我,两个人存在?”
蔚椋眼睛微微一亮,心情顺着道侣的话瞬间暴雨转晴,刚才突突跳的那颗心,也重新安定下来。
容子倾说的对,他对除了容子倾之外的人事物的关注和感知都很低,如果这真的是他死前的黄粱一梦,那世上只需要有他和容子倾就够了。
对他而言,这已是最美好的梦。
至于为何是智障版的容子倾,他怀疑是容子倾在说他是小智障,总之,这不重要。
蔚椋用那对发亮的眸子凝望容子倾,确认道:“所以你是真的。”
容子倾笑道:“对,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
他抚了抚蔚椋的脸颊,目光柔软,又带着一点哀伤,道:“我们是这世上唯二两个真实的人。”
“坐在床边,慢慢聊吧。”
他从蔚椋放松的怀抱里一跃而下,牵起小男朋友的手,往床边带,边走边道:“蔚椋,我想教你自己推导出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得多想想,多动动脑子。
“我的两两好大儿是很聪明的。
他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以后的路,就真的,没有我陪着你了。”-
道侣二人间的氛围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两人交往至今,几乎没有闹过什么矛盾,日常相处无外乎是腻腻歪歪、亲亲抱抱地塞狗粮。
此刻他们对坐床上,手指虽然也勾连地交握着,却因为双方情绪不高,而有些冷场。
毕竟容子倾……似乎真的快要死了。
蔚椋难得情绪有些失控,前面没忍住哭了,眼泪一串串地落,要容子倾给个说法。
容子倾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安抚了蔚椋好久,始终没有透露谜底。
他坚持让蔚椋自己推导出正确的答案,而他会负责引导与教学。
屋内的电扇无忧无虑地运转,发出规律的“呼呼”声,就像之前的每一天日常。
容子倾揉了把自己酸涩的眼眶,用平静的语调开口,道:“两两,有什么头绪吗?”
蔚椋低垂的视线抬起,眼睛红红的,还莹着泪光,带着满目忧伤和懊悔望进容子倾眼底,道:“我们是在封应的阵法里?”
他拳头紧握,手背青筋凸起,悲痛道:“我……没能在那时救下你。”
容子倾:???
要不是蔚椋突然提起来,他都已经忘记这茬了。
封应布杀阵差点弄死他,那是才一个月前的事啊,他和蔚椋身上的疑点,从更早的时候起就有了啊?!
蔚椋的记忆是只有七秒吗?
还是封应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让他只记得这么一茬和阵法有关的经历了?
这下容子倾也终于体会了一把学霸教导学渣试题的痛苦。
#好大儿的头脑,到底是怎么简单到这种程度的?#
容子倾感觉自己小脑也要跟着智障老公一起萎缩了,他试图分解脑袋空空的学渣的思考方式,试探道:“嘶……你难道不觉得,你的重生,还有我的穿越,不太合理吗?”
蔚椋迷茫地眨眨眼,道:“你说不合理,定然是不合理的,嗯……”
漫长的沉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显然站在他的角度,他压根没弄懂不合理的点在哪儿。
蔚椋就是这样的性子,哪怕天上突然掉馅饼,他都会毫不奇怪地用嘴去接,并且还多拿一个带回家给老婆的超级天然系……
容子倾:“……”难怪,难怪啊!!!
死鬼老公连重生和穿越都能自动合理化,那在蔚椋的眼里,还有什么是不合理的?!
容子倾任重而道远,像个托孤的老父亲,长叹一声,道:“唉,小笨蛋,现在开始,你要试着质疑所有他人不常做的,也很少有人经历过的事情。
“举个例子,就好比之前你想要和闻千寻融合,这显然是不合理的,你也差点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你以后还会一个人面对很多这样的阴谋,也可能会有比你更武力值低,但更阴险的人想要害你,你不能再傻乎乎地被他们算计了,笨宝宝。”
他怜爱地捏起蔚椋的手,放到自己脸庞边,贴了上去,很担忧,很虔诚地闭眼。
“我希望你将来能走很长很长,很远很远的路,成为一剑动九州的天才小剑修。”
“所以,再多怀疑一点,多思考一点,好吗?蔚椋,试试看吧。”
蔚椋的眼眶更红了,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到他会失去容子倾,就觉得心里空空的,血液也凝固住了,本就迟钝的思维变得更加滞涩。
不想思考,不想学习,只想和容子倾永远在一起。
他哑着声,倔强道:“我们身上,有道侣契约,你若不在,我不会独活。”
容子倾之前好不容易撑起的坚强被这句话瞬间瓦解。
可哪有什么道侣契约,就连道侣契约,也是虚假的,等蔚椋离开阵法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道侣契约的束缚了。
一年之前,容子倾还想过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和蔚椋解除道侣契约,现在却觉得这玩意儿像是长在了他的肉里,长在了他的心里。
没有这个契约,他就是不完整的,没有归属的灵魂。
可这个东西,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
容子倾的眼睛瞬间湿润,晶莹的液体汇聚成球,要落不落,他抹了下自己的眼眶,软乎乎地骂道:“笨蛋,你这个笨蛋两两……你这个两辈子的傻瓜,笨蛋……”
他一边骂,一边重重抽吸一下,稳定了下情绪,又哑声哄道:“你再想想,你能想明白的。”
“从这里开始吧——”他颤抖着唇瓣,压抑住心底的酸楚,给出提示:“你之前好几次用出超越金丹、化神的力量,是为什么?”
蔚椋抿着唇,又沉默了很久,才败阵下来,认命地遵从,道:“好,我想想。”
他瘪着嘴,又道:“要抱抱,边抱边想。”
这稚气的模样弄得容子倾哭笑不得,他抬起身子,扑进了蔚椋的怀里,让两人严丝合缝地抱在一起。
“慢慢想,不急的。”
“嗯。”蔚椋被话语和拥抱抚慰了,双手圈着道侣的腰背,勉强沉入思考。
“我们如今在阵法之中,一切既然不是你我的黄粱一梦,便是阵法的规则融入阵内世界的天道,刻意给予我‘强大’。”
“嗯,对。”容子倾鼓励地拍拍他,又道:“这个阵法内形成的世界十分逼真,几乎算是一个真实的小世界,有自己独立的运转规则。
“它不偏爱阵中的任何生灵,偏偏给你和我方便,这是为什么?”
蔚椋顺着这个思路考量,微微蹙眉,道:“因为你我是阵中唯二真实之人,它无法操控我们,又要迷惑我们。”他心头微微一动:“这是一个幻阵。”
幻阵在修真界中种类和分支繁多,但内核总也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通过阵内的幻境,让入阵者深陷其中,流连忘返,从而达成消耗和杀戮的目的。
容子倾点点头,蔚椋便继续推导:“幻阵与黄粱一梦大同小异,它让我们所求皆得,沉溺美好,阵外的本尊便会被不停消耗,直至死亡。”
蔚椋在阵法里圆满了上辈子的遗憾,容子倾在这个阵法里,也过得无比舒心,甚至蓝星“讨好”他到了让世界变成恐怖剧场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驻留在这场“美梦”里,设下的陷阱。
黄粱一梦的猜测其实也不算太错,在这场梦里如果待得太久,被消耗尽了神魂,那阵中人也就真的死了。
容子倾道:“对,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阵法的类型,你做的很好。”
他轻轻夸了一声,又道:“那接下来,我们把这个阵法的疑点,全都拆分出来,一个都不要漏。
“其实更早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这是幻阵的。”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蔚椋粗心大意,容子倾身在阵中这么长的时间,在没见到阵壁前,也没能揣摩出世界的真相。
但他比起蔚椋有天然的劣势——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对修真界中一些细微的不合理之处,会因为带着作者的视角观察,而不太缜密。
他相信蔚椋以后能做的更好。
于是两人一问一答,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以唯二不受“天道”掌控之人的身份,一点一点拆除身边的种种疑点,也推演出世界的真相——
这个阵法十分强大,也十分逼真,阵内云水界的一草一木、每个生灵都能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其逼真度已接近一个真正拥有天道的小世界。
幻阵中的云水界没有一味迎合蔚椋和容子倾这两个阵中人的期盼,而是让每个生灵都鲜活地存在着。
每一个与他们交互的对象,若非触及到他们心底的渴望,不然就会按照本来该有的人生轨迹前行。
就好比颜以则的过往,虞醉归与詹乐人的关联,水月魔尊、闻千寻、蔚椋的关系……
这些对容子倾和蔚椋而言无足轻重,甚至有些事件让他们感到烦扰,它们理应不该出现在一场功利性的夺魂美梦里。
而这些称不上美好,也不至于让人厌恶的旁枝末节之所以存在,之所以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阵法内的万事万物,都依照着真实的云水界而运转。
这些事件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布阵者在截取天道的时候,把它们整个拷贝了进来。
因此蔚椋身上的有关水月魔尊的阴谋也多半是真实的,之所以要推导出阵内世界的异常,也是因为这点容子倾需要让蔚椋知道,这样破阵之后,蔚椋才能做出反击。
而阵内蓝星的种种异常,也和阵法内的“规则”或者说“天道”有关。
对于一个幻阵来说,能够将一个接近真实的天道复刻进来,已经是通天之能,如果想要在阵法里演化出真正的三千世界,那绝对不是这个次元里的生命体能做到的事。
因此蔚椋带着容子倾破碎虚空回到的“蓝星”,才是真正的,赤.裸裸的虚假的世界。
这个虚假的蓝星不基于“天道”或者说“规则”而存在,布阵者从未了解过蓝星,自然也不可能拷贝蓝星的天道进他的阵法,因此阵内的蓝星只能依托容子倾和蔚椋的想象生成。
蔚椋那过于贫瘠的想象,和对所有异常无动于衷的性格,便成为阵法搭建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容子倾的思绪是鲜活的,合理的,被他所感知到的蓝星,总是生机勃勃。
而蔚椋不在意这些,哪怕成千上万的木头人站在他的眼前,没有杀气,就不会产生危机,对他而言就无需多投注一瞥。
于是城市和容家人在蔚椋的识海里,就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定格画面,只有容子倾的神识扫过他们时,阵法才会为了达成容子倾心目中“合理”的判定,让这些人依照容子倾的潜意识活动起来。
如果他和蔚椋没能穿回蓝星,阵内的云水界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就连“讨好”他们,也做得合情合理。
所幸这个阵法不够智能,阵法的主人也无法实时对阵内场景进行操控。
否则他们未必会被允许破碎虚空来到蓝星,来到这个没有“天道”维持逻辑的世界。
这才导致如今的蓝星这么赤.裸,这么疯狂地讨好他们,几乎把“有鬼”两个字写在了明面上。
容子倾因此产生强烈的怀疑,驱使蔚椋沿着一个方向前行,最终找到魔气四溢的阵壁。
也勘破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容子倾轻叹一声,道:“现在,你能猜出来,我们是什么时候落入幻阵的吗?”
——两人共同沦陷的阵法、具有通天之能的布阵者、满是魔气的阵壁……答案其实昭然若揭。
蔚椋低垂着视线,双手在容子倾的肩膀上缓缓收紧,声音干涩,道:“入此阵中,若镜花水月,酣梦一场;破尽虚妄,始见生门。”
这是他曾经在水月遗府阵法前的石壁上,看到的一行小字。
第94章 临别前的私心 容子倾需要一场狂欢,把……
蔚椋的声音很轻, 几乎像是在喃喃。
身上的所有力气也仿佛被这句话掏空,让他呆愣愣地沉下脑袋,额头无力地抵住容子倾的肩膀。
方才聪慧的道侣教了他很多, 也让他明白了很多。
他亲自推测出阵法的规则、幻境的破绽, 也想到了他们入阵的时间和地点。
可不知为何,蔚椋只觉得自己想得越多, 就拥有的却越少。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这次的推测,是错误的。
容子倾沉默地簇拥着蔚椋,方才还舌灿莲花,不停说着鼓励和诱导的话的人, 这会儿也突然语塞。
许久, 他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声应答。
“嗯。”
水落石出般的一声, 也彻底把蔚椋拉进了上辈子那场绝望的坠落。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平白无故的重生,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一切都是阵法为了耗尽他们的生命,而编织的美梦。
那时他和容子倾穷途末路, 相拥落入阵中,先后闭上眼睛。
随后他便在百年前醒来。
竟不是回到了百年前, 也不是重来一世,而是他们落入了幻境。
阵内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以至于他和容子倾都信以为真, 以为这是他们重新开始的第二世, 却没想到这些幸福和欢愉全是假的, 是为了夺走他们的性命而放出的诱饵。
容子倾说的是对的,他是个笨蛋,如果他能多思考一点,能更早地意识到这一切……
蔚椋迷茫地想:那又能改变什么?
阵外的容子倾还活着吗?他还能再见到活着的容子倾吗?
“容子倾。”他下意识地呼唤, 像一只绝望的困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不要离开我,你不会死的……对吗?”
他的脑袋不断下滑,双膝顶在容子倾的怀中,不知不觉间缩成很小一团,白色的长发裹着他,落在容子倾的双腿上。
他像一个祈祷的信徒,趴伏着,跪拜着寻求他聪慧的、强大的、温柔的神明的眷顾和解答。
蔚椋知道自己还能出去,还能离开这个阵法,可出去后的容子倾呢?
他要去哪里找他?
风扇还是呼呼地吹着,像是某种稳定的旋律。
屋内又响起一轮哭声,少年剑修的低呜被压在被褥里,听着不太清晰,又十分凄楚、无助。
容子倾红着眼眶,将双手搭上蔚椋的肩头,俯下身子,趴在痛哭爱人的背脊上,从被拥抱的人,成了给予拥抱的人。
身下的人儿沉甸甸的,又仿佛那么柔软而弱小。
蔚椋不舍得他,他难道就舍得蔚椋,舍得这一年的相恋相伴吗?
容子倾眨了眨,两颗晶莹的水珠也从他的眼里溢出,敲上蔚椋的白发,他哭的没什么声音,却同样苦涩。
这个真相对他们俩而言,都太苦了。
比这是他和蔚椋的黄粱一梦还要苦,至少在梦里沉沦,直到死亡降临前的那刻,他们都将永远相伴。
而阵外的世界,容子倾或许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还吸附在阵内,直到“一年后”那个节点,那个或许是蔚椋也将死于阵中的节点,一同消亡。
又或者,阵外那个破破烂烂,寿数将尽的容子倾还没死,那他和蔚椋依然要面临一场生死离别。
在阵中,在阵外。
他总是会死。
容子倾对此有些遗憾,但也不太多,幻境的世界说来也算是给了他一场真正的黄粱一梦。
他或许是因为神魂太过虚弱,记忆在阵法里也出现了退行,并不像蔚椋那样具有“上辈子”的记忆。
但从蔚椋的记忆里,他也能看出,上辈子的自己活得并不好。
——在修真界没有安身之本,在容家过得跌跌撞撞,就连喜欢的人也要为他人而死。
而如今,他在阵法里和蔚椋两情相悦、结为道侣,和闻千寻成为好友,也与笔下的角色们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羁绊。
这对一个作者而言,已是最美好的一生。
他没有太多的遗憾,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舍得,也有一点点的,不放心。
往后的路,没有他陪着蔚椋,真实的修真界那么险恶,蔚椋独自一人,又该怎么办?
因此容子倾在猜出真相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他想尽可能让蔚椋懂得更多,学到更多。
在阵法内多留一刻,就是对蔚椋的力量和神魂多一分消耗,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只能尽可能细致地引导。
他希望蔚椋在接下来的漫长人生里,即使没有他,也能走到很远的地方。
“蔚椋……”容子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拍了拍哭成一团的爱人,低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重生和穿越吗?”
他挤出一声浅淡的笑:“那你再猜猜看,我为什么会穿越来云水界?”
蔚椋闷闷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前面还虚心请教,有问有答的人,这会儿哭上头,犟住了,就又脑子一扔,放弃思考了。
容子倾没忍住,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了,鼻涕泡都冒出来一个,扎在蔚椋的头发上,瞬间被戳破了。
他摸了下蔚椋被他鼻涕和眼泪弄湿的头发。
其实都是假的,这幻境里的,不管是头发还是眼泪,都是假的。
可他和蔚椋日复一日的幸福,也是由这些又真又假的点点滴滴组成的。
——是他和蔚椋的真实。
他趴在蔚椋的背上,轻轻地摇,哄道:“想想看嘛,两两,你可以的,你猜猜看,如果你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可以破碎虚空,跨越时间,你会做什么?”
蔚椋沉重的呼吸声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身子,和容子倾平视,哭红的眼睛里扑朔朔地落下泪珠,又格外明亮。
“我会,来找你。”他目光颤动,一把将容子倾拥进怀里,哑着不成调子的嗓音,道:“我会来找你!我会把你从蓝星带来云水界,对吗?”
容子倾之前撑起的坚强,瞬间被这个拥抱融化,心底潜藏的不甘、不舍、恐惧、憾恨全部被激发出来。
他也紧紧地回抱住蔚椋,狠狠地,放纵地,像是要把他的声音吼进蔚椋的灵魂里一样,大叫道:“对!所以你一定要来找我,要把我带回来!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带我走!带我回你身边!”
蔚椋突然就找回了他的主心骨,又或是重拾了人生的目标,在容子倾的歇斯底里里,蔚椋重重应声:“好。”
——从此以后,他还可以为了找回容子倾而活。
容子倾咧开嘴笑又笑了,很高兴很疯狂地大笑,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和蔚椋有了一个约定,有了一个承诺。
虽然,这也是假的。
他记忆不全,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在来到云水界的前夕,他究竟只是沉沉睡了一觉,还是曾与某个穿越千万年时光的少年匆匆见过一面……
他不知道。
或许阵法里这一别,就是他们之间彻底的永别。
毕竟按照蔚椋的性格来说,他连容子倾笔下的其他“蔚椋”都会吃醋,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寻觅千年万年的恋人推给曾经的自己?
蔚椋骨子里带着原始的野性,他想不到因果循环,也不会对曾经的自己有恻隐之心。
况且古往今来成神成圣者能有多少,他的蔚椋很好,他有信心蔚椋能在修真的大道上走到极远的地方。
可千万年的时间那么长,长到容子倾这个蓝星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届时的蔚椋还会是蔚椋吗?
承诺遥远而缥缈,但此时的他和蔚椋,都需要这一点不可知的未来赋予他们勇气,让他们继续走下去。
走向死亡;
走向前方。
容子倾亲吻蔚椋湿润的脸庞,眷恋地贴着,吻着,不停地用自己的肌肤感知对方的存在,泪水在他们脸上粘成一片,将他们湿漉漉地链接成一体。
“所以,你要变得聪明一点,知道吗?
“以后的路会有点难,但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你是我的天才小剑修,蔚椋。
“我爱你。
“我爱你……”
蔚椋的脸上被落了亲吻,很多吻,他也回应容子倾,说了很多我爱你。
他把容子倾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这些都是他之后将要用来找回容子倾的,必不可少的阶梯与钥匙。
他开始思考,开始感知,他的神识大部分留在容子倾的身上,用他最强大的感官铭刻住道侣的模样,而另一小部分神识轰然展开,神识铺得极远,覆盖到到楼道、小区、城市……
金色的光点在他识海中央照耀,而广袤的蓝星在他的视野的内活化。
无数乱七八糟的行人在城市内奔走活动:有修士、有凡人、动物、甚至有动画片里的奇怪生物;它们斗法、购物、爬行、抢夺、拥抱、相恋……
一切无序而混乱,像是一场怪异的演出。
此刻的他还做得不好,不如容子倾构建的世界那么真实;
可以后,他定会越来越好,就像容子倾期望的一样好,他会成为足以找回容子倾,拯救容子倾的人。
他的神思也在这个瞬间变得无比清明,灵活的思绪让他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泪眼盈盈的白发少年气质骤然一变,目光中的迷茫消散,成了锐利而坚定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地握着容子倾的手跳下床,道:“我们要即刻去破阵!幻阵会吸食修士的力量与神魂,阵内的一年后,就是入阵者全部死亡的时间。”
“我们得现在出去!”
容子倾被拉得一懵,他有些惊讶蔚椋突飞猛进的成长,也对恋人的关切感到温馨与欣慰。
但在他的计划里,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他有一点私心,需要蔚椋陪他完成。
“等下,再晚半天破阵。”容子倾慢慢地从床边站起,湿漉漉的视线和蔚椋齐平。
他抬高双手捧着对方和他一样湿润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上去。
其实当下不该做这个的,蔚椋在阵外的状态也不好,需要减少被阵法消耗,尽快破阵而出。
可容子倾注定要死,他就算破阵而出也没有意义,他只想珍惜这一刻的当下。
“现在,我想和你做.爱。”他说。
“不要双修,不要管元阳、根基,你就陪我这最后半天,我想在死前和你做一次爱。”
没等蔚椋回应,他又重重地吻了进去,前所未有地急切,前所未有地凶狠。
死亡的恐惧成为最好的催情剂,让他恨不得在这一刻把蔚椋吃拆入腹,永远地和自己交融在一起。
他也无比渴望能在蔚椋的神魂和肉.体上留下什么属于自己的痕迹,牙印也好、吻痕也罢。
他只恨自己太过弱小,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留不住。
在最疯狂的念头里,他甚至想给蔚椋打下某种印记,刺青、烙印、伤疤……
可什么都留不下。
这只是阵法里的一场幻梦。
连道侣契约都无法留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蔚椋的海马体里留下一段足够浓烈的回忆,关于他的,关于性的。
容子倾想:他不是什么好人,许许多多的小说里,主角知道自己即将死亡,都会为了让爱人不必伤心而独自离去。
而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做不到那么坚强,那么高尚,在走向死亡前,他只想拥有一场被爱意包裹的狂欢。
他不想这辈子唯一一次恋爱直到仓促落幕,都没炽热地燃烧过,疯狂地交合过。
他管不了蔚椋百年千年后还会不会爱他,还会不会记得他,还会不会来找他。
又或者,他知道,蔚椋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
蔚椋不会因为一次做.爱,而更加爱他,也不因为没有这次做.爱,而更快忘记他。
眼下,只是容子倾这个庸俗的,普通的凡人,在生命即将终结时,给自己放的一场落幕烟花。
浓烈的爱恨,浓烈的恐惧,在极端的时候都会离奇地转化为高涨的情.欲。
容子倾将蔚椋压在衣柜上发了狠地亲,门板的咿呀声和风扇声组成日常的圆舞曲。
他很快就进入状态,甚至有些急躁,随手解开自己身上的锁阳咒后,就从蔚椋的衣服下摆钻进去,从大敞的领口处挤出。
蔚椋身上穿的是一件大开领的衬衫,让他整个人漂亮得像一只吸血鬼,也给容子倾的行为大开方便之门。
敞开的领口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虽然有些拥挤,衣料也被绷到极限,发出缝线断裂的声音,却也让他们在衬衫里贴得更加紧密。
汗津津地,热滚滚地。
容子倾咬住了蔚椋的下巴,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像交.配中的动物,撕咬着甩了甩脑袋,可惜依然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
他看着那片只是红了一点点的皮肤,又温存地舔了上去,柔声道:“解开你的锁阳咒,*我吧。”
蔚椋从来没有觉得容子倾像现在这样难以招架过,像一只发.情的猫,一团纠缠的蛇,在他怀里乱钻乱撞,好像伤心得快要死了,又像是在剧烈地燃烧。
他太清楚容子倾的吻有多美好,容子倾这个人有多美好。
他也不是不想吻他,不是不想回应“做.爱”的要求。
可他不能这么做。
阵外的容子倾也许已经死了,可也许还一息尚存,他必须争取这每分每秒的时间——
破阵,去出,救容子倾!
嘴巴又被激烈地吻住,两人在同一件衣服里贴得很紧,想到他们即将迎来一场历久弥新的离别,蔚椋也感到同样的颤栗。
身体像是在被灼烧,情.欲被无形的物质诱导,他沉着眼眸,双手摸到卡在容子倾脖子后的领口,“兹啦”一声,将它撕开。
纽扣落了一地,衣料也变得破损,容子倾背后一松,两人的身体豁开些许缝隙。
蔚椋顺势按着他的肩膀,将人拉开一段距离,道:“不行,现在不是时候,阵外的你很危险,晚一秒出去,你都会多一份危险,我们得现在离开幻境。”
容子倾脸上一片水痕,他望着蔚椋漂亮的脸,上面满是他留下的水痕,目光却依然清冷。
他心火一下子就起来了,道:“去你妈的!我在外面就是个死人,我已经死了!”
他一把拽起蔚椋被扯坏的衣领往床上扔。
“你出去哪怕把我干成一滩肉泥,抱着我的尸体一千年一万年我都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了!
“谁要和你出去?!我只要在这里,我只想现在要你!”
他的眼眶一片通红,绝望的爱在这一刻又唤醒了彻骨的恨,他恨自己弱小,恨上天不怜他,恨他一世孤苦,也恨蔚椋此刻的清醒与冷静。
他的少年稳定如锚点的爱,现在却像是冷冽的冰,在离别与死亡的面前,都无法被他点燃。
床垫被蔚椋倒上去的动作压得一弹,容子倾知道这是蔚椋没有反抗的结果,否则他根本拉不动这人。
但爱人的驯服没能让他冷静,结合的渴望在他脑海中喧嚣,他乘胜追击跨了上去,拉起身上的衣服往上脱,血红的眼睛在衣料和双臂间侵略性地下瞥。
他压着嗓音道:“立刻和我做.爱,如果你不行,就换我*你。”
他随手把脱掉的上衣扔到床下,线条流利的上半身在急促的呼吸下块垒分明,泪水或是汗水把肌肤洇得湿淋淋的,淌满光泽。
蔚椋自下而上看了一眼,胸膛的皮肤就红了,一路红到耳畔,情绪和气氛具有传染性,更何况他和容子倾在幻境里还有道侣契约传递情感。
在这样浓烈的氛围里,蔚椋也暗暗动了情。
他在容子倾的身上解锁过太多的地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只会盯着嘴看,只想接吻的人了。
容子倾身上的每一处都很美,很迷人,光是脸颊、手掌和腰线就让他沉沦到来不及探索其他区域。
可还是不行。
且不说双修一场半日根本不够,哪怕只是阵内的半日,阵外的一眨眼,蔚椋也不愿拖延。
他勉强压抑住被勾起的躁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排解道侣传递给他的痛苦和绝望。
皱着眉头沉思,直到裤子都快被扒了,他才想到了招,仿照着容子倾从前哄他时的模样,柔柔地抬起手,贴上容子倾的脸庞。
将道侣汗湿的长发别到耳后,蔚椋软了声音,道:“老公,我想亲亲你。”
这样具象化的示弱和安抚无疑是有效的,容子倾恶狠狠的表情当即软和下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素来吃软不吃硬,只要哄一哄,一身的尖刺就变成嫩芽。
容子倾是很爱蔚椋的,如果不是被绝望冲昏脑袋,他也不想在气愤的情绪下做.爱。
这本该是一件美好的、温存的、浪漫的事情。
于是他俯下身子亲吻他的少年,缠绵而珍重地唇舌交缠。
带着彼此气味的呼吸柔和地交错,唇齿相依,仿佛能让他们灵魂也在这一刻彻底交融,永远不再分开。
蔚椋很小心地回吻,有时候激烈,有时候温柔,就像他们在幻境里的这一年,每一天接吻时那样。
熟悉的感受让容子倾眼里的泪水又滴滴答答地掉了出来,他像一只流浪猫一样,发出哀哀的请求:“你就陪陪我吧,蔚椋,就这半天,就这半天……是最后半天了,呜……”
蔚椋一直在哄他,双手轻轻扣着那双不安分的手,唇舌不停地从容子倾的脸上舔走咸咸的眼泪,然后也像容子倾之前啃咬他时一样,很轻地啃容子倾的脸颊。
上方的道侣变得放松,柔软,偶尔会发出好听的呜咽。
蔚椋知道自己取悦到了对方,开始而轻声地哄他:“不是最后半天,容子倾,我们都得出去的,你如今多半还活在阵外,我能用治疗术救你,晚一刻,你在阵外都会多一份危险。”
容子倾好不容易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身体变得僵硬,气恼的情绪快速升腾,蔚椋就又亲他哭红的脸蛋、紧皱的眉毛和怒气冲冲的眼睛。
好一会儿后,容子倾才勉强放松了一点,他不再吵闹,只是垂头丧气地讲道理:“你已经没有灵力了,你的灵力早在和封应他们斗法时都耗尽了,怎么用治疗术?”
蔚椋想也不想道:“我破阵后立即入魔,溟州魔气充沛,我可用魔气施法。”
容子倾愣了一下,怔怔俯视蔚椋清澈的眼眸,确定蔚椋不是在说笑后,表情一变,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好好的清修不做,去做魔修?”眼泪却也在这一刻不争气地喷涌,一串串下落。
他胡乱擦着自己的眼泪,骂道:“你要是真的成了魔气,怎么救我一个清修?万一我已经死了呢?
“而且就算能救,魔修的治疗术和原来的能是一个用法吗?我阳寿本来就要没了,你哪怕救我,我也活不了几天!
“你是不是大笨蛋啊!”
蔚椋被骂了一通,但从善如流:“不及你聪慧,你最聪明,我的道侣最聪明。”
他轻轻地哄,抬起手指擦拭容子倾的泪水,又继续道:“不论能否救你,你还能活多久,我都必须尽力一试。
“若你还活着,我能救下你,我就带你去寻医修,为你消除丹毒,延长阳寿,搜寻天材地宝为你洗涤灵根,重塑道途。
“若你已经陨落,我救不下你,我便保存你的尸首和神魂,之后寻人将你炼成傀儡或是引你成为鬼修,与你再次结为道侣。
“若这些都不行……”他目光灼灼,坚定地望着他的道侣:“千年万年,我成仙成神后,会来蓝星找你。”
他抬起头,在柔软纤薄的唇瓣上落下安抚又温柔的吻。
“我们会在真实的世界双修、做.爱,共登天梯,大道同行。”
“别怕,容子倾,我会来找你。”
这么一长串话蔚椋说得有条不紊,显然早在心里思量了好几遍,有了明确的谋划。
他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病急乱投医,更不是拒绝爱人最后的求欢。
他是真的,在规划更长久的道路。
容子倾抿住他被亲吻的唇瓣,触碰到蔚椋微凉的柔软的唇,也品尝到了极为酸涩又美好的味道。
这是无需肉.体的交融来铭记,也毫无疑问会越过漫长时光奔向他的爱人。
他闭了闭眼,最终放弃了这一刻的交缠。
他和蔚椋值得更真实的,被纯粹爱意浸满的未来。
而非苦涩,也不该绝望。
“好,我相信你。”
“我们现在就出去。”-
水月遗府内。
金袍法修与白衣剑修相携而立,眼前是蔓延整座仙宫的复杂阵法。
他们的脚下,是“上辈子”的终点,也是“这辈子”的起点。
生门就在这处。
从哪里来,也从哪里离开。
进入秘境之前,容子倾给闻千寻发了告别的传音,至今未收到回信。
但也无所谓了,他和蔚椋离去后,这个幻境就会崩塌,直到下一个修士入内,再生成新的“云水界”。
容子倾呼吸沉沉,站在这个他有些陌生,又感到发自灵魂恐惧的悬崖边沿,深深地看着蔚椋的脸庞。
谁也不知现实世界是什么情况,这或许就是他最后凝望爱人的时光。
看一眼,就少一眼。
蔚椋感知到容子倾的恐惧和不舍,主动上前,把道侣揽进怀里,紧紧地抱好,道:“我们走吧。”
容子倾还是不舍,怎么都不舍,可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便环紧蔚椋的腰,闭上眼睛,道:“好,走吧。”
蔚椋再一次保证:“我会救你,会找到你,别怕。”
“嗯。”容子倾应了,随后他的头被很轻很轻地揽到身前的肩膀上,香香的,结实的,安稳的。
一年前的笨蛋剑修连喜怒哀乐都感知不清,现在却已经会小心翼翼地哄人,安抚恐惧的道侣。
入阵的动作也被蔚椋放得很轻,几乎无法让容子倾察觉,等注意到的时候,耳畔已是风声呼啸,失重感这才缓缓地追来。
容子倾觉得自己像被保护着落进了一片棉花里,悄无声息地坠落。
然后红色的暖流包裹住他,将他的意识从某个人的怀抱,拉进更深的河底。
下沉。
下沉。
水底没有痛苦,没有孤独,也不必再考虑生死。
他放任自己坠落,忘记俗世的纷扰,忘记无人牵挂的一生,忘记……忘记了什么呢?
容子倾在河流里翻了个身,觉得很倦很累,只想沉沉地睡去。
突然河面上传来一些声音,短促的,带着点呆呆的懊恼。
“容子倾,你送我的剑穗,出去就没了。”
剑穗……他送的吗?
送给谁的?是蔚椋吗?
蔚椋……
他笔下的角色,他追了百年的人,他的……爱人。
沉静的心底突然泛起涟漪,暖暖的,甜甜的,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气泡。
“那我再送你。”
下一刻,容子倾睁开双眼。
所有遗失的回忆纷沓而来。
第95章 回到现实!容子倾濒死! 在幻境里穿越……
头很痛。
识海被大量的记忆冲入, 银河上疏密有序的群星如同被火燎过的草原,顷刻间亮起数以千万计的星光,将整片识海照得辉光万丈。
也把容子倾挤得头痛欲裂。
幻阵里的他只有二十五年的记忆, 而现实里的他却足有一百多岁, 这些遗失的记忆在回到现实的瞬间被他吸收,将上辈子的“容子倾”与这辈子的“容子倾”融合在一起。
也将他的人生, 以倒错的方式,骤然拉长数倍。
穿越的最初和幻境里没有区别。
他在写完《貌美师弟》最后一章后,他突然觉得困倦,一觉睡醒,就来了修真界, 连穿到云水界的时间节点也与幻境里相差无几。
但因为现实里的蔚椋没有挽回联姻, 也没有将“容悦”接去执天宗, 此后的百年,容子倾的人生与幻境里截然不同。
首当其冲的区别,就是“容悦”的死亡。
容悦死得悄无声息,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论是姓名、爱好、遗愿还是死因, 有关原主的每一条信息,容子倾都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收集完毕。
他就像任何一个穿书且没有记忆和外挂的穿越者一样, 在异世界的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维艰。
世家的关系网极其复杂, 家族内不论嫡系还是旁支都各个是人精。
容子倾作为一个写文的宅男, 曾经在蓝星上就连四五个人口的原生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 来到云水界后哪有精力和能力将自己包装得滴水不漏,好几次差点漏陷,叫别人发现他不是原主,被容家人抓去搜魂。
除此之外, 他还得面对家族对容悦价值上的利用。
一次又一次给他安排联姻就别说了,他几次推拒之后,容父容母就断他钱粮,把他关着禁足。
甚至最糟糕的一次,容子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着婚服躺在别人床上,外面合籍大典已经开始。
他咬咬牙想尽办法逃了婚,甚至逃离容家,之后还是被容家人抓回来狠狠责罚了番。
自此之后,容子倾就知道,这张名为“世家”的罗网,兴许终其一生都要束缚着他。
而他也确实作为“容悦”活了一百多年,起初十年他跌跌撞撞,裹紧马甲夹缝求生。
之后的百年,他彻底融入修真界,在容家经营势力和财力,在修真界试图寻找适合的功法和洗涤灵根的天材地宝,用一切方式掩盖他是天外来客的秘密。
甚至在容家某些人发现他和容悦的区别后,他动手了,杀了人。
容家无非是想把每个族内子弟都卖个好价钱,容子倾不愿去联姻,那么天外来客的灵魂同样有的是大能愿意开价收走。
容子倾毫不怀疑只要他的身份不小心暴露,就会立即被容家出卖。
穿越百年,容子倾脑海中的那根弦始终紧绷,除了蔚椋,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他的真名。
他在修真界里,唯一得以喘息的时刻,就是呆在蔚椋身边的那一时半会儿。
不论他对蔚椋说什么,做什么,蔚椋的反应都是冷淡的,也是让人安心的。
他们就像是一场舞台剧上唯一的演员,和台下唯一的聋哑人观众。
容子倾负责表演,蔚椋负责沉默,他们不在乎演出的内容,只是在这个环境里,交换彼此的存在感。
在那样的境遇下,容子倾喜欢蔚椋不假,想要拯救蔚椋也不假,但在自身难保的环境里,容子倾对蔚椋的追求,也涵盖了被拯救的希望。
如果非得与谁联姻不可,容子倾希望那个人是蔚椋。
与蔚椋联姻后,他就可以稍微摆脱容家的控制,不用时刻捂紧马甲,还将拥有一个可靠的战友。
二十四岁的容子倾赤诚热烈,拥有柔软而纯粹的爱意,而三十四岁的容子倾,早就被云水界腐化,他有一张漂亮闪耀的皮囊,也有一团浑浊复杂的内里。
蔚椋看不见这些,而容子倾的真真假假,也无需蔚椋清晰地看见。
他已把他能展现出的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在了蔚椋的面前。
再多的本真,容子倾已经剥离不出。
他带着容悦的面具太久。
以至于如果不是幻境让他看到蔚椋的记忆,他早以为这世上已没有人记得他叫“容子倾”。
——直到死亡,他都是孤独的他乡异客。
好在幻境给了他一场真实的美梦,虽然只有短短一年时光。
但在那里,他有了蔚椋的保护,得到了与他牵连百年之人满满的爱意;还轻而易举与容家脱离了关系,从未受到骚扰;
现实世界里,他在容家站稳脚跟后,才重拾起写作的爱好,在三界追书发表了他的小说,笔耕不辍是他在云水界唯一能放肆袒露的真实,和对故土的追思。
他的笔名与幻境里的“三七少一横”不同,而是沿用了蓝星的“薄荷玫瑰”。
这名字他二十岁的时候还嫌弃过太幼稚、太中二,想要偷偷改了,可后来他被挂了厕,又担心自己改笔名还会被挂心虚,就一直用了下来。
却没想到,“薄荷玫瑰”就这么陪了他一百年,甚至还代替了“容子倾”这个本名,成为他在云水界的锚点。
而他的本命法器也是,被他取名为“口口”,算是在玩梗了。
其实在人生靠后的几十年里,容子倾甚至好几次忘记“口口”这个梗是怎么来的,需要仔细思考才能回想起来。
——那时的蓝星对他来说,已经太遥远了。
回到二十四岁,尚且年少无邪的时候,对容子倾来说何尝不是世上最好美的梦境。
——只可惜,这场梦,太短了些,无法覆盖到的千年万年,千秋万岁,他和蔚椋得道飞升之后。
只有一年,短短的一年。
容子倾还没拥抱够蔚椋,也没亲吻够蔚椋,还没来得及与蔚椋做.爱,也没能在一切都轻松愉快的梦境里,兑现与爱人共同飞升的诺言。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积累的财富在刺杀闻千寻时已全部爆破,连同本命法器口口和他的储物佩也未能幸免。
他自己的身体,他的寿命也……
容子倾恍然觉得疼痛,其实爆炸刚刚发生的时候,痛感并不明显,反而有点滞后,他看到火光将他的身体吞没,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之后炸裂般的痛楚才不期而至,在他灼烧的断口处,也在已经失去了肢体处。
而现在,这种隔了一年多又被接续的痛在缓缓减淡,空茫的冷意代替了痛感,耳畔全是嗡鸣的声音。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但一点点力量却在此刻涌了上来,容子倾颤动眼睫,使劲将眼帘打开。
光线投了进来,他的视线很模糊,看不清东西,红红的一片。
他努力掀起眼皮,将眼睛睁得极大,前所未有得大,一改往常的慵懒,被血浸透的眼瞳终于聚了些微光彩,像是最后看一眼这个世间般,努力地将天地纳入眼中。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双眼,将血色擦去,随后容子倾的视野恢复正常的色彩。
他看到了蔚椋。
幻境里尚且稚嫩的脸庞,在时光回到正轨之后骤然长开,即便肌肤被血污溅满,也可看出其下的骨相清癯俊秀。
微微的婴儿肥褪去了,脸型硬朗了些许,眉毛更加浓郁,眼型也更显细长。
而那对本该清透的双眸,成了艳红色,看着有些邪气,又带着些微的妖冶感。
——已经,入魔了啊……
容子倾恍惚间看到蔚椋被血染红的唇瓣开合,但声音实在无法听清,他慢慢抬起手,举到蔚椋面前,对准那双眼睛晃了两下,才触碰上去。
他轻轻地道:“真漂亮啊,两两……”
蔚椋垂着眼眸,眼帘一眨未眨,任由容子倾的手直接触碰上他的眼球。
如果容子倾喜欢,如果这能让容子倾多驻留片刻,哪怕将这对眼睛挖出来送进道侣的手中,他也丝毫不会犹豫。
清透的泪水在红眸下积蓄,幻境里他已经哭了许久,可眼泪还是不停地落。
原来透骨的伤心和恐惧一样,都是无法控制的情感。
他的手指在容子倾看不到的地方不停掐点,想要用出曾经练习数日才掌握的治疗术。
可就如容子倾所说那般,清修与魔修的术法并不相通。
此刻魔气在他的经脉和丹田内冲撞,霸道地驱逐灵气,逆转他的体质,在他四肢百骸烙下凌迟般的剧痛。
而他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拼命吸纳更多的魔气,将它们汇聚到指尖,冷静地掐点,失败。
掐诀,失败。
掐诀,失败。
……
魔气快速地消散或是反噬回他的经脉,容子倾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浑身的灵力都在极快地逸散,修为也在迅速下跌。
这一切都清楚地告诉蔚椋:自己无法留下活生生的爱人。
可他还是要说:“坚持一下,容子倾,我会救你……我会救你……”
他甚至在神识扫到闻千寻的时候,想过把这人劫来,用炉鼎给容子倾续命。
但这也不行。
容子倾说过很多次,也教导了他很多次,这是只能他和容子倾两个人做的事。
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不仅是违背了容子倾的意志,也侮辱了容子倾的灵魂。
滚烫的眼泪浸透冰凉的指尖,容子倾仔细解读蔚椋的唇语,但那太费神了,他慢慢擦去那些泪水,道:“亲亲……亲亲我……”
他露出一个极为美好的笑容,眉清目华,唇形如月。
“蔚椋,把我的初吻带走。”
蔚椋垂着眼眸,狠狠抿落泪水,随后一秒没顿,便俯下头颅精准地撬开身下之人的唇齿。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同时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血腥味当即在他们的在口腔内炸开。
蔚椋从未在亲吻时这么迫切过,舌头近乎是以不容置疑的架势在容子倾的嘴里扫荡,粗粝地把每一处都舔过。
容子倾的舌尖被卷走,带进蔚椋的嘴里,像是要把被吃拆入腹。
舌尖、唇瓣、到处都是蔚椋没轻没重留下的咬痕。
鲜血从他们唇缝间溢出,大股的被蔚椋舔走,但还是有些细流沿着嘴角挂落。
太多了,舔不干净,也咽不完,全和蔚椋的眼泪混到了一起。
容子倾发出低低的哼声,他的痛觉已经微乎其微,其实触感也是,连舌头都没有力气,无法跟上蔚椋的动作。
发出声音,只是因为他想让这个吻在蔚椋的回忆里变得更加美好一些。
哼出的声音其实慢了些拍子,容子倾自己感觉不到,但还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些且投入些,就好像被亲得很舒服,很欢喜。
恐惧在这一刻反倒微乎其微了,他享受被蔚椋绝望地占有,享受生命里最后的亲吻。
手掌轻轻搭在蔚椋的某片衣料上,紧紧地攥好,他含含糊糊安慰幸存的道侣,他的未亡人。
“开心的……
“很幸福……
“再亲亲就不痛了……
“喜欢,亲亲……
“别怕,两两……
“别哭……”
“谢谢你,蔚椋……”
容子倾的声音本就很轻,弱得像是从鼻腔里溢出的气流,在唇舌的搅弄中更是音调含糊。
但蔚椋就是全都听懂了。
好像这个声音并非是借由语言传递,而是通过灵魂没入他的心里,无需道侣契约,也无需神魂相融。
容子倾向来喜欢在接吻时闭着眼睛,可这回他一直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蔚椋。
然后说话的声音变得很慢,气息变得更浅,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散。
攥在蔚椋衣襟上的手落了下去,那对眸子还是努力地睁着,冷冷地,灰灰地。
蔚椋又一次失去了容子倾,在时隔一年之后,又或是一场美梦碎裂的瞬间。
手指早就因为过于混乱和暴力的掐诀而折得乱七八糟,可他停不下掐诀,也停不下亲吻,依然在不停舔舐无法回应的唇舌。
他咬住容子倾的嘴唇,发出低低的呜咽,血液从被咬破的伤口处流出,他立马舔去,动作柔柔的,很珍惜。
身体本能地依存着道侣最后的那点温软,神智却独立了出来,游走在悲伤的情绪之外,没有掉了链子,也不敢再掉链子。
他用自己的神识包裹住容子倾的识海,没有了道侣契约,他还身为魔修,探入的动作不再如同回家一般轻易,而是需要千万小心,以免伤到容子倾的神智。
强大的神魂将那片与幻境中不太一样的玫瑰星河全部裹起,然后他又去找容子倾的本相。
自从容子倾向他袒露了“创造者”的身份之后,识海和本相就向他全部开放了。
他见过两次容子倾的本相,是个穿着蓝星服装的少年,有着短短的头发,长相和容悦区别不大,但也看得出有些不同。
而现在容子倾的本相和幻境里又有了变化:身上已是云水界的服装,乌黑的头发很长,垂在腰间,面容与容悦几乎没有差别,笑意虚浮在脸上,腰背挺直着,像是只精神紧绷,蓄势待发的豹子。
再仔细看,本相的脸皮处有细细的接口,像是容悦的样貌和笑容是只面具,镶在了脸上。
蔚椋心里漫上不知名的疼痛,他很小心地裹住本相,不敢让它察觉自己的入侵。
容子倾已在弥留之际,本相未必能认得出他,若是本相只凭本能发动攻击,反而会消耗容子倾的魂力,让神魂的保留更加艰难。
即使一切顺利,蔚椋也只有二成把握,留住容子倾魂魄。
——修士是不入轮回的。
一旦踏上仙途,就意味着修士已脱离六道之外,陨落后魂魄消散,回馈世间万物,世上也再无此人。
哪怕侥幸得到造化,千年万年后,散开的神魂中有一缕得以再度为人或是成为哪个生灵,那也是与其它魂魄、物质拼接而成,与凡人的投胎转世天差地别。
总之,修士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不存在了。
什么傀修、鬼修,全不是正道的流派,而是魔修中的一小个分支。
由此可见,死后炼出来的,也未必是原本那人。
但蔚椋还是得试一试,用容子倾的尸体,容子倾的残魂。
所幸容子倾只是炼气修士,并未真正地踏入仙途,魂魄有两成把握能够被他留住。
届时他就将容子倾的银河与玫瑰封在他冰川的海底,留在他的本相旁边,再将所有与容子倾相关的回忆都盛放在那里。
当他想念容子倾的时候,便可一眼望见与容子倾相关的所有,都明艳地存在于他识海的核心。
蔚椋含着泪水,吻着唇瓣,期望容子倾还能醒转。
却又无比专注地等待爱人死亡。
亲吻不再是甜蜜的,有来有往的,反倒成了一场孤独的求索。
魔气撕扯着他的经脉,也在他的理智上狂舞,让他想要占有容子倾,立刻、马上、以绝对不可能失去的方式。
吃了。
或是干了。
或是一同进行。
唇齿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拥抱着半截残躯,又像小狗一样舔舐,软乎乎地,怯生生的,害怕容子倾的遗体会被他咬坏。
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就连码字要用到的手都少了一只。
会蹦跶,会摇晃,会蹭在他腰上的腿也没了。
他珍惜地吮着很冷很冷的舌尖,用唾液浸润它,用体温捂暖它。
神识静静地看着容子倾的识海内群星一颗颗熄灭,玫瑰成片枯萎。
蔚椋又仔细地检查一切,冰灵力蓄势待发,只等容子倾彻底死亡,便将尸体冰封。
识海内的每一寸角落也都细细包裹好了,有文件夹组成的星空、快要坠落的那几行写着“蔚椋”“想家”“别哭”的弹幕、衰败零落的玫瑰园……
以及,他曾在幻境里,为容子倾圈起的那堆道种。
蔚椋一愣,看着眼底的那十几个墨点。
其中有一枚,居然——
发芽了。
第96章 历!劫!重!生! 复活了,但是男朋友……
死亡是寂静的, 也是沉默的。
天人五衰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五感逐一减弱,直到连意识都变得模糊, 不受自己控制。
是真正意义上, 一点一点,感知到自己从无所不能的修者, 变成一个废人的过程。
没有一个修士不恐惧道途以这种尊严全无的方式陨落。
所幸容子倾的死亡来得很快,视觉熄灭后,紧接着就是嗅觉、听觉、触感……
扰人的耳鸣声远去,浑身上下的痛和冷消散。
然后就是神识慢慢地弱小、熄灭,哪怕竭尽全力铺远, 也覆盖不了自己的识海。
凡人弱小的一生, 最终也以凡人的模样死去。
这不是一个太差的结局。
至少, 比起幻境里他和蔚椋许下的虚无缥缈的飞升,这个落幕要真实许多。
哪来这么多天之骄子,开挂人生, 容子倾曾在云水界羁旅百年,他太清楚自己只是一个穿进炮灰身体里的路人甲, 直到老,直到死, 都是如此。
修为、出生、天资、姻缘, 每一桩每一件, 都在反复加深这个印证。
容子倾当年在散尽家财来到这里的时候, 就已预设好了自己的死亡。
人不能选择怎么生,至少可以选择怎么死。
这何尝不是他对这场穿越的反抗,以及书写自由与自我最完美的绝笔。
只有一死,才能圈定他的归属, 他不是容悦,不是云水界的一员。
他始终是蓝星人,始终只是名为容子倾的小作家。
也许醒来,他就回到了那个电脑桌前,手里还握着刚从显示屏上揭下的纸条。
只是蔚椋……蔚椋啊……
他在幻境里与蔚椋产生了太美好的交集,他傻乎乎的、迟钝的,又一往无前的恋人,却被遗留在了云水界和幻境之外,将要独自面对四面楚歌,无处可归的漫漫道途。
幻境里的曾经被现实抹去,在容子倾死后,就将成为蔚椋独自一人的回忆。
少年剑修入了魔,回不去执天宗,也无法立足于正道,他的未来被圈定在了小小的一个溟州。
而他们的洞府里,也不再有两人布置过的新房。
没有剑气鱼缸,没有灵力壁炉,曾经经营妥当的关系网也全部瓦解。
蔚椋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剑,也没了爱人。
只有一具尸体,将陪他走过千年万年的岁月。
容子倾放不下的,只有蔚椋,梦境里是这样,回到现实依然如此。
他恍然又觉得后悔,觉得不甘。
他不该在梦境里与蔚椋约定那么长的未来,也根本不舍得这么轻易地死去。
他想和蔚椋一起走下去,走过千千万万年岁月,走过漫长的道途。
灵力一点一点从他的体内流走,修为极快地下跌,导致他的神识如凡人一般退化,丹田很快连一丝灵力都留存不住。
而道种,也在这一刻萌芽,成为容子倾识海里唯一的光点。
他望着那枚散发着柔光的种子,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念头——
他是因重伤而死,丹田并未受损,为何会存不住灵气,进入天人五衰?
若幻境也有法则,也有天道,也是个几乎接近于真实的世界,那他在幻境中的所得是否会带来云水界?
比如这些道种们,比如……还有更多的……
然而弥留之际来不及容子倾细想一切,他已下意识地探出神识,触碰上那颗道种。
——他要活下去,抓住一切转机活下去!
顷刻之间,他的意识便被拉入了那颗种子萌芽时的回忆。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万里晴空,无尽的山脉与仙宫。
这是在执天宗的那一天……
他在幻境里初次御剑的那个上午,记忆退行的他在穿越后“第一次”翱翔于修真界的空中。
也是他百年以来,第一次大胆地眺望笔下的世界。
容子倾在现实中过得有多遗憾,有多敬小慎微,记忆全无在幻境里时,便有多么恣意潇洒,年少无畏。
那时的他初入云水界,便在蔚椋的护佑之下,得到了少年人满心满眼的瞩目与保护,哪怕是独自面对异世界,也因蔚椋给他的本命灵剑以及千道剑气浑然不怕。
他是有后盾,有底气的人。
那时的他,和现实世界的自己因此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他望向云水界广袤天地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对穿越者身份的忧虑,不是对弱肉强食怯弱,也不是思乡的孤苦。
——只是纯粹的好奇。
他不知不觉走出了现实中圈禁百年的桎梏。
世家的庞大、自身的弱小、孤苦的流离从未浸染过拥有蔚椋的容子倾。
他不怕这片天地,不担心失去自我,他在御剑飞行的那一刻,只纯粹地享受这场穿越,享受超越凡人的力量与蔚椋灌注给他的爱意。
所看到的,也必然是更高更远的未来。
真正无忧无虑的游历,让他理解何为修真之本,凡人为何会妄图踏入仙途,愿意耗尽无穷的岁月与天一搏。
他喜欢笔下的一切,也愿意向高远的天道投去好奇的一瞥。
顿悟因此乍起,道种由此萌生。
幻境内不全的天道无法真正地降下馈赠,让容子倾迎来不曾经历过的顿悟,也因此无法落下进阶的雷劫。
这道种便蛰伏在了他的识海之内,被他带回现实。
直到现在,它感知到云水界周全的天道,终于开花发芽。
一枚道种,已是修者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而容子倾的识海内,共有十几颗道种!
它们一枚一枚地催发,疯狂汲取外界的灵力,在容子倾的识海内开出七彩的花朵。
也给予濒死的异乡客,一场极致盛大的顿悟!
蔚椋惊奇地看着容子倾识海内的变化,道种们逐一萌芽,散发出祥云一般的流光。
墨点般的种子催生出稚嫩的藤蔓,生机勃勃地延展,爬满整座萧索的玫瑰园。
魔尊遗府内灵气稀薄,几乎与凡间无异,但在道种的加持下,周遭灵气被疯狂榨取,沿着容子倾的肌肤渗入奇经八脉。
每一秒过去,濒死修士的修为都在肉眼可见地提升!
蔚椋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转机!
就在方才,容子倾已经丹田枯竭,修为跌落回凡人境,只差一线便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道种的萌芽,却带来天道的馈赠,它无需接纳者自行吸收灵力,便会源源不断地将灵气汇聚而来,送进容子倾的丹田!
蔚椋想也不想便将自己的神识撤出,不敢再观察那片正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识海,生怕自己干扰到容子倾的顿悟。
魔气和唇瓣也极其轻柔地退开。
他小心翼翼松开已有些发冷的唇瓣,血丝在他们的唇齿间被带出。
蔚椋以魔气抹去那点血迹,随即屏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神识铺开到最远的距离,把整座魔尊遗府收入眼底。
魔气、杀气、甚至呼吸全都收敛到几近于无,他像一尊石像一般,安静地戒备与护法。
邪气的红眸凝望着怀中沉睡的爱人,露出孩童一般纯真的期望,而剑气在他丹田内蓄势待发,任何生灵靠近,都会被当场格杀!
有蔚椋在的世界,对容子倾而言永远是安全的,他残缺的肢体放松而依赖,靠在蔚椋的身侧,神魂也在一枚又一枚道种负载的回忆中穿梭,变得越发凝实,越发壮大。
每一颗道种的萌发,都曾触动过容子倾的心弦,在他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感悟与重量。
第一颗道种,因天地而生。
第二颗道种,则因感恩而起。
当蔚椋拿出春生递交给他的时候,真实世界里的憾恨和隐痛也第一次被治愈,容子倾在那刻竟萌生了一种十分柔软的想法——
原来他也是会被命运眷顾的人。
记忆虽然在幻境里退行,但百年的生存依然在容子倾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像是一夜成长了似的,在“穿越”之后突然变得极其谨慎、狡黠,仿若隐匿在丛林里的狩猎和被狩猎的狐狸。
而蔚椋是能给他依靠的老虎,他笔下的爱人接通了现实与幻境,让容子倾相信曾经的别离与苦难,都会迎来美好的回馈。
他曾有多恨这场突如其来的穿越,在幻境里,就有多么欢喜,多么感念。
正如爱上一个人需要循序渐进一般,萌生自己的“道”,也需要先是好奇,再走向喜爱。
他的道,缓缓走上正轨。
再然后……
当他发现詹乐人是虞醉归的分身时,他品尝到了属于造物主的恐惧,第一次真正触及世界的根本。
在拍卖行得到《辨心无相法》时,他终于拥有了从前百年遍寻不得的安身之本。
他看到蔚椋回忆里的自己刺杀闻千寻,以旁观者的角度,又一次认可了自己的一生,自己曾经的抉择,他悍然赴死,无憾无悔。
而对蔚椋说出“追我吧”的那一刻,从前那一世的流离,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处。
每一个回忆都激起道种疯狂地生长,每一个感悟都让识海中的花朵绚烂绽放。
灵气溢满这片空间,神识在入定时恢复壮大,玫瑰重新生长与七彩花朵交错缠绕,星空再次明灭。
群星流动,绝处逢生!
修为不停地提升,炼气一阶、炼气二阶、炼气三阶……
容子倾在现实中磨磋到几近破碎的灵魂,在幻境里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圆满,也找到了值得他奔赴的未来与爱人。
他被蔚椋追求,被费尽心思地取悦,被带着一同奔向月色,展望蓝星的风景。
前尘如晦,未来可期。
之后他又走进水月魔尊的阴谋,修正闻千寻的炉鼎,杀死詹乐人,完成容悦的“遗愿”,观察颜以则的识海……
这一回,他进入角色们的身边,也尽力改变所有人的命数。
他在无意识间修复了曾经耿耿于怀的过错,也飞快地将破碎的自己粘合完整,迎来熠熠生辉的盛放。
曾点亮过冰川的光芒,终于也将自己照耀得流金溢彩,霞光万道!
最后一枚道种,将容子倾拉回幻境里的穿越之初。
身穿红衣的白发剑修,与他结下道侣契约,在他唇齿间落下一吻。
而他毫不犹豫地热烈回应,唇齿相抵,呼吸交缠。
百年的念念不忘,终于得到回响。
他曾走过那么漫长的夜,踏过那么孤寂的雪,现在这条蜿蜒的道路,每一个脚印都燃起星火!
容子倾站在他的识海之中,身侧是一朵朵绽放的灵花,灵力汇聚的火焰自他手中蒸腾而起,一路燃遍整片识海。
道种的藤蔓与花朵被火焰燃尽,湮灭一地亮泽的灰,随后被容子倾的神识一扫,便全部消散了。
一念生而道生,一念落而道烬。
十几枚道种的力量全部被吸收,容子倾神识归位,力量充盈躯体,蒙灰的眼珠绽放光彩,两点星芒跃然眼底,正撞入蔚椋一错不错的红眸之中。
“凝心,别说话。”蔚椋的眸光激动地闪烁着,昭示他对容子倾的苏醒欢喜万分。
但他还是强行压抑住心底的冲动,快速解释当下的情况,道:“你的修为已快到金丹,即将重塑金身,道种之力如今全部耗尽,但你的机缘不止于此,你需要入定吸收灵力。”
蔚椋道:“你在此界积累的念引,现在全都为你而来。”
他小心勾起容子倾的神识,往天空中带。
天穹之上,浓郁到凝结成液体的灵力,正如雨丝一般落入他们所在的崖底,向容子倾的丹田奔腾而来。
当下的情况,与其说是灵力们正被容子倾吸收,不如说它们如同乳燕投林,前赴后继地涌入容子倾的体内。
刚刚从大彻大悟的死亡和顿悟中醒来的容子倾,一时有些昏头昏脑,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也不知外界是什么情况。
直到被蔚椋带着神魂去天空晃了一圈,还被魔气轻轻地扎了两下,扯得他灵魂微微刺痛,容子倾才注意到自己的情况。
他居然已经成功筑基,并且筑基大圆满!
体内的灵力格外丰沛,断肢也已附上肉芽,他的寿元又被延长了一个台阶,现实中的他已经很久没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轻盈过了。
不过痛依然是痛的,甚至比苏醒前更痛。
蔚椋的魔气扎在他神魂上的感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大量灵力冲进他的经脉,才是造成他疼痛的根源。
不久前,容子倾脱离阵法之后,修为就开始急剧倒退,导致他天人五衰沦为凡人。
而然正常修士若是因斗法受伤而亡,至多死亡之后灵力才会散开,并不会像容子倾刚才那样,先是衰弱老去,再面临死亡。
会导致经历那样步骤的,除了修士寿元耗尽,还有另一种可能,也是容子倾曾在幻阵中体会过一回的——
改道重修!
辨心无相法也被带来了现实!
阵法中的世界既然有一定的逻辑,那么谁又能断定《辨心无相法》是不存于世的虚妄,又或是它没有在百年前的某场拍卖会里出现?
这可是蔚椋在阵法内看了,都觉得有理有据,可以修炼的功法!
所以在容子倾回到现实的第一时间,辨心无相法就已自主自动地悄然运转,逆转灵力的周天。
每日都在体内不停流转的功法,就如同呼吸一般不需要刻意地控制,状态过差的容子倾并没有一意识到这一点,就在被辨心无相法不停地散去他曾以容家功法积攒的修为。
如果没有十几颗潜伏的道种,在修为散尽的时候,便是他天人五衰死亡的时刻。
哪怕他在此界曾经写的小说也积攒了无数念引,可念引的汇聚需要时间,他多半来不及等到它们。
而现在,命运真正地给了他最好的安排,弥留之际的危机与彻悟,让道种被激发,念引给予道种更加丰沛的灵力,让魔尊遗府也氲满浓厚的灵气,仿若使人置身于极品灵脉之中。
容子倾只须凝神静气,吸收源源不断的灵力,修为便可扶摇直上,前往他从未抵达过的高度!
当然,吸收灵力过快,导致身体极度疼痛也合情合理。
三灵根的经脉本就细弱,吸收灵力的速度甚至不如单灵根万分之一,可现在容子倾的进阶速度已远超任何一个惊才绝艳的修士。
体内的灵脉几乎在不停地被撕裂又修复,丹田内的灵气也几乎来不及进入筑基期的液化形态,便只能灵气与灵液搅成一团,涨得他的丹田也被生生地拓宽,像是个随时会炸裂的水球。
冷汗从容子倾额头一滴滴落下,在意识到疼痛的那一刻起,他浑身便肌肉紧绷,牙关咬紧,发出忍痛的呻.吟。
可他的嘴角却带着扭曲的笑意。
容子倾高兴,酣畅,就算痛得生不如死,也甘之如饴。
送到嘴边的变强机会,他绝对不会白白错失!
现在他所增长的每一寸修为,都是曾经的自己打下的地基。
如果他在修真界盘桓百年的时光里,真的忘记了来时的路,忘记了他是“容子倾”,他是一个“小作家”,放弃了在修真界也笔耕不辍,那么也就没有如今从九州三界奔涌而来的“念引”!
容子倾不曾辜负他的人生,他的热爱。
而这份爱,也穿越百年,穿过幻境成为了他扭转生死的契机。
天穹上洒下的灵力如一道七彩长龙,生生破开秘境的壁障,这奇观已引起周遭修士的窥探。
蔚椋眼神一凛,剑气如同导弹一般射出,将仙宫附近蠢蠢欲动的魔修尽数格杀!
“无需分心,我为你护法,无人能靠近此地!”蔚椋低声宽慰。
容子倾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已无需更多的言语客套,他瞌眼便进了入定。
蔚椋耳听八方,眼凝道侣,贪婪地用视线将容子倾锁定。
进阶筑基会洗涤灵脉,排出体内污秽,爱人的五官因此黢黑一片,闭了眼后,脸上连半点白色都瞧不见了。
但还是很漂亮。
鲜活的,帅气的,让人很想亲亲的。
蔚椋抱着他的小泥人,红色的眼眸里荡起柔柔的光。
容子倾体内的灵气很快便固化成功,变成一枚小小的金球,之前被炸断的肢体也在灵力的修复下完完整整地长出。
这才是真正的历劫重生!
不过积累足有百年的念引,仅仅是增长到金丹的境界,尚不足以将它们耗尽。
容子倾的修为依然在攀升,金丹在灵力的滋养下拉长,膨胀,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形。
随后金丹破碎,凝结成婴,一个婴孩一般的容子倾赤身裸体地团坐在丹田之中。
这便是修士的第二条性命。
往后若是容子倾再遇不测,肉身损毁,还可依靠元婴夺舍重生。
这场极为迅捷的进阶持续了只约摸十五分钟,在容子倾的修为攀升到元婴大圆满时终于停下。
最后一丝念引没入丹田,容子倾睁开晃亮的双眼,眼底光芒熠熠。
“蔚椋,我回来了。”他豁开唇缝,露出一口亮泽的牙齿,笑得见牙不见眼。
蔚椋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粉色的唇瓣咧开,低头吻上容子倾的唇瓣,牙齿和牙齿都磕碰到了一起,发出“咔哒”的脆响。
“嗯,很厉害,容子倾。”蔚椋含糊而温柔地说这话,唇齿却动得格外激烈。
对他来说,最好的倾诉思念与爱意的方式,无疑就是接吻、亲热。
从前觉得触碰与否都无所谓的肢体,在魔气放大欲念以后,也变得格外诱人,似乎哪儿哪儿都很好摸,哪儿哪儿都让人想亲一下,舔一口。
容子倾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被堵住嘴吻了进来,衣摆里探了只手进来,肆意地触摸着。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论是蔚椋的笑容,还是好大儿这会儿的反应,但一切还来不及细想,他就“呸”得一声大叫起来:“我屮艸芔茻,这什么味儿!”
“呸呸呸!”
他推着蔚椋的唇舌,往外疯狂吐口水,试图消散那股子又苦又臭的味道。
蔚椋却不管不顾卷着他的舌头又往回带,又是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
容子倾感觉他像是在和一百条臭鱼接吻,他要窒息了,他要崩溃了,他的脸都绿了!
“蔚!椋!”他发出传音警告:“后退点!晚点再亲!!!”
被素白睫毛覆盖的红眸瞬间打开,露出眼底躁动的暗色,蔚椋幽怨地凝视了容子倾片刻,才按捺住继续的冲动慢慢退开。
虽然很听话地没有继续亲亲,但这么做让他的心情有些不好。
他不再看着容子倾,视线下瞥着,脑袋也别开了,别别扭扭且烦躁地往外乱放剑气。
这个人靠近仙宫八百里,一定心怀不轨,戳戳戳。
这只妖兽睡在这里,指不定会梦游伤到容子倾,戳戳戳。
这棵魔草面目可憎,容子倾不会喜欢,戳戳戳。
不过片刻,本就被蔚椋护法时杀得血流漂杵的附近地带,现在更是寸草不生。
容子倾失去了道侣契约,感觉不到蔚椋的具体想法,但好大儿居然甩他脸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怎么入个魔,还能把他的男朋友给入叛逆了不成?#
容子倾伸出重塑金身时复原的手,在蔚椋眼底打了个响指。
“啪挞”一声,蔚椋的视线又凝上来了。
容子倾顿时笑了,叛逆了又咋滴,还是这么好勾引:“我刚才是感觉有股怪味,才不想亲的,你等下……”
他这才发现自己满手的脏污,脑子里轰得一下炸开:筑基期身上排出来的污渍,那比shi还脏啊!!!
#蔚椋你小子!!!#
#偷偷喂劳资吃屎!!!#
容子倾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有蔚椋这样的男朋友,是他容子倾八辈子修来的服气!
蔚椋听了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解释,倒是立马被哄好了,嘴边又露出笑容,道:“没有怪味,我想亲你容子倾,我喜欢你,我很高兴,我想亲亲……”
说着,又黏黏糊糊地吻了上去。
容子倾:……
#啊啊啊,男朋友一定要和我一起吔屎,怎么破!!!#
容子倾扭曲,挣扎,逃窜,带着一身脏污在地上阴暗爬行,想要给自己用个清洁术,手还被蔚椋给扣住了!
#不,历劫重生后的第一个吻,怎么可以是这样的!!!#
#蔚椋的味觉系统有问题,他的味觉系统没问题啊啊啊!!!#
#这什么破男友,他要退货,退货,退货!!!#
容子倾一阵拳打脚踢,全被蔚椋当成情趣接纳下来。
没有道侣契约,也让蔚椋没办法正确领悟容子倾的想法,只以为这吻和他们平日里的亲亲没什么区别。
容子倾嘴里又香又甜,软乎乎的,怎么会有怪味呢。
蔚椋疑惑,蔚椋不解,蔚椋决定把这当成道侣的口是心非,继续亲亲,反正亲服了以后,容子倾就会投入进来。
绝望的容子倾还真有点感觉自己要被亲服了,怪味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蔚椋身上那股冷香味反倒变得更加鲜明。
#完了完了,脏东西估计已经被他们吃得差不多了#
#谁家好人,筑基排出的脏污是吃回自己肚子里去的啊!!!#
容子倾认命地叹气一声,被蔚椋亲得昏头昏脑,自己也昏君附体,懒得管脏不脏了,两条腿盘住身前的人,在自家男朋友的腰上蹭来蹭去。
突然,天上“轰隆隆”一声。
容子倾和蔚椋亲吻的动作猛得一停,两人面面相觑。
——完啦!!!光顾着亲亲,把雷劫给忘记了!!!
全怪容子倾在幻境里没有雷劫,以至于他第一次真正进阶,压根就忘了还会有这么回事儿。
现在……
筑基期的九道雷劫,金丹期十八道雷劫,元婴期的三十六道雷劫将一同造访。
容子倾将足足迎来六十三道雷劫,那是大乘期的大能才会面临的考验啊!!!
容子倾两眼一黑:吾命休矣!
天穹之上雷鸣重重,属于天道的恐怖威压不断积聚。
前面还吻得难舍难分的道侣二人面色凝重,而在他们不远处,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睁开了泪痣一点的眼眸。
第97章 真正的道侣契约! 容子倾:你愿意…………
天上电闪雷鸣, 属于容子倾的进阶雷劫即将来临。
显而易见单凭容子倾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度过这场劫难。
蔚椋望着风云变幻的天象,毫不犹豫道:“与我结下道侣契约, 我为你挡劫。”
道侣契约在修真界林林总总的契约关系里, 算是十分特殊的一支。
如傀儡契约、主仆契约的签订,都会导致弱势方被天道判定为强势方的所有物。
这些契约里的附庸者若被拿来挡灾, 就如同主人的法器、灵力一般,不会被天道认为是有旁人插手,导致雷劫增加,渡劫难度系数提升。
而道侣契约,则是会把道侣二人判定为同一个存在, 道侣契约绑定的两人若是同一时间飞升进阶, 甚至只会降下一个人的雷劫。
对修士来说, 这也算是一种钻漏洞的渡劫方式。
不过任何一个种契约,一旦产生绑定的关系,总会对其中一方产生一些弊端。
道侣契约也是如此, 只是它吃亏的反倒是强势方。
被天道判定成为一人,也就代表了道侣二人只要有其中一人无法飞升, 天界的大门就不会对他们打开。
并且其中一方若是一不小心陨落了,更强的那人也会一同殒命。
故而云水界内哪怕人人知道结缔道侣契约可以避劫, 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容子倾和蔚椋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该纠结的, 他们早在幻境里纠结过了。
蔚椋对道侣契约已经十分适应, 反倒没了道侣契约,他隐约有点不安,难以揣摩到容子倾内心的所思所想。
而容子倾曾经倒是担心过,道侣契约会拖累蔚椋不能飞升, 想在十年八年之后解除。
但现在他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再次结下道侣契约,不过是让两人的状态回归幻境里的起点。
蔚椋抬手便在空中以魔气画出流利的阵法线条,像契约这类术法,倒是没有正魔两道的区分。
经苦练五日的阵法,时至今日也不曾生疏,不消片刻,便已初具雏形。
容子倾看着这抹如同大红喜字一般艳丽的红光,也伸出手,将自己的灵力灌入其中,道:“我也一起,你带着我画。”
灵气投入阵法之后,因与魔气不能交融,让阵法产生了短暂的混乱。
蔚椋动作微顿,立马小心地收敛起气息,精准地调控魔气,在不伤到容子倾的情况下,包裹着灵气们一同投入阵法。
阵内红光更甚,隐隐透出一些冰蓝的光点,以及三色幽芒,不消片刻,便已回执完毕。
蔚椋正待开口,容子倾先笑盈盈地抢白,道:“这回让我来。”
幻境里是蔚椋主动与容子倾结缔契约,而这一回,虽然是为了渡劫才迫不得已,却也是容子倾自己想要这么做的。
他想与蔚椋结下道侣契约,成为真正生死不离的道侣,在云水界相依相守一生。
眼下两人的状态和外貌都十分狼狈,其实不太适合草率地定下终生,容子倾给他们捏了个清洁术,勉强打点周整一点。
至少两人身上的血污都擦干净了,容子倾身上的进阶污秽也消抹一清。
但别的……他和蔚椋身上破破烂烂的法衣,就只能勉强凑合了。
容子倾露着一双新生的大长腿,衣袍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一条胳膊也露在外面,和个穿超短裙的变态一样。
现在他这个变态,还要说出一些类似求婚的话来……
#突然怀念起了幻境里的好日子!#
至少结婚和结契都是正儿八经的,有仪式有喜服,哪像现在……
#不忍直视,不堪入目!#
容子倾只好尽量忽视自己不得体的衣装,也无视蔚椋一身的破碎乞丐装,只专注盯着漂亮老公的脸蛋,勉强算是找到了状态。
他轻咳一声,认真地问道:“蔚剑君,你是否愿意与我结为道侣,此后雷劫同渡,喜怒同享,大道共赴?”
蔚椋的眸子微微一亮,心跳骤响,他不觉得结缔道侣契约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可容子倾郑重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心里涌起许多爱意与被珍惜的感动。
“是。”他想也不想答道:“我愿与你结为道侣,容子倾。”
容子倾微微一笑,将心头血没入阵法:“你的呢?”
蔚椋也当机立断投入心血,契约便成立了。
阵法化成两道光芒,投入他们心间,情感的链接再次打通,彼此的心绪在对方胸膛内凝结。
容子倾的心头更是被汹涌的爱意填满,细品之下,似乎爱意之中,还裹着不少“亲亲”“双修”“腿很白,摸一下”之类的想法……
容子倾:……
他之前就觉得了,入魔的蔚椋似乎变得稍微多了点侵略性,现在他发现哪是只多了一点点……
#亲亲脑都快变成色禽脑了!#
一抬眼,又见蔚椋那对眼睛十分深邃地望着他的唇瓣,喉结咕噜咕噜地滚,容子倾一激灵,道:“雷劫要来了,你别瞎搞。”
蔚椋轻飘飘地撩了眼天空,神色淡然,一手按在容子倾的后颈,道:“道侣契约会降下馈赠,雷劫要过会儿才来。”
他低头衔住容子倾的唇瓣,磨蹭着道:“可以亲亲。”
#要你抓紧每分每秒亲亲了?!#
但雷劫也确实被道侣契约中断了,本来还电闪雷鸣的空中突然又降下五彩祥云和感悟馈赠,像是被玩坏了,程序出bug了一般。
容子倾不满地“唔唔”两声,声音全被蔚椋吞进嘴里,抗争无果。
明摆着蔚椋是准备一直亲到雷劫降临了,甚至有可能雷劫来了,也不会停。
#蔚同学,三思啊!人体是导电的!!!#
#嘴唇也能通电!!!#
容子倾吐槽归吐槽,但向来不是十万火急的情况,他都由着蔚椋乱来,这回也半推半就,喵喵咧咧地挥了几下爪子意思一下,试图捡起节操,然后就节操飞飞,沉沦在蔚椋的吻技下了。
蔚椋感受到容子倾的顺从,以及道侣契约传递来的“裤衩子不需要存在了”“两两亲得好爽”“不可以再摸了,算了挺舒服的”等弹幕,心情更是愉悦,亲亲摸摸得越发顺手。
魔气也钻进容子倾的经脉里,虽然不能真的双修,却也在经脉里缓缓地游走交缠。
经过几次进阶和大量的灵力冲刷之后,容子倾的经脉拓宽了十倍有余,就算加入蔚椋的魔气在其中游走,也不再局促。
可这种类似双修的感觉比过电还刺激,容子倾差点没交代在这里,蔚椋眼明手快,先用魔气将他圈紧,又补了个锁阳咒上去。
容子倾一口气梗在那里不上不下,眼泪都掉出来一串。
容悦的身体太过敏感,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容子倾之前百年虽然没有亲密接触的对象,但他也发现过自己身上的异况,随后便查出是容家给容悦吃了增加身体敏感度的药。
这对世家内被定位为联姻作用的子弟来说,属于常态,容子倾得知之后,还有点庆幸,至少这身体没有经过其他改造,或者被喂生子丹进去。
但……他这也太快了。
容子倾有种这身体比幻境里还不中用的感觉。
#现在转行做攻,还来得及吗?#
#算了,这不是做攻做受的问题,是不管做什么都不太行的问题#
容子倾现在也有点想像虞醉归一样报复社会,去炸几个容家产业的冲动了,虽然他之前百年也悄咪咪地搞过不少类似的小动作。
他拽着蔚椋的长发喘着大气,两条腿不满意地蹬了几下,有些不想再亲了,但蔚椋依然强势地压着他,亲得他嘴里混沌一片,脑浆也混了。
#啊,好熟悉的一套流程#
#不想亲的,不该亲的,但是太舒服了#
#然后就被亲服了……#
“咳咳……”
突然有什么声音在他们不远处响起,但完全被小情侣的接吻声和哼哼声吞没了。
于是那声音再次加强:“咳!咳!咳咳!!!”
容子倾这下总算是听见了,汗毛吓得一竖,手上已经下意识重重推开蔚椋,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
之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太过突然,他都没来得及探查四周的情况,眼下神识和视野铺开一看,才发现他和蔚椋所在之处百米开外的地方,还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
方才发出“咳咳咳”声音的也是那人。
并且……端看那人脖子都快断了的伤势,以及身上蓝绿色的破布条,可不就是被他炸成糊糊的闻千寻吗?
容子倾惊讶道:“闻……师兄?”
他和蔚椋如今所在的地方是阵底的生门处,闻千寻既然出现在他们身边,也就意味着闻千寻也落进了幻阵里。
远处那滩血肉没有应声,只翻了个白眼到天上,像是想骂一些很脏的话,但忍了下来。
这个反应……足以确定这人确实是闻师兄,而不是之前百年和他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还是被他暗算炸成现在这副惨状的闻千寻。
虽然这两者,其实也是同一个人。
容子倾看着那灵活的白眼,估计他和蔚椋刚才搞的那些事儿,多半是落进闻千寻眼里了。
他不由老脸一红,正待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却突然感到身边杀气一凛。
容子倾侧头一看,蔚椋的指尖居然闪烁起了剑气,准备对谁发射不言而喻!
容子倾连忙一把抓住蔚椋的手,道:“别打他!闻师兄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和我们一起掉进阵法里了!他不是敌人!”
不然闻千寻光凭化神期的神识,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容子倾,何必发出声音暴露自己。
蔚椋点点头,道:“我知他是闻师兄。”他一脸理所应当,坦然道,“他扰我亲亲,让我不快,我想打他与他是谁无关。”
说话间,手中小小的剑气寒芒吞吐,似要发动。
容子倾好一通无语,一把捏住指尖的那枚小剑气,道:“别闹!剑气收回去,现在本来就不是应该亲亲的时候!”
蔚椋眯了眯眼,杀气依然外露,剑气倒是不情不愿收了回去,道:“你喜欢亲亲,道侣契约告诉我,你很爽。”
“啊啊啊啊!!!”容子倾一把捂住蔚椋那张胡言乱语的嘴,脸色瞬间涨红,超小声地尖叫:“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啊啊啊!!”
“咳咳……”远处的闻千寻躺在地上,虚弱又嘲讽地道:“调情完了没?没羞没臊,顶着天雷嘴皮子都不消停……”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呕了口血肉出来。
#不愧是千千,顶着吐血debuff也要毒舌#
容子倾叹了口气,死死堵住蔚椋的嘴,又警告地瞪了两眼,才对远方道:“闻师兄,你怎么也下来了?”
闻千寻浑身骨头都在之前被容子倾给炸断了,他连擦血的力气都没,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我们再说这些,现在你们赶紧离开此地渡劫去,别让雷劫落我身上。”
天雷会覆盖到的面积不小,至少闻千寻此刻距离他俩才百米,但凡雷劫落到地上,闻千寻必然会被劈中。
他这状态,蔚椋戳上几剑不一定会死,但天雷挨不过两道,他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并且雷劫这玩意儿,既然是天道给修士的进阶考验,自然不会容许旁人帮忙挡雷避劫。
天雷若是一不小心劈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天道还会刻意地再补几道雷劫上去,包管只多不少,绝不让修士有机会钻空子。
这雷劫要是真的不小心落在了闻千寻的身上,对谁都没有好处……除了蔚椋。
蔚椋也不是觉得这事儿对他有好处,他就是无所谓。
闻千寻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再挨两道雷必死无疑,因此天道哪怕五倍返还雷劫,最多也就给他们再加十道,蔚椋有信心能扛过去,也就没管闻千寻会不会被劈到了。
容子倾可没蔚椋这么大的心眼,他如今把闻千寻当成朋友,虽然两人之前有些龃龉,但方才简单的对话几句,也知道彼此心里都打算既往不咎了。
他点点头道:“那肯定不能让雷劈你身上,我们这就换个地方渡劫。”他又道,“要不要我们把你带上去,让颜师兄给你治疗?”
容子倾不知道闻千寻为什么也落下阵法里来了,想来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他铺开元婴期更加强大的神识,展开到悬崖上方几人之前斗法的地方,扫了扫情况。
这一看,又是好家伙。
容子倾在幻境里待久了,几乎都要忘记这是本n.p雄竞文了,但现在悬崖上的场景,又唤醒了他写文时的记忆。
几个攻不愧是天生的雄竞高手,他、蔚椋、闻千寻三人落入阵法的时间在现实里不超过半小时,楼上就又变了天。
封应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死了一次,这具分身上有剑伤,也有法器爆破的伤口,应该颜以则和虞醉归人人有份,一个都没对他留手。
而颜以则和虞醉归这两人,搞“死”了一个家庭成员后,现在还打得激情着。
颜以则立了个剑阵把虞醉归圈在自己的道场里,虞醉归离开不了绿色的剑阵,但硬实力在颜以则之上,各种法器轮流上,把虞醉归压在自己的道场里打得满地乱滚……
嫉妒让他们看起来格外丑陋啊……
虽然也不一定是因为嫉妒,反正……两个在云水界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眼下打得一点风度都没有,和幻境里群魔乱舞扯头花时也没啥区别。
此情此景,闻千寻之前已用神识探查过,他觉得有些丢脸,也十分嫌弃,并且幻境里知道了更多内情后,他对那三个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看法已经完全变了。
闻千寻冷声道:“不必带我上去,你离开此地时,让你的道侣给虞醉归一击即可。”他强调,“往死里打,但别真打死,颜以则得了空隙,自会下来找我。”
现实里的闻千寻早就不认颜以则为师兄,两人关系十分焦灼,难有片刻温存的时候。
幻境里的闻千寻却还是认颜以则为师兄的,并且也曾下定决心要一生守护颜以则,就如同颜以则曾对他做的那样。
只是如今……是非恩怨变得更加复杂。
闻千寻曾恨过颜以则,恨过炉鼎之身,也恨过整个云水界,而现在,他除了信任之外,对颜以则再无更多的情感。
至于虞醉归,闻千寻曾经最信任这人,如今虚假的温情被幻境全部揭露,他和虞醉归只剩下新仇旧怨。
如果不是因为虞醉归一人的生死会牵连到九州的生灵,闻千寻会让蔚椋直接杀了这人,是不是他自己动的手倒也无所谓。
可惜,在幻境中走了一遭,闻千寻重返少年时光,淬炼了心中剑意,反倒再次燃起了良知,不愿为一己之私,牵连云水界的苍生。
那便让虞醉归再多活一阵。
天上的五彩霞光渐渐褪去,对寻常修士而言趋之若鹜的天道馈赠,此刻在场的三人无暇接纳,便任由它浪费了。
天雷又隐隐响起,此时此地确实不适合叙旧,容子倾道:“那行,等雷劫过后,我再传音你,你记得要接啊。”
闻千寻嗤笑一声,想要点头,但脖子还要断不断的,压根动不了一点。
“嗯。”他应了一声,又抬起眼皮,稍稍弯出一点笑意,道:“提前恭贺容道友,碎丹成婴,离大道又进一步。”
容子倾经历一场大难,不仅枯木逢春,重拾生机,修为还大进一步,此刻更是爱人相伴,友人祝福。
他心底犹如春风拂过,一片暖意沁得他眼眸都弯成了两道亮晶晶的月牙儿。
容子倾道:“多谢恭贺。”他笑容灿烂地拱了拱手,“几日后再会,闻师兄。”
闻千寻被血浸透的嘴角也弯了弯,眼睛却高傲地闭了起来,道:“滚吧。”
容子倾不计较闻千寻的毒舌,回过头去给蔚椋递了个离开的眼神。
蔚椋的注意力向来集中在道侣的身上,无需容子倾明说,他也能从方才的对话以及道侣契约里感受到容子倾的意思。
但他又有些不爽,因为容子倾对闻千寻露出了十分漂亮的笑容,他凑近了在容子倾弯弯的眼眸上快速亲了两下,又小啄一口翘起的嘴角,这才心满意足。
醋意稍减,恢复平静,可以启程——蔚椋给自己的状态做了评估,双手搂紧容子倾,便凝出一道剑气,替代破碎的寒渊,向着再次电闪雷鸣的天穹御剑而起。
对容子倾而言,被抱着御剑已差不多成了习惯,虽然如今的他已经到了元婴期,哪怕不御器也能自个儿飞了。
但……这不是技术还不熟练嘛。
而且一个元婴法修他再怎么飞,也不可能比化神剑修飞得快,也就没必要和自家老公逞强了。
水月魔尊的这座遗府入口在溟州,但整个秘境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只有经过特定阵法才能出入通行。
不过遇到天道这样的世界级bug,它可不管修士的规矩,但凡有人在境内渡劫,它就能直接把秘境撕开裂口,塞祥云和雷云进来。
眼下秘境的天穹已被打开一道通往外界的裂隙,蔚椋乘剑攀云直上,转瞬已快触及云层。
天上雷光明灭,威压阵阵,容子倾抬头看了一眼,哪怕多了一百岁的阅历,也觉得这阵仗有点吓人。
他连忙转移注意力,看向下方,神识穿过仙宫的屋顶,能看到颜以则已经快要不敌虞醉归。
他连忙杵了下蔚椋的胸膛,道:“快帮帮颜师兄。”话没说完,却觉得脸上一凉。
他居然被蔚椋咬了一口!
容子倾捂着脸,惊讶地眨眨眼睛。
#好家伙,便宜老公这下真变成小狗了,居然咬他的脸!#
蔚椋也不是无缘无故咬容子倾的,道侣好端端地在他怀里,却突然铺开神识去看别人了,啃一下把道侣的注意力拉回来有什么不对?
某剑修无辜地回看道侣,见容子倾捂着脸的可爱模样,又凑过去黏黏糊糊地蹭了蹭,这才道:“嗯。”
他啃起人来不含糊,帮起忙也不遗余力,剑气快速凝聚,不带丝毫杀气地射出,转瞬就把虞醉归的脑袋给洞穿了。
这伤势对化神修士来说不轻不重,但也足够让人吃一壶。
虞醉归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颜以则见此扔了个禁制在虞醉归身上,神识撩了一眼蔚椋,便不做犹豫循着闻千寻的方位跳入崖底。
#不愧是颜大爹,他还是那么爱!#
但颜以则直接跳进阵法里,难道不会也落入幻境里吗?
容子倾有些担心,探出神识向下窥探,却视野一黑,竟是蔚椋用神识缠他的拖了回来。
#好家伙,呆萌男友突变醋王……#
#好大儿身上的怪毛病是越来越多的了!#
老父亲·好道侣的调.教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蔚椋把容子倾的神识截断后,还是不太满足,又用鼻尖拱了拱道侣的脸庞,耳鬓厮磨道:“专注,容子倾,第一道雷劫,要来了。”
容子倾被拱得耳朵一痒,紧接着眼前便是白光一晃,视野被雷电吞没。
一道通天彻地的天雷向两人所在之处落下!
雷电的滋滋声在耳边轰响,蔚椋的动作更快,剑光顷刻间便射出,在两人的头顶与雷劫撞上。
又是“嘭”得一声巨响,电光与剑光如同烟花一般,在他们头顶绚烂地炸开。
天地恢复色彩,容子倾耳边还有些巨响过后的嗡鸣,身体丝毫无损,蔚椋亦是如此,白色长发在空中飘逸,凝望着他的红眸里还流转着一些邀功的神色。
容子倾听到道侣契约里传到声音:“方才一剑,应当很帅,很攻,容子倾应当奖励我。”“我希望奖励是亲亲。”“容子倾能get到暗示吗?”
容子倾看向蔚椋的嘴唇,眼睛一眯:……
很好,好大儿的嘴唇都下意识嘟起来了,好明显的暗示!
入魔放大了蔚椋的欲.念,也让道侣契约的情感传递变得鲜明了许多。
#但,duck不必啊!#
他根本不想知道蔚椋在想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
万一蔚椋以后暗示点他什么没道德、没节操的事情,他是应还是不应啊?!
容子倾一把捏住蔚椋的嘴,眼不见心不烦,冷酷无情道:“第二道雷劫就要下来了,你专心一点,不然就不帅了!”
蔚椋:“……”嘴翘得更高了,并发射怨念电波,“……”
容子倾:……
但很快蔚椋就想通了,没有亲亲也可以,他试图讨要别的奖励,传音道:“那你叫我剑君,想听。”
容子倾:……以前还真不知道这孩子的xp居然如此多样!
#没想到好大儿竟是个闷骚剑君!#
渡劫的时候奖励亲亲,他还是有点担心嘴巴吸住以后就分不开的,但叫一声还是没问题的。
容子倾也没有再矫情,凑到蔚椋耳边,道:“蔚、剑、君。”
“轰”一声,这回天雷刚刚落下,就被蔚椋一剑给怼回了雷云里。
白光散开之后,少年剑修的耳朵和脸颊都红了一片,眼眸亮晶晶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又把耳朵凑到了容子倾的唇瓣,耳廓动了动。
道侣契约又响了起来:“又可以拿奖励了。”“容子倾快叫我剑君。”“好听,爱听。”“想听容子倾边叫剑君边亲我。”“第三道雷劫快点下来。”
容子倾:……
眼前的便宜老公一脸乖巧,安静地凝视,内心却在想一堆乱七八糟,没羞没臊的玩意儿。
容子倾咬咬牙。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蔚·剑·君!#-
蔚椋带着容子倾一边击散雷劫,一边穿过水月遗府天空的裂隙,进入溟州。
天雷自然也在两人身后穷追猛打,直到一处空旷的山谷,蔚椋才停了下来,带着容子倾正式迎接雷劫。
此前蔚椋已替容子倾当下十几道雷劫,在这处山谷落定后,容子倾不再让蔚椋帮忙,而是打算独自接下其余全部。
进阶后的雷劫,不仅仅是天道对修士进阶的考验和阻拦,同时也是对修士的一种赐福。
雷劫含有天道之力,也能淬炼修士的躯体,因此大多数修士在用阵法、法器等外力阻挡掉一部分雷劫之后,还会用自身肉.体来承受雷劫。
容子倾在云水界沉浮百年,已十分清楚实力对此界中人的重要性,他也不可能永远都依赖蔚椋的保护,哪怕他只是法修,但谁会嫌弃肉身不够强呢?
区区被雷劈的痛楚罢了,他受的住。
蔚椋虽然心疼容子倾,但在修炼一事上,他一向知道轻重,几乎是容子倾说出打算的瞬间,他就退到雷劫的范围之外,开始了谨慎的护法。
天上雷鸣阵阵,一道又一道天雷落下,在元婴修士身上炸裂、燃烧。
蔚椋远远看着,默数雷劫的道数,心里担忧得隐隐作痛,魔气在丹田里紧张地乱流。
落在他身上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雷劫,落到容子倾的身上,却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痛楚无比。
不是道侣契约带给他的共感,只是他莫名其妙就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很痛,很痛。
容子倾那么脆弱,那么柔软,连一道小伤都会痛得脸色苍白,现在却要独自承受经脉一寸寸,天雷灼烧肌肤的痛苦。
可这样的容子倾,又那么得勇敢而耀眼。
蔚椋的内心涌起一种新奇的情绪,他曾经常在道侣契约中感到容子倾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而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人产生类似的想法。
——他为容子倾骄傲。
他的道侣,是世上最好的人。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天上雨散云收,七彩霞光再次为渡劫修士落下馈赠。
容子倾亲自承受几十道雷劫,浑身被劈得焦黑,如同一块漆黑的陨石,矗立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中央。
蔚椋想要靠近,却还是按捺住心绪,只是用神识扫荡了下。
容子倾状态很好,此刻所有劫数全部度过,正在吸纳天道的馈赠和巩固修为。
蔚椋眉头稍松,便也不再打扰,只原地坐下,凝视着他的道侣,继续护法。
几日之后,容子倾的境界终于稍稍稳固,被雷劫灼烧又被灵力不停修复的皮肤在外表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碳壳。
容子倾从里向外用力推开,漆黑的外壳便裂开一道缝隙,金丹修士从中走出,黑色的长发逶地,手腕到足尖,每一寸肌肤都白到发光。
五官也看起来更加英俊而耀眼,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微风拂去粘在这人身上的最后一点灰烬,容子倾向蔚椋张开双臂,笑得如沐春风。
“来,剑君。”
容子倾柔声道:“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道侣了。”
第98章 亲亲狂魔疯狂亲亲! 但是快变成日日狂……
容子倾都主动允许了亲亲, 蔚椋自然是打蛇随棍上,黏黏糊糊亲了上去。
几日护法,不仅让容子倾巩固了修为, 蔚椋也趁此机会稳定了体内的魔气。
从正道改修魔道并非只是立场转变那么简单的事, 转化魔气其实是一道极难的关卡,类比到凡人来说就像是全身换了遍血液一般, 是足以溯本追源的巨变,期间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陨落或是被魔气反噬走火入魔的风险。
蔚椋在容子倾醒来前,也是经历过一番魔气转化,几乎经脉寸断,理智全失的危机, 能够在极短的速度内清醒过来, 忍受疼痛易道而修, 得多亏他天赋极高,心志坚定。
——兴许他本就是魔修分身这点,也为他易道提供了一些的便利。
因此哪怕他本来修习的漱玉剑法为清修功法, 他也很快找到了门道,用魔气运转起来, 完全不需要思考,仿佛天生就会这么做一般。
无愧他的亲亲道侣给冠名的天才小剑修名号。
只是改修魔道之后, 除了功法、修行方式的转变, 蔚椋的心性也与原来有了些区别, 情绪更加明显, 行为上也更加率性,喜欢什么便索求无度,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容子倾又向来惯着蔚椋,不吝表达自己的喜爱和热情。
以至于这回, 小情侣在真正度过一遭生死大劫之后,整整亲了三天三夜。
蔚椋对上容子倾吻瘾一直都很大,连亲几个小时都只是刚刚过瘾,在魔气的催动下,吻瘾就成了更加深沉的欲望,本来只是亲着嘴的,后来又不知不觉上手摸了,摸摸之下的容子倾给出了过于动人的反馈,蔚椋就连嘴也换了地方钻研。
三日下来,他除了坚守底线,不愿解开锁阳咒外,已经把容子倾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给解锁了,就连魔气也一直勾连个没完,在容子倾体内游走了一个又一个周天,像是在给将来的双修做预演。
容子倾起初是非常高兴的,毕竟他也肖想蔚椋很久了,进阶元婴之前他都以为自己要彻底寄了,再也见不到蔚椋了。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让容子倾的热情度也比平时高涨许多,就连这里是荒郊野外也不太在意了,只让蔚椋布了个剑阵,就反压了回去。
他向来中意蔚椋的脸蛋和身材,淡色的唇瓣随便被他舔舐几下就会变得又润又红,胸肌腹肌更是线条优美,肤色白里透红,随便怎么蹂躏蔚椋都会乖乖承受,甚至还很配合。
容子倾色心大发,有心狠狠揩油,只可惜硬件配置的差距在蔚椋变得主动之后,就越发明显了。
不论容子倾如何亲亲啃啃地挑逗,蔚椋都气不喘,脸不红。
也不是故意不配合,蔚椋很喜欢被容子倾摸,可那反应和暧昧没半点关系,反倒像是狗狗被主人rua:高兴,欢迎,起伏的胸膛和洇了薄汗的肌肤每一寸都向容子倾开放,但就算是被咬被掐他的反应都很小。
反观容子倾,没多久就在蔚椋的攻势中败阵下来。
他的身体对于撩拨的感知太过敏锐,不管是被舔舐耳后还是下巴,抑或是撩动喉结与锁骨,敏感点总会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低低的呜咽不知不觉就从嘴里冒出,身体也变得软趴趴的,化成了一坨棉花糖。
这样的反应比容子倾的抚摸更加挑动蔚椋的神经,从前百年看过的那些场面涌上脑海,想要让容子倾沉溺欲望,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想法叫嚣起来。
之后的三日,容子倾过得一片混沌。
时间的流逝在这样细致又密切的接触中变得不再鲜明,直到蔚椋停止的时候,容子倾还不知今夕何夕。
其实蔚椋也不想停的,他对于任何能与容子倾亲密接触的机会都非常珍惜,且不知倦怠,亲亲也好,舔舔摸摸也好,都是不论做多久,都会感到愉快的事情。
只是缠绵三日,对拥有漫长岁月与超强体力的修士来说,太短暂了。
但闻千寻已经给他们发了好几次传音,且人也在过来的路上了,他只好压抑着杀气,从道侣被亲得红红的后腰处抬起脑袋,不满道:“闻千寻快到这里了。”
容子倾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发出一声低哑的哼唧,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蔚椋在说什么,好半会儿后,他才颤颤巍巍翻了个身。
元婴期加强过的身体本来白白嫩嫩的,但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上面又是齿印又是红痕的,没一块好肉,说是被人打了一顿都有人信。
容子倾也是没想道蔚椋放开了亲热以后,威力会这么大。
该说不愧是黄文攻二,且还守了一百年的门,看过虞醉归、封应这两个花活大师亲身教学的人吗?
尤其是封应……养胃的封应一定给蔚椋提供了大量这方面的灵感!
容子倾甚至感觉蔚椋的花活储备量,已经完全超过他在现代看过的理论知识了……
而且理论知识,之所以是理论知识,是因为那些玩意儿只能出现在皇叔里啊!不是用来亲身体验的!!!
真到双修的时候,他不会被蔚椋给干死吧?!
……虽然,容子倾还是期待真正双修的。
毕竟这三天的体验虽然有点过火,但有一说一,蔚椋的技术和服务意识还是很到家的,如果真的只有被压榨的感觉,容子倾早就叫停了,再宠男朋友也不会昏头昏脑地厮混这么长时间。
现在有外人要来,容子倾总算是回过神来,色心也微微死了,他对蔚椋的抵抗力实在太差,一旦开始亲热就像亲亲一样,总是停不下来。
下一次……得在时间充沛,地点安全的时候再这么搞。
容子倾眯了眯眼,看着晃亮的天空,隐约都有了种自己好几天没见过太阳的感觉,喉结滚了滚,吞咽一下,才发出嘶哑的声音:“衣服……给我穿衣服。”
蔚椋自然听话,从储物钏里掏出他除了身上法衣之外,唯一的备用服装——执天宗校服给容子倾裹上,又捏了段剑气出来别在容子倾的黑发上。
有些素净,但也很漂亮,是亮晶晶的容子倾。
蔚椋对魔修的法术不太了解,就连清洁术都用不出,容子倾坐起来之后缓缓抬起发软的手指,给自己捏了治疗术和清洁术。
这下容子倾身上的黏糊糊的口水都消失了,连嘴角和腿侧被啃咬后烙下的牙印也不见了。
蔚椋又有点不高兴,那感觉像是吃醋,虽然他并不能分辨是为什么吃醋,吃醋的对象是谁,但他就是想揍一顿闻千寻。
可惜闻师兄是道侣的朋友,没正当理由的话不便随意打杀。
——啊,更不高兴了。
蔚椋挎着张脸,但看到容子倾穿着自己校服漂漂亮亮的样子,心里的躁意又被抚平了一点点,变成了想亲亲道侣的欲望。
各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对蔚椋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但总体不是对存活有碍的大事,他便也不做梳理和搭理,任由它们在心头冲撞。
这下可把能和蔚椋“心电感应”的容子倾给乐着了,道侣契约传递过来的想法一会儿一个,蔚椋的表情也微妙地变化着,像是从原来的冰山木头人,变成了个不太会掩饰情绪的小朋友。
#魔修蔚椋可真有趣!#
容子倾逗心大起,手指越过一段空间,点上蔚椋的大腿,然后呈小人的形态一路蹦蹦跳跳地向上爬。
蔚椋的红眸立即凝了下来,跟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游移,直到被握住的白发中段。
容子倾捏着蔚椋的头发,把人拉了过来,印了个一触即分的吻。
道侣契约里的纷杂瞬间被抚平,只剩下响亮的心跳声和浓烈地爱意传递过来,在容子倾的心头炸开。
很轻易地,蔚椋就被哄好了。
和从前一点区别也没有。
等闻千寻来到这处山谷的时候,容子倾和蔚椋已经打点得衣着得体,完全看不出刚刚厮混过三天三夜了。
emmm……说是得体,也只有容子倾一个人勉强够得上。
蔚椋的法衣在斗法时被打烂成了破布条,现实里的他没有与容子倾联姻,又跟了闻千寻百年,穷得叮当响,储物空间里连第二件校服都找不出来。
他倒是不在意裸奔,整个人坦荡得很,但容子倾在意,他可不想对象的裸体会被别人看到。
于是在道侣的强烈要求下,蔚椋乖乖地躲到了容子倾的身后。
闻千寻一来,见到的就是酸臭道侣老鹰抓小鸡一般诡异的站队方式,瞬间察觉出某些细微的不对劲之处。
——他给容子倾的传音全被蔚椋拦截了,光这点就已经能和记忆里的某处坍塌废墟重叠上;
并且此来之前,他还办了不少事情,远远超过和容子倾最初约定的时间,但这两人还是衣不蔽体,一个穿着凡人的破衣服,一个压根穿的是破布条。
哪怕抽点空,出去晃悠一圈,随手打劫个修士都不至于这样!
闻千寻:呵……男人啊……
但这两人是什么鬼样,他在秘境里也算是摸得很清楚了,闻千寻鼻孔里出了个气,懒得寒暄,直接道:“你把那身外门弟子都不穿的破衣服还给他,穿我的,让他穿那件破衣服去。”
说着,他抬手一抛,一身华光闪闪的青绿色法衣就挂上了容子倾的头顶。
闻千寻这么做自然是出于好心,也是不想看到蔚椋的裸体辣眼睛。
但蔚椋却不爽了起来,探出魔气从容子倾怀里把衣服抢了过来,打算自己穿这一身。
这下闻千寻可不乐意了,他的东西才不给蔚椋穿呢,便也探出灵气去抢衣服,呵道:“放手!又不是给你的!你自己没多余的衣服,还不准我给容子倾衣服穿?”
蔚椋:“……”无法反驳,他太穷了。
默默发了几个电报:“……”但手还是没放开衣服,好半会儿,他才憋出来句:“我可以不穿衣,容子倾不需要你的衣服。”
这下看好戏的容子倾也炸了毛:没有衣服穿的时候裸奔也就算了,这都有人送衣服了,蔚椋却因为吃醋而选择裸奔。
他容子倾就不会吃醋吗?!
他道侣的身体就能随便让人看的吗?!
“不,你需要穿衣服!你必须穿衣服!”容子倾道:“不许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体!”
蔚椋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容子倾遮蔽外的肩膀和手臂,视线杀气凛凛地射向闻千寻,似乎是打算另辟蹊径,通过别的渠道让别人不要看到他的身体了。
容子倾连忙又瞪了几眼他的法外狂徒男朋友,以眼神遏制住蔚椋的恐怖想法。
这下蔚椋终于像是被捏住后颈的猫,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让闻千寻的衣服落进了道侣手里,等下估计还要穿在道侣的身上。
容子倾的想法很简单,谁给钱谁就是大爷,谁送的衣服,谁就能决定衣服给谁穿。
反正他是不想蔚椋穿着闻千寻衣服的,那只能委屈一下蔚椋,忍一忍他的独占欲了。
调节蔚椋和闻千寻的关系,容子倾已经很有一套方法,两边都哄一哄,插科打诨几句之后,魔气凝结成的剑阵再次布下。
剑阵消散后,容子倾和蔚椋已经又换了一身行头。
蔚椋穿上了自己的执天宗校服,颇有幻境里和容子倾初遇那会儿的朴素清冷感,但整个人的气质与那时相比,又有了明显的变化。
从站姿到眼神都由内敛的淡漠转化成了野性的冰冷,整个人仿若一把浴血而生的利刃,杀气与煞气外溢,很是抓人眼球。
那一头发白也不再束起,而是任其披散在背后。
容子倾换衣服时觉得有些奇怪,还问过一嘴蔚椋为什么不扎辫子了。
蔚椋对此的回答是:“勒头皮,不舒服。”
#好的,孩子的个人主见越来越强了#
#是好事!#
蔚椋如今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会换发型,反驳容子倾的提议,都是非常明显的成长。
容子倾怎么看蔚椋都是喜欢的,惊艳的。
他自己也换上了闻千寻的法衣,蔚椋虽然对这身和闻千寻有些类似的衣服不太满意,但容子倾在剑阵里吻了他几下之后,马上就把人哄好了。
这下总算是把衣着收拾妥当了,容子倾才有空关心他千里送衣来的朋友,道:“闻师兄,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虞醉归解决了?颜师兄人呢?”
至于攻四封应,在分身死了之后,重新分一个出来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容子倾就没问。
闻千寻嗤笑一声,用嫌弃的眼神刻意瞥了容子倾几眼,道:“你们在这里搞来搞去,搞半天连元阳都用不掉的时间里,足够让我把那两个狗东西安排明白了。”
这揶揄的眼神和话语让容子倾老脸微微一红,有点臊,但也不多,毕竟一百多岁的人了,轻易臊不到他。
闻千寻又瞥了容子倾一眼,思量着他这小友的脸皮似乎在秘境更厚一点,这倒也是,毕竟这可是死到临头都敢提议双修,暗算他的人。
他们都不是秘境里那百年前的少年了。
闻千寻道:“我让颜以则把虞醉归控制起来,压去执天宗大牢做三界会审,他二人最近都有得忙,没空赖着我。”
他随身携带灵剑的习惯倒是没变,说话间溯鳞被他从背后拂到身前,用指尖轻柔地摸索,道:“颜以则这几十年来破罐破摔,无心再做掌门,但虞醉归之事,牵扯到九州三界,他到底是漱玉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这事他责无旁贷,理当处置妥当。”
这几句说明,是闻千寻专门说给现实中与他们几人牵连不深的容子倾听的。
不过容子倾作为小说作者,不必闻千寻多说,也对几人的关系一清二楚。
小说到了中后期的时候,颜以则这执天宗掌门就如闻千寻所说,做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成日就是挤在闻千寻身边和其他几个攻争风吃醋,偶尔也会维护一下和他同阵营且不受待见的攻二蔚椋。
反正就是专心致志地把自己往火葬场里送。
但虞醉归这事儿,哪怕颜以则不想做掌门了,只要他还爱慕闻千寻,依然是漱玉剑尊的徒弟,他就不能放过危害九州三界,又暗害心上人的家伙。
让颜以则搞定虞醉归,这是很合理的安排。
同时,闻千寻的这番动作,也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幻境里的那一年,对他而言同样并非黄粱一梦。
小说里的闻千寻到了这个阶段,早就放弃了曾经作为剑修追寻大道的理想。
——他不认可自己执天宗弟子的身份,也厌恶整个云水界,行事更是有种及时行乐的厌世感。
他就连对待与自己最亲近的几个攻都十分淡漠,利用多于喜爱,又怎么会考虑云水界生灵的死活。
估计没有这场年少时光的回梦,闻千寻在知道虞醉归的秘密之后,宁可九州陪虞醉归一同灭亡,也会当场联合颜以则杀了这个暗算自己的人。
但现在闻千寻的做法改变了,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本质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是好的变化。
一场幻境,里面的美好是假的,却也给进入阵法里的人都带来了不错的影响。
这就是修真界所谓的机缘,所谓的历练。
容子倾嘴角微微翘起,拉着蔚椋的手,和闻千寻谈了几句这事儿,把话题略过之后,又问道:“对了,在水月遗府里,我们打昏虞醉归后,颜师兄直接跳进阵法里了,他没事吧,幻阵有没有把他给迷惑了?”
闻千寻又露出个嘲讽的笑容,这百年来他主要靠炉鼎修炼,一身媚态极为明显,笑容也更加冶艳,如同色泽艳丽的毒蛇一般,森冷而惑人。
他懒怠地笑道:“颜以则的本相日日活在识海搭建的迷阵里,又有什么旁的阵法能魇住他?”他冷声道,“他早就分不清现实和虚妄了。”
小说里面容子倾可从未写过闻千寻与颜以则神魂双修过,他惊讶道:“你进过颜师兄识海了?是后来在水月的幻阵里?”
这问题其实有些过界,除了双修和使用术法之外,没人会好端端地进他人识海。
但闻千寻和容子倾平日就爱嘴贱来嘴贱去,言谈也算百无禁忌,闻千寻点点头道:“嗯,离开幻阵之前,我见了颜以则一面,他向我致歉,并给我看了他的识海与记忆。”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回忆起那时他尚且敬爱,尚且想要维护的大师兄将额头颤抖着贴上他的手掌,敞开所有的记忆……
闻千寻止不住叹息:“他啊……”
那时他进入颜以则的识海,看到里面铺天盖地的污浊和成千上万的“自己”,心情何止震惊,更是觉得恶心,也对光风霁月的师兄感到幻灭。
他当时甚至宁愿颜以则直接死了算了,都不希望看到颜以则的内心居然会如此污秽。
可后来他顺着颜以则的回忆一路看来,却也说不上是爱还是恨。
他曾经错爱百年的师兄,是高洁如月的那人,也同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者。
但总归,那个抗争过,堕落过,又把一切清整与狼狈都袒露给心上人的颜以则,被彻底留在了幻境里。
闻千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只感慨了一声,便不想再和他人多说秘境中的事情。
他转而另起话题,道:“除此之外,幻境里的颜师兄还找到了分身脱离本尊的方法,我此次前来就是要与你们商议此事。”
他取出一张玉牌抛到对面:“他给了我这个阵法,本来该是化神期以上的大能用来解体避劫,托分身重生的法门,但反过来由分身使用,将本体引入阵中杀死,也能借由此法独立。”
水月魔尊幻境里发生的一切,本该是受到布阵者完全操控的,可惜水月魔尊被镇压在封印里,与外界难以取得联系,也就没办法操控阵法里的事态走向。
幻阵只知程式化地讨好入阵者,不知变通,而进入幻阵的三人,在得知水月的阴谋之后,无不迫切地希望分身独立。
于是,现实世界里想要找出这么个分身独立的法子或许千难万难,百十年也未必能有消息。
在阵法之内,却自有“规则”为了圆满他们的欲.求,替他们翻遍云水界上下十万年,最终借颜以则的手,把这么个阵法给送上门来。
修真界的各种缘法素来巧妙,兴许水月魔尊布下遗府内这个传承的时候,也不曾想过它反倒会成为自己的掣肘,让他功败垂成。
容子倾单手接过投来的玉牌夹在指尖,神识进入玉牌观察了一眼,只看到里头密密麻麻的法阵,一个解释说明的文字都没有。
看得他这个对阵法毫无钻研的人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他连忙把玉牌交给蔚椋,某只专精剑道的剑修同样两眼一抹黑,无辜地直摇脑袋,红通通眼眸里盈满睿智的光芒。
显然,这玩意儿超出了小作家和小剑修的专业范畴。
容子倾把玉牌抛回给闻千寻,道:“纯法阵,完全看不懂,你解释一下?”
他捋了捋下巴,寻思着这也不对啊,道:“你能看懂?你会阵法?”
他也没给闻千寻做过这样的设定啊……
闻千寻收起玉牌,坦然道:“我不会,有闲心钻营这些旁门,还不如多练练剑。”
#颜大爹的膝盖中了一箭#
闻千寻挑眉道:“这一堆鬼画符我也看不懂,强行记下来罢了。”
他又道:“反正就算我们仨里有阵修,修为也不够布下此阵,颜以则来也不行,需得与水月魔尊修为相同的渡劫期大能才行。”
没想到方法得来全不费工夫,施法的条件却这么苛刻。
容子倾发愁地龇了龇一口亮白的牙齿。
云水界在修真的世界观里不算非常高魔的世界,虽然凡人只占人口总比的十分之一,但修炼越到后期,越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自从三百年前漱玉剑尊飞升后,此界就再没有新进阶渡劫期的大能了。
也就是说,当今世上所有的渡劫大能,都被漱玉剑尊封印在了溟州的阵法里,一共三人,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的老熟人封应。
但镇压的阵法禁魔且力量强大,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也用不了术法,更别说是帮他们隔空布阵了。
容子倾撇着嘴道:“那这办法有了也等于没有,上哪儿去再找个渡劫期的大能帮我们啊?封应的修为是够了,但他又出不来。”
闻千寻心里早有算计,他气定神闲地勾了勾嘴角,道:“那就把他从九阳谷里弄出来。”
他在容子倾愿闻其详的眼神里娓娓道来:“我来此之前同颜以则说了说我与水月魔尊的牵连,以及之后的打算,他便把漱玉剑尊阵法的关窍告诉了我,凭我目前的本事解不了阵法,但带人进出不成问题。”
闻千寻道:“我在幻阵里与封应有了些许渊源,管束住他直到飞升不成问题,把他带出来就行了。”
这百年里,闻千寻和几个攻纠缠极深,对这几人的态度也和幻境里又了很大的区别,哪怕封印是半步飞升的魔尊,闻千寻在言辞间也没有几分尊敬。
容子倾听得目瞪口呆。
#颜以则糊涂啊!#
大爹这恋爱脑也是没救了,居然直接把镇压魔尊的阵法给交代出来了!
果然攻一旦进了火葬场,不论之前再怎么渣、狂、冷都会被剧情瓦解得人设面目全非,脑子里只剩下追妻舔受这么一件事儿。
好在颜大爹的做法糊涂归糊涂,闻千寻现在也洗心革面,不至于把封应放出来为祸苍生,问题倒也不大。
三人之后又仔细商讨了一番之后的打算——
可以使分身独立的阵法,本是为了造福本尊,让本尊避劫投生在分身身上而创造出来的,因此它对施术者的修为要求,也需要与本尊相同。
阵法的布置没有太大的难度,封应本就是法修,对阵道也略有研究。
届时等封应被放出来后,只需要由闻千寻先打开落月渊的阵眼,让封应把这段阵法编入漱玉剑尊的阵法群中,闻千寻和蔚椋再投入他们的灵力、心头血等印记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之后只须进入落月渊的封印大阵中,将水月魔尊格杀,便大功告成。
漱玉剑尊的镇压阵法给这次行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如果水月魔尊身在外界,他们想要引一个渡劫期大能进入阵法之中,哪怕是同修为的封应来做也千难万难。
但如今的水月魔尊被困在阵法里,一丝灵力都无法使用,等同于一个普通的凡人,他们往本来就存在的阵法里再套入一个阵,简直轻轻松松。
进入阵中后,他们这边四对一,哪怕剑术不如水月魔尊,也可以用人海战术把水月魔尊强杀了。
几乎没什么需要谋划的地方,只有一路强推的阳谋。
但在强者为尊,实力至上的修真界里,这也是解决麻烦最稳妥的方式。
言谈完毕之后,容子倾拍拍手道:“那咱们这就去九阳谷找封应吧,事不宜迟!”
闻千寻露出一个非常微妙的眼神,道:“不必走远,你们这几天到底厮混成什么鬼样?没探查过附近吗?”
他指了指头上的九个太阳,道:“这里就是九阳谷。”
容子倾:“……”啊,好明显的地标建筑,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都怪蔚椋搞七搞八,把他搞得昏天黑地的,刚缓过来时他都觉得好几天没见过太阳了,怎么可能注意到天上的太阳到底有几个。
还好与闻千寻的会面打断了他和蔚椋的亲热,不然再亲几天下去,指不定封应的分身一出封印地,就会撞上他和蔚椋幕天席地……
#太社死了!!!#
而且回到现实之后,封应和蔚椋之间也就没了杀“妻”之仇,但蔚椋的仇恨值是怎么判定的,容子倾也不太清楚。
万一蔚椋一见到封应,又恨得牙痒痒,把还裸着的他扔在地上,直接跑去和封应打起来了,那他多丢人啊!
万幸一切都没发生,容子倾甩甩脑袋,驱散这个可怕的脑洞,道:“那咱们去找封应吧!”
闻千寻看着容子倾有些窘红的脸,心情瞬间大好,像是有好几十年没这么畅快过了。
果然情爱什么的只会让人徒增烦恼,道途之上有剑有酒有朋友,便足以。
泪痣上的卧蚕因笑意而更加鲜明,闻千寻的唇角刚刚勾起,就见蔚椋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容子倾的身前,把他的友人完全遮住了,只留下他那张面目可憎的木头脸望着自己!
闻千寻:该死,太扫兴了!
刚刚扬起的笑容瞬间消失,容子倾又从蔚椋的脑袋边探出个头来,挤眉弄眼地向他打招呼。
闻千寻这才又舒坦了点,一扬手道:“走吧。”-
九阳谷自带九日同天的气象,是封应还未被镇压时,这块山谷天然形成的洞天日月。
当年封应被漱玉剑尊等一众正道修士追杀,且战且逃到了这里时,刚好就被镇压了,这里便成了他的羁押百年之地。
如无意外,此地也将成为他的陨落之所。
名字和气象上的巧合,也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缘法。
传说中穷凶极恶的火灵根九厄魔尊,被镇压在一片荒芜,满是焦土的穷山恶水里,更让修士们对天道的无常感到敬畏。
先前容子倾和蔚椋在山谷外沿亲亲摸摸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九日同天的气象有多灼热,随着越发靠近封印之地,九枚日照几乎撑满天穹,容子倾才慢慢感觉出气候的难耐来。
地表之上满是扭曲的气流,能在这里存活的植物和生灵等阶都不低,但也时不时可以见到中暑的魔兽与枝干突然焚烧起来的魔植。
就连容子倾这样的元婴修士都被蒸得有些发汗,倒是蔚椋身上一直冰冰凉凉的,他没忍住越贴越近,几乎成了个背部挂件,在蔚椋的肩膀上纳凉。
蔚椋也不吝发散他身上的冰灵力,为容子倾降温。
道侣二人的酸臭行为,闻千寻是看多了,看腻了,懒得多动一下嘴皮子去毒舌。
走到了阵法入口处后,他就脚底抹油溜了,并且没让容子倾和蔚椋随行,而是只身进入阵中。
闻千寻和封应好歹也算是四分之二的小两口,他们要单独会面,容子倾便也不去凑热闹了。
封印的阵法涵盖了山谷正中的一整座火山口,占地面积不小,阵法内部禁魔,神识无法探入。
容子倾在目送闻千寻远去后,也就不再想封印地里面会发生什么,而是拽着蔚椋的手在阵外找了个稍微有庇荫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几日过得惊险又刺激,以至于容子倾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蔚椋入魔后的状态,如今得了空闲,他自然是要检查一番的。
虽然他境界比蔚椋低,也不太了解魔修的修炼路数,哪怕蔚椋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探查不出。
但流程还是要走一遭的,图个自己安心。
况且蔚椋向来坦诚,只要容子倾问了,且问的仔细,蔚椋是不会刻意隐瞒身体状况的。
容子倾打了个招呼,在得了蔚椋的允许后,就凝起灵力,握着蔚椋的手探入,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蔚椋根骨奇佳,灵脉极其宽广,容子倾的灵力进入后不像蔚椋进入他的灵脉时,会有些缩手缩脚。
灵力在蔚椋经脉中如同一尾小鱼游入大海,四周都是凶煞的魔气包裹着他,黑黢黢的,不如灵气给人的感觉清澈舒爽,甚至有些攻击性以及邪恶的感觉。
但有道侣契约保驾护航,蔚椋的魔气不会对容子倾造成损伤,反而让他觉得丝滑且呵护。
他很自然地被魔气裹挟着在周天内游走,经过每一处地方都极为顺畅,没有什么滞涩之处,就连元婴也是胖乎乎的一小只。
虽然颜色因为修魔的原因,有点黑乎乎的,不如容子倾的那只漂亮,但总体来说也是很可爱的。
容子倾戳了几下蔚椋的元婴,便退了出来,笑盈盈道:“好像没什么问题?你自己内窥下来呢,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太对劲,或者很特别的吗?”
他细致地道:“转修魔道不是件小事,一点错漏都可能会出大问题,你仔细想想,不要漏掉身上的任何疑点,早发现早弥补,不确定的问题也可以拿出来我们探讨一下。”
蔚椋看着容子倾闪闪发光的笑容,忍不住又有些沉迷,喉结滚了一滚。
而他的神识早在容子倾探查他灵脉的时候,就往对方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好看的唇瓣上也像黏菌入侵一般,糊了厚厚的一圈神识和魔气。
如今他的神识又忍不住溢出,又来回舔舐了好几遍容子倾的脸蛋,这才压抑住亲亲的冲动,理智归了位,手掌拉回容子倾的手,十指相扣。
心跳和体温在彼此指掌间交缠,蔚椋很喜欢这种亲密而贴合的感觉,心满意足地顺着容子倾的话,开始了谨慎的思考。
“灵气与魔气的使用并无区别……
“剑气并未被修魔削弱,反倒更加锋利……
“丹田对于魔气更加接纳,灵力的总量也有所增加……
“我总想亲亲你,也属于常态,与幻阵之中并无不同……”
“。”蔚椋突然发出一个恍然的电报:“有一点确实有些奇怪。”
容子倾精神一振,忙道:“什么什么?”
蔚椋皱了皱眉,又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处异常,这才郑重地抬起眼眸,看着容子倾,语气一板一眼。
“我总是很想干你。”
认真递出耳朵倾听的容子倾:……?
#我没听错吧?#
#蔚椋说他想干什么???#
波动过大的情绪,把他的内心想法原原本本传输到了蔚椋心头,某毫无羞耻心的剑修睁着一对清澈的红眼睛,再次确认道:“没听错,我总是很想干你,刚才,现在,都想。”
容子倾:……
他的脸色瞬间爆红,从脖子到眼皮,鲜亮的红色一路蔓延上来。
“咕噜。”蔚椋的喉咙口发出非常响亮的声音。
容子倾已经不敢想象,蔚椋现在是吻瘾发作了,还是其他什么瘾发作了……
#天杀的,入个魔,不会把蔚椋从亲亲狂魔,入成干干狂魔了吧?#
#这都是什么粗鄙之语!#
#蔚、椋、小、盆、友,不要再ooc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99章 崽崽教育刻不容缓! 不要再说那些口口……
不管是情话还是荤话, 其实听多了都能一定程度上脱敏。
但问题是,蔚椋很少说情话,更是从来不说荤话, 就连“接吻”都会用比较可爱的“亲亲”来代替。
容子倾哪见过蔚椋说这么粗俗的荤话, 还顺带叠了情话buff上去,简直是把又纯又欲演绎到了极点。
浑身的血液顿时就都往脑门上涌了, 说不清是被雷的,还是被臊的。
他的脸红得都快能和被灼烤的大地一个色了,偏偏蔚椋见了他这幅羞恼的模样,喉咙口“咕噜咕噜”的声音更响了。
容子倾的脸也更红,他恼羞成怒地一把捂住那双直勾勾的红眼睛, 喵喵咧咧地炸毛:“你你你, 你知道ga……gan……”
他都觉得这词突然变得烫嘴起了, 秃噜好几下才说下去:“干是什么……什么感觉吗?你就睁着眼睛瞎说……”
明明蔚椋每次和他亲热都像块死猪肉一样,敏感度估计比佛修还低。
就这样还说什么想干,蔚椋怎么可能会想干他?
蔚椋完全没有干的必要!明明亲亲舔舔就能满足蔚椋的需求了!
某剑修被道侣捂住眼睛, 蔚椋视线受阻,但是他凝视对象用的从来不只是眼睛。
神识的全方位观察下, 容子倾的脸近在眼前,甚至脸上的毛孔都透着浓郁的粉色, 实在很可爱……
虽然容子倾怎么样都很可爱……
喉咙口咕噜的声音连绵不绝, 甚至还越来越响, 心里面想把容子倾压在地上继续亲亲舔舔的念头也越发鲜明。
蔚椋贴着容子倾的手, 没忍住还伸出魔气反过来包裹住手掌上的每一寸肌肤,从肌肤到筋脉、骨血都渗透进去,来来回回地交融,以满足内心对贴贴的渴求。
他答道:“不知干是什么感觉, 但如今总是念想着,觉得此前颜师兄他们这么做很是亲密,我也想试试……”
“咕噜咕噜。”容子倾的表情很尴尬,但更可爱了,他吞咽一声,又补充:“很想!”
容子倾:……
手指缝痒痒的,被魔气裹着勾勾连连,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小小的撩拨。
对于蔚椋突然变得狂野的想法,容子倾实在有点回不过神来。
想吐槽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他直接哑了声。
总归千ooc万ooc,都是他这亲爹的错。
叫他之前在小皇叔里写什么play不好,非要为了情趣和酸爽,加入攻二阴暗守门的剧情!
这会儿可不现世报到自己的头上了!
#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他穿越以后,被云水界回旋镖的次数还少吗?!
容子倾缓缓吐了口气,捋了捋思绪,最后决定掠过干不干这样的成人话题,把问题聚焦到崽崽的文明用语上。
“两两,你这用词是怎么回事?双修,做.爱都不说了吗?干不是什么好词……不要瞎用。”
他小脸一红,小脑一黄,又喵喵唧唧地补充:“那个,私底下,那什么的时候说说也……也可以,平时别这么说……”
这用词的尺度有点弹性,但也是合理的弹性标准。
至少容子倾是这么觉得的,床上说点dirty talk怎么了,那都是情趣啊!
但日常这么说就太较粗俗了!
至少从蔚椋的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匹配气质。
容子倾崽崽脑和黄黄脑一通左右互搏,弄得蔚椋迷糊了起来。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干只能在干的时候说,但是双修和做.爱却可以在不干的时候说。
明明这几个词,在形容某件事时,意义并无不同。
他前面之所会脱口而出“想干容子倾”,也是心随意动,这个词很自然地就冒了出来。
许是以前听虞醉归、封应说多了,也许是从容子倾的小说里看来的。
但在容子倾这里他向来虚心求教,并且听劝,蔚椋点点头,道:“好吧,平日我便不说,那……”他又陈恳地提问,“平日若是不能用干,那么艹、日、法克还有**、**和***……”
“啊啊啊啊!!!”容子倾爆出一声惊叫!
#椋大爷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么一大堆粗鄙之语的!#
#连洋文都有!!!#
#还有后面那些口口词汇,他爹的都是哪个小众圈里的!!!#
#学霸的学习能力,用这些地方对吗,对吗,啊?!!!!#
容子倾捂着蔚椋的眼睛的手以惊雷不急掩耳之势下滑,死死地,狠狠地,像堵住突然爆裂的水管一样死命地摁住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巴。
他恨不得超大声,但又怕闻千寻突然出来,被听到,只能小声喵喵,道:“谁有事没事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一个都不能说。”他一字一顿,“一、个、都、不、能!”
蔚椋并没有理解,一个都不能说都是指哪些,于是他把双修、做.爱等严肃用法也囊括其中。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清(睿)澈(智),并且陷入苦恼的思考之中。
——如果这些词,以后都不能用了,那等他想双修的时候,该如何向容子倾提议呢?
难道只能通过道侣契约来暗示吗?
还是得去学些魅惑的术法,引诱容子倾进入状态?
催.情.药物是肯定不能给容子倾吃的……就算容子倾要求,也不能吃!
“咕噜。”想入非非的结果,就是更想亲亲或者干容子倾了。
但干是干不了的,想要双修还得等到容子倾也化神才行。
那或许还需要再过个百年左右。
既然不是当下急待解决的问题,他便不再纠结,乖乖点头应下,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说代表那个行为的词语。
小情侣就用词方面,达成了标准不太一样的共识,气氛一片和.谐,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浮现在了蔚椋的脑海里。
白发剑修眼神突然一凛,表情十分严肃地从储物钏里掏出他洁白的玉符,拉住道侣的手,轻轻放了进去,还贴心地输入魔气启动界面。
蔚椋道:“如今尚有空闲,便应当修炼了。容子倾你得尽快晋升化神,不可懈怠!”
容子倾握着蔚椋的玉符,看着上面空空荡荡的四个万象引,幻阵里的某些记忆又开始轰炸向他。
#卷王他又回来了!!!#
#以前是为了阳寿,现在是为了双修!#
#又要像赶鸭子上架一样,赶着他这个咸鱼一起卷了!!!#
虽然……容子倾也不是真正的咸鱼,不然他哪能漂泊到异世,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还积累到了能与化神期大能一搏的力量。
他对写作的热爱也百年不曾减淡,始终笔耕不辍。
如果不是被催着赶着,他一旦清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主动码字的!
但眼下蔚椋一催,还是为了双修的事情催他,他的反骨就有一点点上来了。
码字修炼和小情侣doi这两件事,哪能混为一谈!
工作业绩和恋爱进度绑定在一起,只会让人很萎靡,不管是工作还是恋爱都不带劲!
容子倾神识已经开始滑动玉符的界面戳戳点点了,嘴是还是贫着,道:“其实境界有点差距也没事吧?不就是我的根基会受到一点损伤吗,辨心无相法修炼又不讲究根基、底子这些……”
其实摆在两人双修前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主要是两人都元阳未泄,元阳内含有最菁纯的精元,会让修士初次双修时收获极大,但如果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其中一方的经脉无法容纳吸收,就会像丹毒一样,对根基造成损伤。
其实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差一两个大境界也是可以双修的,不至于会让其中一方吃太大的亏,或者哪怕吃亏一点,也无人计较。
寻常的三灵根哪怕有幸和天灵根喜事结为道侣,也不会去做能得道飞升的大梦,就像最初的容子倾一样,只一时贪欢或是想短暂地提升下境界的话,完全不必顾及这些小小的损耗。
但蔚椋是不一样的,他坚信着容子倾可以与自己一同飞升,也决心与容子倾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因此他的目光总是放在很远的地方,哪怕身体在渴求容子倾,他也永远不会动摇自己的底线。
“不可。”蔚椋很少反驳容子倾,但这件事上,他绝不后退,他语气柔和,但不容置疑,道:“修炼之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体内还有丹毒未能排清,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可再伤害自己。”
容子倾张了张嘴,又闭起来了。
他每次蔚椋做出这样真心实意地为他考量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他就觉得小心脏满胀得受不了,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从小到大他的生活环境都在告诉他,他是不重要的,哪怕被摔摔打打,只要不严重到缺胳膊断腿,就无人在意。
其实刚才他说“不在意自己根基受损”的话是随便跑跑火车,但也是心里话。
他是真的不介意为了取悦自己,取悦蔚椋,牺牲一点点看不到摸不着的健康问题。
没被爱包裹过的人,很难学会自爱,哪怕容子倾有意识到这一点,也一直在试着加以改正,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依然会暴露他匮乏的内心。
好在,有蔚椋爱他,很爱很爱他。
比他自己更爱他。
明明蔚椋比他更沉迷亲亲,或许现在的蔚椋也比他更迫切地想要结合,但蔚椋总是会为了他压抑住这份急切。
蔚椋在意他更甚自己,这是容子倾年少时曾幻想过,也因此在言情小说中不停追寻的情感。
而如今,他终于真真实实地拥有了这样一份完美而纯粹感情。
今后也会一直拥有下去。
多好啊……小说作者最终被自己创造出的角色所爱。
容子倾爱蔚椋,而蔚椋也刚好爱上了容子倾。
他们都是为人所爱的那个孩子。
容子倾心里软得不行,他如今表达喜爱的方式也有点被蔚椋带偏,看着自家笨笨的,又很可爱的男朋友,狠狠“啵”了好几下,没敢啵嘴,怕被压着强吻。
反正也是表达了爱意,顺便也奖励到了。
奖励自己,奖励蔚椋,嘿嘿!
之后容子倾就顺着蔚椋的心意,向这个目前十分空荡的玉符里载入“三界追书”万象引,然后投入神识,登录自己的作者号。
他在云水界的百年虽然也不停歇地在码字,但到底没有在幻境和蓝星上时那么高产,毕竟他日常还有在容家的产业需要打理。
写小说的精力自然也被分走不少,但码字依然是他最热爱的事,因此百年来,他也完成了长长短短近百来部小说。
之前感觉到自己阳寿将近,他就将所有的坑都填平,不再开新文,也挂了封笔的告别信在专栏。
如今上线一看,评论区又多了不少新的留言,修真界民众对生死别离看得很淡,不少读者宝宝们都友好地向他道别,后台也多了不少灵石收益。
当然不和谐的声音,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阴阳怪气、幸灾乐祸的评论容子倾全都无视了,不让它们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一时半会儿,他对新坑也没个头绪,就看起了读者宝宝们的评论,嘴角都高高地翘了起来。
果然一个作者最不能抵抗的,就是读者的评论,哪怕写文一百年,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爱上客人的这颗心。
蔚椋见容子倾看得入迷,一时又有一些吃味。
他不知自己在吃什么东西的醋,但就是不高兴容子倾对其他人露出笑容,哪怕那些人看不到容子倾此刻迷人又明艳的模样。
——明明在幻境里时,他的醋意还没有这么重的。
蔚椋很有自知之明,他不和别人比较,只和从前的自己比,就察觉出他这醋吃得莫名其妙了。
蔚椋:不能做容子倾常说的那些乱吃飞醋的狗一。
于是他忍了又忍,甚至准备练剑去了,还是没忍住,道:“可是没有键盘,不便码字?”
容子倾哪晓得蔚椋憋醋,都憋出旁敲侧击的话术来了,只以为蔚椋真的在催他码字。
他摇了摇头,刚想键盘并不影响他码字,其实用灵识码字速度更快,键盘只是个仪式感罢了。
但灵机突然就动了一下,容子倾道:“我有个想法……”
他凝聚灵力和神识,第一次在现实里催动辨心无相法,却不是对其他人使用,而是对自己。
闯进自己的识海,与本相相对而望,他的本相又一次发生了变化,脸上的面具已经消失,露出了属于“容子倾”的容颜,虽然那张脸……还是能看出一点容悦的影子,虽然他还是穿着容家的金袍。
但至少他已经无需再伪装自我,不必草木皆兵地活着。
他调出自己本相内的文档,加入自己手持“春生”的文字说明,将键盘的模样和结构写的极尽详细,从里到外,从颜色到结构,洋洋洒洒描述了近上千字,这样会让幻术更具备说服力。
睁开眼后,预想中的键盘果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灵力顺着键盘流转,也能像本命法器一样,对法术起到一定程度的增强。
幻术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不外乎就是虚实难辨,弄假成真。
只是容子倾很难相信自己变出来的键盘也是真的,因此法力的增幅也不是很大。
但用来应急也足够了,他显摆着手里皇帝的新装·键盘版,对蔚椋得意地挑起眉梢,道:“怎么样?你能看见吗?”
蔚椋很是捧场,看着手底的键盘,眼睛都亮了一亮,道:“隐约可见,你的幻术已小有所成。”他用灵识触碰键盘,感知更加鲜明,“是春生?还是口口?”
“它们本来不就是同一把键盘么?”容子倾笑道。
幻境里的春生是蔚椋从法器铺里直接买回来的,指不定就是幻境借由两人的回忆直接提取出来的。
容子倾摸着键盘上的那个小小的“倾”字,道:“或许也不用专门打造本命法器了,等我幻术大成,直接这样信手拈来就有了。”
能够幻象化形,他自己也有些得意,脸颊上晕开飞红,半阖的眼睛里神采飞扬:“不过既然是同一把键盘,名字也得选一个出来了,要不然合体一下。”他坏笑道,“叫生口怎么样?”
幻术凝聚成的键盘依托于容子倾的记忆与设定而生,因此它就像幻境里的春生一样,拥有一定的灵智。
春生闻言就疯狂敲起了“X”的按钮,来表达自己不满。
宁死不做牲口·真·春生:好烂的谐音梗,一点都不好笑!
让键笑不出来的谐音梗,邪恶的人类主子却觉得很不错。
容子倾被春生抗拒的模样逗笑了,嘴角高翘□□了一把失而复得的老朋友。
一串悦耳的“哒哒”声应手响起,蔚椋凝着容子倾的手,眉头皱了起来,唇瓣不太高兴地抿起。
好嘛,这下不再便宜的便宜老公真成醋精了。
容子倾感知着道侣契约传递来的酸溜溜的味道,这回没再惯着蔚椋,又和春生玩了会儿,等到契约传递来的怨念浓郁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他才挥散春生,道:“两两,你把寒渊的剑柄拿出来,我也试着帮你修复一下。”
这下蔚椋的脸色立马由阴转晴了,和小孩子变脸似的,紧绷的唇角和眼角放松下来,笑意都隐隐浮现了,如同被春风抚过的冰川。
寒渊的剑柄一秒不到就出现在了容子倾的眼皮底下。
本命灵剑的崩裂并非一日之寒所致,蔚椋跟着闻千寻几次出入魔界,剑身早已被魔气侵染,即便不被封应所折,也早晚会毁。
幻境里伴随容子倾一年有余,像只小狗一样会撒娇卖萌的宝剑,如今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剑柄,色泽形状也不负纯粹,表面遍布斑驳的魔气和裂纹。
容子倾将灵力投入剑身之中,隐约还能感觉到一点点开智灵剑的活性,但传递给他的感情是痛苦的,悲伤的。
以心法解读它的文字说明,也满是被魔气侵染的困苦,和剑身断裂后的无助。
容子倾心里酸酸的,像哄生病的小孩一样,温柔地覆没剑柄,随后微微抬眼,对蔚椋和寒渊道:“相信我,我能把寒渊复原。”
蔚椋点了点头,眼中的信赖不言而喻。
容子倾运转起辨心无相法,借由两人一剑的记忆和幻想,很快将宝剑填补完毕。
幽蓝剑身缓缓成型,不再是破碎之前千疮百孔的模样,甚至连色泽都变回了被魔气侵染前的纯净无暇,与这片刀山火海的山谷,与整个幽昏的溟州格格不入。
明亮的剑光映照到蔚椋眼底,蓝芒在红眸中闪烁,蔚椋看着被容子倾握在手里的寒渊,眸光不停地晃动。
他沉默地执起剑柄,向内灌入一点点魔气,灵力的流动在剑内竟然十分顺畅,半点不受他入魔转变的影响!
激动的心情溢满胸膛,他当即起立,向远方挥出一剑,面前的岩石应锋而裂,剑气一路冲杀,直至撞上封印大阵才消散。
小试牛刀已十分顺手,半点也不比真正的寒渊差。
蔚椋干脆将魔气灌满,手中灵剑当即光芒万丈,亮起纯净的清光,简直匪夷所思,魔气在幻象的遮掩下,竟能露出几近澄澈的灵芒。
他凝气剑气,握剑对着天穹一劈,空中耀武扬威的九日中立时裂开一枚,中间豁开一条缝隙,成了两半日照。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蔚椋更相信容子倾说的每一句话,因而容子倾的幻术用在自己的身上,都没有用在蔚椋这儿效果更好,甚至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
洞天福地内的气象不如天道管辖的小世界那么牢不可撼,劈开日头的壮举在这里是有点水分的,但一剑能劈开一日,也足以见得蔚椋的剑术有多么只手擎天。
寒渊为自己重生之后力量回归发出幽幽清鸣,啸声轻快悦耳,而骄傲狂欢的情绪也借由主器之间的牵连,传递到蔚椋的心间。
——很快活。
寒渊快活,蔚椋也快活。
如果说小说是帮助读者们抵御现实困苦的致幻剂,那么幻术在某些时候,也能成为一个人填补遗憾的桥梁。
至少在此时此刻,就连素来不太感性的蔚椋,也产生了一种自己被救赎了的感觉。
他曾给容子倾带去春生,如今容子倾也为他找回了寒渊。
复杂的情绪在胸膛中冲撞,蔚椋默默消化了片刻,吸收了片刻这些情绪乱流,最终将所有的感情都归结于他对容子倾每分每秒都更浓厚的爱意。
不停鸣啸的寒渊被他无情地收回丹田,蔚椋没多看被他搅浑的天空,而是闪身回到道侣的身边。
视线从纤薄的唇瓣一路游至被靴子包裹住的足尖,却始终没能找到一处落吻的地方,足以表达他此刻的爱意。
最终他牵起容子倾的手掌,举到自己唇边,俯身向修长隽秀的指尖奉上亲吻。
“啵。”-
试问一本皇叔的主角受和他的攻四单独会面,会发生什么?
距离闻千寻进入镇压封应的大阵已过了许久,容子倾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人出来。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虽然闻千寻在幻境里历练了一遭后,性格似乎和现实里有了一些区别,但这变化到底有多大,容子倾也说不清楚。
再说……就算闻千寻变了,和幻境里一样断情绝爱了,可封应一点没变过,幻境里的一年半,对于幻境外的其他三个攻来说,不过一瞬间的事儿。
介于攻四封应向来用着上限最低的身体,做着下限最低的事儿,容子倾用脚趾头想也觉得,闻千寻进入封应的地盘,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眼下就连几个攻里最纯洁的攻二蔚椋都一路疯狂ooc,快进化成了个日日狂魔,也就别指望其他几个攻能多有节操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封应是个养胃,不像普通修士,一双修就是几天打底吗,搞不好还得十天半个月。
轮上他的话,应该只要尽兴了,就消停了。
但也说不准,谁规定分身都是养胃残疾人,本体也得养胃呢?
万一是漱玉剑尊的阵法太强,以至于封应能搞具断手断脚的分身出来已经是极限了呢?
君不见水月魔尊的分身也都有点缺陷,要不就是缺情丝,要不就是没脑子。
容子倾当年写文的时候遍地留坑,没设定过封应的本尊是什么样的,只是想写养胃攻爽一下反差萌。
但如果封应的本尊不是个养胃的话……那闻千寻就不知道得多久以后,才能带着封应出来了。
卷王老公在灵剑复原后,已经像小朋友拿到心爱的玩具一样,捧着剑勤勤恳恳地练起来了。
如今蔚椋的修为在化神初阶,距离随时可以进阶的化神大圆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也就不再像幻阵里那样,天天无所事事地发呆、贴贴,压制着修为了。
说来这还是容子倾第一次见到蔚椋正儿八经地练剑,毕竟幻境之外的一百年,他们也没很熟,修炼这种私事,蔚椋不会让他这个外人看到。
眼下白发魔修练剑的身形十分放松甚至看着举重若轻,有些懒怠,没有在练剑招,也没有舞剑式,只是简简单单地重复挥、劈、挑等动作。
大道至简,剑唯一快,蔚椋的动作精准到毫无杂余,就连背后的头发丝都罕会晃动,气势却凝练至极,手臂的肌肉也鼓胀着,落下的每一剑都仿佛锐不可当,无懈可击!
容子倾不由心心眼。
#自家男友耍剑的样子真可帅!不愧是我亲笔创造的好大儿!#
唯一可惜的是,蔚椋不会出汗,这种时候如果有几滴汗顺着额头、下巴、喉结滑落,那简直就性张力爆棚!
蔚椋挥剑的动作突然一顿,随后犹犹豫豫地凝出一堆小冰珠打在自己脸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挥起剑来,只是动作莫名得花哨了一点,人工汗珠从他的脸上滑落,就连剑法都没有飘逸了起来……
诡异的“咕噜咕噜”声也跟着响起,而容子倾的心头同时传入猫猫祟祟的心声:“这样有性张力吗?容子倾会喜欢吗?会亲亲我吗?会让我摸摸吗?想舔舔容子倾的**……**也想舔,容子倾会抖会哭,很可爱……”
“咕噜咕噜”的声音更响了。
容子倾:……
#啊啊啊啊!!!还能专心练剑嘛,蔚剑君!!!#
蔚椋的人设已经一路狂崩,学霸的天赋技能点——超绝专注力在道侣的呼吸诱惑下也溃不成军。
容老父亲从前愁孩子的恋爱问题,现在又隐约觉得自己要发愁起孩子的学业问题了。
#越活越回去了啊!#
这下容子倾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吐槽了,他心理活动向来比蔚椋活跃,万一又不小心传递了什么情绪和想法过去,估计蔚椋要真的无心练剑,只想亲亲了。
他干脆也盘起腿来认认真真地打坐,内观起自己的情况,灵力通过辨心无相法在体内轮转一个又一个周天,最终汇聚到丹田。
小小的元婴静坐其中,流转着明亮的三色灵光,但圆滚滚的脚趾尖处却有一些积淤的暗色斑驳,这就是丹毒了。
本来他还在炼气期时,丹毒几乎盈满整个丹田。
不过如今因为他一口气攀升了好几个大境界,丹毒的总量虽然没变,却和灵气一起被压缩了起来,如今只占元婴脚尖尖这么一点点地方了,倒是显得有些无害。
只是这点丹毒想要炼化,也要耗费容子倾好几年的时光。
还好他的阳寿如今也延长到千岁了,区区几年,也不算太长。
容子倾开始慢慢地用灵气消化淤毒,其实刚刚穿越的时候他也试过这么炼化毒素,但一来他修为太低,炼化速度奇慢,收效甚微。
二来,容家给容悦吃过不少奇奇怪怪的药,他一穿越过来,身体的丹毒其实已经堆积得挺厉害的了,凭借炼气期的修为炼到死都炼不干净。
后面他就自暴自弃,驻颜丹、延寿丹什么的瞎嗑一通,心里也门儿清他早晚要被这玩意儿害死。
凡人的身体活到一百多岁差不多就是极限,容子倾能撑到一百六七十岁,自然少不了嗑延寿丹,并且他也精密地计算过丹毒和阳寿的平衡性。
不然哪能不仅阳寿没几天的同时,丹毒也能积累到无以复加,debuff叠满。
那时候他但凡少嗑一粒药,阳寿都撑不到蔚椋入阵那天,多嗑一粒丹药能马上嗝屁过去,完全是极限操作。
好在现如今丹毒和阳寿的问题已不再困扰容子倾,甚至他还在内窥时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他的魂魄似乎终于和容悦的身体融合起来了!
修真界里的夺舍者在夺取他人躯壳后,一般都会有神魂不稳的问题,随便用些术法就能探查出魂魄和身体是否为原配。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要么是得到原主的允许主动转让出身体,要么就得消除身体的因果,得到天道的认可。
容子倾这个情况,一般来说,只要完成原主的遗愿就行了。
但坏就坏在,容悦死得悄无声息,似乎一点憾恨都没有,
他除了留给容子倾一副空壳和一储物佩的嫁妆之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神魂都是自解掉的,轮回也没入。
根本和幻阵里,容子倾轻而易举就获取到容悦方方面面的信息完全不一样。
幸而他在幻阵里实现过一回容悦的“遗愿”,似乎也成功消除掉了因果。
如今阻拦在容子倾修真之路上的隐患全部被消除,只差蔚椋分身独立,他们就能过上安常履顺的生活。
#前途一片光明啊!#
为了这个光明的未来,容子倾沉下心来,专心致志地炼化丹毒。
蔚椋的心绪也慢慢平定,不再关注容子倾,沉浸地挥起剑来。
一时间,空气中不断响起规律的剑锋声,淡淡灵气在满是魔气的山谷一角氲开,道侣二人各做各的事,似乎已可窥见将来千年万年漫长道途的一小段雏形。
等到闻千寻带着封应出阵的时候,时间已经快要过去半日。
蔚椋率先感知到封印的大阵产生波动,收起寒渊,冷冷地瞥向阵壁处。
容子倾受到契约牵引,心念微动,也随之睁开双眼。
便见闻千寻衣衫、发髻凌乱不堪地穿过大阵,而他的身后跟着的……
容子倾眉头一皱,神识瞬间铺开,聚集到阵外,准备扫描后面的那个东西,而他的身体也站了起来,试探着往阵法更深处瞧。
但没瞧见另一个人。
难道那玩意儿……就是封应?
可跟在闻千寻身后的……实在不像是一个人型生物。
不怪容子倾用“东西”来称呼它,毕竟……它甚至不是直立的!
当然也不是四脚着地……而是不规则地在地上蠕动。
整体的形状类似于一块薄薄的毯子,肉色的,半人高的直径,“毯”面上还画有黑色阵法。
那阵法容子倾只看一眼,就觉得一股邪气冲上脑门,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显然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连忙从阵法上移开视线,再去观察那块薄毯。
小别致长得其实挺东西的,没头没脑没有四肢不说,整张毯子的形状也不太规整,就像盲人画的抽象画一样,东边凸出来一块,西边凹进去一截。
唯一像是肢体一样的东西,就是一根拖曳在毯子后的长“尾巴”。
那尾巴乌黑油亮,像一条粗壮的巨蟒,但外形并非光滑的,而是一节一节环环相扣,竟是由骨骼组成!
很显然,这鬼东西,多半真的是封应。
不管是那和封应的骨鞭十成十相似的尾巴,还是那块烙有阵法的人皮薄毯,无疑昭示着这个事实。
可……
堂堂魔尊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第100章 boss战前夕 蔚椋:什么,封应想收……
封应的本尊竟是这幅尊荣, 这实在给容子倾这亲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试图寻找合理性,传音给蔚椋,道:“这是什么种族?云水界有长成这样的族类吗?”
比朋友更了解你的, 只可能的敌人, 蔚椋在扫视到那玩意儿的第一眼,就凭直觉判断出那是封应。
但具体是个什么种族, 他本来不太在意,但容子倾问了,他就决定探上一探。
刚好在说话间,那人皮毯子就像小狗一样跟着闻千寻也穿过阵壁,爬了出来。
封应拥有渡劫期的修为, 本来应该可以轻松阻拦化神修士的窥探, 可他在隔绝魔气的大阵里待了几百年, 体内灵力全无。
在蔚椋神识强势袭来的时候,他神识只来得及阻拦一下,就被带着魔气的灵识强行冲破单单用精神力垒起的防护壁障, 从里到外都被扫描了一遍。
容子倾隐约觉得封应都有点“炸毛”了,骨鞭暴躁地甩了一下, 毯子边缘变得有些锋利。
蔚椋轻轻松松探查完敌情,淡淡传音汇报道侣:“是人族, 血肉骨髓都被抽尽, 只留下一张拼接后的皮囊。”
那条“啪啪”敲地的尾巴, 他更是趁封应没办法屏蔽探查的时候, 仔细研究了下,道:“骨鞭由人骨炼制,以经脉链接,握柄处镶有魔眼两颗。天生魔骨色泽乌黑, 是绝佳的锻材,这本命骨鞭应当是以他大部分肉身制成。”
能当上魔尊的家伙,身上没点机缘说不过去,看来天生魔骨就是封应的机缘。
容子倾将蔚椋的话听在耳里,神识也跟着自家老公一同快速扫描了下地上的薄毯人。
扫描结果就如蔚椋所言,封应的身体为了炼制本命法器全掏空了。
薄毯的表面是张胡乱拼凑成圆形的人皮,没有手脚和五官,只在某个角落有一片地方长了些许白色的毛发和东一个西一个的指甲,或许那就是手指和头皮所在的位置了。
而它的内部只有一点点的血液和肌肉控制身体的行动,甚至连五脏六腑都没有。
与纤薄的身形相反的是他拖在身后的骨鞭,它的构成极其丰富,不仅有大小各异的黑色人类骨节,还隐约可以见一些器官组织在跳动其中。
一时之间容子倾也不知道人皮和骨鞭,哪一个才是封应的本尊,又或者他们密不可分,本就是互相寄生的一体。
容子倾没忍住,还是轻轻地倒抽一口冷气,哪怕他在修真界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奇葩,封应这模样和手段,也是独一份的。
该说不愧是能当上魔尊的人吗?
#真真是心狠手辣!#
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还能更狠!
难怪封应的分身各个都是残疾,还养胃!他本尊浑身上下光不溜秋,连个凸起都找不到,哪来的关键部位?!
该不会丁丁也被炼进骨鞭里了吧……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鞭了……
和这本尊的模样一比,封应的那些分身甚至可以说是人模人样!
容子倾有些感慨,笔下的世界和角色们总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给他这个笔者惊喜。
只怪他当年写小皇文不够严谨,才让于天道圆剧情圆得脑洞大开,怎么离谱怎么来。
不愧是上下十万年的天道,岂是他一介凡人可以媲美的!
封应出了大阵之后,先是被蔚椋和容子倾两个修为不如他的小辈强行看光了一遍,反抗不能。
之后他有些丧气地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骨鞭也不再晃动,全速吸收起了魔气,专注恢复实力,一雪前耻。
四周边的魔气肉眼可见地向他涌去,几乎把九阳当空的日照都给遮蔽。
容子倾看完封应又看了看他的好友闻千寻,千千好大儿刚才出阵的时候就瞧着有点狼狈,马尾辫快散架了,衣服也有点松垮破烂,可能在里面打了很激烈的“一架”。
然而仔细一看后,容子倾发现闻千寻应该不是打了“一架”,而是真的和封应打了一架!
闻千寻衣服上的口子乍看像是被撕坏的,但其实并非是从两边撕扯,而是以一种奇怪的斜角破开,里面裸露的肌肤还有脖颈上都有可怖的青紫淤痕,就像是……被绞杀过一样。
而封应的皮肤上也有一些细碎的剑伤,伤口不深,如果不是没呈三四道一起出现,容子倾都会误以为是抓伤。
看来现在这是床头打架(真打版),床尾和了?
……这样好像这样的情况,也更合理一点。
毕竟封应现在和个鳐鱼没什么两样,连手都没有,能对闻千寻用绞杀已经挺厉害的了,真do起来了的话,这就是对肢体、人文、道德,各方各面的挑战了。
闻千寻给自己用了治疗术,顺带一键换装,把破衣服撤了,换上套新的,只是穿衣和扎辫子的手法依然随性,发丝和布料一块松一块紧的。
片刻之后,封应就差不多把魔气恢复了个底。
渡劫期的的丹田几乎能容纳无穷无尽的灵力,他要是放开吸纳,指不定能瞬间把溟州吸得魔气真空。
只是恢复些许魔气,也足够他在修真界里横着走了,毕竟他可是当今世上最进阶半步飞升的存在。
这一身丢人现眼的皮囊他也当即遮蔽起来,眨眼的瞬间,柔软的人皮鳐鱼就化形成了个直立的裸男。
五官体态便是他往日分身的模样,肌肤雪白,肌肤上爬满繁复的黑色图腾,快逶地的白发披散在身后。
容子倾偷偷瞄了瞄,有丁丁,还挺大,这上面居然也有图腾,他写文时从来没写过封应脱衣服的场合,这一眼也算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但没敢多看,毕竟蔚椋已经进化成了醋精,他也要守男德。
封应的本尊这下全须全尾了,但也是幻象。
身体残缺到那个地步,就算勉强糅合成人形,也会像分身一样缺胳膊少腿,还不如以幻象示人。
他一丝不.挂地立于三人身前,倒也不见局促,毕竟这都是是假的。
他内心的波动还不及本尊被蔚椋和容子倾见到时大。
骨鞭具有储物功能,他慢条斯理从许久不曾进入的小金库里选了套衣服出来,一晃便已穿戴整齐,发辫也绑了起来。
随后,他目光一转,浑身煞气倾泻而出,如有实质地射向边上的道侣二人!
蔚椋顷刻之间便做出反应,执起寒渊,将容子倾护在身后。
闻千寻的反应也很快,一把拉住封应的胳膊,道:“别动他们。”一股细小的灵力流随后射向封应,像是又单独传音了什么过去。
封应闻言微微一楞,外放的戾气居然老实地收了回去,身体却又像条蛇一样缠上了闻千寻,娇娇俏俏地道:“千寻,你这是又看上新的人了?”
他嘟着嘴道:“居然还和他穿一样的衣服……这人可都和蔚椋都结契了。”
“还是说……你想和结契道侣一起玩?”
他眼里荡着妖艳的光,以四房看五房的眼光,挑剔又温柔地劝道:“那小东西虽然有点机缘,但根骨太差,对你没什么帮助的,让我杀了他们,如何?之后我再帮你找点厉害的男人来……”
好嘛,不愧是皇文攻四,一亮相就开始说荤话,这话还越说越不中听了。
容子倾在幻境里几次身陷谜样的修罗场,如今也是有点习以为常。
然而闻千寻的反应大极了,他当即脸色一沉,扬起溯鳞,朝封应的脸面削去!
相识这百年来,他对几人一直没什么耐心也不怎么客气,如今不管封应是什么境界,又有多大来头,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都是互惠互利罢了。
然而封应修为极高,当头一剑只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劲风撩过,也只是让他的幻象如水波般晃动了一下。
毫发无损,但并不妨碍他借题发挥,当世最强的魔尊摆出一副被伤透心般的模样,扑进了闻千寻的怀里,泫然欲泣道:“呜呜,你居然为了那个容子倾打我……千寻,你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了吗?我跟了你快一百年,如今又和你立了契约,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他嚎得像是个被辜负了的糟糠妻,要不是容子倾看过闻千寻前面被打得浑身发紫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闻千寻被封应吵得头痛,往昔那几人里,只要其中一个粘了上来,就马上会有另外几个把人撕开。
再不济也会打成一团,他就能趁机开溜。
他下意识地看向蔚椋,有点期待蔚椋和封应打起来,这两人最容易一言不合就杀个你死我活。
可他又想起封应如今是渡劫期的修为,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控制得住。
闻千寻揉了揉眉心,伸出只手把身上扭来扭去的人撕开一点,不耐道:“我们才刚立下契约,你是几百年没被人打过,现在皮痒了,非得让我罚你,让你再体验一把抽筋扒皮的滋味?”
容子倾又支起耳朵来吃瓜:好家伙,没想到千千好大儿不仅在里面和封应打了一架,居然还和魔尊立了契约。
而且这个契约好像还不是平等契约,如果闻千寻能对封应做出惩罚行为的话,要么是这契约对封应具有一定的约束力,要么……这根本就是一份主仆契约。
#御夫还得看千千啊!#
#不愧是皇叔主角们,就是会play!#
封应听闻千寻毫不留情的话,红眸一瞪,压根不知道见好就收,气鼓鼓道:“你还要为了他用契约罚我?千寻,你变了!”
他控诉着,一大串泪珠就落了下来:“呜呜呜,千寻,你是真的不疼我了,我为了伺候你,捆仙索也让你绑,小衣也穿了,***也用了,就连腿也给你……”
之后的话,就差不多全是口口。
容子倾听得小脸又红又黄:o0o……
虽然封应说的play有些是他亲笔写过的,但显然这两人在他写过的剧情外,玩的更花!
容子倾又瞄了一眼蔚椋,生怕自家好大儿被封应给带坏,却见蔚椋正认认真真地听着,封应每说出一种play他就点一下头,似乎把它们给好好记来了……
容子倾:0口0!!!
#不要在这种地方突然钻研起来啊!!!#
#连高速都没上过的人,就别想云霄飞车的事儿了,好嘛?!#
他连忙发送传音过去,随便扯了个话题,杜绝蔚椋再吸收有害的垃圾知识。
闻千寻这头被封应说得也难得起了羞耻心,或许容子倾不在这里,他还不会这么别扭。
但现在,他放荡的过往完全被封应袒露在了友人面前,还是让他有些难堪。
闻千寻的眼里露出几分杀气,毫不留手掐住封应脖颈,刚好卡住声带那段,物理阻断这人滔滔不绝地爆出他的黑历史。
其实封应的泣颜是很美的,被掐之后还会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痛爽表情,带着些许暧昧和对闻千寻的顺从。
被讨好的剑修却视而不见,声音冰凉道:“封应,你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我在幻阵里和暴露身份的你待了半年,早已摸清,别装了。”
他平视封应的双眸,道:“你给我尊重,我也会给你尊重。”
手指慢慢松开,五个手指印便烙在了封应的脖颈上。
这是封应刻意留下的,幻象而已,想变成什么样不行?
往昔他就是靠着这些做小低伏的手段,满足闻千寻的掌控欲,从其他几人中脱颖而出,在闻千寻心底占据了无可取代的地位。
其实不得不说,闻千寻至今都很喜欢封应的这一点。
毕竟渡劫期老祖的讨好,谁不喜欢?
而对封应来说,扮演弱者讨好闻千寻也是一场美妙的游戏,他乐在其中。
可惜闻千寻如今却已下定决心要退局——退出和每一个枕边人的局。
他把溯鳞背到身后,淡淡道:“你如果不给我留面子,我也可以去找另一个魔尊帮忙,现在就送你回阵里。”
他背过身去,留给封应一道远去的背影:“我从来不是非你不可。”
面如寒霜的剑修抛下从前的枕边人,径直到走至友人的边上,面色才缓和几分:“我们走。”
他对容子倾道:“弄死水月魔尊去!那老魔头的脑袋里成天想些比食粪兽的屎还脏的玩意儿,早该摘下来净化了,还有他的皮燕,要不是怕脏了溯鳞,我……”
#千千啊,这也骂得太脏了!#
容子倾龇了龇牙,但到底水月魔尊于闻千寻来说,不仅是有杀身之仇的仇人,还是操控他命运的恶人,骂再脏都不算过分。
只是他被闻千寻赶着往前走,倒把蔚椋落后面了。
容子倾回过头去拉蔚椋的手,闻千寻瞪他一眼,道:“你就一刻都离不得蔚椋吗?让狗一走后面去,你跟我走!”
#行吧#
看千千这幅正在气头上的模样,是需要有个人陪着。
容子倾传音给蔚椋哄了几句,就跟着闻千寻一起往山谷外走,一边听着好朋友骂骂咧咧,一边见缝插针地安慰几句。
被弃如敝履的封应眼见着闻千寻越走越远,红眸追着那倩影晃了一晃,舌尖舔过尖尖的犬齿,脖子上的掐痕顿时消失无踪。
闻千寻越辣,越无情,他就越喜欢。
封应轻笑一声,也抬脚跟了上去,顺着闻千寻的意思走到蔚椋的身旁。
攻二攻四这两人,相聚的百年里说话不多,斗法的次数倒是不少。
说来彼此也算是十分熟识,封应对蔚椋道:“几日不见,你就和那容家的小废物结为道侣了?看来你们在幻阵里得了不少机缘?”
蔚椋本就讨厌封应,这人还说不好听的话侮辱容子倾,他身上的杀气猛然一现,但因为打不过对方,又立马收了回来。
顺带他还默默横向移动了几步。
毕竟封应靠了过来,距离他有那么点近,不符合他的男德标准。
他需要与别人保持距离!
封应笑脸迎人地套话,奈何对象是根木头,除了昙花一现的杀气,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便继续撩拨,笑着又靠近了,道:“你对我似乎杀心很重?是因为我之前差点打死你的道侣?还是我们在幻境里有什么过节?”
幻境内外,两人的过节可大了去了!
并且封应现在还一直靠近过来,蔚椋为了躲避已经成了个螃蟹,九十度直角沿着山壁在往上爬……
蔚椋握拳隐忍:封应就不该存在于世!
他压住杀气,冷冷道:“若到渡劫期,我定取你性命。”
见过爬山的羊,没见过爬山的修士,封应饶有兴味地看着蔚椋上蹿下跳,好歹记着自己大能的身份,没有追上去一起爬。
他笑着抬头道:“那你怎么不让我把修为压到化神期,跟你斗法呢?”
蔚椋瞬间有些心动,他真的很想揍封应,不管能不能把人揍死。
那对眸子立时亮了起来,但他还是摇头,理智地道:“我是要杀你,并非切磋。”
封应乐了,道:“那本尊把修为压到化神期,你打不打我?”
蔚椋毫不犹豫一个闪身跳下山壁,寒渊已经握在手里了,魔气和杀气都溢了出来,道:“现在就压制修为。”
他压抑的杀气瞬间被全部引爆,现在非常迫切地想打封应一顿,都不矜持地催了起来:“快。”
从前百年,封应就一直喜欢逗蔚椋、和蔚椋斗法,被杀了几十次也乐在其中,如今蔚椋堕入魔道成了魔修,他就更感兴趣了。
封应敛起几分戏弄的笑意,道:“蔚椋,本尊收你做徒弟如何?你初入魔道,应当缺个师尊。”
“〇!”蔚椋发出一声类似“匪夷所思”意思的高频电报,他这回总算看了封应一眼,又仔仔细细端详这人的表情许久,才谨慎地问道:“可是戏言?”
封应强忍住笑意,高深莫测地抬起他秀丽的下巴,道:“本尊不开玩笑。”
虽然这提议也是一时兴起,他此前从没动过收徒的心思,哪怕天资再高,再有趣的人,他都懒得指点引导。
毕竟他这一路过来,也全靠的自己,哪有贵人提携?
但蔚椋还是格外不同的,这人可是水月那老家伙的分身!
若是能让蔚椋叫他一声师尊,等下去杀水月的时候,他可就全方位碾压老上峰了!
封应想到那场面,就止不住觉得快慰,下巴也抬得更高了,道:“你若有意,虚礼也不必了,叫本尊一声师尊便可。”
蔚椋:“……”他花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封应居然想做他的师尊!
在修真界里,师徒可是如同道侣一般,十分郑重的关系!
至少在颜以则的教导下,蔚椋是这么认定的。
这下他不再对封应能避则避,视而不见了,而是认真地敛起表情,视线微垂直视封应,拱起手,十分庄重地道:“恕在下拒绝。”
他有条不紊地解释:“一来我与阁下有杀夫之仇,我定然无法与阁下建立任何友善关系;
“二来阁下与我的师尊漱玉剑尊实力相差甚远,我着实找不到能让我弃优从劣的理由。”
他十分诚恳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道:“承蒙错爱。”随后之前的礼节荡然无存,窜天猴一般便逃也似的就向容子倾奔去了。
看来他也是怕了封应会说出更可怕的奇言怪语。
——某ooc狂魔,头一回吃到他人ooc的苦,心有余悸到在道侣契约里发射了一堆轻轻重重的电报。
护崽狂魔·尤其护蔚椋版·容子倾,瞬间就把注意力投放在道侣身上,传音交流地哄着,不知不觉小手也牵了起来,看得闻千寻额角直跳。
封应被留在三人身后,高高抬起的下巴缓慢垂下,嘴角也垂了下来,和他额角的青筋一样,扭秧歌般抽搐。
封应:他居然被蔚椋奚落了!好气啊!
并且蔚椋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比起漱玉差太多了!
不然他也不会被羁押在封印地里好几百年,甚至早就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更气了!!!-
闹闹哄哄走到山谷边缘,便要御剑前往落月渊了。
离开九阳谷前,封应如同发泄一般,把天上的九个太阳全都击破。
烤了他整整百年,还只晒着没法改造的烈日终于陨落,一个不漏。
九阳谷也自此陷入永夜,原本的植被被迫要习惯没有太阳的气候,定居于此的物种多半都要迁徙。几百年后,九阳谷或许还会改名换姓,迎接新的主人、新的机缘。
而这些,都和离开羁旅之地的九厄魔尊,再无关联。
离开九阳谷,飞上半个时辰,便到了落月渊。
九阳谷不论是九日同天的时候,还是如今再无天日,都算不得风景秀丽之地。
关押水月魔尊的落月渊却不太一样,四人还未靠近那几乎通天彻地的山崖时,便可见到群月共落的洞天日月。
一轮轮或圆或弯的月儿占满天穹,坠着洁白的尾拖如流星雨一般纷纷陨向深渊之中。
这才是真正洞天福地该有的气象,美得和整个魔气肆虐,植物都生得张牙舞爪的溟州格格不入。
容子倾见到这番美景,就想到他和蔚椋曾也有过来这里游览的约定,小情侣便嘁嘁喳喳感慨起来,封应却在这时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直到四人御剑靠近渊口时,容子倾才知道封应为什么无端发笑。
作为在溟州混了三千年的老魔,这州的大多数土地他都涉足过,落月渊也不例外。
这千月同落的景象远看是美,但真走近了,就是要人命的天灾。
此处坠落的月亮和蓝星概念里的月球并不是同一个东西,更像是自身可以发光的一种矿石,形状或弯或圆,看着与明月无异。
它们虽不如月球那般巨大,一枚的体积也足以安置一个人类的村落在其上。
这样的庞然大物,每时每刻都有百十枚落向渊底,震得此处地动山摇得没个消停,几乎难以落脚,也难以通行。
深渊的山壁看着十分坚硬,似乎不为月亮的撞击所动,但仔细看来,也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细小锤纹排布其上,全是经年累月被这些陨石砸出来的。
月亮群仿若滴水穿石一般蚕食着这片深渊,许是千百年后,便可把深渊的面积扩大不少,又或是几万年后,这片深渊也将荡然无存。
而镇压水月魔尊的阵法,就在这深渊之下,被月群日夜炮轰的崖底处。
四人御剑下渊的时候,一路闪避得也颇有些艰难,主要是封应这大能不怎么出力,大爷一般飞在一旁,那些避无可避的落月全靠蔚椋和闻千寻二人击破。
直到抵达崖底,找到阵眼后,封应才施施然出手,往大阵中编入分身独立的阵法。
就这时候,蔚椋和闻千寻也在不停地释放剑气,击破附近的落月。
这些月亮矿石一旦遭受强力的撞击,便会粉碎成千千万万长条的棱柱,炸裂着四散爆开,不久便光芒黯淡,不再发亮。
山崖底下早已铺满明明灭灭的柱体残骸,像是积雪一样,哪怕落月渊占地极广,几人也根本踩不到真正的地面,向下挖许久,依然是长条的月骸。
就连崖壁上的阵眼,他们也是向下挖了许久才翻找出来的。
这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自然而然,就生长出了让人需要掘地三尺的厚度。
想来水月魔尊在阵内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日夜不休的落月,震颤的地表,耳畔的轰鸣,对使用不了术法,对任何一个凡人来说,都是灭顶的折磨。
而水月魔尊在阵法内,便是这么个不老不死,却也没更多力量的凡人。
难怪他没精力管外界之事,就连唯一的手下虞醉归都能生出异心。
封应处理完阵法后,四人又重新用矿石柱将这处埋没,另寻了一处低地准备进入阵内。
然而几人还未进入,离阵法尚有百米距离的时候,就见一人刚好站在阵法内边缘,身形容貌清晰可见。
那人长得极高,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袍,周身气势十分惊人,容貌与容子倾和蔚椋有些类似,手里却握着一捧有些暗淡的月棱,似乎正要向阵外扔去。
阵法的隔绝让他五感退化,并未发现阵外几人。
恰时一枚巨月向他袭来,堪堪要落到他的头顶,那人才抽出腰侧宝剑,利落地向天一甩,剑式极度凌厉,就连容子倾这外行都看得出比蔚椋更精湛几分。
那剑锋击上月光,高亮的陨石便应锋而碎,莹白而锋利地坠了一地,更有大片棱柱射到阵外,远远近近落了一地,有几片甚至向几人扑面而来!
蔚椋忙挥剑一扫,饱含魔气的幽蓝剑气将迎面而来的尖柱全部吞破,就连阵前百米的碎石也在剑光下湮灭成灰。
此处的地表在经年累月的落月下更似流沙,由月亮碎片组成的地面在被剑气清扫出凹陷的道路后,两边棱柱便自然而然地向下沙涌。
而阵内的地面,因为受到大阵保护,没有被剑气损伤,也像推币游戏机里的金币一般向外部坍塌。
阵法内的水月魔尊这下也被惊动了,抬起头向阵外瞥了一眼,但他没认出闻千寻与蔚椋,眼神只在蔚椋手中的灵剑上多驻留片刻,便冷淡地移开,将手里那捧月骸扔到阵外。
外界之事以与他无干,这些年来也多的是来这里看他笑话落井下石的魔修崽子们。
他若有一日能破阵而出,必杀尽奚落他的杂种们,一个不放。
可如今被困阵中,那便让人看吧。
他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忙碌,漱玉留下的大阵范围虽广,高度也极高,架不住月亮一日不歇地落,早晚有一天,碎月会填满阵中的每一寸土地。
他若不想终有一日被这些该死碎月吞没,像块石头一样被挤得无法动弹,便只能每日做这种凡人都会嗤笑的愚公移山之举。
或是拿着剑到处敲击,把剑棱敲成碎屑,好让脚下的地面下移些许。
水月魔尊的身材十分高大,或许比之漱玉剑尊稍差些许,却也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出一些。
可这么伟岸的身影,这么骇人的气势,却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月骸之下显得极为渺小。
他转过身去准备再捡拾一些月柱,突然又回首,几步走到阵边,眼里光华四射,竟显出几分癫狂。
“九厄,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面目因急切而扭曲,道:“你破解了漱玉的阵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