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是那天午后,宗门的仙鹤把参加比试的玉牌给他捎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而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其实当时掌门他们是想把他一起拉过去谈话的。
只不过在把他叫醒之前,被应止给强硬地拦住了。
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那些个长老才会拉着应止说了将近一整天。
他们只在丹峰上待了两天,等到第三日,千虹最后过来看了他们一次,就说他们可以回自己的住处修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没了那些定时更换的灵草熏香,灵力恢复的是要慢了很多。
但是熟悉的地方,终归是要舒服一点。
在屋子里又休息了好几天,温听檐的灵力终于完全恢复了。
而紧接着,就是天榜大比的时间。
天榜,顾名思义就是一些年轻的天才修士的排名,每隔三年就会召开一次。
比试的位置也是各大宗门轮着来的,大比的上一次就在永殊宗,这一次则是轮到了凌云宗。
温听檐他们去参加今年的大比,其实是有点吃亏的,因为在这些参赛者里,他们算的上最年轻的那批了。
而在修真界,时间大多和修为经验挂钩。
以他们的年纪,完全可以去参加下一届的天榜大比,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硬要让他们现在就去。
可那些弟子想起在九重城里面,他们两个人合力杀了一只元婴期的魔族的事。
突然又感觉他们夺得头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个宗门里面去参加大比的人并不多,可在出发的时候,仙舟上的弟子却是满满当当的。
他们都是去观战学习的,毕竟是三年一次的修真界大比,不去凑凑热闹怎么能行呢?
温听檐在这群人里面看见了很多熟面孔,突然感觉这一路可能不会那么好过。
但幸好,参加比试的人都在仙舟里面有单独的隔间,不会受到打扰。
这一路上,温听檐就在里面没出去过,应止在他身边也很安静,甚至安静地有点过分。
等他发现不对劲看过去,却发现应止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即便是失去了意识,他也把自己靠在温听檐身上的重量压到了最轻。
轻飘飘的,只有发丝顺着温听檐的肩膀往下滑。
温听檐看着他闭上的眼睛,突然放下了手里还在画的符箓。
他抬起手,学着应止之前的样子,轻轻碰了一下他很直的睫毛。
手感也就一般般吧。
温听檐还是不理解当时为什么说着说着,应止突然就伸手过来碰他的眼睫。
他这么想着,却还是又摸了几下。
一直到了目的地时,应止的脑袋都还靠在温听檐的颈窝里,完全没有反应。
温听檐不知道他昨晚上到底是干嘛去了,居然会在仙舟上睡着。
最后还是他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应止才醒过来。
......
凌云宗山脚下的人比起当时他们去入门试炼前的那个城镇,人还多了不少,都因为天榜大比来的。
那些个摊贩也很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兜售东西的时候也爱聊上那么两句,有时眼尖点,看见参加比试的玉牌,还会先祝对方拿下一个好名次。
不仅如此,这里的话本子似乎都是围绕着天榜在讨论。
如果说之前九重城的书还沾点风俗习惯在里面,那这里的书就是纯在八卦。
从各宗实力,到讨论哪位年轻修士会在此处一举夺魁,还有别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比如现在温听檐手里就拿着一本,汇总了本次天榜夺魁的热门人选的书,据店家所说,是先下买的最好的一本书,
在凌云宗山脚下卖的书,总得给凌云宗那么几分面子,于是开篇第一个就是他们宗门的杰出弟子。
温听檐往后面又翻了好几页,发现罗列的人还不少,说的倒是看起来有几分道理,把的一些事迹和修为都印了上去。
他再往后面看,就看见了熟悉的名字,是应止。
应止能写上去的事迹并不多,不似其他人那几页洋洋洒洒,像是要把字排满一样。
拢共也就两件,一件是入宗大比夺得榜首,另一件是九重城跨境斩杀元婴期魔族。
后面这事才发生没几天,按理来说是没多少人知道的。
也不知道到这写书的到底哪里来的消息渠道,居然能第一时间编进书里。
温听檐简直能想到这本书会招来多少人盯着应止,不过看应止在旁边抱着剑相当不在意,他也就懒得替他操心。
他用几枚铜钱把手里的书买了下来,然后丢到了应止的怀里。
应止看见黑影,下意识接住。
还没等他开口,温听檐就凑近过来看他,然后轻声说:“不是要当第一吗?提前了解一下对手。”
虽然应止就算是不看也不会输就是了。
应止看着他的眉眼,沉默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好。”
他们没在下面停留太久,凡间的街市都差不多一个样,稍微逛了一下,就往凌云宗的方向去了。
山门前,那些个凌云宗的弟子查验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就放两人进去了。
再把玉牌还给他们的时候还说道:“往右拐半里,再一直直行,会有安排的住处。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没人的屋子,两人一间。”
本来轮到他们宗门来举办这次天榜大比,是应该把每个人都好好招待一番的。
但凌云宗的住处实在是有限,若是只招待那些前来参加比试的修士,那自然是够的。
可问题是还有一群过来看的修士,浩浩荡荡的一大批。
人家都早早的一起过来了,凌云宗也不好意思把人拒之门外。最后合计来合计去,只得安排两人共睡一间房,这样就勉强够用。
温听檐对此倒是接受度良好,又不是随机给你安排住处,还能有选择的余地。
况且他和应止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温听檐当时接过玉牌的时候想,应该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才怪了。
天榜大比的时间在明天,凌云宗给他们安排住处,让人提前过来,也是为了让那些修士适应休息一下。
应止下午的时间就在看那本温听檐丢过去的书,整个人和往常一样。
但等入了夜躺在床上,他的反常就出来了。
身后的动静就没停过,时不时响一下。
温听檐虽然也没睡着,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很吵。
他小的时候和应止一起睡觉,可从没发现过对方还有这样的习惯。就算睡不着,应止也会特别安静。
除了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力,温听檐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温听檐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静静问他:“你干什么?”
见他转头,应止终于不乱动了,声音在咫尺之间有点闷:“我感觉我有点紧张,休息不好。”
温听檐:“......”
温听檐怀疑是应止在仙舟上的时候休息够了,所以现在才来折腾他。
先不论就应止这个性格到底有没有紧张的可能。就算应止真的紧张,他能干什么。
他看着应止的眼睛,把自己的半张脸又埋回被子里,声音冰冷:“睡不着就去外面冥想。”
温听檐说完这句,就干脆闭上眼睛没再搭理他了。
应止戳他的肩膀,轻声道:“听檐?”
温听檐没反应。
于是应止又压着声音叫了一句:“哥哥?”
屋内只有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对方依旧没搭话。
没办法,应止只能从记忆里把某个称呼挖出来:“听听。”
......
这下子温听檐终于理他了。
温听檐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语气是说不清的情绪,瞳孔清透:“我是不是太教会你,怎么对付我了。”
应止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下。
......
应止被温听檐刚带回去的时候,简直和温听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样的不爱吭声。
区别是温听檐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而应止则是当初没人教他说话,所以发音很奇怪,只会很简单的字句。
不仅如此,连最基本的写字都要温听檐来教,也得亏应止学的快,不然以温听檐的性子,估计很快就得不干了。
但就算学的再快,让一个初学者学会他名字里的“檐”字,还是有点太困难了。
偏偏应止又很执着于这一点。
温听檐连着好几天看见他在院子外面,拿树枝在地上练他的名字,整个人就是漆黑又小的一团。
而那个时候,应止其实还没学会写他自己的名字。
等到那个檐字被工工整整地写在地上,温听檐看着地面,自己都不太分辨得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因为同样没人教过他。
应止在学会写他的名字后,其他字的进度也飞快地跟了上来,没多久投入了另一项活动。
那就是追在温听檐的屁股后面念他的名字。
可惜发音太慢太磕磕巴巴,最后一个字还总是吐成气音,听不太清。
往往一个姓氏刚顺利念出来,后面就开始卡顿,在温听檐耳朵里面听来,就是有个小尾巴追着他管他叫“听听”。
他当时冷着脸纠正了好几次。
应止也不气馁,后面继续追着念,大有一副要一直念对的架势。
温听檐纠正无果,在某天应止继续在他旁边叫他“听听”的时候,抬眼看过去,半响后。
轻轻“嗯”了一声。
......
温听檐松开了还捏着应止脸的手,坐起来,问他:“到底要干嘛?”
应止凑过来,看起来可怜兮兮地讲:“可以讲睡前故事吗?”
温听檐:“......”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可最后,温听檐还是把屋子里的烛火给点了起来,从桌案上随手抽了一本书,坐回床边。
应止一瞥,中州通史。
他顿了一下:“能换别的吗?”
温听檐的长发散在身后,还有一点乱,眼睛盯着应止,大有一副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躺回去的意味。
能半夜爬起来给他念两句已经很给面子了,要是还要指定些什么故事,温听檐觉得应止要不就别休息了。
应止妥协得非常快:“我都可以。”
温听檐翻开书的第一页,跟着念了起来。
他的音色本来就是很冷的,像是碎雪,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平静。读起中州通史这种东西,居然也挺好听。
屋内烛火的光亮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昏黄,一切看起来那么的不清晰,却又那么的清晰。
应止靠在床边,掀起眼看着他的动作。
温听檐读完手头这两页,在翻页的空隙,才抽空看了应止一眼,然后轻轻翻了一下。
他缓缓地念着,脑子的系统却突然出声了。
天榜在即,它本来想着提前一天爬出来和温听檐说一下后面的事情,却突然发现温听檐的视觉居然是亮着的。
它看了半天,都没敢吭声,现在终于是有点忍不住了,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系统的语气有一点奇怪:【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温听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它跑出来干什么,骤然听见这个问题,看着手里的书,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他的行为很难看出来吗?
他沉默了下,在心里说:“念书。”
系统:【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问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我是说你们,就是,哎呀...】
它自己说到一半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么个事了,最后直接放弃了:【宿主你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吧。】
温听檐:“...?”
它说完后就消失不见,连原本要和温听檐说的事情都忘记了。
系统只顾着跑到识海里面,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了,脑海里面还循环播放着刚刚看见的画面。
在晕黄的烛光里,估计只有系统看的明明白白。
那一刻,温听檐在给手中的中州通史翻页,所以只是扫了应止一眼,却没有在意去细看。
而应止则是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没意识到其实他的视线一直都在温听檐的脸上。
没意识到自己的眼底是笑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