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3

    第71章 第71章哥哥来……抢亲?……

    三月二十,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一日,是姜家女儿出嫁淮容侯府的大日子。

    这桩婚事,早已成为京城街头巷尾最引人瞩目的谈资。

    茶楼酒肆间,人们津津乐道着这段堪称传奇的姻缘。

    “听说啊,那姜家本是戴罪之身,眼看就要没落到底了,侯府当初可是硬生生退了婚的。”

    “谁知峰回路转,人家姜家转眼又起来了!更奇的是,那燕小侯爷对姜家二姑娘竟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真是佳偶天成,一段美谈啊。”

    此时的姜府,却无暇顾及外间的议论,早已沉浸在一片忙碌的喜庆之中。

    天未亮时,令颐便被叫起床。

    沐浴、开脸、绞面,一系列繁琐隆重的礼仪依次进行。

    全福夫人为她梳头,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母亲虞氏亲自为她穿上层层叠叠的嫁衣。

    正红色的浮光锦上,金线绣出的龙凤呈祥图案璀璨夺目,映得满室生辉。

    令颐动了动脖子:“这衣服好沉啊。”

    虞氏笑女儿是是小女儿家的娇气,安抚道:“喜服的规格自然不一样,忍忍吧,一辈子就这一回。”

    她将一柄缀满珍珠宝石的赤金鸾凤冠戴在她头上。

    凤冠沉甸甸的,流苏垂落,华美不可方物。

    却几乎要把她的脖子压垮。

    喜娘看着妆成后的令颐,眼中满是惊艳,啧啧赞叹。

    “哎哟哟,老婆子我操持了半辈子婚事,从未见过这般标致的新娘子!真真是颜如渥丹,明艳照人,天上的仙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令颐扶着脖子,看向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倾城容颜,胭脂水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精致五官,朱唇一点,眉眼如画。

    华服珠冠之下,美丽得近乎不真实。

    然而,令颐看到了自己木讷的脸。

    她一言不发,长长的睫毛垂下,似乎能遮掩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仿佛眼前这极致的华美,都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吉时到,鼓乐喧天。

    令颐依礼拜别父母高堂,看着母亲虞氏不舍的泪水,她心中酸涩翻涌。

    姜朔忍着哽咽道:“好了,快上花轿吧,别误了时辰。”

    姜徽羽将她背着送上八抬大轿,轿帘垂下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姜府,以及府中亲人含泪的面容,都被隔绝在外。

    花轿起,仪仗开道,锣鼓唢呐声响彻云霄,一路吹吹打打,绕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游城。

    路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惊叹声、艳羡声此起彼伏。

    “快看!新娘子这排场!”

    “尚书府的嫡小姐,嫁的还是侯府,真是好福气啊!”

    “听说新娘子美若天仙,燕家小侯爷仪表不凡,真是羡煞旁人啊!”

    今日风极大,吹得轿帷猎猎作响。

    轿夫们步履维艰,低声抱怨着:“这风邪门了,真难抬!”

    一阵狂风猛地卷来,倏然掀起了那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一角。

    视线骤然开朗。

    令颐几乎是本能地、急切地透过那刹那的缝隙向外望去。

    目光掠过攒动的人头,掠过熟悉的街景,搜寻着,期盼着……

    仿佛在寻找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然而,入目皆是陌生与喧嚣。

    没有他。

    哥哥,真的没有来。

    最后一丝光亮湮灭,盖头缓缓落下,重新将她的世界隔绝在一片窒闷的鲜红之中。

    也掩盖了她瞬间苍白失色的面容和眼底的黯然。

    花轿终于抵达淮容侯府。

    在下轿的那一刻,许是心神恍惚,许是冠服沉重,令颐脚下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哎哟!少夫人当心!”

    一旁的媒婆眼疾手快,赶忙扶稳她,声音带着夸张的讨好:“这路稳当着呢,您踩稳咯!”

    令颐怔怔的,没有回应。

    跌的那一瞬,她的心神仿佛跟着晃了一下。

    侯府正厅,宾客云集,红烛高照。

    淮容侯燕平昌与夫人陶氏端坐于高堂之上,接受众人的道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仪高亢的声音在厅堂回荡。

    令颐如同一个

    失魂的木偶,由着喜娘搀扶,机械地完成每一个动作。

    周遭的一切喧嚣、祝贺、目光,都仿佛隔得很远。

    “夫妻对拜——”

    她缓缓转过身,与面前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的燕珩相对。

    就在她弯腰俯拜的那一刹那,一阵心慌莫名袭来。

    她不由自主微微扭过头,视线透过珠帘的缝隙,猛地投向厅外。

    只见那光影交错的人群之外,庭院月洞门旁,一道孤峭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伫立。

    他一袭白衣,与满堂炽烈的红形成刺眼的对比。

    就那样静默地立在风中,隔着喧嚣的人海,隔着喜庆的锣鼓,遥遥地望着厅内,望着正在对拜的他们。

    目光深寂,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原。

    “这是……颜大人?”

    “颜大人不是忙着朝政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是啊,若是送嫁,也该是在姜府送嫁。”

    宾客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位不请自来的权臣上。

    淮容侯燕平昌面色一沉,强压着不悦走上前:“颜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颜彻气定神闲:“我身为新娘子的兄长,自然是只是想来看一眼妹妹拜堂。”

    燕珩察觉到令颐身体的细微震颤,一步上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目光迎向颜彻:“颜大人若是作为娘家人送嫁,此刻应在姜府。若是来贺喜赴宴,还请依礼入席候着。如此立于堂前,恐于礼不合。”

    颜彻的视线终于缓缓从令颐身上移开,落在燕珩身上。

    “别急,我看一眼便走。”

    说罢,目光再次深深攫住令颐。

    两人隔着整个喧闹的喜堂,遥遥对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种无声却激烈的波动在两人目光中疯狂碰撞,撕扯。

    燕珩看出他绝无主动离去之意,面色一凛,冷声道:“颜大人,可是需要晚辈再请您一遍?”

    他话音未落,早已安排在侧的侯府府兵已然悄无声息地围拢上前。

    侯府准备周全,像是早已猜到有人会搅和婚事。

    颜彻目光扫过两侧逼近的府兵,脸上那点冰冷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许。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令颐一眼。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外。

    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袂,背影孤直而决绝。

    他的一只手随意背在身后,手指微微弯曲着,形成了一个等待牵握的姿势。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他总会这样伸出手,等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女孩跑过来,信任地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

    令颐茫然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看着那个无声的邀请手势,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大门,最终彻底消失在门口熙攘的街角拐弯处。

    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也随之彻底抽离了她的世界。

    司仪重新撑起场面:“小侯爷,少夫人,咱们还是继续拜堂吧。”

    陶氏也赶紧笑着打圆场:“是啊是啊,别误了吉时,快继续吧。”

    燕珩握住令颐的手,声音温柔:“令颐,就差最后一拜了。”

    令颐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俊朗而诚挚的燕珩,又看向高堂上面色各异的侯爷夫妇,以及周围宾客强装欢笑的脸

    满堂刺目的喜字和华丽绣球,这个礼堂如此热闹,如此符合她曾经向往过的所有喜庆和喧嚣。

    她知道自己喜欢热闹,喜欢一切开开心心的氛围。

    可是现在,站在这片为她而设的极致热闹中央,她只觉得窒息般的排斥。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那么,她喜欢的,是什么?

    催促声再次传来,带着焦急与不解:“少夫人?快拜堂吧。”

    周围的宾客也开始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怎么回事?怎么停住了?”

    “新娘子这是怎么了?”

    “是啊,颜大人刚走,这就不拜了?”

    燕珩握紧她的手,急切询问:“令颐,你怎么了?”

    令颐仿佛隔绝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刹那间,脑海中全是哥哥清冷孤寂的身影,和他最后的眼神。

    耳边轰然回响起的,全是他温柔的呢喃,耐心教导她的声音。

    还有那句,她一直未能参透的话。

    “令颐,这最后的课,你得自己学会。”

    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嗡鸣声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听觉和思考能力。

    不对。

    不对。

    她喜欢的,是哥哥。

    她想不顾一切拉住他的手,想对她撒娇,想每天都看见他。

    她想和他在一起,想要占据他所有的目光,想要他只对自己一个人温柔。

    她想……嫁给他。

    她喜欢哥哥。

    非常非常喜欢。

    “不——”

    一声呐喊从她喉中冲破出来,瞬间击碎了所有的喧闹。

    “我不嫁!”

    满堂宾客哗然失色。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骤然疯魔的人。

    令颐却什么也顾不上。

    她猛地甩开燕珩的手,一把扯下头上沉重的凤冠,任由珠翠散落一地。

    然后,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推开眼前惊愕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冲去!

    “令颐!”身后是燕珩痛彻心扉的呼喊。

    “拦住她!”

    “新娘子跑了,快追啊!”

    “这、这成何体统!”

    侯爷暴怒的呵斥,陶氏惊慌的尖叫,还有宾客们难以置信的喧哗。

    无数声音交织成一片,她却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奔跑。

    红色的嫁衣在风中翻滚,如同燃烧的火焰。

    她跑过长长的街道,撞开了无数行人,发髻一点点散乱。

    她却毫无所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

    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街角转弯处,她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风吹拂着他如墨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袂。

    他静静站在那里,背对着她,却仿佛早已料定她会追来,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

    他缓缓转过身,容颜依旧清冷绝世,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狼狈不堪的身上。

    “成婚之日,妹妹怎么跑出来了?”

    令颐眼眶瞬间通红,一步步走向他,积蓄已久的泪水汹涌而出。

    “我……我不知道,哥哥,我控制不住……我的脚,它自己就跑来了……”

    她的声音因为奔跑和哭泣而断断续续,带着全然的迷茫与无助。

    少女哭得不能自已,眼泪彻底冲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露出底下苍白而真实的皮肤。

    “哥哥……我不想要那桩婚事,我不想嫁给燕珩……”

    颜彻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燕珩,我不想要嫁给他。”

    她抬起泪眼,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哥哥,我可以嫁给你吗?”

    风吹起两人的衣袂,一红一白,交织缠绕。

    第72章 第72章“我只想嫁给哥哥”……

    颜彻看着妹妹泪眼婆娑的脸。

    “令颐,你想清楚了吗?你若选了我,可能会面临很多困难。”

    “我不怕!”

    少女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是飞蛾扑火般的炽热。

    “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用力扑进颜彻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颜彻神情怔了一瞬。

    随即,他也抱紧了她。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纤细的骨骼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令颐感受着哥哥怀抱熟悉的温度,满心都是明白自己心意的甜蜜。

    谁知,颜彻缓缓道:“抱歉,令颐,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令颐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焦急又不解:“为什么哥哥?你不相信我吗?我已经决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和你站在一起!”

    她急切地寻找着佐证,眼神慌乱:“就像师姐和师兄那样!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是千难万险,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颜彻轻轻摇头,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霾。

    他抬手,极轻地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缱绻。

    “这次的困难,比你师兄师姐所要面对的要难上千万倍。稍有不慎,我很可能会失去所有一切,包括性命。”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而且,令颐,你并不了解我。你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完整的我。”

    令颐彻底怔住。

    “哥哥,我不明白……”

    颜彻低哑道:“你不是总问我,为何从不愿与你提起我的过去吗?”

    “因为,任何知晓我全部过去的人,最终都会选择离我而去,无一例外。”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令颐火热的心口。

    她浑身冰凉,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颜彻深深地看着她震惊而无措的模样,极轻地叹了口气。

    “若等你想好了,看清了所有可能面临的事,还依旧坚持今日的选择,再来找我吧。”

    说完,他缓缓松开了怀抱,转身离去。

    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孤绝的弧度。

    他一步步融入长街的阴影之中,没有再回头。

    一旁街角的阴影里,匆匆赶来的燕珩正僵立在原地。

    他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包括令颐毫不犹豫的扑抱,包括颜彻那句冰冷的拒绝,以及令颐此刻失魂落魄、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的模样。

    他的表情一点点凝固,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颜彻走后,令颐还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的燕珩。

    他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望着她,有痛楚,有关切,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悲伤。

    令颐心中一痛,走上前,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燕珩,对不起……我……我不能嫁给你了。”

    燕珩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她哭花的脸,移到她空荡荡的身后。

    “你喜欢别人,是吗?”

    他声音干涩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你喜欢,颜大人?”

    令颐闭上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燕珩看着她坚定的模样,所有挽留的话都显得十分无力。

    他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

    “好。我知道了。”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其实,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当初在宫中初次遇见,我并非全然无意,甚至可以说是,是故意接近你的。”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带着一丝自嘲。

    “当时圣旨来时,我听说那个曾被我家退婚的姑娘入了宫,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我便也说要跟着去瞧瞧。”

    “起初,或许只是觉得有趣,觉得是个一欺负就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后来才发现,你那么不一样,那么……”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可爱灵动,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照亮了很多灰暗的地方。”

    “我就越来越上瘾,越来越放不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娶你,想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令颐摇着头:“别说了,燕珩,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燕珩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佩,塞到她手里。

    玉佩色泽深沉,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这枚玉佩,是我燕家世代传给嫡子的,据说能趋吉避凶,陪我度过了很多次生死难关。当年我离开京城前一晚,本想去找你,把它给你的。可惜,没送出去。”

    令颐如同烫手一般,慌忙拒绝:“不,不,燕珩,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燕珩的手固执地停在空中,看着她抗拒的模样,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寂灭了。

    他忽然笑了笑,笑容里是无尽的苍凉。

    “若不要,便扔了吧,或是随你怎么处置都好。”

    “令颐,记住,无论你如何选择,无论你嫁与不嫁,在我燕珩这里,此生只认你一个妻子。”

    说完,他转身离去。

    *

    姜家二小姐于婚礼之上当场逃走,其后又公然悔婚一事,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世人众说纷纭,揣测与流言甚嚣尘上。

    有人嘲笑侯府颜面扫地,有人猜测其中必有惊天隐情,还有人说此事一开始就是颜首辅设的局,为了报复侯府昔日的所作所为。

    各种版本光怪陆离,将姜家推至风口浪尖。

    这期间,姜朔与虞氏心急如焚,数次将令颐唤至跟前试图开导她。

    姜朔叹道:“令令,婚事并非儿戏,你可知此举将燕家与侯府置于何地?又将你自己置于何地?”

    令颐跪在父母面前:“爹,娘,女儿不孝,让家门蒙羞。但我真的不能嫁给燕珩。我与他即便强求在一起,也绝不会幸福。”

    虞氏看着女儿这般模样,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令令,你跟娘说,你如此决绝,可是心中有了旁人?”

    “……是。”

    “此人,可是浔之?”

    此言一出,不止姜朔骇然变色,连令颐都震惊地抬起头,难以置信母亲竟会直接点破。

    寂静在空气中凝固。

    片刻后,令颐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下头。

    “是。女儿心悦之人,是哥哥。”

    “你……你!”

    虞氏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娘!”

    令颐慌忙上前扶住母亲,泪水涌出。

    “娘您别动气,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怎样罚我都行,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虞氏指着她,手指都在发抖。

    她痛心疾首:“你这个糊涂丫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混账话!颜浔之他是你哥哥!你们……你们这是悖逆人伦,是大逆不道啊!”

    令颐抬起泪眼:“女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清楚自己心里装的是谁。我对哥哥,绝非兄妹之情。”

    姜朔也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边扶着妻子,一边试图缓和:“夫人先别急,令令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受了蒙蔽。”

    他又转向令颐,苦口婆心:“令令,你年纪小,不知世事厉害。你与浔之绝无可能啊。这世间礼法、人伦纲常,岂容你们如此恣意妄为?”

    “为何不可?”

    “若我们两情相悦,为何不能被允许?”

    “人言可畏,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们!”

    虞氏缓过一口气,厉声道:“你可知外人会如何议论你们?如何议论我们姜家?戳脊梁骨都能把咱家祖坟戳穿!更何况侯府那边,你让我们如何向燕家交代?这岂是一句两情相悦就能揭过的?”

    “所有的过错,我一力承担!”

    令颐挺直脊背,语气决绝:“我会亲自去侯府请罪,要如何处置,绝无怨言。但要我嫁给燕珩,恕女儿做不到……”

    姜朔夫妇见她如此油盐不进,执迷不悟,气得浑身发抖。

    最终只能狠狠一甩衣袖,怒道:“你,你真是冥顽不灵!你好自为之,好好想想吧!”

    说罢,两人愤然相携离去。

    此后几日,不仅姜朔夫妇愁云惨淡,连令颐身边的几个侍女也忧心忡忡,轮番前来劝慰。

    芳菲低声叹道:“姑娘,您这次真是伤了老爷和夫人的心了。他们这几日为了平息侯府的怒火,不知赔了多少

    笑脸,说了多少好话。”

    晴雪接话:“是啊姑娘,还有燕小侯爷,听说他也一直在劝家里莫要为难我们姜府。姑娘,您当真要如此吗?”

    令颐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我知道我给家里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我会去侯府请罪的,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芳菲和晴雪对视一眼,见姑娘如此执着,皆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一旁的璎珞却看不过去,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两个怎么整日愁眉苦脸的,像是姑娘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要奴婢看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晴雪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这还不是大事,那你说说什么才是大事?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璎珞道:“名声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早在江南的时候,奴婢就看出来,姑娘和颜大人之间情意匪浅,根本不像寻常兄妹。后来得知姑娘竟有婚约,奴婢还吓了一跳呢。”

    玉珠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也就你们中原人规矩多,讲究这个。在我们江南,若是两情相悦,哪管什么兄妹不兄妹的,喜欢了便是在一起。甚至男子与男子间,亦有相守终老的。”

    “只要彼此真心实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旁人又何须多说闲话?”

    芳菲和晴雪闻言一怔。

    细细回想,颜彻待令颐的确是极好,那种好,早已超出了兄长的界限,无微不至,甚至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只是,她们从未敢往那方面去想。

    芳菲仍觉不妥,蹙眉道:“可是,终究是有兄妹名分在先,这于礼不合啊……”

    玉珠却不以为然:“名分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若只因一个名分,便要错过一生挚爱,那才叫委屈呢!”

    晴雪仍是难以接受,便与璎珞、玉珠争执了起来。

    芳菲则在一旁若有所思,已然有些被说动。

    玉珠见晴雪还在纠结什么名正言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若论起陪伴和了解,咱们姑娘从小就是颜大人一手带大的,情分深厚,这十几年的相处,难道不比与小侯爷那点浅薄的情分重上千百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听着她们争论的令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玉珠的话忽然点醒了她。

    对了!若要知道哥哥的过去,她应该去问那个人!

    她对侍女们吩咐道:“快!别争了,立刻给我更衣,备车,我要出门!”

    第73章 第73章“他把温柔都给了我”……

    令颐寻至城西一处僻静的别院。

    面前的宅子高墙深锁,门前守卫森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正欲上前,却见门口正有人爆发争吵。

    是商雪湄和几个守门侍卫。

    “到底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你们让开!”

    只见商雪湄迫不及待想要走出大门,却被两名侍卫无情拦住。

    此时的她,早已没了往日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发髻微乱,面色因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

    “他凭什么软禁我?他以为他是谁!”

    为首的侍卫面无表情:“大人有令,商姑娘是案子的重要证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绝不能离开此地半步,还请姑娘安分些。”

    “重要证人?”

    商雪湄嗤笑一声,声音尖利:“把我像个囚犯一样关在这里还不够吗?我手上的账本,还有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经交给你们了,颜浔之他还想怎样!”

    侍卫不再回应,如同没有感情的磐石。

    眼前的景象让令颐惊愕地停下了脚步。

    印象中那位总是温柔似水的雪湄姐姐,此刻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而此时,商雪湄也看到了她。

    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激烈的情绪冷却下来,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冷笑着问:“这不是我们姜二小姐吗?怎么,是来看我如今这副落魄狼狈的笑话?”

    令颐压下心头的震惊与不适,连连摇头。

    “雪湄姐姐,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她对侍卫说:“我是颜大人的妹妹,还请行个方便。”

    侍卫自然是认得她的,没说什么就放行了。

    商雪湄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哼一声。

    “好啊,那就里边请吧。”

    她侧身让开通往院内的小径,却又补了一句:“不过,只准你一个人进来。”

    身后的侍女立刻紧张地拉住令颐的衣袖,低声道:“姑娘,此人神色不善,万一她对您不利……”

    令颐拍了拍侍女的手:“无妨,你们就在门口等我。”

    院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萧条。

    两人在厅中相对而坐,气氛凝滞。

    令颐看着对面女子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试探着开口:“姐姐……近来过得不好吗?”

    “好?哈哈哈……”

    商雪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尖刻而凄凉:“拜你那好哥哥所赐!他岂止是把我软禁在此?他是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然后将我像块破布一样丢弃!”

    “亏我当初还痴心妄想,仗着过去那一点点微末的情分,以为能接近他,依附他,谁知这根本就是一条没有心的毒蛇,冷不丁就会反口咬死你!”

    令颐被她话语中浓烈的恨意惊得咽了下喉咙,手指微微蜷缩。

    她稳了稳心神,直接问道:“雪湄姐姐,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哥哥的过去。”

    商雪湄斜睨着她,眼神玩味:“哦?你想听什么?”

    “哥哥他……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他总说,若我知晓了全部,一定会离他远去……”

    商雪湄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眼中充满了恶意的快感。

    “当然会远离,因为他说得一点没错!他不是人,他是个怪物!一个吃过自己亲姐姐血肉的怪物!”

    接着,她不等令颐反应,便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将当年禹王府宴会上,颜彻如何被逼迫啖亲姐之肉的惨剧,血淋淋地撕开,详述了一遍。

    令颐听得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不适辩驳:“可那是禹王丧尽天良,哥哥当时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

    商雪湄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词,冷笑起来。

    “如果单单只是到这里为止,或许还能勉强算是一桩权贵残害忠良之后的惨剧呢。”

    令颐猛地呆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难道……还有后续?”

    “你可知,当年的彬江第一奇案?”

    令颐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那时我还很小,哥哥他他一向很少与外人来往,我们在彬江住了三年便回京了,我认识的人不多……”

    那段时光于她而言,非常模糊。

    商雪湄似乎料到她不知道,继续讲述:“这事奇就奇在,禹王府盛宴之后的事。”

    “就在那场宴会之后不久,所有当日参与宴会的宾客、官员,乃至他们的部分家眷,无一例外,在短短数月内,全部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离奇死亡。”

    令颐手猛地捂住了嘴。

    “这……这是……”

    “很巧合,是不是?”

    商雪湄的笑容变得诡异:“官府查了很久,却怎么也查不出头绪。此人行事心狠手辣,却偏偏不留一丝痕迹。”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倾身向前,盯着令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后来有流言传出,其中一个死者被杀当晚,曾有人偶然撞见,行凶者,是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模样。”

    “据说,那人不仅将目标大卸八块,还生生啃咬下他的身体。”

    “看到的人当场就吓疯了,他们说,那根本不是人,那是一只野兽,是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索命修罗。”

    商雪湄看了她一眼,笑意愈深。

    “你肯定想问,为何我们就认定,那人是颜浔之对吧?”

    “因为,死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是杀死颜浔之父亲和姐姐的刽子手之一。”

    令颐彻底僵在原地。

    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日在悬崖之下,哥哥重伤昏迷前,拔去身上箭矢时的样子。

    那一瞬间从他眼底迸发出的疯狂与戾气,原来并非她的错觉。

    商雪湄满意地看着她煞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现在你知道了吧?这种人,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哪还会有人敢接近他,留在他身边?”

    她猛地将自己腕间那条玉麒麟手链解了下来,狠狠扔到令颐面前的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没有人会愿意留在怪物身边,颜浔之他将我置于如此境地,今日我将他这层人皮撕开给你看,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她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了,你也知道你想知道的了,恕不远送。”

    ……

    令颐魂不守舍地从房间走出来。

    短短几步路,她走得脚步虚浮,仿

    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守在外面的侍女们立刻围了上来,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姑娘!您没事吧?她没对您怎么样吧?”

    令颐茫然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她猛地弯下腰,扶着一旁的墙壁,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姑娘!”

    晴雪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替她拍背顺气。

    “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姓商的给您下了什么毒?奴婢这就去找她算账!”

    小姑娘难受得眼泪都挤出来了,却还是直起身,虚弱地摆了摆手。

    “没事,不关她的事。可能是早上贪嘴,多吃了几个糖蒸酥酪,有些克化不动……”

    侍女面面相觑,扶着她小心离开。

    不远处的角落,白衣郎君静静看着这一切。

    风吹起他袖间冷香,年轻郎君的眼眸沉静如潭,倒映着少女踉跄远去的身影。

    他轻叹了一声。

    “我还是吓到她了。”

    赵福忠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

    ……

    接下来的好几日,令颐都处于一种持续的失神状态。

    她常常独自坐在窗边,一坐便是大半日,目光呆呆望着窗外,对外界的动静反应迟钝,送来的膳食也动不了几筷。

    侍女们忧心忡忡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商姑娘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魂都像被勾走了似的。”

    “是啊,问什么也不说,真真是急死个人!”

    “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正担忧间,院外传来通报,祝颂然前来探望。

    芳菲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去。

    “祝姑娘,您可来了!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她这般魂不守舍已经好几日了,问什么也不肯说,奴婢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祝颂然闻言,秀眉微蹙,快步走进内室。

    只见令颐依旧坐在窗边,单薄的背影透着一种迷茫。

    祝颂然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令颐,我听说成亲那日的事了,究竟出了什么事?能同师姐说说吗?别一个人扛着。”

    令颐缓缓转过头,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祝颂然关切的脸庞上。

    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声反问道:“师姐,在你心里,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祝颂然微微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莞尔一笑。

    “颜先生自然是光风霁月,堪为士林表率,才高八斗,学贯古今,行事沉稳,温润如玉,是真正的君子。”

    令颐却缓缓摇了摇头:“师姐,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外人的称颂。”

    “我想问,你们为何都那般怕他?”

    祝颂然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令颐,你知道了什么?”

    令颐低下脑袋:“我知道了哥哥过去的一些事,一些很可怕的事,突然意识到,我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她将自己去找商雪湄的事简单说了一遭。

    但出于对哥哥的维护,她将其中一些细节隐去了。

    祝颂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其实我与你师兄们一直都有意瞒着你,我们怕你知道了会难过,会害怕,会承受不住。”

    “你哥哥他……并非只有世人看到的光风霁月的一面。他有很多不愿为人所知的阴暗面。甚至可以说,他的一些手段,远超常人想象,极为狠辣决绝。”

    “我们一开始也是难以接受,就像你知道你哥哥过去的事之后,会感到血腥和反胃一样。”

    令颐眼眶瞬间红了。

    “可我,并不是因为听了那些血腥残酷的往事而感到害怕!”

    豆大的泪水涌了出来,顺着小姑娘的脸颊滑落。

    “我是想着,哥哥他……他经历过那般可怕绝望的事,可他还是把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他从未让那些阴影沾染我分毫……”

    小姑娘泣不成声:“师姐,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我一直在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保护,却从未真正理解过他背负着什么……”

    祝颂然彻底怔住了。

    她预想了令颐可能会恐惧,会崩溃,会因此疏离颜先生。

    却万万没想到,她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没有害怕,没有退缩,只有铺天盖地的心疼与自责。

    这份纯粹而炽热的情感,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看着眼前哭得浑身发抖的师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她上前轻轻拥住令颐:“傻丫头,你何须自责?你不知,你本身就是一种救赎。你不光是在被保护,你的存在,你的美好,你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你照亮了他世界里我们无法触及的角落,这本身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师姐……”

    令颐埋在祝颂然肩头,泪水更加汹涌。

    泪水不再是单纯的悲伤,还有心疼和更加坚定的决心。

    “我怎么会怕他,我怎么会因为那些事就离开他……我只会,更想抱住他……”

    祝颂然拍着她的背,温柔安抚。

    “所以,你退婚,是因为喜欢颜先生,对么?”

    令颐拼命点着头。

    “对,我喜欢哥哥,很喜欢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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