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群臣与前来朝贺之使臣皆起身行礼,余光都想着瞥一下这位有些神秘的贵妃。
毕竟这云家女,他们是不曾见过的。
而直至二人落座,这些大臣还陷入怔然中。
“平身吧。”
皇帝自然牵着寻竹的手坐到身侧。
可那原本该是皇后所属的位置。
台下有些臣子欲言又止,陛下如今也太不重规矩了些,不知已经为这位贵妃破例了多少次。
“孙兄,今日怎的这样安静?”
一旁之人戳了戳孙郧肖胳膊,有些不解。
平日里他可是见着陛下如此第一个冲上去谏言的,今日却一直在出神呢。
孙郧肖从迷蒙中缓过来,有些歉意道:“昨夜未曾休息好。”
他心底知晓这同僚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叫他做这个出头鸟去弹劾贵妃罢了。
从前他并不知晓贵妃为人,加之陛下许多举动都太过异于先皇以及从前的帝王,孙郧肖不免先入为主觉得陛下会耽溺于女色……
可如今,贵妃……哪
里是这些同僚口中妖媚惑国的模样,他竟也被误导了去。
总得找个机会请罪才是。
下面群臣还窃窃私语中,上首的大监已经开始报着各藩国来使以及呈送之贡礼。
前头一切都异常顺利,直到念及不久前才战败和谈的乌野国之时,那呼赫单于突然站了出来。
实则这乌野历朝历代都只算得是个游牧部落,从前相当长一些年岁都不得不依附着盛朝而存。
这“国”之一字还是已经死去的老单于厚着脸皮向先皇请封的。
“参见盛朝陛下,我乌野国景仰陛下之威名,特此为陛下献上我草原最美的礼物。”
说着他拍了拍手,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位利落洒脱的女子,生得英气中不乏精致,气质也颇为飒爽。
若是她此刻身上穿着草原的服饰,骑在战马之上,想必定然是极为英姿飒爽。
并不是讲她此刻穿着盛朝的罗裙不够漂亮,只是这衣裙过于宽大,不符她的身材……也许是时辰不够没有寻到合适的衣物吧。
寻竹心底想着,反倒是将她原本的飒气泯灭了去,有些不伦不类的。
她自然知晓这呼赫单于打的什么算盘,可并不会为此忧心,更不至于中了他的招去。
“这可是我乌野草原上最美的别吉,特此将其献给陛下。”
其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呼赫单于虽说是“景仰”,可是话语中却并未有丝毫的客气与尊重,反倒看向皇帝与贵妃时满满的讽刺与挑衅。
“本王听说陛下膝下御极至今,膝下并无嗣子?”
呼赫单于呵呵一笑:“我草原女郎皆身强体壮,娜沐罕定然能尽快为陛下诞下皇子。”
皇帝眉眼间冷下来,可还不等他准备说些什么,已经有朝臣替他冲锋陷阵起来。
苏老爷子率先听不下去,拄着拐杖“呸”了他一声。
“也不瞧瞧是个什么东西,就打起我们皇嗣的主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
这呼赫单于什么算盘他能看不出来?无非是打不过他们盛朝,如今想要用上美人计蛊惑陛下了。
可是中原一向是注重正统,此刻都用不着皇帝提拔的那些年轻官吏出手,光是平日里那些迂腐的老大臣略微出手,就把呼赫单于骂得爹都不认识。
他们确实是不满于陛下不怎么进后宫、也极为怨恨如今这位贵妃独宠,为此他们不能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去。
可绝对不意味着他们会接受异域的女子进后宫,更不接受她可能诞下会威胁朝纲的异域皇嗣!
文人平日稳重端庄,可骂起人来嘴也是真脏。
那些老大臣,尤甚。
“咳咳咳——”
听着愈发不堪入耳了,皇帝出声制止。
“陛下,臣以为,这乌野国是狼子野心,陛下不能答应啊!”
苏老爷子斩钉截铁,身后不少文臣武将纷纷附和。
难得的统一口径。
毕竟如今可是他们盛国战胜了,这些老顽固难没有糊涂,心里都门清。
这场战虽然耗时不算久,可也是战士们一次次打下来,他们一两一两银子填补进去的。
就得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宰这乌野一顿,多要些战马牛羊作战利品。
而非换一个可能威胁他们朝纲的女人。
皇帝:“呼赫单于的心意朕领了,不过若是单于当真敬仰朕,还不若尽快履行两国和谈所定下之约定,而不是在这里跟朕打哈哈。”
这恰巧真是呼赫单于的心思,他本想着将女人送上去,可减免些供奉之战马的。
却没想到这个皇帝是个软硬不吃的。
此刻他咬紧了后槽牙,思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弄。
“至于皇嗣……”
这时候上首的皇帝突然顿了顿,扫视一圈:“朕还年轻,朕的皇后亦是年轻,自然早晚都会有的。”
“想必诸位大臣,并不是打着早早让朕退位让贤的心思吧。”
而他口中的“诸位大臣”,早已经被皇帝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后一个接着一个上前。
“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三思啊……”
皇帝每听一句,眼神便冷下几分来:“谁先说的三思,站起来。”
却无一人敢动作。
“朕记得早些日子在朝堂上便说过了,朕实则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皇帝站起身来,走到最前方执拗跪着的老臣前,正是历经两朝的御史大夫,已经耳顺之年。
“自朕登基以来,谢大人好似都对着朕诸多决定颇为不满。”
“陛下,老臣衷心劝谏,皆是为了我盛朝啊……”
这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似只要今日皇帝不从他便跪死在这里。
“谢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致世了。”
皇帝嘴角微勾站起身来,冷声吩咐:“岑久渊何在?”
不远处,身着甲胄时刻警惕着的岑久渊走上前来,“臣在。”
“派人将谢大人送回府去,”皇帝轻轻摆了摆手,看都没看一眼:“这御史大夫的位置太过累人,如今谢大人都老眼昏花、口齿不清了,还是教给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吧。”
“陛、陛下!”
谢大人在目瞪口呆中被扯了下去。
皇帝则是悠闲地重新坐回去,坦然掠向下首之人,语气冷凝不容置疑:“钦天监已卜选吉日,一个月后举行册封大典。”
“诸位爱卿可还有质疑?”
殿内鸦雀无声,那些大臣欲言又止,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至于诸位使臣,想必多留些时日也是无碍的。册封国母,乃普天同庆之事。”
皇帝悠悠说着,那些藩国使臣岂敢不从。
不仅如此,怕是还会急报回国,再送一份礼品前来。
“呼赫单于呢?”
皇帝托着腮看向他,在见到对方紧紧盯着寻竹之时,他眼底冰寒。
乌野是时候换一个听话的首领了,他瞧着那还在流亡的小王子就不错。
“本王挂念子民,就不多留了。”
呼赫单于硬邦邦说着,心底腹诽着要怎么临行前给皇帝下绊子。
可是有过一次经验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他所为一切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
皇帝掠过一眼,想必暗一已经率人埋伏好了。而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准备让呼赫单于活着回漠北。
如今乌野战败,本就没有兵力可再行兵事,恰是解决这人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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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熹光缓缓穿透了朝云,散出五光十色之美。
百鸟争飞盘旋于皇宫之上,是乃大吉。
“快看,五彩缤纷的鸟儿!”
京城内许多百姓都瞧见了这一幕,顿时觉得惊奇。
今日可是皇后册封大典,出现如此吉象,那不成是列祖列宗显灵了?
“今皇后乃陛下天命之人,乃我盛朝之福泽!”
这样的话语在百姓中口口相传,如生了翅膀的鸟儿一般传遍上京,顿时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
“这可是陛下的手段?”
寻竹由皇帝搀扶着前往宗庙行告礼。纵使繁琐的仪式已经精简了许多,可这些是不可或缺的。
“朕承天命而已。”
皇帝嘴角扬起,捏住身侧人的手。
“陛下,在外面要庄重些。”
“他们不敢看。”
于是寻竹睨他一眼,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繁琐的仪式极为累人,更何况寻竹还怀有身孕,到了夜里已经是疲累不堪。
寻竹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铜镜中站在身后替自己梳着头发的人。
殿内的宫人已经被皇帝都遣散下去,此刻她们二人都穿着火红的嫁衣,殿内的
门窗上皆时贴满了红喜字,喜烛明明暗暗燃着,偶尔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
“朕说过要娶阿竹的,”皇帝半蹲下来,同寻竹脑袋靠在一处。
“我很激动。”他把寻竹的手贴到自己胸膛处,眼神认真:“阿竹……”
“妾身又何尝不是……”
寻竹窝进他的怀中,轻轻贴上那柔软的唇瓣,闷哼笑着:“交杯酒喝了,可是洞房怕是要先欠着陛下了。”
“好,”皇帝回吻去,将人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去,唇角凑近她耳畔:“阿竹可先欠着朕,朕却不想欠阿竹什么……”
“陛下?”
可他已经掐着她的腰身,吻了上去。
寻竹眼眸睁大,抿唇抑制住不自觉发出的声音……
夜,还很长。
天幕上的圆月没见识过这样的情景,初始有些好奇,随后有些难耐……羞得扯过一旁的彩云遮住脸。
可是风儿却调皮得很,非得将那彩云吹到远处去,吹得圆月面上满是湿漉漉的薄雾。
又叫它整个露出来。
风儿极其的温柔,安慰般轻拂过圆月的每一处……
……
“阿竹,爱我吗?”
他与她额间相抵,静静候着回应。
许久后,寻竹红着脸湿着眼眶拍了他一巴掌,嗓音哑得厉害。
“不然呢?”
换来的是皇帝心满意足的喟叹与笑意。
花不尽,月无穷,人生难得……
与心爱之人,两心同。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