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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在南梁,太学每年都会举行两次检验学子学习成果的大考。


    对那些要脸面的世家子弟而言,太学成绩还是很重要的,有些人甚至希望自己成绩门门都是甲上,好博得家长欢心,获得更好的出仕机会。


    因此,每次考试前,太学学子们都会效法董仲舒目不窥园,好给自己挣前程、给家里挣脸面。就算做不到这一点,至少成绩也不能滑到丙下,给家里人丢脸。


    这么刻苦读书,精神压力必然很大。


    所以每次考试结束后,太学学子会举行曲水流觞宴愉悦身心,缓解因备考带来的紧张情绪。


    赵煊来太学读书后,和太学生们的关系颇为冷淡。


    除了褚澄这个未来妻弟,以及寥寥几个性格质朴的学子外,他几乎没交到什么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如果换了旁人,面对这种“专门”的冷待,可能会感觉愤懑、恼怒,但赵煊自幼帮助父亲打理北府军内务,心性十分成熟,所以他不因他人态度七情上脸,表现得格外恬淡自守。


    他既没有愤世嫉俗,更没有俯就名士,只阅读褚鹦根据他现有的经学水平推荐的经书,以及藏书阁里珍藏的兵书。


    这种做法反倒显现出他人品的可贵来。


    至少太学里掌管藏书阁的崔博士对赵煊的印象很不错。


    在赵煊不知道的时候,崔博士已经替赵煊向他的好朋友、赵煊的未来岳父褚定远美言了,在某次雅集上,崔博士就对褚定远道:“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帮你考察你那未来婿子。”


    褚定远看向好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崔博士笑道:“你那未来婿子笃守本心,孜孜好学,是个质朴君子。大洲,你看开点,说不定赵家郎君日后的成就,要比你我家门中小物还要强上许多呢。”


    大洲是褚定远的表字。


    “赵元英虽是寒门兵家的出身,但他边功卓越,性情桀骜,豫州中正奈不过他磋磨,已把赵家列入豫州阀阅当中。纵然品类不高,可有五娘子这样的高门贵女下嫁,他们家就有了提升品类的基础。”


    “你努努力,万一当上大中正,就能把赵煊这一支列为赵家的定著房,与其他房支分开了。到时候单独提你女婿一支一家的品类,朝廷与世族的反对也不会很激烈……”


    对于好友的提议,褚定远很心动。


    赵元英好不好,赵家好不好,甚至赵煊这个未来女婿好不好,褚定远压根不在乎。


    但女儿与未来外孙、外孙女好不好,他就很在乎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机缘当国执政的。只盯着六个相公的高位,就太眼高于顶啦。


    更何况,有阿父在,褚家很难再出一位相公。


    这么看,大中正的确是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位。


    至少这个职位能给女儿带来莫大帮助,还能弥补女儿误嫁兵家的遗憾。而且有这桩好处吊着,赵家一定会把女儿高高供着,绝对不会有半点苛责。


    崔铨的话不无道理,他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这条道路……


    崔铨的好心与褚定远新的人生计划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赵煊虽然是他们话题里的主人公,但他对崔博士的美言与未来岳父往他和褚鹦未来小家里扒拉好东西的计划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赵煊看着手边的请帖,心里颇为困惑。


    这些建业高门郎君待他的态度不是很冷淡吗?怎么突然生出邀请他参加曲水流觞宴的兴致?


    这件事情貌似不太对,不过……有父亲在,这些建业郎君敢杀他吗?


    既然不会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有阴谋,大抵不过是要设计他出丑,想要损害他的清名令誉。


    诚然,他出身兵家,没有累世家传的学问。但他也曾在书院里攻读经义,绝非不知礼义的伧俗,更不是萧侃那样半句诗都吟不出来的家伙。


    若把他当做第二个萧侃,那他们这些人就想错了!


    赵煊他从不觉得自己比那些高门郎君卑鄙,天下板荡,文武绝非殊途,要说学问,太学里或许有不少人能够胜过他赵某;要论武功,赵煊敢说青雀坊太学学舍里,绝对没有能够超越他的郎君!


    赵煊是个自信昂扬的青年人,这一点很合褚鹦的心意,也是褚鹦觉得赵煊不错的重要原因。


    在褚鹦看来,人成就事业,最重要的就是精气神。如果赵煊连自信都没有了,褚鹦怎么可能青眼待他?


    现在,自信昂扬的青年人已经决定要参加曲水流觞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管有什么阴谋,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好。他没必要让背后之人觉得他怕了。


    更何况,每年太学学子举办曲水流觞宴时,太学所在的青雀坊都会变得十分热闹。


    坊内不但有太学学官和太学学子,还会有跑来凑热闹的建业民众与小商小贩,若赶上休沐时举办宴会,甚至会有朝廷大员白龙鱼服,暗中考评品中学子。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些接受邀请赴宴观赏家中儿郎风采,顺便与朋友聚会的高门女眷。


    赵煊放下请帖,心想,不知五娘子现在在做什么?


    他了解褚澄,褚澄一定会给五娘子送请帖。他和褚澄都在太学读书,说不定五娘子会来赴宴。


    所以,他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既要避开风刀霜剑,还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好让褚鹦认可他,觉得他是值得依靠的郎君……


    正所谓福祸相依,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若他足够幸运,说不定坏事也会变成好事呢!


    褚鹦确实来了。


    从公主府回家后,没过两天,她就收到了褚澄送来的请帖。


    扎着彩帛的车驾缓缓行过秦淮河沿岸,褚鹦撩开车帘,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映入眼帘的是风度翩翩、结队出游的太学学子,是往漂亮小郎君身上投掷鲜花绣帕的漂亮娘子,是正在叫卖的小商贩。


    好一幅生机勃勃的俗世画卷!


    褚鹦想,南梁只有半壁江山,都城中尚如此安居乐业、富庶祥和。若在强汉盛世,北方的长安城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行入太学会芳园后,褚家车驾穿过一扇又一扇大门,喧嚣人声渐渐远去,待到马车停下,褚鹦下车登上明月楼。


    太学这处小楼临近溪畔,凭栏远眺,俯首就能看到溪岸边酬唱的太学学子,是每年举办曲水流觞宴时,受到邀请的建业高门女眷们休憩的居所。


    而在明月楼对面,是麒麟楼,那里若有客人,必然是朝廷四品通贵。


    褚鹦一进明月楼,就有仆婢迎上来,先是奉水,后是奉香,最后又奉上甜汤蜜水。


    褚鹦洗了手,戴上婢女奉上的桂花香丸,拒绝了最后的甜汤。


    在没有看到其他人饮用的情况下,褚鹦向来不喝外面的东西。


    太学学子一般都是高门出身,只要有闲,他们的母亲、妻子、姊妹都不会拒绝家中儿郎的邀请。


    褚鹦带着阿谷往里走,一路上都是熟人。比如说褚鹦的熟人沈细娘、韦园儿、王稚子等人,都有兄弟或堂兄弟在太学读书,一般情况下,她们都会赴宴。


    褚鹦今天来的时间并不算早,在她到明月楼之前,已经有很多女郎抵达宴会,现在正在凭栏远眺自家俊秀儿郎。


    还有不少未婚的小娘子正在瞧哪家郎君生得更俊俏。


    南梁承袭晋朝遗风,掷果盈车是世人认可的美谈,所以不会有人觉得这些未婚的小娘子行为轻佻,反而会觉得她们活泼可爱。而在楼下溪流两岸,还有些生性洒脱的小郎君正在对着楼上招手。


    他们这是在向自家女眷,或是自家心上人打招呼呢。


    当然,也可以把他们这些人的做法视做孔雀开屏。


    褚鹦找到沈细娘时,就看到她正探出半个身子向北面招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褚鹦看到一个身穿宽袍大袖、面容俊秀斯文的小郎君,而那个小郎君也在看沈细娘。


    这人八成就是沈家为细娘定下的那位诸葛家的小郎君了。


    好像叫诸葛茂,是吴兴太守诸葛秋实的儿子?


    而在诸葛茂回应完沈细娘、又向沈细娘作揖告别后,褚鹦悄然出声道:“脸这么红,心是不是都飘到下面去了?”


    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沈细娘的耳朵和脸变得更红了:“你,你,你,褚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


    沈细娘瞪圆了一双杏眼:“阿桃,褚娘子来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阿桃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娘子,您刚才吩咐奴婢闭好嘴,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许打扰你和诸葛郎君打招呼……”


    蠢阿桃,笨阿桃,你不知道褚五和别人不一样吗?


    宁可不和诸葛郎君打招呼,也不能让褚五看我笑话啊!!!


    可当着褚鹦的面,沈细娘不好说这样的话,她眼睛转了转,灵机一动道:“好大的醋味,你是不是嫉妒我和你不再是天下第一好了!”


    褚鹦想,人在着急的时候果然会变笨。


    沈细娘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捏了捏故作聪明的小笨蛋的脸:“咱们两个什么时候天下第一好过?咱们不是死对头吗?”


    沈细娘终于反应了过来。


    对哦,她们两个是死对头!


    什么天下第一好,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她只是太着急,不小心把自己招惹阿母吃醋的话说了出来,根本不是觉得自己和褚五天下第一好!


    沈细娘挖空心思想要转移话题,她眼睛一会儿往左瞄,一会儿往右瞄,就是不看褚鹦那戏谑的眼神。


    眼神好果然是有好处的,看,她瞟向窗外时看到了什么!


    褚鹦只见沈细娘第三次从左面收回眼神后,精神状态发生很大的转变,她整个人像看到老鼠的猫一样激动起来了。


    正要问沈细娘看到了什么,她就被沈细娘抓住胳膊:“你不许再笑我!我看到你们家阿澄了,还有你那千依百顺的赵郎君!”


    “你快去瞧,只要你不笑我,我保证不笑话你。”


    褚鹦觉得这小娘子是在扯谎,楼下那么多人,偏就这么巧,让沈细娘看到阿澄和赵煊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要带着阿桃逃跑?”


    “我才没有,你快看!”


    沈细娘指向西南方向。


    褚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还真看到了褚澄和赵煊的身影。


    褚澄梳着高马尾,看着生机勃勃的,让褚鹦这个姐姐看了,心里很是欢喜。


    而赵煊站在桂花树下,两三点橙黄秋桂落在肩头,为鸦色深衣染上一段秋香。


    他身长八尺,面如冠玉,虽不是时人推崇的风流俊俏,却格外有几分清冽之意。


    他像汉朝的游侠,像出鞘的宝剑。


    沈细娘突然道:“我突然知道你为什么说赵家郎君不错了。”


    原来不是逞强,而是真的欢喜。


    赵郎君他身上,确实带有死对头会喜欢的特质。


    褚五不爱被豢养的观赏鸟,只爱自由翱翔的海东青。


    沈细娘早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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