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听了星野佑平静的自述并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反应或是评价,只是点了点头:“嗯,看得出来哦。”
他向来是这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尽在那心胸之中,鸢色的眼睛含着夕阳色的微光,这样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多了两分温和。
星野佑轻哂,暗斥自己大概真的被这段风平浪静的时日泡软了眼睛。
太宰治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理:“那么……伊恩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星野佑摊手,示意他随意开口。
太宰治微笑,做足了平日里上班根本不会拿出来的优雅做派,他眨动双眼,语气不疾不徐:“您的恋人——啊,我是在假定您跟他、跟费奥多尔君依旧保持着恋人的关系,我听说他被送去了默尔索,是你同他说了什么吗?”
星野佑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那双碧绿的、如春光碧玉的眼瞳闪烁,他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看来老师的确很信任你。”
太宰治并不反驳,反往那椅背上一靠:“您不是应该早就猜到了么。”
星野佑唇角翘了翘,像是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再抬头时表情却褪去的笑意。
星野佑:“但很抱歉,我并没有和别人分享恋爱日常的习惯。”
他又端起面前的杯盏,垂眸啜饮,而后放下杯子起身。
碧绿的眼睛目光落在了他对面的两人身上,一直以来置身事外只说过两句不痛不痒风凉话的涩泽龙彦眨了眨艳红的眼睛,心头倏然浮现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那人就冲他们俩笑了笑,又轻快的把烂摊子甩了过去。
星野佑笑眯眯:“不过我想你的疑问都可以问问你身边那位——对,没错,就是你涩泽先生,那天你不全程在场吗?”
涩泽龙彦:……
迷茫的白发男性生物深觉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简直源源不断——虽然大部分都来自面前的金发男性。
“容我斧正,伊恩。”
无辜的涩泽龙彦举手:“虽然你说了我可以随意观察,但出于礼貌,我只看到你和费奥多尔君一同出现在了街角。”
“……”
而星野佑终于则是惊讶的睁大了眼,他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面前的人:“原来你还知道分寸感么?”
涩泽龙彦:……
眼见着那双剔透的红眼睛对着他要燃起来了,星野佑拓展性的解释道:“哎呀我是说嗯——以你的性格,会给我们俩留下交流的空间,可真难得。”
涩泽龙彦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陈述:“我虽然对你们恋爱的缘由和始末颇有意趣,却也对无聊的互诉衷肠兴致缺缺。”
“那你不听是对的。”
星野佑客观评价着那一夜:“我和他的交流也的确没什么营养。”
两人似乎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共识,一边远道而来的客人就不乐意了,太宰治伸出手用指尖笃笃笃的敲了好几下桌面,又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全盘拉回自己身上。
太宰治撇着嘴:“我是来调查的,伊恩,配合一下侦探可以么?”
星野佑眨着眼诚恳评价:“道尔先生和阿加莎女士都不会认可你这个身份的,太宰君。”
“为什么?”太宰治像是被他带着跑了,鸢色的瞳孔像猫咪那样收缩:“我哪里不像侦探了?”
星野佑还是很诚恳:“完全不像,你更像掮客——或者某种中立生物。”
“可别把我和你的那位恋人君划归一谈了。”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将星野佑的评价放在心上:“我可是很讨厌老鼠的哟。”
星野佑歪了歪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好吧,那我向你道歉——但鉴于你可以这样快的联系到我的猜测,那么大概我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您真的想多了。”
太宰治像是真的被逗笑了,有点好奇陀思日常对着这位倔孩子都是什么心态:“只是您的言行过于明显而已。”
星野佑大概是信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们正在讨论的和这个根本搭不上边,星野佑重新反应过来了这一点,并再一次推出了涩泽先生。
涩泽龙彦:?
星野佑则一本正经的表示他真的没有和费奥多尔说什么,他们的对话毫无营养,还不如问问涩泽龙彦云云。
他扬长而去了。
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被留下来的涩泽龙彦面无表情的注视自己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转头,看到了笑眯眯的太宰治,他对此心平气和:“你问吧。”
温良的涩泽先生自此承担了一切。
星野佑离开了咖啡厅所去的地方也并不意外,他回去了钟塔侍从,并目的明确的直接推开了他老师办公室的门扉。
阿加莎在堆叠文件的办公桌前抬起了头,湖绿的眼睛所透露的情绪似乎对他的举止并不意外。
她甚至有功夫客观评价:“看来至少把咖啡喝完了才回来,把门关上吧。”
星野佑不必去追究她又是如何推断出这一点的,伟大的阿加莎女士总有法子知道这些细碎的琐事。
于是他也真的就乖巧的关上了门,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才发问。
星野佑:“太宰治来这里是您的安排?”
“嗯。”阿加莎淡然应下:“那位福地樱痴的号召力不算低,我也不觉得他们的政府会拿这种事情来和我寻开心。”
星野佑抿唇,像是在无声的表达不满:“那么您也就真的觉得我会毁灭世界?”
“【世界在愿望手中安憩】。”
阿加莎复述着太宰治带来的预言,目光在这个向来与众不同的学生身上停留:“如此明显的指向性,我不觉得我的紧惕是多余的。”
星野佑态度还算平静:“我是应该感谢您对我的高看,还是应该失望于您对我的怀疑呢?”
“你想怎样都可以,伊恩。”
阿加莎的情绪则只比他更加平静:“而最起码的你应该感到欣慰,我并没有认为我可以全盘掌握你。”
星野佑与他的老师对视,似乎叹了口气:“那么我感谢你,老师?”
他似乎想要从阿加莎这里寻找一个答案:“需要我做什么才可以洗刷我的嫌疑?”
“嫌疑?不,你不需要。”
阿加莎皱眉,又很快的舒展:“我并不认为你会毁灭世界,但就像*我们*会试图掌握你,既然有关愿望的秘密已经曝露,想要想钟塔侍从一样拥有你的势力可不在少数。”
“您是觉得我会被利用?”
阿加莎起身,缀着锻边的鱼尾裙在窗棂出投入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优雅的女士在窗前俯瞰塔下往来的车流,又像是在俯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阿加莎客观评价她的这个学生——她唯一的这个学生:“伊恩,你知道的,我在你还小的时候就评价你过于单纯软弱,又过于乐观坦然。”
她就站在星野佑身后的两步,冷静的声音就从头顶飘过来,星野佑听的想抓脖子,但克制住了会被谴责不够优雅的举动,于是半回过身去看窗台前的阿加莎。
阿加莎还在说:“被利用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存活的本质就是不同的筹码堆叠交换的互相利用——但至少如果是我利用你,我会明确告诉你利弊,教育你,让你在这个交换的过程中成为合格的入场者。”
“然后我会对您的选择表示不解。”
星野佑失笑,像是想起了有趣的往事:“并和您呛声,再被您丢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说到这个,阿加莎倒是有点气闷了,她转过头来看着趴在沙发背上冲她傻笑的学生,忍不住用食指戳他额头留下红印。
“好吧——我错了老师。”
星野佑抬手揉了揉那月牙形的指印,嘀嘀咕咕的说:“我从不认为被您利用是什么坏事,您不必将自己自贬的好似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阿加莎:“从本质上来说并无差别。”
而星野佑是一如既往地固执:“有区别的。”
他仰着头,绿色的眼睛中洋溢的情感真挚和热忱:“您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您是将我养育成人的存在。”
阿加莎想起了一点往事,不算多么深刻,故事的主人公也就在身边,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明明如昔。
就像在那个仲夏的午后,在人祸与死亡的中央,金发的小孩狼狈的在废墟中看着他,却并不哀伤、更不恐惧。
他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带队的阿加莎,和她身后一队异能力者,碧绿色的眼睛澄澈而安宁,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感,脸颊上蹭着几道灰印子。
阿加莎的回忆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微微俯视着学生,微微点头说:“我将你养育的太像人了,软弱又痛苦。”
星野佑趴在手背上歪头反问:“您像是在数落我。”
“以前大概是数落。”
阿加莎还是盯着他,这次则哼笑了一下:“今天是夸奖。”
星野佑不能理解,但他非常擅长放过自己,于是车轱辘话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所以,您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说那则预言是真,你的反抗过于则是命运的一环。”
阿加莎正色:“如果那则预言是假……你知道的,我向来讨厌打白工。”
星野佑这次听明白了:“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
阿加莎摇了摇头:“还是……要做一点防备的。”
湖绿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些许不忍,她看着自己的学生:“如果顺利……呵,希望顺利。”
阿加莎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会先调查一番那位预言的来源。”
“至于你,伊恩——去招待招待那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吧,我也有些好奇,他们又是为何而来。”
星野佑温顺的领下了任务——
作者有话说:(快速出现)
(心虚更新)
(快速离开)
(快速等待)
第72章 来信未知
默尔索中不辨日月,但费奥多尔依旧可以推测出入狱的时日。
“已经两周多了呀……”
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地处欧洲地界监狱为什么会在饭菜里放生鸡蛋,但费奥多尔还是用筷子将不合口味的配菜从中挑出。
逸散着淡黄色辉光的屏障笼罩着这一隅的牢笼,他穿着白色的拘束服,目中所及之处再无他物,像是被流放到了世界之外的地方。
在默尔索的日子大概是足够被称呼为无聊的,这里的囚犯大多是在世俗意义上的穷凶极恶之徒,因此狱警们也都对他们保持着十二分的紧惕。
——而费奥多尔则稍微特殊一点,作为被钟塔侍从一方送进来的囚犯,他们的附言是此人不显明于攻击力,但最好不要听他的言语。
不然或许不知在什么时候你就被他取走了灵魂。
被阿加莎克里斯蒂这样警告,默尔索方面当然也是对其保持着最高的紧惕之心,但或许的确是此人太善于蛊惑人心,又或者是总有人按捺不住要去探寻未知的、该死的好奇心。
总之,费奥多尔为这段枯燥的牢狱之灾争取了一点细微的乐趣,他得到了一本陈旧的,不算太厚的圣经。
解决完早餐,他坐在整理一新的床榻边再度翻开那本圣经,垂目默读着颂文——即便每一间牢房都被完全隔绝开来,不存在扰民的可能性,费奥多尔则不乐于将信仰诉诸于口。
这里也并不是传教的好地方,至少现在还不是。
如果按照往常近半月的生活规律,他理应诵读经文来消磨一整个上午,下午则是更加无趣的发呆——说的更好听点叫冥想。
听起来就很无聊。
但没办法,谁也不能指望坐牢是轻松有趣的。
费奥多尔对此接受良好,态度甚至可以称之为温顺,而人类就是容易被表象所蒙蔽的生物,尽管仍旧有人对他的危险性三令五申,但已经不是所有人都将之铭记于心了。
而费奥多尔在等待着什么。
就像这时,他翻过经书的手顿了顿,敏锐的抬头看向了一侧,有狱警像送餐那样,为他送进来了一封信。
费奥多尔看着那放在托盘中的信件。
是再普通不过的雪白信封,甚至没有封口,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外界传进来的信件先是要递交到监察人员手中,经由他们经过各项检查后再重新誊抄送进来,整套流程手续堪称冗杂繁琐,肯这么干的人也在少数。
这时费奥多尔半个月以来收到的第三封信件。
即便将审视的时间无限拉长,半个月三封信件也可以称之为频繁了,他放下书籍眨了眨紫红色的眼睛,起身拿过了信件。
他知道这是星野佑送进来的,其中内容大抵也没什么营养,或许可以带来些许聊胜于无的欣喜,但终归只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琐碎小事。
是星野佑最沉湎的平凡。
第一封信件着重讲了他在泰晤士河畔拍到的绝美夕阳,虽然附赠了照片但预测了会被监狱收走,他甚至提前表露了遗憾,并说如果等到他出狱了还没有变心,他们可以一起去试试寻找同样的夕阳。
理性告诉费奥多尔这是做不到的,就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所以他没有回信。
虽然核心原因是因为默尔索不愿意提供纸笔和邮筒。
他猜到了星野佑不会被沉寂打破消沉,于是在不久后果然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件——他说斯特拉福先生对他恐怖分子的身份深表遗憾,并斥责了他拖整个伦敦下水来挑衅的不理智行径,并声称如果是他——大片的墨渍,似乎是书写着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不妥,因而匆匆的删去了,而誊抄者忠实的复现了出来。
含混不清的墨渍之后,是星野佑小小抱怨的无聊,顺带还怀疑他不可能这样安静无声的在监狱洗心革面,肯定还憋着什么坏主意,最好别被他逮住。
说的好像严厉,文中的语气却是熟悉的俏皮,彼时的费奥多尔用折叠的信纸叩了叩唇瓣,唇角上扬,在无声处回答了问题。
虽然他还是不会回信,因为默尔索还是不肯提供纸笔。
今天是第三封信件。
相同的雪白信封,折叠规整的信纸,费奥多尔将其展开,板正的字迹记录下他接下来不算漫长时间的消遣。
文字是一如既往地絮叨,星野佑说了太阳、戏剧、善变的天气、繁琐的作业——可以直接将其代换为钟塔侍从的任务,还有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并表示费奥多尔不在真是太可惜了,其中的客人说不定能和他成为朋友,因为他们都一样聪明。
费奥多尔继续在心中点评恋人在某些方面的格外天真,他似乎总是乐于将所有事情向好的方向思考,就像对他和太宰治的友谊展望。
而事实是在骸塞的正面交锋之后他和太宰都确定了之间的某种互斥性,尽管他的确欣赏着对方的才智。
阿加莎让他去当导游,这倒是削减了他手头的“作业”,星野佑又高兴又不高兴——原因不言而喻。
费奥多尔微妙的挑了挑眉,虽然他的行文中并没有过多提及那则荒缪的预言,但他还是读懂了那微妙的隐喻指责。
——那则所谓沉眠世界的预言,是你干的吧?
星野佑果然不相信他会安安分分的待在监狱,现在的沉寂不过是为了避开锋芒和重新规整计划,改过自新什么的他也从来没承诺过。
这一点完全可以从还在保持着低频活动的死屋之鼠就完全可以看出,费奥多尔审视着着恋人的质问,目光是一成不变的温柔……或许还有一些无奈。
……好吧,的确是他干的,他有这样做的能力和理由。
但现在就被猜出来,的确有点出乎了费奥多尔的意见了,不过没有关系,既然他收到的只是来自恋人的信件而不是监狱的传唤,那就表明他没有充足的理由和能力去阻止那流言荡开。
不知道今天默尔索之外的天气如何,但费奥多尔的心情还算不错。
他将信纸收好,待会儿会有狱警再将之收好,重新拿过那本圣经,潜心默读。
在翻书的瞬息,没有人察觉到那书脊内侧出现的异能光斑。
而今天的伦敦在下雨。
这个季节的伦敦经常下雨,或者说伦敦不经常下雨才是怪事,于是作为东道主加指定导游的星野佑拉着钟塔侍从的客人在办公室落座,熟悉的窗边圆桌摆着熟悉的国际象棋,中岛敦坐在两人之间坐立不安。
“哈,我赢了。”
星野佑顺势移动了一枚棋子,兴致勃勃的宣告了他理由中的胜利,而太宰治则抽了抽眉眼。
太宰治:“……恕我直言,赢在哪儿了?”
他是第一次和星野佑下棋,还不知道一个人如果想要获得愚蠢的胜利是多么善于自我欺骗。
他们下的是国际象棋,眼前棋盘只少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兵,俨然是刚刚开始厮杀的样子。
再抬眼,看着那双碧绿眼睛中闪过的光芒,太宰治直觉这人没在憋什么好主意。
果不其然,星野佑扬了扬眉,抬手点过一排黑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惊讶于胜利来得太快的中岛敦也忍不住探头查看——
看见他点到为止的指了五个棋子,中岛敦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太宰治却完全回过味儿来了。
然后无语的往椅背上一靠:“我们下的是国际象棋,你五颗棋子连成一条线怎么就赢了?”
中岛敦:……
他恍然大悟,终于回过味来星野佑那毫无章法的棋步是在做什么——感情是在摆阵!
他大受震撼,初入社会经验甚少一切都是跟着前辈们的指导摸索,因此偶尔偶尔也会钻牛角尖,产生和宫泽前辈类似的想法。
——英国人国际象棋都是这么下的吗?
“不要被带着跑了啊敦君,这家伙是故意的,英国人不是这么下棋的。”
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笑眯眯的星野佑,却还是精确无比的猜中了中岛敦这时在想什么,他微微一哂,一歪头那蓬松的黑发发尖就摇晃。
伸出手搭在桌上,可以看见缠在绷带下的纤瘦手腕,甚至称得上几分苍白,完全看不出来这人搅弄风云的本事。
太宰治的眸光闪了闪,倾身发问:“象棋可不是这么下的,如果想要说些什么,用嘴巴会更快哦?”
星野佑噗的笑出了声,甚至笑得眼角泛出了泪花,他抬手用手指揩去:“难道就不能是我开的不合时宜的玩笑吗?毕竟和涩泽龙彦相比,和你下棋实在没有胜算呢,只能耍赖啦。”
太宰治兴趣盎然的扬眉,像是在思索他这话又有几分可信:“是吗?那么你和魔人下棋是也会这样?”
“取决于心情吗,如果我想认真的话他会放水,如果我想耍赖他会放纵。”
星野佑微笑:“这取决于我想要怎样的胜利方式。”
——和陀思下棋他总是胜利者。
太宰治摇了摇头:“在我这里行不通呢,两步之后我就可以将军了哦。”
“所以只是个人的胜利。”
星野佑狡黠的笑了笑:“自我满足的意志,先生——你可以说这愚蠢,也可以说这毫无竞技精神,但这就是我的胜利。”
“这样的胜利毫无意义——”
太宰治拖长声音,尽管对面的人已经完全演都不演了,他的情绪却好像还算平静:“如果这样说,一直追求死亡却尚未有所成果的我是毫无疑义的失败者,但在大部分人眼中,我总是在赢。”
星野佑的绿眼睛闪了闪,像某种名贵的宝石,他兀自凝视着太宰治,而对方也平凡的注视回来。
“打扰一下。”
中岛敦作为在场唯一的老实人,他举起了手:“那个,我想说,如果这里不需要我的话,我可以看一看那边书架上的书籍吗,您放心,我会很谨慎的——绝对不会损伤您的收藏。”
星野佑眨了眨眼,从这种奇妙的状态中抽离,他侧目看着有些忐忑的中岛敦,微微一笑。
“暂时还不可以,敦君,你需要帮我——还有太宰君一件事。”
星野佑微笑,俊俏的脸庞像是在这阴霾的天气中落下了阳光。
中岛敦立刻正襟危坐,对待他的态度分外慎重:“需要我做什么呢?先生?”
星野佑笑意渐深:“做一个见证和执行人,我想要和太宰君做一个交易。”
太宰治眼见他的关注点已经移开,随手拿起桌上的骑士棋子把玩:“和贵组织的交易细节,社长和我都已经和克里斯蒂女士谈妥当了哦。”
星野佑摇了摇头:“并非是钟塔侍从和武装侦探社,现在,我——我谨代表我自己,向您发起一桩委托。”
“或者说、交易。”
他打了个响指,再次将目光转向被委托人:“您有兴趣吗,报酬是是一个心愿。”
这间办公室的氛围似乎在迅速走向一个奇妙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之前的陀思胜利可以与佑的胜利画上等号,现在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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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众生所愿
太宰治收敛了一直挂在唇边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开始重新打量面前的人,并且思索这人言行背后的意义——有什么阿加莎隐瞒的信息,在星野佑方才的言语中披露了冰山一角。
“您似乎笃信这个条件可以打动我。”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回问:“在你甚至还没有说出委托详情的时候。”
星野佑状似不解:“为什么不呢,您的心愿众所周知。”
太宰治安静的盯着他,盯到连中岛敦的都觉得不太自在时,方才嗤笑一声:“哎呀,听起来不错——按理来说走委托流程理应在侦探社的陈述完全,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不大允许……”
“好吧,来——您说说你想做些什么?”
绕着弯子说话可能是一个领域类技能,具体从星野佑回了伦敦以后就不太会好好说话就可以看出。
这人先是绕着弯子来说明他老师雇佣太宰治具体是为了预防这句预言真正实现来陈述观点,适才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希望您可以去默尔索,你们收到的预言和他大抵脱不开关系。”
星野佑是这样说的。
他——指的是谁,在场不清楚的大概也只有中岛敦一人,但考虑到被委托的侦探不是他而是太宰治,小老虎也就没有多发言,只乖乖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履行指令。
太宰治耸了耸肩,像是在对此感到疑惑:“真有趣,对他态度温和的人是你,怀疑到他头上的人也是你——你们这对情侣的相处方式是不是有些畸形了?”
星野佑坦然反问:“是什么造成了你对我们恋爱关系很健康的误解?”
太宰治:“……”
好吧,有关恋爱的委托向来比较安全和谐,像星野佑和费奥多尔这样的案例还是太少见了,以至于他对此陷入了某种思维误区。
健康恋爱这个四个字他曾经以为和魔人沾不上任何关系,即便是现在这人大概也只能沾上后面两个字——挖苦什么的都先往后稍稍,太宰治沉吟片刻,摊开了手。
“我来伦敦的目的不是为了把自己送进监狱,审慎的考量是必要的。”
太宰侦探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继续说:“现有的筹码和委托与你的报酬可不对等。”
这当然不是全部讯息——星野佑知道这样浅显的话语不能够让这位聪明人心甘情愿的往火坑里跳,他还有一些筹码,是时候拿出来了。
等待伦敦的雨停是一个颇具博弈美学的举动,星野佑不爱干这种事,他说:“费佳是个聪明人,他恐怕已经从我的能力中猜出了一些不太美妙的结论,而这些结论偏偏又可以帮上他的一些忙。”
星野佑摊手:“坦白来讲,求助于你非我本意。”
太宰治洗耳恭听。
“愿望是一个很微妙的词汇,因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它的价值都并不相等,想要实现愿望,就要支付代价——用代价来承载那部分因为愿望而被扭曲的现实。”
星野佑温和的说:“如果只是等价于一块面包、一杯咖啡的愿望,这无伤大雅,因为不过是一个人在剪下来的一段时光中的一点点快乐,但如果是等价于世界的愿望——说实在的,我想不到,但我想他可以想到。”
太宰治安静的聆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那么作为那只衡量的天秤,等价于世界的愿望,扭曲的现实影响会怎样?”
星野佑摇了摇头,两个人像是在说什么迷雾,但太宰治听懂了,一直待在一旁的中岛敦也听懂了——少年看起来有点紧张,因着他们的暴论额角沁出的冷汗。
“没有可以承载这个愿望的代价,那么或许就不会被承载。”
星野佑轻声说:“代价会和愿望一起降临到世界上。”
听起来不免有些耸人听闻的意思了,太宰治扬了扬唇角:“这可是克里斯蒂女士没有提到的【秘密】了。”
星野佑看着他:“所以她没有和你做出这个交易,再说了,您应该也早就想到了吧,如果说我的异能力真的无所不能,英国不早就所向披靡了么?”
太宰治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反倒是身旁的中岛敦有点好奇的插了句话:“您是被克里斯蒂女士收养的么?那时您多大了呢?”
“六七岁吧……”星野佑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不大准确的区间:“记忆有些模糊了,当时因为天灾的缘故,只有我唐突的觉醒了异能勉强存活,之后两年都浑浑噩噩的——大概也是第一个心愿的代价?”
太宰治疑声:“第一个心愿?”
星野佑耸了耸肩:“——当然是活下去。”
他叹着气,又转头看向窗外,喃喃的说:“我可是很珍惜生命的。”
太宰治不置可否,他其实可以理解很多人对生命珍视的这一行为,而星野佑很多时候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人,和他那个几乎可以被拱起来的异能背道而驰。
太宰治沉吟片刻:“你的异能叫什么名字?”
“——【众生所愿】”
他又撇过头来,恢复了最平常的那副轻快客观的模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充满了希望?”
太宰治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啊,的确,真够贴切的。”
“谁说不是呢?”星野佑像是对着话题产生了全新的兴趣,兴致勃勃的开始细数:“我一直觉得异能力是人灵魂的倒影,异能力的名字就是灵魂之上最灼眼的标签——敦君?你异能力的名字是……”
“啊?”突然被点名的中岛敦手忙脚乱的坐直身子,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验一样,郑重其事的大声回答道:“——是,呃嗯,我的异能力叫【月下兽】……”
“嚯,会在最初之时褪回最本初的样子吗?很贴切呢。”
星野佑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异能力的名字表达了认可,于是又开始兴致勃勃的散开思维:“【世界皆舞台】,【面纱】,【荒原】,【西风颂】……你要是认识一个异能力者,与他越相熟,也就与他的异能力——灵魂!越是熟悉。”
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从这位星野先生身上听到了不少知名或不知名的异能力,脑袋里划过的是这人刚才话语中不知道有意无意的漏洞,最后风度翩翩的点了点头,像一个十分靠谱的侦探。
太宰治气定神闲的敲了敲棋盘,将话题拉了回来:“这个委托,我可以接下——顺带一问,你要怎么把我送进默尔索?”
星野佑眨了眨眼:“你希望呢?是狱卒还是囚犯?涩泽龙彦还没有走马上任,我给你这个选择权。”
可怜的涩泽先生三番两次被愿望忽悠的五迷三道,有人信誓旦旦的承诺这个职业他一定喜欢,还旁敲侧击的问狱卒难道不是很符合他的收集癖——结果也没说是收集还是被收集,毕竟星野佑也没说他是扮演收藏家还是藏品。
作为独立于多个国家之外,又或者说被整个国际所共有的异能者监狱,很难说创始人阿尔贝加缪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爱好。
毕竟谁也没说收藏异能这种行为是涩泽龙彦的专利,藏品与收藏家的身份也可以随时转换。
太宰治对涩泽龙彦的就业方向表达了恳切的同情,毕竟狱警和囚犯的工作单位虽然相同,其职业性质却是完全背离,此人在骸塞上被这人忽悠的灵魂都膨胀了一遭,结果报酬还掺水,不过看他日常相处的样子似乎已经对星野佑此人深恶痛绝,那么大概也没太指望过这个就业真正有什么未来。
太宰侦探礼貌点头:“一般来讲,狱卒应该是更体面的选择——不过我对控制魔人没有兴趣,同样也没有当抖s的兴趣,还是当个普通的囚犯就好,越狱也不用担心工作交接。”
星野佑为他的职业精神鼓掌,他了解这位太宰先生的履历,毕竟这人的灵魂有点像黑洞会无差别吸引注视危险的人,此人可谓干一行爱一行,当黑手党崭露头角时可谓名声远大,其辉煌战绩可斩获默尔索终身居住权。
后来莫名其妙沉寂改行当了侦探,虽然人变得混不吝了些,其业务却还是相当靠谱,被逼的抓狂的同事也不能说这人工作差劲,顶多就是有些不在意程序。
干一行爱一行,值得一句爱岗敬业好青年。
想到这里,星野佑莫名又端出了一种慈爱和欣慰的表情打量太宰治,直到看的他起了一身浑身鸡皮疙瘩,才似乎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礼之处,转而将欣慰的视线转向了中岛敦。
中岛敦:?
不过这不是重点——太宰治现在是个好人,中岛敦则一直是个好人,他们会体谅星野佑的,毕竟能和陀思谈恋爱的人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星野佑温声:“那就这么决定了,您希望走我们这边的官方通道还是自己找门路?”
太宰治摊了摊手,既然这人有思路那就不用自己多费心神去操作这麻烦的事端,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斗智斗勇才是他真正需要去做的。
——鸢眸的侦探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把玩棋子的委托人:“还有别的要嘱托的吗?”
看着星野佑否认,他说:“怎么完成委托是您需要操心的事情,我这边只做一个嘱咐。”
太宰治看着他,看见星野佑慢慢的说:“如果还是有不可抗力,让我出现在了费佳的身边……”
他的目光逐渐转换了目光,似乎这一刻他委托的不是太宰治,而是在一旁扮演了许久监督人的中岛敦。
星野佑声音沉了下来,没有了委托的问询意思,而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命令。
绿眼睛的异能力者定定地注视着白虎异能力者,语气不容置疑:“不论我还有没有自我意识、自愿还是被迫——撕碎我。”
一缕凉意爬上了中岛敦的脊背,他紫金色的眼睛无所适从的转了转,看见前辈也是面沉如水的注视着提出无理要求的人。
无由来的,或许是出自某种血脉的指引,中岛敦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确认:“抱歉……但魔人远在监狱,星野先生您怎么会?”
“谁也说不准,就连我也说不准。”
星野佑看起来是十分的冷静,甚至能够将自己也剖析出来:“倘若抛却理智,我说不定真的会做出荒缪的决定,我猜他也一样。”
“但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不止是只为了私欲,费佳是个可怕的理想主义者,我不认为我高于他的一切。”
理智的判断,星野佑稳定的陈述着:“如果我像他,如果我是他,如果他是我,我就会向他许愿。”——
作者有话说:佑其实已经很了解费佳了,他天生有一种天赋就是脱出□□的限制去俯瞰观察所有人,有一种来自灵魂血脉的敏锐感。
不过这样笃定,大概也有因为在费佳刻意给佑营造温柔乡中的时候,自己也不甚在其中偶尔迷失的缘由吧。
(快速跑来)(快速更新)(快速离开)
我会争取更得再快一点!!越到了文章后期就越容易怠惰消极!!有一种看着大纲也无从下手的掣肘感!!!你呀你呀你!!!!(戳戳戳戳戳)
第74章 虚假委托
星野佑的发言可能不够震撼人心,但震撼人虎心还是可以的。
毕竟此虎刚离开孤儿院没多久,尽管那个孤儿院待他也如洪水猛兽,但到底也是个庇护所,生存方式单一关系结构粗糙,爱情这一类美好的词汇只存在于他年幼偷读的书籍中,尚且还蒙上了一层文学性的光环滤镜。
工作了视野范围内的情侣少得可怜,曾经的话那对在红砖仓库外的佑和陀思应该算是其中翘楚。
于是今天给他来上了一课。
星野佑同他们嘱托完就离开了,临走前特地对中岛敦说这屋内的书籍可以随意借阅——带走也没关系,记得留下书名方便他再补上。
中岛敦当然是对此受宠若惊,站起来鞠躬都快成练习下腰了,听见门嘎吱一声关上,他心满意足的直起身子长出一口气:“星野先生真是个好人呢。”
就是莫名其妙的会让他觉得亲近和畏惧……可能是因为身份和言行吧,中岛敦本质还是有点怵这类看起来很不好招架的委托人。
思考没有思考出个名堂,他已经决定放过自己,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嗤,不用想也知道是这屋里的第二个人发出的。
中岛敦回过头,心中暗道不太美妙,太宰先生一般发出这样的声音,不是发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就是察觉到了某些滑稽的纰漏,而不管哪一样,这都不是中岛敦喜欢看的。
小老虎僵硬着脖颈转过头,看见尊敬的前辈正在那顶天立地的书架前踱步,一手抱胸一手不时点住下颌,像是优秀的侦探在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
可中岛敦了解他——至少熟悉这位前辈的行事作风,这样的情况,八成是刚刚就在谈话中发现了什么,现在只是在找佐证自己猜想的蛛丝马迹。
更可怕的是,他好像已经找到了。
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看不了书,中岛敦也不气馁,带着皮质半指手套的双手拍拍脸强行醒神,凑过去观察自己前辈的脸色。
“太宰先生发现什么了吗?”
温良的小老虎先是歪头观察太宰治的神色,随后又跟着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了上方的书架。
中岛敦仔细观察着那一排书籍,嘴上却并没有忘记正事:“您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乐意接下这一趟委托的样子?”
说完,他又懊恼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废话——毕竟要人去坐牢,甚至还是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异能力者监狱,太宰治不乐意简直合情合理。
可没由来的,或许是出于某种源自血脉的直觉,他觉得太宰治的发现一定和星野佑脱不开干系,甚至牵扯甚大。
太宰治还是那个轻快俏皮的口气,中岛敦听着他尾音上扬的抛出了一个问题:“呐~敦君,你觉得星野君这桩委托是为了什么呢?”
中岛敦思考不出这个问题有什么奇妙的关窍,于是老老实实的说出了最浅显的理由:“【魔人】似乎还在监狱搅弄风云,而且那个预言……星野先生是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什么?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恋人、是自己逐渐掣肘的处境——星野佑那双绿眼睛太漂亮了,像多棱面的漂亮宝石折射迷人的光泽,人们只看得见他闪烁的辉光,却看不见固执的内里,中岛敦也看不见。
他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就像刚刚星野佑分明是含笑的,中岛敦却从那人关上的门嗅到了某种决绝。
太宰治微微侧头,并不意外中岛敦给出的答案——直白来说,这个答案也算不上错。
他迈开腿,这间办公室很有一些空间,门已经被关好了不必担忧有人偷听,又或者这些事本身也无惧于被让人听去。
太宰治:“很接近了哦敦君,不过还是有一些错漏在的。”
那双鸢眸泠泠的闪动,解说的口气越发不紧不慢,太宰治道:“星野君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的确是魔人不错,不过他并非是在担忧——是恐惧,敦君,他在恐惧。”
中岛敦愣神,方才的星野佑不论是谈吐还是神色都没有任何异端,唯有谈及费奥多尔是有些异常。
但这是正常的,中岛敦想,在武装侦探社做过这么多事情,他也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少年,毕竟是怀疑自己的恋人,他并没有将这点异常放在心上。
太宰治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白封皮的书翻阅,嘴上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推论:“星野佑的能力和地位在钟塔侍从毋庸置疑,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他们会让这样一个存在拥有自己的思想——分明制成一个供在神台上的圣子更合适吧?”
太宰治:“想不出缘由,却并不影响结论的推导——而他留有自我意志的结果,就导致了钟塔侍从投鼠忌器的结果,他们不能轻易禁锢住星野佑,因为这毫无疑问会招致来反抗,他们也不能放任自流,因为不光是监狱里的老鼠,还有太多太多的存在都在这其中虎视眈眈……”
而这些事,陀思不可能想不到,并且作为策划者的他,所想到的影响只会比他这个旁观者更加全面。
中岛敦张了张口,去思考这些势力焦灼角斗暂时还是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范围,不过基于他那敏锐的直觉,他依旧抓住了一个相当重要的点。
“所以现在星野先生进退维谷?”
中岛敦张了张口:“我不明白太宰先生,这……这些能够让星野先生感到恐惧吗?”
或许是因为红砖仓库边的一面之缘印象过于深刻,中岛敦心中铭刻下的星野佑形象温暖强大又无坚不摧,他背后的大势力更是让被围追堵猎的小老虎战战兢兢,可现在他看起来明显没那么自在,至少不比他在横滨自在。
太宰治默然片刻,去揣度别人的恐惧并不符合他的喜好,于是就简单的跳过了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言语的轻重道:“星野佑在刚刚的委托里说谎了。”
“说谎了?”
中岛敦像是在对此感到不可置信。
可到了这时,他却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了,戛然而止的分析让中岛敦抓心挠肝,却只是被前辈拍了拍脑袋说去挑两本书,他们该离开了。
中岛敦紫金色的眼睛盯着太宰治,太宰治也毫不退让的看了回来,两方胶着最后是中岛敦毫无疑义的败北,侧开眼神看向了那排排的书架。
“我明白了。”
中岛敦是这么说的。
太宰治点了点头。也没再出声,抬头望向了与中岛敦视角相反的窗外。
淅沥的雨还在落下,好像没了尽头。
而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的星野佑则在塔楼间穿行,往来经过之人都向他打招呼,他也都礼数周全的点头还了回去。
金发蓬松,眼眸明亮,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就像之前兴致勃勃的每一天,爬上弯弯的楼梯,走过古旧的廊道,星野佑在一间未挂牌的门扉前站定,抬手屈指敲了敲门。
“笃笃笃。”
毋需多言,阿加莎的声音在门内隐约传来,星野佑推门而入,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后人影空空,往常堆叠文件的办公桌也整理一新,只见两个木质的小小托架。
星野佑侧目,果然在窗棂边瞧见了侧立的老师,手里还掂量着那把曾经用来封印布拉姆的圣剑。
星野佑的目光聚焦于那锋锐的剑锋,他缓缓的屏住了呼吸,直到阿加莎从自我中抽离,招呼他过来坐下。
星野佑依言在会客区的沙发昨天,阿加莎则收剑入鞘,将之放回了办公桌上的托架上。
“看起来不错?那把剑。”星野佑像是征询着他的意见道。
阿加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从哪儿端了两杯热可可过来放到了他和自己的面前。
阿加莎没有搭腔刚刚那句听起来毫无诚意的称赞,她啜饮了一口热可可,又因为过于甜腻的口味而忍不住皱了皱眉,最后,她看向了自己的学生,唯一的学生。
阿加莎湖绿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委托已经交代明白了?”
星野佑点了点头:“是的,老师——而且我猜,太宰治已经反应过来了。”
阿加莎细眉挑起,像是被这个话题挑起了一点兴致,却又不甚感兴趣,于是语气意味深长:“你对他很上心。”
“您的话有歧义,不过但也没错。”
星野佑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长条的沙发上打哈欠:“您自己不也清楚么?那位太宰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拖长的尾音没有下文,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自己指的是什么,星野佑仰着头,看见装帧古典的天花板——阿加莎很注重这些细节,因此就连天花板也装修的很有美感,兼具优雅和谐。
星野佑:“当然,这也只是一个保险——我更希望我所担忧的都不过是杞人忧天,武装侦探社的二位也只需要完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委托。”
阿加莎未曾应声,她的目光飘向那把在办公桌上的长剑,最后又看着星野佑轻声说:“那么你都安排好了吗?”
星野佑看着她,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他吐出了一个地名,眼见着阿加莎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伊恩。”阿加莎的神色莫辨,但绝对称不上有多么好看:“需要我再说多少次,你就是伊恩——你毋庸在意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星野佑也毫不畏惧的看了回去,目光冷静:“您就当我是在自我感动——就像曾经的每一次。”
阿加莎无奈,又想到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顿时更加烦躁,摆摆手让他滚出去——也算是答应了那个请求。
星野佑并没有被这个态度所打击,他起身,身前的热可可未动分毫,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喜欢上了那种苦涩回甘的茶叶。
当然,如果能够加一些辅甜的成分就更好了。
“老师?”
阿加莎抬眼给了他个眼刀,示意他有话快说。
星野佑笑眯眯的,簇长的睫羽9微微颤抖着:“能劳烦您再帮我我挑一束花吗?”
阿加莎还在瞪他,湖绿色的眼中满是可以被称之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拜托啦,老师。”星野佑压低声音,小小声这样说着,像是在撒娇:“您知道的,我最最信任您的审美啦!”
于是不出所料,阿加莎为他挑好了花、备好了车辆,两人的交谈没有耽搁太久,钟塔侍从做事的效率又高,星野佑准备出发时,正好碰上了要离开钟塔侍从的武装侦探社二人。
太宰治的笑意味深长,可他不说,星野佑就兀自装聋作哑着,他冲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后问中岛敦挑了什么书。
中岛敦忙将装在纸袋里的两本书拿给他看,星野佑扫了一眼也就过去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太宰治则顺势轻飘飘的说了句他的藏书不错——以及,他现在要去哪儿?
太宰治看见那双碧绿的眼睛猝然看向了自己,眸中的情绪再无那些故弄玄虚的神秘,只看见了微薄哀伤的轻云。
星野佑还在微笑,他轻声说:“去祭拜小时候的一个玩伴。”
太宰治眯了眯眼,面上却没什么殊异:“现在么?可是天都快黑了——”
“这个时候才合适,他喜欢睡懒觉。”这样的俏皮话放在当下的语境中似乎多了两分阴凉的气息,星野佑却毫不在意,他想了想又说:“我只是突然很想念,所以一刻也不能等,必须得去看看他了呢。”
是突然很想。
还是不想就在没有机会了呢。
太宰治注视着星野佑,两个人又随意说笑了几句,随即在星野佑随行人员的隐晦催促之下分道扬镳。
看着那人坐上那辆黑色的轿车,太宰治再转回头来却全不见了笑意,他抬脚就往外走,速度不算慢,抱着书听的一头雾水的中岛敦忙拔腿跟上。
“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敦君。”
走出建筑物,太宰治撑起黑伞,与像学生更是后背的中岛敦突然说道。
太宰治在晦暗的天光下,在中岛敦疑惑的目光中又微笑了起来:“不过,也不太坏。”
第75章 象棋乐谈
默尔索监狱。
穿着囚服坐在床榻上的费奥多尔看着在对面无所事事的新邻居,尽量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开口。
费奥多尔:“太宰君。”
太宰治单手撑住下颌,懒懒的应声:“在——”
费奥多尔心平气和:“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
“诶?为什么呀,唔……对对,为什么呢?”
太宰治叹口气,把撑着下颌的手拿开,咕咕哝哝又点点头:“啊,对,总之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出现在了这里。”
费奥多尔:……
看起来他应该是不会给出一个正经的回答了。
现阶段还算温良的俄罗斯人合上了他膝头的圣经,梅子色的眼睛忽闪忽闪,随即将圣经重新放回枕边。
重新开口:“太宰君?”
对面一如既往地:“嗨——”
费奥多尔情绪稳定:“既然你我都出现在了这里,想必也都各有目的——但这里只有你我能够说得上话,要不要做点打发时间的活动?”
“……”
太宰治埋在臂弯里的脑袋转了一圈,随即抬起头来:“嗯?说来听听。”
费奥多尔举起了手,以一种人机形态朗读着:“【兴高采烈的烦恼谈论会】——”
“哦哦哦!”
太宰治也以一种棒读的姿态鼓起了掌。
费奥多尔似是从这鼓掌汲取了充足的动力,因而自然而然的说:“那么接下来就由我费奥多尔来担任主持人和首先提问者……”
“等等哦、等等——”
太宰治忙将手伸长做出制止的意义,他鸢色的眼睛眯了眯:“烦恼谈论会?”
费奥多尔微笑:“是哦——”
太宰治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费奥多尔继续微笑:“感谢您的理解,正是因为我们这生来便出类拔萃的头脑呀,才会让我们如此迅速的理解了彼此的意思哦?”
太宰治嗯嗯点头,似乎对费奥多尔的理论不置可否,他又将手摆到一边,做出了示意无聊的做法:“光讨论这个吗——无聊呢。”
“太宰君还想要添加一些趣味元素么?”
费奥多尔的情绪温和依旧,他做出口型:“我都可以哦,只要还可以谈论烦恼的话。”
太宰治又嗯嗯了一阵子,随即竖起一根手指:“呐、费奥多尔君?”
有着蓬松棕发的太宰君微笑,双眼眯了眯:“我们来下棋吧?”
“下棋?”
“诶,国际象棋。”
“为什么太宰君要下棋呢?”
“不为什么,不可以么?”太宰治神态自若,两人在言语中的无形交锋已然数次:“只是单单的你来我往未免太无聊了吧?”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可这样的话,游戏的时间成本就会大幅度拔高了哦?”
太宰治笑笑:“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费奥多尔,甚至还略略带着反问的意思加了一句:“不是么?”
“啊,是的。”
费奥多尔高鼻深目的脸颊隐隐浮出笑意,比起刚刚的棒读,现在的欣悦似乎要更加真实一点,他眨了眨梅子色的眼睛:“您说的在理,那么既然是您提出的游戏方式,那么由我执白棋——可以么?”
太宰治托了托掌心,示意请便
“那么……”
费奥多尔的食指点了点下颌,似乎在思索如何先手:“士兵到e4。”
太宰治弯了弯眼睛,随口报出自己的走法,你来我往不过几句,眼看着费奥多尔蹙眉。
费奥多尔抬头,看着似乎胜券在握的太宰治,他蹙着眉:“这可不合适——您不能学着米沙那样来耍赖一样的玩。”
“为什么不行?”
太宰治愉快的打了个响指,用从星野佑那里学来的昏招成功完成了黑子五连:“我赢了,哈——可别不承认费奥多尔君,伊恩君亲口承认他经常这样赢你的。”
费奥多尔哽了哽,像是没想到这样情侣间打趣的玩法会被太宰治拿来糊弄他,但这也是在意料之外,倒也没有一定要否认的意思。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好罢,就算您第一局赢了好了?”
与自己头脑相当的人对决理应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和太宰治下国际象棋——五子棋,他还是更喜欢和米沙下棋,看着他抓耳挠腮的试图浑水摸鱼。
费奥多尔无奈的将思绪压下:“下一局,您这招可就行不通了。”
“了解了解~”
太宰治嗯嗯点头,似乎是从这荒缪的游戏中发现了别样的趣味。
“那么第一个问题——费奥多尔君,我想要和楼下咖啡厅的服务生小姐约会,她却总是叫我离开、或者干脆甩出账单,真让人伤心呢,我该怎么办呢?”
“唔、”
费奥多尔沉吟片刻,流畅给出答复:“搞丢她的工作,逼走她的朋友,在切断和家人的联系,她应该就会主动来找你了吧。”
对面牢房的太宰治听的是叹为观止:“原来这样就好了呢,真是受教——你不会对星野佑也是这样干的吧?”
“。”
费奥多尔抬眼,微笑:“这就是下一个问题了哦,太宰君?”
“嗨嗨——那么第二局开始,我先走哦?”
第二局是费奥多尔赢了,于是太宰治摊了摊手,示意他随便问。
费奥多尔想了想,轻快发问:“太宰君,在去往横滨之前,我曾经做过详细的调查,知晓你以前是portmafia的成员——你是因为什么,才会离开自己立身已久的组织呢?”
“……”
太宰治深深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他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不慌不忙的平淡回答道:“因为坏人做腻了,想要尝试做做好人呢。”
费奥多尔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在意味深长含量上对等的目光看了回来,两个人开始了第三局游戏。
第三局持续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两人试探的余地都已经充足,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要谦让或是其他的意思,于是僵持到最后,双方依旧胶着。
太宰治提议推翻棋盘,算作两人的各自提问机会,费奥多尔欣然应允,提议不如倒数三二一同时说出自己的问题。
于是在无穷无尽的幽深黑暗里,两只逸散着微光的牢房相对而立,其中的囚犯各自竖起了手指,又缓慢的渐次压下。
“三——”
“二——”
“一——”
费奥多尔&太宰治:“您/你来默尔索的目的是什么?!”
口型的重叠让两人的疑惑都毋庸置疑,同步的问题彰显了这场以监狱为决斗场的纷争尚且没有落下帷幕。
太宰治观察者费奥多尔的神色,抢先回答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费奥多尔消化着这个回答,点了点头:“为了等人。”
太宰治歪了歪头:“等谁呢?”
费奥多尔微笑:“不如您告诉我委托人?”
话是这样说,但两个人都已经意料到了彼此言语中欲盖弥彰的答案。
那个人,是星野佑。
太宰治定定的将目光看向了费奥多尔,对方似乎也在同步观察着自己,他似乎并不在为星野佑下出这桩委托而感到稀奇,对于原委好像也早有预料。
他叹了口气,故意用挑拨的语气说:“难道你们联手骗我来坐牢吗?好无耻~”
“容我斧正呀,太宰君。”
费奥多尔似乎被他话语中的某个字眼——亦或是某种立场所取悦,因此这话说的相当轻松:“虽然我也很想像您言语所说的那样,但很遗憾,并不是呢。”
说着,费奥多尔还理了理自己拘束服的袖口,像是在端正仪容:“现在您已经知道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接下来您想怎么做呢?”
“阿啦,没赢过我就想要套话了吗。这可不行呀费奥多尔君~”
“那您还要继续游戏么?”
“答案当然是——no!”
太宰治撇开头,开始观察这个大的有些空旷的空间,暂时不宜再和费奥多尔多做交流了。
他望着看不到顶的天花板,开始在心中梳理始末。
“……如果还是因为不可抗力,我出现在了费佳的身边。”
“……请不要留情,努力杀了我。”
星野佑彼时的言语在他心头浮现,恍若某种预言,太宰治又将目光转到了费奥多尔身上,没什么意义的上下打量。
星野佑是猜到了什么?
还是他的能力告诫了他什么?
现在的信息还是过于少了,但至少太宰治还是明白了一些事。
比如,不论出于何种缘由,又或是因为各种渠道,星野佑明了费奥多尔一开始目标就是他。
太宰治又看着费奥多尔,猜测他对于目前的局面猜到了几分。
而面对现在的局面,他又提前布置了几分。
而费奥多尔似乎对他的言语一概不知,连带着游戏也没有再说继续。
拿过床头的圣经,费奥多尔有抬头,冲太宰治做出了口型——不错,这牢房的质量实在好的出奇他们压根没有听见彼此说话,全程都是在用唇语交流。
费奥多尔:那么我就暂时奉陪了,祝您能够找到用于排解无趣的事物。
太宰治眯了眯眼,却抢先截断了这人表达的停止信号:“不不不魔人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费奥多尔无奈:“是您说游戏不在继续的呀。”
“因为这个可不用借着游戏来诘问你。”
太宰治微笑:“来到这里之前,他特地去了伦敦郊区的墓地——你知道那里埋着谁么?”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看起来他的父母一定不葬在哪里。”
太宰治的微笑愈来愈大:“似乎出现了你也没能掌握的情报哦,费奥多尔D。”
两相对立,空茫的空间之中没有第三道声音,两个人就这样对峙良久,直到费奥多尔突然嗤笑。
“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费奥多尔微笑:“我会亲自问他的,很快。”
太宰治也就长长叹气:“唉,好吧,看起来还是会有不被期待的事情发生呢。”
费奥多尔翻开了书:“这是理所应当的吧,毕竟这个世界不总会按照我们的预想进行下去呢。”
太宰治没有应声,他定定地注视着狱友:“不知道把我们两个都框了进来的星野君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大概。”
费奥多尔轻巧而敷衍的回答:“在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卧槽有鸽子啊
第76章 殉情未遂
一座漂亮典雅的白色小别墅,星野佑就站在楼梯的拐角边。
屋内放着舒缓的协奏曲,手边是漆成红棕色圆柱扶手。
星野佑甩了甩自己的金毛脑袋,忍不住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来回踱步逡巡。
这是哪儿?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没想出答案,一位颇为面熟的女性就在楼梯前站定,她穿着以舒适为主的针织长裙,像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用镂花发带在耳畔打出漂亮的蝴蝶结,她看起来年纪不算很小,却自有着馥郁温柔的气质。
“佑?”
那女士抬手放在嘴边这样呼唤:“下来喽?今天不是说好要去公园野餐的么?”
佑。
星野佑怔然,下意识以为那人是在叫自己,却察觉到这位女士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
“……”
星野佑屏住了呼吸,听见楼上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跑动声,随后是孩子稚幼的声线:“唔!来……来了妈妈!!”
踢踢踏踏的跑步声由远及近,木质结构的楼梯被踩出咚咚的声响,和那夫人一样有着浓密黑发的小孩穿着衬衫背带裤跑了下来,额头有汗渍濡湿黑发。
那夫人无奈笑,忙从一边拿来干帕给小孩擦汗:“yuu?说好了不要着急呢,要是感冒了出不了门不是更伤心吗。”
“对不起,妈妈!”
黑发的小孩脆生生的回答道,星野佑看见小孩气喘的胸口前还抱着一个素净的本子,素净的表壳其实并不如何吸引小孩,却莫名的很得星野佑的喜爱。
星野佑在女子身边站定,垂着眼睛看两人温情互动,他思考了一下,慢吞吞的说:“汗津津的抱着本子,臭臭的。”
小孩没有听见,他拽着妈妈的袖子撒娇,两个人笑吟吟的离开了家。
星野佑在楼梯前坐下,望着闭上了门的玄关放下,有明媚的阳光疏漏落在地板上,金发的青年歪了歪头,好像也可以望见空气中飞扬的浮尘。
好舒适的下午。
他想着,就像一场漫长的梦。
星野佑的确在做梦,西格玛作证。
旧日的虚影不能同步投射到不速之客的大脑,不论远在千里之外的默尔索中两个人的言语交锋是如何的刀光剑影,也不能影响此人在棺材中睡得无比安详。
是的,棺材——西格玛蹲在在案台前,看着这熟悉的安详神色感到了阵阵绝望。
这人胸口上还插着一把熟悉的剑,剑柄就那么顶天立地的杵在那儿。
西格玛:……
好熟悉啊,真的好熟悉啊,没记错的话这把剑全名应该叫索尔兹列乌尼圣剑吧,是那位远东的英雄用来封印布拉姆的吧。
就算他知道这玩意儿被钟塔侍从收缴为战利品了,为什么又会插在克里斯蒂女士的学生胸口上啊!
这学生还是费奥多尔的恋人……西格玛双手抓进异色的长发中抓挠,活像是被面前酣眠的人整得抓狂。
这可怎么办?!
西格玛焦躁的咬了咬唇,他犹豫片刻伸手探了探星野佑的鼻息——不出所料,安详的和死了一样。
得到了如上结论,他又飞快的抽回了手,围着这具棺材来回踱步,大脑中的各种想法胶着对博。
“嘟嘟……滋滋滋……呐?西格玛君?”
陡然出现的活泼声线在当前中跳跃,西格玛被吓得手忙脚乱的将卫星电话掏出来捂住听筒,眼睛不住的往星野佑的方向瞟:“……尼古莱!!”
他用气音生气的质问着电话那头的同事,对面却并不把这当什么大事,而是笑嘻嘻的应下后说:“呐~西格玛君,怎么样,见到米沙了吗?”
西格玛回过头,月色透过花窗静静洒落在地面,他看见了星野佑青白发灰的面庞,迟疑的应声:“……嗯。”
西格玛深吸了一口气:“不过,状态不太好。”
说完西格玛就被自己精妙的语言艺术所折服了——天呐,这何止是不太好,这哪里能用好来形容了!
电话那一头的果戈里歪了歪头,西格玛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理解他的言语并不算难,而听着对面这隐隐透露着崩溃的语气,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于是在荒凉的墓地中,一身雪白的果戈里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了无名的墓碑上,他滴溜溜的原地转了个圈:“怎么啦西格玛——费奥多尔委托你的事情应该很简单吧?发生什么事了么?”
魔术师拖长的尾音昭示了他的兴致勃勃,这人就地蹲下抛开手杖开始揪弄这无名墓碑前放置的、有些奄奄的白色花束。
而下一刻,果戈里那露在外面的那只蓝眸瞳孔震颤,随即倾泄出磅礴的兴味来。
电话另一头的西格玛艰涩的在叙述:“尼古莱……星野佑好像又死了。”
西格玛:“但他还勉强算活着。”
果戈里没有说话,摘下了遮住自己一只眼的小块面具,两只眼睛都闪烁着极为兴奋的光芒,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极为黏腻:“呐~西格玛?”
西格玛轻轻应了一声,他在棺材前坐下,身后是冰凉的容器,灵魂似乎不曾青睐那具□□。
他听见自己的同事声音低沉,却又像是极度兴奋:“稍等片刻哦……我马上就到。”
而就在果戈里离开不久,这处郊区墓地的守墓人打着手电晃晃悠悠的巡查这些墓碑,苍老的人脸上满是褶子,他在湿润的泥地上绊了一跤,发现了被自己踢进污泥的花束,还有滚落在另一边的白色礼帽。
老者探手捏住了礼帽的边缘,他将手电放在了一边,掏出了一只古旧的行动电话。
“克里斯蒂女士。”
苍老嘶哑的声音传出听筒,阿加莎静静地聆听着守墓人的回报:“有别的人来祭拜了伊恩少爷了。”
“嗯。”
阿加莎垂着眸,指尖在桌面上跃动:“带了祭品?”
“一顶白色礼帽,还算干净。”
老者声音嘶哑却又带着些狠戾:“不老实的鸽子会被子弹打穿作为猎物的,克里斯蒂女士,您明白我的意思的。”
阿加莎没有说话,她轻嗤一声,湖绿色的眼睛中盛满了寒意。
“放心。”
她轻声说:“今夜高塔无人生还。”
*
监狱中的日子无日无月,狱警对于陀思和太宰的紧惕也在一日又一日的平淡中逐渐消磨。
太宰治在平板的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又百无聊赖的坐起了身,他拖长嗓子来做出口型,好像这样费奥多尔就可以品味到他加上的语气词。
“费奥多尔君——”
费奥多尔盯着他,举手示意他听见了。
太宰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能采访一下你,星野佑对于你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费奥多尔眨了眨紫红色的眼睛,他的面庞其实在金色的能量罩下有点扭曲,但太宰治依旧精准的读到了他想说的:“是恋人哦。”
太宰治歪头:“那么在你理想的新世界中,有他的位置么?”
费奥多尔微笑:“这就要看选择了。”
清秀瘦弱的俄罗斯人眼下依旧有着青黑,他抬起手咬了咬拇指的指甲:“神将选择的权利让渡与人类的手中,自此不论是洪水滔天还是灿日临空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他微微叹气:“而贪婪的人类往往招致的罪祸不止一种呢。”
太宰治举手打断,示意他们不是在什么拗口的哲学思辨课堂,他客观的斧正费奥多尔的思路,缠缚着绷带的手托住下颌:“我是在问你,如何看待拥有异能的星野君。”
他冷静的注视着费奥多尔,像是注视着另一个与自己相似又不同的灵魂,温和的语气也像是质询:“在你与他交往之前——乃至前不久,你应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吧。”
费奥多尔出神片刻,思绪似乎又拨回了不需考虑那样多的、单纯的恋爱时日,那时的星野佑与这时的星野佑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真正做出分别的是费奥多尔看待他的目光。
……毋庸置疑,我依旧爱着他。
费奥多尔冷静的思考着:但就像从前爱怜庇佑于他是认为其脆弱而闪耀的凡人灵魂,现在,他依旧时常出现这样的错觉。
——只是错觉。
“我会杀了他的,太宰君。”
终于,这位来自俄罗斯的囚犯露出了一个虔诚、忠贞的笑意,仿佛不是在回答狱友的问题,而是在向不知名的神祗宣誓。
“新世界中不会有高傲的天使存在,人类会度过了无罪恶的一生。”
他微笑着说:“我会与他共同成为新世界前的丰碑。”
“……”
太宰治眨了眨眼,收起了懒散的态度和不着调的笑意,他思忖着星野佑对这家伙的心意知道多少,最后无语的发现恐怕是一清二楚。
曾经两个人还在扮演滑稽的史密斯夫妇时,恐怕经常会有这样哲学性的思辨。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要求。
鸢色的眼睛闪过重重思绪,最后他又看向了费奥多尔:“呐,魔人君。”
“嗯?”
费奥多尔鼻腔逸出一声疑问充作回答。
太宰治眨着眼:“今天为什么不读你的圣经了呢?”
“……”
费奥多尔微笑:“您才是,今天不拉着我继续游戏了么?”
太宰治唔了一声没有搭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猜测:“囚徒游戏差不多也要走到尾声了呢……呼呼,介意我猜猜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吗?”
费奥多尔:“愿闻其详。”
“简单来说。”太宰治微笑:“你想要向星野佑许愿吧?”
费奥多尔:“这并不难猜,您是在开玩笑么?”
“不不不——向星野佑许愿的确是太好猜了一点。”
太宰治笑容扩大,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但你既不会直接向星野佑许愿新世界,也不会向他许愿得到【书】。”
【书】。
这个牵动着各方势力的名词终于被正式甩上了台面,费奥多尔面不改色,似乎并不觉得这一猜测有什么惊世骇俗。
太宰治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一样的伸懒腰:“嗯……阿拉,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吗?”
“如果这属于您演说的一部分话。”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他抬手将侧发别在耳后,温和一如既往:“那么愿闻其详。”
“哼哼……”
太宰治才不管他话中隐晦的阴阳怪气,而是直视着魔人:“因为你不知道他异能的极限——向【众生所愿】许愿改变众生,作为愿望载体的存在承受不住的话……”
太宰治幽幽的说:“会被撕裂的吧,他可不是【超越者】呢。”
费奥多尔抬手鼓了鼓掌:“您说的在理。”
“还有别的理由么?”费奥多尔一边鼓掌一边说:“我觉得您应该还能给出更加震撼人心的答案才对。”
“阿拉既然你这么希望的话,”太宰治作思考状:“但很遗憾,我认为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星野佑也不会接受你这个愿望,这样说你会承认么。”
“星野佑不会的,但米沙会的。”
费奥多尔温声说着活像是左右矛盾的话语:“您要试试看吗?”
太宰治眨了眨眼,笑意不减:“看来你还做了一些别的准备呢。”
“这是理所应当的。”
费奥多尔笑着:“我爱他,当然会做更多的准备去爱护他。”
太宰治突然笑出了声,活像是听见了什么绝世好笑话,半晌他才止住,揩了揩眼角的生理眼泪:“呐——费奥多尔君,你知道吗,星野君早就做好了和你殉情的准备了哦。”
费奥多尔笑意更深:“我知道的。”
“所以我不会让他成功的。”——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第77章 落笔至书
殉情这个话题,大抵属于太宰治的专业领域,不过考虑到现在真正拥有殉情条件的是费奥多尔,那么太宰治也就只能避其锋芒了。
两个人的谜语活动持续了一会儿又归于寂静,他们时常这样,简短的对话后是漫长的沉默,彼此都需要时间去消化两个人言语中抛出的谜雾和信息。
太宰治趴在桌子上,只能看见他浓密的发顶——费奥多尔收回了视线,指尖划过不算光滑的书页,时不时在某一段话处停留。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像是玩累了的猫咪不会再用抓住去抓挠猫抓板,此刻的太宰治似乎也懒得去计较那些算计的故事,直截了当的询问:“要在这里待多久?”
费奥多尔抬头,很奇妙——他们似乎都有着某种一心多用的才能,两个人即便手头有着其他的事情,也可以飞快的察觉到对方想要和自己交流的意图,并飞快的去读懂对方的唇语。
就像现在,费奥多尔的手指分明还停留在色泽分明的书页间,本人却已经完全领会了太宰治所发起的全新话题,他就这样思索了片刻,迂回的回答道:“您似乎笃定我总会离开这里的呢。”
“当然如此了。”太宰治大声回答,虽然对方并不能听见自己在音量上的肯定,但至少可以通过他的肌肉活动来判断出他加强语气的意图。
太宰治大声说:“你肯定会离开的,老鼠被关进笼子里已经很不愉快了吧,而现在,你的目标似乎近在咫尺了哦。”
“您好像又有了先前没有提及的高见。”费奥多尔歪了歪头:“介意分享给我么?”
“当然——介意。”
太宰治突然又拉下了脸,神色看起来完全不像平日的散漫,鸢色的瞳孔骤然涌出阴霾的情绪:“我非常介意。”
费奥多尔不做反驳,只是温和的点了点头,他像是在监狱里修身养性的一样:“好的,那么就算了。”
脾气好的不对劲了。
太宰治开始第不知道多少次对费奥多尔的审视,与之前在骸塞的一面之缘相较,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好脾气到了一种古怪的地步。
当然了,这并不是在抨击斯拉夫人脾气差的意思——太宰治是说,这人明显并没有将全部的精力交付在他们时断时续的交流之中,这人显然并不看重与他的多少交流,即便有一部分兴趣所致,却也没有到撼动他主要目的的地步。
太宰治思考,费奥多尔首先不会是一个傻子。
所以他不会犯出轻视太宰治这样的低级错误。
其次,这里是默尔索监狱。
曾经凭借头脑在里世界搅弄风云的太宰先生眯了眯眼,明白了真正的古怪之处,他再次发问:“费奥多尔君,你收买了哪位狱卒呢?”
“……”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紫红色的眼眸抬起来微笑,其中满溢着某种可以被称之为赞美的情绪。
费奥多尔在微笑:“太宰君,您读过圣经么?”
似乎并不需要对方的确切回答,费奥多尔已然自顾自的说:“神明大人的信众到处都是——所以无需在意是哪一位。”
说着,他弯了弯眉眼,这又让这个满溢着神圣气场的传教士多出了两分活人感来:“总之,不会是那位连死亡也遗弃的人就是。”
“阿拉,是谁呢?”
“当然是那位,您知道的。”费奥多尔终于还是合上了圣经:“我说的是涩泽龙彦呀。”
“是因为他对你心怀怨恨和紧惕么?”太宰治歪头:“还是因为你并不打算选择他呢?”
“异能的本相是【龙】这一点,我很感谢他帮我做出了验证”。费奥多尔耐心的说:“但与米沙缔结了某种程度上交易的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卒子——所以很遗憾,虽然他曾经为我们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却并不能在谢幕后再次登台呢。”
“是吗?”
太宰治狡黠的笑了笑:“我不这样觉得呢,费奥多尔君。”
“嗯?愿闻其详。”
“因为你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的就行进下去。”
太宰治托着腮,拉长尾音慢吞吞:“总会有打乱你计划的事情发生的。”
费奥多尔眨着眼,似乎是在琢磨这人话中又是什么意思,对方却已经揭晓答案。
“从你踏入横滨开始……”
太宰治慢吞吞的说道:“你的计划应该没有任何一个是真切的完美实施落地的么?”
费奥多尔沉思片刻后做恍然状:“是呢,如您所说,真是非常特别的经历了——这多得感谢您和米沙呀!”
感谢太宰治不过是含蓄的诋毁,而感谢米沙……或许是指的那出其不意的回马枪吧。
太宰治思考着,他了解陀思就像他了解他自己的思维,因此在去揣度此人接下来的作为时,他时常将自己代入对面的视角去进行推测。
之前的行迹推测即便偶有误差,却也在阈值以内——按理来说,谈了恋爱的陀思与并没有谈恋爱的他其实很容易产生一些思维上的偏差,可很不巧,我们的星野先生装的很好,以至于这基本没有影响到两人的斗法活动。
而现在……太宰治在思索,思索如今这个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全盘托出的星野佑会在他的计划中占上几成分量,推测的思路或许不再精准,他唯一的优势是比费奥多尔知道更多的一点底细。
唔。
费奥多尔还在摩挲着书页,太宰治推测那圣经大概就是他和外界进行沟通交流的密码本,他来的有些晚,没有亲眼目睹这人蛊惑人心的现场,却不妨碍他做出正确的推测。
现在。
太宰治冷静的在心中剖析着现行的态势,涩泽龙彦是第一重保险,但几乎不会起什么效果。
钟塔侍从恐怕还在应付着四起的流言和虎视眈眈的各种势力,武装侦探社肯定没办法提供某种支援了,太宰治只相信乱步先生可以找出魔人的同党。
敦君……敦君大概也已经快来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太宰治心下敲定了接下来的事宜,再一抬头却看见原本还是阅读的费奥多尔不知道在哪里摸到了一支笔,正在慢悠悠的抄写着什么。
太宰治:……
怎么,这家伙演都不演了吗?他都不好意思说为什么那位大名鼎鼎的阿尔贝加缪先生手下的监狱狱警会这么容易被这人攻破心理防线。
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毕竟对那种大人物抱有某种期待是非常愚蠢的行径,克里斯蒂也好、加缪也好,就算是换了他来,他也有把握拿到魔人拿到手的东西。
但问题的重点不是魔人怎么拿到那些东西,而是魔人为什么要拿那些东西。
太宰治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问的,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魔人君,你在写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的遐想。”费奥多尔半抬着眼皮,保持着一心二用的良好状态,即便是在回话太宰治他也没有停下笔,太宰治甚至可以幻听到那支普通的油笔在那纸张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他歪了歪头,并没有任由费奥多尔轻描淡写的描白过这行为,而是进一步问询到:“不不不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你突然要在今天开始书写呢?”
“降低人的心理防线是需要时间的,太宰君。”
再粗心的狱警也不会在善于蛊惑人心的犯人第一天就给他纸笔——这会让此人在十天之内就引动监狱的暴动,别问怎么做到的。
魔人就是可以做到。
费奥多尔的样子看起来闲适安稳,似乎撰写不知具体的文字让他在某种意义上的修身养性了,太宰治大概推测他已经写了超过八分钟,偏偏手边的圣经翻动频率不高,即便是在抄写,频率也对不上。
太宰治眯了眯眼。
不过很快,费奥多尔似乎结束了这短暂的创作生涯,太宰治看着他轻轻出了一口气,随即坐直身子,抬头看上了他。
苍白修长的手指合上了笔帽,太宰治瞧见那人的小臂压住了那干净的下半页纸,而后费奥多尔则略显轻松的微笑:“而且——我打算出去了。”
太宰治:“……”
他重复了一遍那个词汇,狐疑的神色爬上脸颊,他眯了眯眼:“我没有看错吧,费奥多尔君?”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他再张口,却不再是可以轻易以唇语解读的口型,而是某种混杂着暗语和各种密码的全新交流方式。
太宰治神色一凛,定神去解构费奥多尔的语言表达,并迅速以同样的方式飞快的跟上了交流。
在监控室新官上任的狱警涩泽龙彦狠狠的跳了跳眼角,这两个、这两个——
这两个怪物。
这几天他们交流的时间加起来有多长,涩泽龙彦可以担保不超过五个小时,就算加上他们之前在外界的沟通经历,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创造出一种不符合任何现有解构方式的暗语,即便是他也要暗自称奇。
当初在骸塞之上真的是被忽悠惨了。
想着,他又皱了皱眉——这样就势必需要太宰治再将二人的交流进行在翻译才能传达回去了。
不对,等等。
涩泽龙彦皱眉,将刚才余光捕捉到的、太宰治的手势截取放大。
他蹙着眉,很是困惑。
太宰治的手势意思是,要走。
鉴于两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因果顺序显而易见——费奥多尔打算离开,太宰治尽心尽力准备离开。
那么问题又多出了一条——费奥多尔为什么要离开。
不是说不可以离开,但这人在监狱里安分的让人害怕,走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走。
在他与太宰治沟通不过几日,在他头一回动笔,在他运用了刚刚组合出的密语后。
为什么?他知道监狱之外发生了什么!
涩泽龙彦抬手捞过一根大绳,将自己雪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半站起身子抬头逡巡着偌大的电子监控屏幕墙。
不出所料的下一秒,不明的电流来势汹汹的袭击了监控室,雪花爬上一个又一个的屏幕,叫这处不算宽阔的地方变作了什么鬼片拍摄现场。
涩泽龙彦有所预感,等到电子屏幕恢复正常时,关押的那两处监狱恐怕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作者有话说:失策了,还以为可以写到陀佑见面。
小问题,下章开启越狱副本(大量魔改[彩虹屁])
第78章 虎的路标
涩泽龙彦的预想不错。
时间倒流三分钟,太宰治解读出了第一句来自费奥多尔的暗语。
【因为已经差不多了,我很想念他,所以打算去见见他。】
话是这么说,但根据要结合事实来分析这一点,太宰治恳切认为,比起【去见见他】,更可能的是【去给他添点堵】。
哦,可能还说轻了。
太宰治如此冷静的想,他眨眨眼,同样以暗语回复:诶?您要是走了,我会感到很无聊的,你不会这么觉得么?
费奥多尔认可甚至赞赏:当然了太宰君。
于是极为默契的,两方同时开口:【那么,要来比比么?】
不出所料的又一次思维同步,太宰治叹了口气,费奥多尔心情却很是不错,他脸上带着微笑:【那么如您所说,我。】
暗语断的太突然,但太宰治不怪他——柔弱的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掉下去了。
对,根据他视野中最后的画面来看,费奥多尔的确是在往下掉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下方:“费奥多。”
话也断掉了。
因为太宰治也掉了下去。
“唔——呜哇!”
骤然袭击的失重感另太宰治毫不顾及的大叫出声,蓬松的黑发肆意飞舞着,在黑暗中拂过额头带出痒意,而当事人则在不经意间调整了一下姿态,在猝不及防的变化间恢复了视野——指咣当一下从半空中掉到了金属质地的地板上。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太宰治嘶嘶抽气,脑袋里是疼痛后充斥的耳鸣感,随后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手扶住,发力的方向似乎想要拉他起来。
太宰治咬了咬舌尖回复理智,喉间压下无人在意的痛呼,他睁开了眼,眼中除了刺目的白炽灯光圈,还有一个熟悉的后辈。
太宰治眨了眨眼,听力也恢复了正常,于是后辈焦急的呼唤声冒出来。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你没事吧!”
溢满了焦虑的紫金色眼睛背对着灯光晃动,太宰治不用细想也能猜到这孩子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眨了眨眼缓慢出声:“敦君?”
像是什么仪器的开机公式完成,太宰治顺着中岛敦的力道站了起来,又听见了另一个人刺耳的哈哈大笑,在说什么魔术大成功云云——太宰治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再说。
那么一切都很明显了,他吐出一口浊气,回头神态自若的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费奥多尔、以及坐在费奥多尔身边的星野佑。
笑声非常刺耳的小丑还在那里展示着自己的拿手绝活,倒霉的双色冰淇淋先生面无表情,但尚且存活。
费奥多尔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于是抬头看着太宰治微笑:“现在可以介绍游戏规则了吧?太宰君。”
游戏很简单,以整个默尔索为赛场,以毒药的生效时间为竞争的限制,率先达成越狱的人将攫取唯一的解药,而败者面临死亡。
神色淡然坐在一边的星野佑听的点了点头:“听起来规则很简单。”
他抬起碧绿的眼睛,毫无波动的扫过在场几个人:“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果戈里笑嘻嘻的摇动着手中装有毒药和解药的金属箱,另一只空的手戴着雪白的手套,此刻单单竖起一根食指指向了发问者:“米沙君你是奖品哦!胜利者可以支配你的去向呢。”
“哈?”
星野佑皱起了脸,那双碧绿的瞳仁中满是讶然和荒缪:“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你们谁啊?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米沙又是谁?我不是叫星野佑吗?”
费奥多尔的目光飘忽闪烁,面色却是完全平常的微笑:“米沙同样是您的名字,这是一个昵称……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这个昵称么?”
星野佑终于转过了目光,看到了坐在身边的俄罗斯人。
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闪烁良久,最后还是没有问出:你是谁——这个大概很伤人的问题,而是清了清嗓子指向了他狱友身边的白发挑染少年。
星野佑:“他说的,但没说我还有别的名字。”
太宰治眯了眯眼,一时间不太相信失忆这样狗血的戏码会发生在委托人的身上,他侧过头,小声问中岛敦发生了什么。
中岛敦则同样回答他一无所知,他被阿加莎留在了塔里要求带出星野佑,却看见了蹲在棺材边的那位天人五衰——尤其是星野佑的胸膛上还插着剑柄,简直像是什么奇怪的谋杀现场。
“听起来像什么谋杀现场。”
星野佑也是这么说的,他转述着相同的场景给买新倾听的美貌同行人:“醒来看见他还对我举着剑,他们俩蹲在棺材边,我以为我是什么诈尸的贵族,而他们在盗墓。”
“……”
费奥多尔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有些忍俊不禁:“您还是那样有趣。”
星野佑眨了眨眼,像是被他的笑晃了神,反应过来忙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我会有【米沙】这样的昵称——我可不觉得我是俄罗斯人!”
费奥多尔偏了偏头,旁若无人的询问:“嗯?您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么。”
“当然了。”星野佑晃了晃手指:“说是光耀的、像上帝那样的——随便怎么解读,反正尽是些美好的寓意。”
费奥多尔依旧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您不喜欢这个名字么?”
“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星野佑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后也偏过头同费奥多尔对上了目光。
碧绿如洗的眼睛眨动,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长得像俄罗斯人——这名字是你起的?你是我的谁?”
“我长得俄罗斯人吗?”
银发的小丑瘪嘴凑到了他俩中间,果戈里委委屈屈的看着星野佑只给自己的挚友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拖长嗓音说:“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呢,米沙君……”
“你们俩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星野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再说了,我对你俩的感觉也不一样。”
“诶?”果戈里瘪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魔术杖:“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星野佑现在的状态宛如坦诚的白纸,或者是一本慷慨的书籍,万事尽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比如现在,他思考了一下面前的问话,虽然不是很想回答,却还是做出了坦诚到可怕的回答——
星野佑:“比如说——我不想亲你。”
抬起的手指向了笑眯眯呃果戈里,看着这人的神色哑然变化,又将手指一转,转到自己身边的黑发好心人:“但我会想亲他——你应该不想亲我吧?!”
“诶,诶!”
在场无人不被他语出惊人给吓一跳,即便是思维无比跳跃的小丑君也愕然瞪大了眼睛,但又不得不说,这是极其直观比较不同。
作为直观参与其中的果戈里则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找回了状态:“噫?不想哦”
他转动手中的手杖:“但现在觉得有趣!真是自由的想法么,不愧是失忆的米沙君呢——决定了,这好像也很自由,米沙君我想和你kiss!”
“……”
原本只是想做个比较的星野君大惊失色,飞快的把两只手都举在胸前比叉:“我不想!!!”
“好了。”
适时的,在一边安静聆听的费奥多尔开了口:“不要开玩笑了哦,科里亚。”
果戈里则眨了眨眼:“好吧——玩笑,嘻嘻。”
费奥多尔当然不会理会那毫无趣味的玩笑,他转过头,神色温和的看着还在警惕的星野佑:“抱歉,那只是个玩笑——的确如你所想,【米沙】是我赠与你的礼物,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费奥多尔垂眸,那双醇厚似美酒的眼眸适时流露出些许莫名的情绪。
“我是您的恋人费奥多尔。”
他顿了顿,温和而郑重的说出全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啊,呃——费佳?”
星野佑惊讶的瞪大了眼,试着重复这名字却差点咬到舌头,最后选择了这个相对来说简单的昵称。
费奥多尔点头:“您向来如此称呼我。”
“好吧,嗯,费佳。”
星野佑挠了挠头:“所以呃——很抱歉,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胸口的剑拔出来没有伤,同样也不记得为什么我们会恋爱,但我觉得,把恋人当做赌注可是非常恶劣的行为。”
“没错没错!”太宰治看了大半天的热闹终于出声声援:“听见了吗魔人,恶劣呢~”
“然而这非我本意。”费奥多尔似乎是惭愧的垂下了眼:“我很抱歉,米沙。”
“……”星野佑狠狠的皱起了眉,看着面前的费奥多尔眼中情绪涌动,随即慢吞吞的说:“或许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和你的关系——在我正好失去了对你的所有滤镜的情况下?”
“您请便。”费奥多尔微笑:“但容许我恳切的提醒于您,我的本质您早就一清二楚了。”
“不影响,总归是要再做一次决定。”他耸了耸肩,随后又看向吃吃笑着的太宰治:“好了,你不要笑了——你又是谁,第二个想要争夺我的支配权的人?”
实在是糟糕的措辞,西格玛和中岛敦皆是一脸欲言又止,却又不能否认这句话的概括精准,太宰治倒是接受良好,顺势吐槽:“我对你可毫无兴趣,至少对支配你毫无兴趣,你还是警惕你身边的【恋人君】吧。”
星野佑回头看了看微笑的费奥多尔,又看看隐隐越过中岛敦的太宰治,新奇的咦了一下。
太宰治似乎是对接下来的比试充满了期待:“说起这个,呐星野佑,你还记得什么些?”
星野佑摇头:“除常识外几乎一无所知,名字都是你们告诉我的。”
“除此之外呢?”
费奥多尔低声,星野佑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您还记得什么呢?”
原本毫不犹豫想要报出一无所知的星野佑犹豫了,他顿了顿,低声说:“知道【异能】和我的异能。”
随即他抬头,目光越过遮挡住中岛敦的太宰治,直直看向那个唤醒了自己的少年,抬起手指向了他:“还知道他。”
在中岛敦惊恐的声音里,他低声说:“他很特别,不是【龙】,是【虎】。”
【虎】是路标——
作者有话说:星野佑.exe.已重启,格式化成功,请输入文本。
看到这里觉得失忆的莫名其妙的不要着急,最多两章解释好[好运莲莲]
第79章 预设心动
费奥多尔不奇怪星野佑的行为,【心愿】这一事物本就与【书】息息相关着。
他的两指捏住下颌,安静的思索了片刻,随即说:“我明白了,那么游戏要开始了,您的选择……”
“游戏?”
星野佑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在一边安静看戏的太宰治,顿时明悟:“唔,无聊的生死游戏?你要我站队么?”
“科里亚说我和太宰君可以挑选队友,作为辅助越狱的助手,没有被选中的人就自动成为裁判。”
费奥多尔看向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捣鼓毒药的魔术师,淡然道:“您希望参与其中么?”
星野佑咬了咬舌尖,玩味的说:“如果我不参与,游戏结束后……”
“会送您离开这儿。”
费奥多尔轻笑:“不论输赢,我向您保证。”
“唔,听起来还不错,”
星野佑似乎很是心动,他眨巴着眼睛又看向了那毒药试剂:“如果你和他其中有一个人输了,就会彻底死在这里么?”
“是的,就像您所说的那样。”费奥多尔说:“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游戏,所以太宰君,审慎挑选助手是必要的哦。”
“啊啊,听见了哦魔人君——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太宰治展开双手走上前来,中岛敦忙不迭的落后在他的两步之外:“只希望这只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游戏——不要在节外生枝了呢~”
“您多虑了。”费奥多尔莞尔,随即重复询问道:“那么您的意愿是?”
星野佑现在站在太宰治与费奥多尔之间,他后退两步以便自己能够直接将两个人看在眼中。
星野佑:“如果我选择下来,您——或者他会选择我么?”
立场的偏向已经无比明显,而毋庸置疑的费奥多尔选择了这位失忆的骑士先生作为助手,太宰治的选择却出乎意料。
西格玛自觉自己完美的扮演了在场当中最平庸的一位,可那位与天人五衰相敌对的聪明人却选择了他。
因此,即便发现自己被选择了,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加入亦或是拒绝,而是对于自己被选中的惊讶。
“我?”
他愕然的抬手指向自己,看着笑眯眯的太宰治再次确认——你选择了我?
太宰治双手背在背后,笑眯眯的大声“嗯”着,以告诉他没有听错。
而并没有被选择的中岛敦则情绪稳定的走到了魔术师身边,神态温和的说可以烦请他带自己一程去停机坪么?果戈里高高兴兴的点了头。
那性质凶猛的毒药在魔术师的微笑中分发给二人,然而比起危在旦夕的紧迫,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客观说明,那看起来挺渗人的。
失忆的星野佑先生依旧保有了敏锐的感知力,他眨了眨眼精准吐槽:“你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在想象对方惨绝人寰的死相。”
西格玛抿唇仔细观察了一会,还是从他冷淡的外表下观摩到了两分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他环顾四周,果戈里擅长玩弄猎物,同样也擅长隐藏自我,而中岛敦……他的担忧明晃晃的摆在了面上,尽管还站在自诩为裁判的果戈里身边,那双眼睛却溢满了对前辈的担忧。
星野佑在陀思推完那管试剂后抓住了他的手,他面对费奥多尔顺理成章投注而来的视线似乎有些无措,张了张口斟酌片刻:“……你看起来很熟练。”
“因为职业……又或者目标的缘故,我对很多技能都还算熟练。”
费奥多尔被失忆的恋人抓住手腕也不恼,他宽纵了这个有点冒昧的举动,灵活的手部将医疗废弃物处理打结,又丢进了甬道边的铁皮垃圾桶。
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安抚这个明显进入了应激状态的星野佑,他这时才将自己的手覆上那只温凉的手:“您不必担忧,我自认并非毫无节制力的人。”
星野佑眨了眨眼,缓慢的点了点头:“……希望如你所说吧。”
说笑间,果戈里又不知道从哪儿推来了一个推车,上面零星放着几样东西,宣称这是他们最后可以利用的道具。
费奥多尔注视着推车上小小的几样东西,先是温声询问:“您有什么偏好么?”
这似乎不是一场危险至极的越狱行动,而是什么只有两个人参与的郊游踏青。
星野佑挣开了握住自己的手,目光扫过桌面上摆放的几个东西,双手抱胸冲费奥多尔扬了扬下颌:“你似乎已经有偏好所在了,有问我的必要么?”
“您的意愿是我做选择的重要参考因素。”
费奥多尔并没有被这人冷硬的语气给噎住,或许是因为头一遭见过这样的星野佑,他的目光中甚至还有几分新奇:“您大可坦荡做出选择。”
“……”
星野佑盯着他沉默了很久,费奥多尔也就这样耐心的陪着他耗,直到他先败下阵来,放下手又去捉俄罗斯人的手腕。
“我都可以,真的。”
星野佑拉着他的手腕低声说:“你挑选就好——我只是助手。”
说完不去看费奥多尔温和的神色,而是开始望向甬道的两边:“说的是要越狱……你们打算怎么办?”
“说的没错!!!”
作为主办人的果戈里咣当一下又跳了起来,兴致勃勃的介绍起了他对整个默尔索的了解和越狱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诸多危险——单单就这一点来看,这人竟然还有点裁判样。
“啊……我的挚友。”说着说着,白发的魔术师突然抽出一块手帕在眼边像模像样的揩来揩去:“真希望我们还可以在终点再会,希望你可以带着这位出逃的朱丽叶一路顺利哦。”
星野佑歪了歪头,表情颇为费解:“朱丽叶……?”
费奥多尔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味地微笑:“那么承您吉言。”
好吧。
费奥多尔最后选择了硬币炸弹——星野佑认可了的选择,猜想他大抵是觉得他们这里的战斗力实在不足。
没办法,星野佑摊手——他只是一个无辜牵扯的路人而已,现场的这么些人他连名字都叫不齐整。
“我们去哪儿呢?”
他又探头问道。
费奥多尔:“请跟我来就好。”
脚步踩在金属质地的地面上会发出刺耳的声响的,另一边的太宰治和西格玛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星野佑收回了目光,快步又靠近了费奥多尔,他的问题很多,却不知道该先问哪个,只好随便先挑了一个开启话题:“为什么没有巡卫呢?这里不是号称最严密的监狱么?”
“啊呀,这都多亏了您呢。”
两个人停步在了一座厚重的密码门前,聪明的斯拉夫人一心两用在密码机前沉吟片刻便推出了正确的答案,一边还能耐心回答:“您的……熟人正是这里的狱卒,想必是他解决了不必要的麻烦。”
“熟人?”
好一个含糊不清的名词,星野佑好奇追问:“是谁?为什么我的熟人会在这里当狱警——既然这样,你又是怎么被关进来的呢?”
随着滴滴滴的声音,厚重的门扉升起,两个人顺遂的穿行在整个甬道之中,一路畅通的让星野佑心慌。
“喂……”
他咬了咬舌尖,再度抓住了费奥多尔的手腕:“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费奥多尔耐心的说,因为他做了一些不被法律所允许的事情。
星野佑瞪了他一眼说废话,这地儿明显不像是关普通囚犯的样子——感觉用来关极端恐怖分子也绰绰有余了。
说这话时,那双灵动的绿眼睛还不时的往俄罗斯人身上飘,费奥多尔无奈,将一侧黑发别在耳后:“您觉得我是就是吧。”
“……我可没有说是你的意思。”
星野佑心虚的收回了目光,开始左顾右盼的观察着四周:“这儿可真够大的,你能带我走出去吗?”
“当然可以。”费奥多尔轻笑,他轻轻挣开星野佑攥住他的手,反手抓握回去:“您只需要跟着我就好了——除此以外,您还有什么好奇的问题么?”
星野佑还真有,他眨了眨眼追问:“我是谁?”
“您是星野佑……伊恩、米沙同样也是您的名字,您毕业于俄罗斯一所高等学府的社会学专业,国籍是英国,是混血儿……”
费奥多尔眨眨眼,没有停顿的说:“您很喜欢撒娇,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业余兴趣是摄影,但拍的不好就会将责任推到建筑……或者我身上,因为帅气喜欢点咖啡而不是牛奶或者茶、偏偏每次都喝不完,喜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装的高深莫测但很容易露馅……”
“好了!”
星野佑大惊,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然成为了一个社会废人——似乎还被自己的恋人给狠狠吐槽:“好了!呃,费佳——亲爱的费佳,我是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好呀。”
费奥多尔点头:“您问就是。”
星野佑进行了好一番沉思,思索着有什么可以供给他了解现状而不被掀开老底的问题——虽然他自己都尚且都不知道那些老底是真是假。
但谨慎总是上策。
星野佑慎重的再次发问:“为什么我们会是恋人?”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而一个有趣的问题往往可以给出许多的答案。
费奥多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思考了很久,认真的反问:“如果你是你,你会接受我作为你的恋人吗?”
星野佑没有立刻给出自己的回答,他皱起了眉。
“我不能做出回答。”星野佑审慎的说:“到现在我甚至不认识你。”
这个回答是在俄罗斯人的意料之中,就像他在点点头后心中默数了三秒,又听见了星野佑吞吞吐吐的补充。
“但是……”
星野佑眼睛不住看向这人这张精致的脸,就像一只松鼠不会停下往自己的巢穴搬运用于过冬的松果,他好像也停不下来去刻意留神这人的情绪——尽管他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这么去做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星野佑眼神又飘走了,声音却是提起来了些:“不过如果给我充足的时间……用于了解你,认识你,我想我可能很难不心动。”
费奥多尔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弥韫你怎的如此怠惰…………
我怎么会一码字就烦躁扭曲阴暗爬行我一定是被资本做了局……
不行我不能这样怠惰了………
第80章 借过呼吸
看到费奥多尔笑起来情感上很乐意,理智上却不太乐意。
因此哄完人理智又占据上风的星野佑眯了眯眼,心头涌上不满:“那你呢?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米沙,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费奥多尔的脚步依旧不疾不徐,正如他回答是没有太大波澜的温和语气:“因为我们互相喜欢、因为我们都认为可以保护对方——又或者最简单的,因为我们都很贪婪。”
星野佑扬眉:“这听着可不像好话。”
“我只是诚实的说出了我的答案。”
费奥多尔说:“不过我猜到了您不会满意我的这个回答,因此还另外准备了别的答案——请别怀疑,我保证两个答案都发自我的内心。”
俄罗斯人眨了眨眼,让一只常年习惯于在幕后筹谋一切的执棋人在爱人面前直白的剖开自我显然也是少见的,他轻微吸气,给出了第二个答案:“因为我喜欢您——并为此付出了行动,”
星野佑面无表情——他现在觉得这个人一点也不真诚。
“和您在一起是基于现实的考虑,那时我并不知晓您的来历,只以为是普通的学生——啊,请不要怀疑我的真心,从结果来看,您也并非对我坦诚相待。”
星野佑:“……”
他歪头站定:“那这算是扯平了?”
“不、怎么会。”费奥多尔轻笑,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电梯的门前,他修长的指尖点击着触控板破解这一设施的权限,一心二用着哄人甚至也游刃有余:“我的意思是我想我们向来是站在平等的阶梯上相爱,您自然不必对我抱有太过头的提防心——要知道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还试图送您离开是非之地,是您执意回来的。”
星野佑听着他的话放空大脑,他的记忆是一片无可检索的荒芜之地,莫说是自己执意为之的事情,他连他今天上午吃了些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
不过表面当然还是要硬撑出来的,星野佑皱眉,盯着费奥多尔:“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是非之地?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费奥多尔微笑没有回答,电梯传来了滴滴的解锁声,靠谱的囚犯先生又一次攻破了这一防御,他往后伸手,等着同伴把手伸过来。
星野佑也的确没有磨蹭,利落的拉住他的手持续性猜测:“为什么不说话?心虚吗——是非不会都是你搞出来的吧?!”
“您这话真叫人伤心。”
费奥多尔既不认同也不反驳,只是轻飘飘的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星野佑的手背——温热,柔软。
梅子色的眼睛侧首看去,那柔软的目光很难说不是蓄意勾引:“在您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呢?”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星野佑干脆的答道:“看来还真是你干的,我不会是被爱情冲昏头脑想要跑回来保护你吧。”
他这话说的匪夷所思,费奥多尔却能够领会其中的含义,于是晃了晃两个人牵住的手:“不——不是爱情,更多是因为……异能吧,我想我们两个自始至终都很清醒。”
“真的?”
星野佑现在似乎对费奥多尔的一切言语都保有不太必要的警惕,不过这人说的话给了他想法,于是他老老实实的被牵着走,等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合上,适才再次开口:“我许愿了?许愿我的身份保密?”
“您很聪明。”
这下反倒是费奥多尔讶然了,星野佑现在俨然是失却了一切的记忆,自然也没有了有关钟塔侍从的印象,更不知道他与钟塔侍从的渊源。
是他知道了什么嘛?还是说只是多虑。
又或者他们口中的身份只是鸡同鸭讲?
思及此处,费奥多尔顺势会问:“既然如此,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口中的身份指的是什么吗?”
“……”
星野佑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试图将问句团成团打回去:“既然你都已经知道答案,那肯定也知道我的身份吧,问我干嘛?”
费奥多尔轻巧的说:“正是因为我知道了,所以才想要您再说一遍以供确认,真害怕您被人欺骗呢。”
星野佑听了他的话还是犟着不肯回答,他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再寻思些什么,最后在电梯运行的低噪音中低声反问:“你许过愿吗?”
费奥多尔一时没有听清:“抱歉,您说什么?”
星野佑像是突然安心了下来,他看着费奥多尔,整个人不再警惕或者试图拉开距离,他问道:“你向我许过愿么?”
费奥多尔微笑:“没有。”
他温柔的注视着他,甚至让星野佑产生了某种自己正在被面前这人深爱着的错觉:“我打心底的将您视作我的恋人,所以不必如此试探我。”
星野佑固执己见:“可哪怕是恋人之间也绝不存在绝对纯粹的爱意,就像你似乎对我失去记忆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如何惊讶——为什么,你知道什么,为什么好像你们所有人都约定俗成的事情我却不知道?”
“您也是知道的。”
费奥多尔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恼怒,他抬起头看向了监控的位置,这电梯的运作模式由监控室全权管理,他虽然强行破开了密码并临时更改了一定的程序,偏偏留下了监控的视野与应急装置。
比如,灌注重水的开关。
他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是平静的说:“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东西,您也从来没有错失什么东西,我并不想籍由您去达成什么目标——您从来不在我的计划中占据关键性的一环。”
“是吗?”
星野佑的声音反而拔高:“听起来不像好话。”
费奥多尔拉着他的手退到了墙边,整个人都压了上去,他俯首在星野佑的耳边郑重其事的低声说:“但我向您保证,这绝对是好事。”
真是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星野佑意味不明的翘了翘唇角,随即又因为为自己的顺从而感到了一阵恼怒,被这人握住的手甩了甩没有甩开,他皱起了眉正准备继续找茬,却听见了连绵的警报声。
星野佑:……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拥抱自己的人:“你没有关闭应急权限?”
“您指的是什么?”
费奥多尔的下颌正正搭在他的肩上,说话是胸膛的起伏也在彼此之间共鸣,他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蓄意犯罪:“如果是指重水的机制,那么是的。”
“为什么没有关?”
星野佑只觉得不可置信:“你想死在这儿吗?我可破不开这铜墙铁壁。”
通报着警报的喇叭声在整座庞大的监狱中回荡,即便是电梯间中也不得安宁,头顶原本代表着和平宁静的白光也变渡为不祥的红光,星野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有水流涌进来了,可费奥多尔还抱着他。
星野佑开始怀疑一群人是不是联合着来框自己了,真正的殉情狂魔是这个人吧!
“只是、想要确认一点事情。”
费奥多尔抬起头,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好像这警报声和没过脚踝的重水都不足为惧,他的声音依旧柔和的叙述着他的理由:“您对过去的自己感到好奇吗?”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点读机。”
星野佑有点生气了,他自认为目前和费奥多尔还不是拉着手就可以玩命赌的关系,于是他大声反驳:“你刚刚还说我从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解答错误,米沙。”费奥多尔心平气和,任由这重水渐渐涌起,已然淹没了膝盖——两个人甚至功夫在这里面吵架,或者说星野佑单方面吵架。
费奥多尔说:“我的意思是从前我从来没有打算利用您,甚至在极力将您与危险分割开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您明显与危险本身都息息相关,那么当然也要换一换策略方针。”
“你是指拉着我在电梯箱里淹死吗?”
星野佑试着抬了抬脚,然后被这莫名其妙的【重水】给气的笑了一下:“天呐,好特别,真是截然不同的作战策略。”
话语中挖苦和尖酸之意对于费奥多尔的伤害简直微乎其微,不过他倒也讶然于失忆的星野佑能够和他在电梯箱里这样旁若无人的吵架——鉴于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
他眨了眨眼,说:“冒昧询问,您会游泳吗?”
“我不知道。”星野佑鼓着腮帮子:“有什么关系,刚刚那个魔术师说了——在这里面鱼都会被淹死。”
费奥多尔莞尔,像是被这人特别的表现逗弄的开怀,他在星野佑惊讶的目光中还在问:“您似乎并不惧怕死亡。”
星野佑直愣愣的开始瞪他了,像是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气的不轻:“老天,有什么能堵住你的嘴吗?”
像是被逼急了,他甚至连宗教信仰都搬出来了:“上帝啊,看在我们根本没有诺亚方舟的份上,能不能别和我讨论忒修斯之船的问题了。”
费奥多尔很遗憾的被恋人连怼三回,终于安静的闭上了嘴,水渐渐淹过腰间、胸膛,他终于叹了口气。
“好吧,那么如您所愿,我不问就是了。”
他这话说的像是有些委屈,又有点遗憾,在水渐渐涨起来时,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顺带,我可以告诉您。”
水淹过了锁骨,星野佑反手抓住了摇摇晃晃要倒下的费奥多尔,碧绿的眼睛愕然的看着费奥多尔微笑:“我不会游泳来着。”
这个疯子!
星野佑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重水是默尔索监狱通行的阻断和惩戒机制,即便两个人的态度实在有些轻慢,却也并不妨碍这水危险的本质,星野佑仰起头最后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弄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距离他失去记忆十几个小时,与所谓的恋人重逢两个小时,恋人所谓的毒发身亡还有不到半小时,两个人要被淹死了。
什么东西,开什么玩笑——星野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
揽过这人的脖颈,将不断呛入水液的某人拉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星野佑捏住这人的下颌,将口中的空气安全渡去——至少别在被淹死之前,这人先被自己呛晕过去。
下一秒,耳畔传来一阵微妙的响动,不断闪动的警报灯和警报声骤然停歇,精钢的电梯门陡然侧开,所谓的重水在狭隘的空间中倾泻而出。
顺着水流的淌出两人顺势跪坐在了地上,星野佑看着还好,不知道是不会水还是假不会水的费奥多尔捋了一把湿润的黑发,胸膛起伏剧烈的不断喘息。
原来传来警报声的音响这下传出的是笃笃两声,星野佑神色莫辨的托着的费奥多尔的下颌,用手轻柔的帮忙揩开那些多余的水渍。
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从行为来看,的确是米沙不错。
费奥多尔因为再次确认的事实和已经得到了佐证的猜测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不知是喜是悲。
而头顶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凉凉问候。
“我大概并没有打扰到你们俩奇怪的情趣吧,鉴于刚刚是魔人君都要被淹死了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说:被费奥多尔不按套路出牌的举止气笑了的星野佑是一只跳脚金毛。
但危险性还是很低,没救了。
费佳本章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没关系,下章解释他在干嘛。
我怎么又写了有三十万了,我不行了,我要快点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