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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5

    第22章 不愿 分明是妒夫,却装作贤惠大方


    轿撵轻摇, 最终停在了帝王的寝宫之前。


    殿宇恢弘高大,恍若沉睡的巨兽,门外立着两排铁甲侍卫,玄甲映有上方琉璃瓦片的暗沉金光, 如陶俑般静默, 自下方延伸出一片冷硬的砖石, 浸透着权利的重量与宫廷的森严。


    所谓的“侍疾”, 走了这么一场宫中人心知肚明的过程便被画上了句号, 待轿撵停稳、温渺准备起身下来时,一截覆着明黄色绸缎的手臂便已经微微支在了旁侧。


    那是早已经等候在门口的乾元帝。


    似乎在夫人面前,这位深沉难测的帝王从来不在乎自己身上这件龙袍到底代表着什么,无所谓尊卑规矩, 一切只顺心而已。


    温渺一顿, 眼睫轻抬, 抬臂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身侧传来一声很低的笑, 随即温渺的手便被皇帝握紧,他道:“夫人今日甚美。”


    温渺耳尖发红, 不曾投去视线, 只搭着皇帝的手臂走下轿撵,又被对方牵引着踏入帝王寝宫。


    宫中殿宇极高, 下方铺着金砖,几个硕大的冰盆提早摆于两侧, 一入内便倍感清凉,好似室外的暑气并不存在。


    待两人走进殿内,几个手捧木盒的宫人匆匆而来。


    皇帝坐于温渺身侧,手里还小心把玩着温渺抽走失败的指尖,他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几个被装满的箱子,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寿康宫送来的?”


    宫人立马道:“回陛下,这些是太妃娘娘赠予温夫人的薄礼。”


    “赠予”二字被这宫人着重发了音。


    不是赏赐,而是赠予,荣太妃很明白自己在宫中的身份地位,当年若非她清醒机灵,早早向乾元帝表明立场,恐怕也要同先帝那位丽贵妃一般,饮鸩而亡了。


    也正是因当初的选择,现如今她才拥有了安稳富贵的生活,虽无法彻底离开宫廷,但也保障了余生无忧,比起从前与她同时入宫的女子来说,已经好上太多了。


    某种程度上,温渺的存在是荣太妃第二次向乾元帝“投诚”的桥梁。


    温渺虽有所猜测,但因未曾了解到帝王的可怕之处,便不曾料到荣太妃会做到这个份上。


    “赠予”和“赏赐”,二者之间可谓天差地别。


    皇帝倒是面色平淡,他轻捏温渺的指腹,低声做来看决定:“那便替夫人收进来吧。”


    话落,一个个箱子被呈进屋内,挨个打开,内里尽是华美的绫罗绸缎、头面步摇、东珠螺钿……金灿灿地拥挤在一起,极为炫目。


    目测价值千金不止。


    温渺心中跳了一下,藏于本能里的意识和防备让她脱口而出:“陛下,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荣太妃拿出如此大的手笔,温渺可不信是“投缘”二字所能概括的,只能说明对方另有所图——图温渺,或者图她背后站着的帝王。


    乾元帝对上了身旁美妇充满涟漪的星眸,也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夫人在为他考虑。


    夫人……是在关心他呢。


    皇帝唇角的笑意似是更明显了,他没说话,只慢条斯理地从箱子里拿出一黄金臂钏,轻巧小心地隔着那层轻纱袖摆,将其戴于温渺的臂上。


    “虽是寻常之物,倒也能被夫人衬出几分光华,是它的福分。”


    众人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到乾元帝这里,便成了衣装靠人。


    宫人们都低着头,可温渺还是羞得慌,她没能抽出自己的手,只眉头微蹙,“……陛下。”


    “夫人无需担心。”


    乾元帝又拿起几个金镶珠宝的戒指,一一戴于温渺手上,没放过任何一根指头。


    他缓声道:“夫人,去享受他们的讨好吧。”


    他就是要夫人被高高捧起,被众人瞩目,不落尘埃……便是他,也应该仰望着夫人才对。


    于是,那些荣太妃赠来的昂贵物件,被乾元帝以一种苛刻的态度挑挑拣拣,随后装点在温渺的发髻、手臂、腕子、指根之上,随后他拿来镜子,问:“夫人喜欢吗?”


    温渺看了一眼镜子中变得花里胡哨的自己,有些无奈,“太花哨了。”


    不论是这一次,还是端阳节那一次,温渺发现乾元帝的审美似乎就是单纯的华美、昂贵,甚至是繁冗——暂不提好不好看,只要是帝王觉得足够纷华靡丽、金光夺目,便一个劲儿地往温渺身上装点。


    金子、玉料、珠宝,这般越有手感,越沉甸甸的,越千金难买的,他越爱。


    听到温渺出声的皇帝顿了一下。


    他自小生长于冷宫,在其他皇子接受礼仪审美类的教导时,他则在冷宫中挖野菜以填饱肚子,就连衣衫都穿得破破烂烂,夏难以蔽体,冬无法御寒。


    等他好不容易靠自己走出冷宫后,便成了其他皇子兄弟们取笑的对象,旁人说他土、说他俗,说他毫无皇家子弟之气度,可那时候的乾元帝不在乎,他只在乎怎么才能在战场上多取一个人头,多挣得一份功绩。


    后来当乾元帝越走越高,最开始羞辱、取笑他的人疯的疯、死的死;待他彻底坐稳帝位后,整个大楚便再也无人敢置喙他的审美偏向。


    但夫人不一样。


    夫人说得都是对的。


    乾元帝微微蹙眉,他本只是想将全部好东西都给夫人戴着,夫人觉得不太合适……真的有那么花哨吗?


    他或许应该换一个思路……


    于是,戴在温渺身上的纯金臂钏、宝石戒指又被皇帝取了下来,他做这些的时候面上带着思索之意,似是并不满意,只随手将这些昂贵的饰物扔回原来的箱子。


    温渺不解其意,却忽然听乾元帝道:“徐胜,将私库的钥匙拿来。”


    徐胜一顿,下意识道:“陛下,私库……”


    乾元帝只声线发沉,不容拒绝:“去拿。”


    徐胜立马低头,藏下心中的惊异,很快便抱着个精细的小木箱回来,将其交在乾元帝的手里。


    皇帝从中拿出一把只有半指长的玉雕钥匙,它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花纹精细,缀着一截红绳,很是玲珑巧妙。


    乾元帝侧身,很自然地将玉雕钥匙戴在了温渺的脖颈上。


    那雪腻柔软的肌肤上几乎一靠近就氤氲着暖融融的香气,细细的线绳落在玉白之上,蜿蜒出一道红色,羊脂玉的小钥匙自然垂落,正好置身于明月沟渠之间。


    润泽微凉,光滑细腻。


    落下半抹阴影,瑰丽十足。


    “这是……”


    温渺迟疑,想要将其摘下来,却被面对面的皇帝按住了手臂。


    “是朕私库的钥匙,朕想送给夫人。”


    乾元帝总是记得一切与温渺有关的事情,温渺从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男子同女子成婚后,是要将自己俸禄交给他们的妻子。


    他为天子,既有俸禄,也有从前征战至今攒下的私库,不占国库银钱,便一直攒着存在,现如今都交予夫人,承载在这枚小小的羊脂玉钥匙上。


    往后他需银钱,还得过问夫人,经夫人同意方可取用。


    如此这般,倒已经叫乾元帝心生愉悦了。


    温渺的指尖还贴在玉钥匙上,压根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已经飘远到了什么地步,她道:“陛下,无功不受禄。”


    “夫人。”


    皇帝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无奈的喟叹,“夫人忘记朕在卫国公府上说过的话了吗?”


    温渺一顿,前不久的记忆迅速上浮,“……不曾忘记。”


    “那么,继续接受朕,好吗?”


    “夫人只需要享有这一切的好,就足够了。”


    温渺:“可……”


    乾元帝的指腹轻轻抵在了那枚玉钥匙上,隔着那一层剔透的暖玉,温渺却觉得胸口发烫,就好像对方的手已然落在了她的肌理之上。


    她完全被帝王笼罩在了对方的阴影之下,虽然只是那一瞬,但温渺也感受到了皇帝那危险感十足的侵略性。


    他慢条斯理道:“夫人还拒绝的话,朕便只能使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说这话的时候,乾元帝的语气、神奇好似十足得文乃,但温渺只觉得对方无赖至极!


    她抚在玉钥匙边缘上的指尖松了,随后缓缓落下,忽然问道:“那么接受之后呢?”


    乾元帝愣了一下,看着温渺,眼眸似有笑意。


    温渺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的发问,眼睛直视皇帝,好像在问笑什么,却被对方看得心中不自在,耳尖发红,只紧紧攥着自己的指尖。


    乾元帝道:“接受之后,夫人自然是该学着在意朕、依赖朕、喜欢朕,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向朕诉说心事、表达欲求,也可以同朕撒娇、发脾气……”


    听皇帝说这些——尤其殿内殿外还有这么多宫人,温渺面红耳赤到几乎说不出话,只偏过头去不想理人。


    见怀中美妇耳朵都红了一片,乾元帝低头,小心翼翼吻了一下温渺的耳廓。


    他说:“夫人只需给朕一分偏爱,朕便满足了。”


    只他贪婪无度、欲壑难填,在得到一分后,未来怕是要劳烦心软纯善的夫人给他两分、三分、四分……向他这般言而无信的恶人,再多分出些偏爱了。


    温渺的心中莫名软了一下,又一次在这位坐拥江山的帝王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自卑和焦躁。


    她不明白九五之尊为何会自馁,正如她也同样不懂当今圣上为何非她不可。


    ……


    因为温渺给荣太妃侍疾的幌子,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住在宫中,只是当她得知自己居住的地方竟是帝王寝宫时,忍不住睁大了那双漂亮明媚的眼眸。


    ……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偌大的皇宫里就没谁能管管这位陛下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的——


    荣太妃久居寿康宫,鲜少外出、不过问宫中之事,一副不愿意招惹乾元帝的模样,自然也不会把手往帝王寝宫内伸。


    大太监徐胜完全就是皇帝身侧的狗腿子,别说龙床给主子娘娘睡,只要今上想,徐胜觉着那龙椅主子娘娘都能坐上去,毕竟私库钥匙都给主子娘娘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近卫军统领张继,他一向沉默,唯帝王马首是瞻,温夫人想睡个龙床,那便睡呗,谁敢质疑陛下的决定,他就去斩了谁!


    于是一番环顾下来,竟只有温渺一个是守规矩的。


    立于殿内的美妇面若芙蓉,只轻声细语,似是想同今上讲讲道理:“陛下,这不合规矩。”


    眼下已经到了傍晚,周围服侍的宫人被极有眼色的徐胜打发了出去,于是偌大的寝宫之内只剩下了温渺和皇帝。


    此刻,温渺正蹙着细细的眉头,有些不赞同地看向乾元帝。


    倒是皇帝泰然自若,只问:“夫人觉得哪里不合规矩?”


    温渺抿唇:“陛下是皇帝。”


    “可朕也是夫人的仆从、是夫人未来的夫君。”


    乾元帝笑着反问:“朕的妻子睡朕的床,夫人觉得不合规矩吗?”


    “……我并非陛下的妻子。”


    “很快就是了。”


    温渺试图反驳:“但我尚未嫁给陛下。”


    乾元帝又笑了,“尚未?这么说——夫人已经应了朕的求娶?”


    温渺骤然反应过来文字中的陷阱,她望着皇帝含笑的神情,很快眼尾、面颊都染上了红,她实在不知道堂堂九五之尊、一国之主,怎么、怎么会这般不要脸!


    她气得不想看他!


    乾元帝走近一步,大手揽着温渺,将人半请半强制地带着坐在了那张明黄的龙床之上。


    温渺坐在床边,乾元帝却半跪于榻上。


    他仰望着夫人。


    许是因为今日侍疾的缘故,夫人穿了一身清丽的淡蓝色衣裙,薄纱清透摇曳,珍珠耳坠、玉兰花簪,白腻的锁骨上还戴着那枚玉钥匙,伴随对方羞恼状态下的吐息而轻轻起伏。


    粉面朱唇,明月颤颤。


    “夫人好美。”


    乾元帝问:“朕可以吻你吗?”


    从卫国公府上那一次后,毫不掩饰目的的帝王变得更加主动、直白。


    他并不隐藏自己对温渺的渴求,那具高大挺拔的身姿雄性气息泛滥,几乎到了稍有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将温渺彻底侵略、吞没。


    ——他只是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个夫人心软后愿意他挤进来片刻的时机。


    温渺呼吸急促,她总觉得即便自己说不可以,对方也不会听。


    乾元帝喉结滑动,这样的动作姿势下,他距离夫人很近,近到呼吸里全是夫人身上的香气,熏得他喉咙发紧、鼻腔滚烫,手臂、胸膛几乎绷成弓弦。


    他想,夏日的衣袍太薄了,幸好自己是半跪着的,不然……定是会吓到夫人的。


    夫人那般美,可他却有些难以入眼了。


    “夫人,可以吗?”


    皇帝又一次问,声音哑而压抑,无端给人一种羞愤的燥热。


    烛台上的火苗轻轻晃动着,像是数只橘红的蝶在扇动翅膀,倒映于盆内逐渐融化的冰块之上。


    温渺没说话,可她雪白的指尖却紧紧陷入薄衾内,抓皱了一片明黄,好似荡漾出的水波纹。


    皇帝彻底俯身贴了过来。


    她抿着唇,脖颈不受控制地扬起,身形发颤。


    在这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多留美髯的时代,乾元帝并不曾续须,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薄唇四周是光洁的,便显得吐息格外滚烫,尤其碰触上来的时候,恍若刚刚烧红的烙铁,那温度几乎能穿透到皮肉深处,烫得人心间发颤。


    在温渺想要躲闪时,她的后颈却被一只大手拢着。


    似是掌控,似乎是挽留。


    皇帝眉眼压低、身形倾俯,尽显臣服姿态,那唇却刚刚才从夫人的咽喉处抬起,藏尽餍足。


    他极尽爱怜,可垂下的眼中却藏匿着恐怖的占有与贪婪,正一寸一寸扫视过温渺颈侧的潮红,眼尾的弧度贪婪又满是欢愉之态。


    乾元帝问:“所以夫人何时愿意嫁朕?”


    温渺眼睫轻颤,不曾言语。


    乾元帝又问:“那夫人……可还顾念着你那位先夫,所以才拒绝朕?”


    温渺抬眸,她几乎被困在了龙床与皇帝的胸膛之间,待望进乾元帝那双深邃的眼眸时,不由得愣了片刻。


    但皇帝却误以为这是温渺失忆后,还下意识对先夫生出的眷念之情,一股难耐的烧灼瞬间侵袭他的身心。


    就连失忆都无法完全隔绝那份情愫吗?


    夫人先前的那位夫君,怎的就不能死得更早一些呢?


    原先的压抑与克制在遽然决堤之前,被皇帝一寸一寸按了下去,这一刻他眼中的情绪完全是扭曲的,阴鸷、黏腻、湿冷,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巨蟒,却因惧怕吓到猎物而生生忍了下去。


    没关系的。


    不过是一个死了的先夫而已,至少夫人现在在他的怀里,不是吗?


    垂首埋在夫人颈侧的乾元帝忽然发出一声闷闷的笑。


    他笑他自己。


    分明是妒夫,却要装作贤惠大方。


    若非想要保全自己在夫人面前的形象,恐怕此刻他早已经气急到想要将那所谓的“亡夫”从坟里挖出来鞭尸了!


    对于皇帝的询问,温渺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她失忆后就好像将那些对于亡夫的感觉也一起埋起来了,从前拾翠、挽碧口中的“夜夜垂泪”划过她脑海时,温渺只觉得陌生至极。


    甚至偶尔她会忍不住怀疑,从前的自己真的与亡夫感情那般深厚吗?可为什么现在她想起亡夫的名字,心中都生不起任何波澜?


    此刻感受着皇帝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吐息,温渺唇瓣动了动,轻声道出了实话:“我记不得他。”


    记忆和感情都不记得那人。


    听到夫人的回答后,乾元帝感觉自己唇角的弧度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但他还是克制收敛着,手掌一下一下揉着温渺的后颈,似是安抚和心疼。


    “没关系的,夫人还有朕呢。”


    啧,好可惜哦。


    但他的心却在笑。


    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所谓的先夫最好,他才是她的夫,是以后能同夫人葬在一起的夫君,他的墓碑上必将刻有夫人之名。


    他与她才是一体的。


    他会与夫人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至于那所谓的“先夫”,最好永远与黄土为伴,莫要再出现了。


    温渺发髻上的玉簪被皇帝小心取下,三千青丝顺势滑落,蜿蜒于明黄色的床铺之上。


    乾元帝心中愉悦,随即稍稍后退。


    那双深邃的眼瞳中倒映出夫人面若桃李的模样,再衬着其后明黄色的龙纹床帐,简直就是绝配。


    温渺被看得后颈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


    “整个大楚,也只有朕才能与夫人有几分相配。”


    “几分相配?”温渺鼻间嗅着那股清冽的沉香,忍不住反问:“我以为陛下会说同我天生一对呢。”


    “朕不及夫人万分之一。”


    他又道:“朕服侍夫人上榻歇息吧。”


    说着,皇帝根本不给温渺拒绝的机会,便俯身很自然地握住榻上美妇的脚踝,褪下鞋袜,随后把人揽着后腰、膝弯抱起,放到了更靠内的位置。


    这从前是属于乾元帝的床榻,每日熏着深宫内特供的沉香,似寒泉破岩,清冽沉厚。


    其味稍稍在温渺心头划过一道浅浅的痕迹,便又因周身这种仿佛被帝王紧密拥在怀的气息而鼻息不稳。


    ——那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感觉。


    帝王寝宫内的龙床很大,温渺有些紧张地后靠,几乎完全缩在了贴近墙的那一边,但她面对乾元帝时总不见得能反抗什么,还没坐稳便被那双大手梏着软腰,一把提了过来。


    分明自己也是成年女性,甚至身形丰腴,算不上单薄轻盈,可每每遇上皇帝,温渺便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团软衾,没有重量似的,怎的就这般受制于人?


    不过片刻失神,她便已经背对着坐在帝王腿//间,只要对方稍伸手臂,就能将她环抱在怀。


    温渺以为乾元帝准备同自己做那档子事,心中慌乱,撑起手臂想逃离,却被后方伸来的铁臂揽住腰腹,重新拉了回去。


    “夫人放心,朕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强迫夫人。”


    乾元帝安抚似的拍了拍温渺的后腰,随即捏起象牙梳,就像民间的寻常夫妻一般,为夫人梳理长发,丝毫不在意温渺先前对“嫁娶”一事的回避。


    夫人想回避那便回避好了,便是夫人骂他、打他,也不影响他想要拥抱、亲吻……甚至是占有夫人。


    他对夫人的渴求好似没有止境,总那么浓烈,夸张到他想要将夫人彻底、完全地吞进去。


    天色愈发暗沉,帝寝床帐上的流苏坠微微晃动,光影交错的间隙,皇帝的大掌拢着温渺那鸦羽一般的黑色长发,极其有耐心地用象牙梳梳过,精细到了每一根发丝的程度。


    有时候温渺觉得乾元帝好像对她有一种过于强烈的照顾欲,包括但不限于她的衣食住行,尤其像是现在。


    她最初还有些僵着,但见皇帝再无旁的举动,便也逐渐放松心神,手臂略搭在曲起的膝上,目光忪怔,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帝王寝宫之内的陈设、摆件上。


    很精致。


    也很符合她的一部分审美和偏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座寝宫莫名熟悉,可温渺又很确定,这是她第一次来。


    “夫人在想什么?”


    后方的皇帝又挽起一把长发,揉在指腹间把玩。


    温渺道:“……我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


    象牙梳顿了一瞬,力道依旧轻缓适中。


    皇帝似是开玩笑般,声色低沉,“或许夫人曾来过这里?”


    温渺眼眸微眯,“今日才是我第二次进宫。”


    至于第一次,便是玉兰花宴,但那次她与皇帝的见面仅限于偏殿的花园,并不曾深入至寝宫内。


    乾元帝但笑不语。


    这张龙床,早在上个寒冬便已经彻彻底底沾染了夫人身上的暖香,只是夫人尚不知晓罢了。


    好在这一晚,夫人的香气可以继续落于龙床之上了。


    ……


    从大楚开国皇帝到现在,乾元帝可谓是历代帝王中,手里皇权最为集中的一位。


    偌大的皇宫完全存在于乾元帝的控制之下,由张继统领的近卫军是第一道铜墙铁壁,大太监徐胜手下的内侍是第二道,而活动在宫廷暗处、仅听命皇帝的承影卫则是第三道。


    整个大楚帝京内,只要乾元帝不想,那么宫中的任何消息、物件都无法流到宫外。


    因此“侍疾”的借口下,无人可知来自谢府的貌美孀妇被皇帝光明正大地安顿于帝王寝宫,更是无法知晓大楚的皇帝,早已经跪倒在了温夫人的石榴裙之下。


    帝王的寝宫内,那张明黄色的龙床自温夫人到来后换了主人,柔软的床帐、舒适的被衾、盘曲的龙纹……


    而其原来的主人却暂时睡于屏风外的软榻上,似是倒反天罡了。


    从前那些代表权利、地位,向来不可被冒犯、染指的颜色和纹路,在温渺面前均是可以被随意使用、碰触,甚至无需在意的。


    皇宫中一切对温渺来说几乎都是自由的,只除了那荒草横生的冷宫禁地,而温渺自己也没什么想要探寻禁忌的旺盛好奇心,自然不会打听靠近。


    当然,这种安适与自由,也是温渺在皇帝有几分强迫性质的“教导”下,被迫学习、接受的结果。


    在这里,天家的权势完全变成了乾元帝讨好温渺的工具,还是皇帝上赶着送、温渺不适应地推的工具。


    骨子深处,温渺对皇权总有种本能的排斥与畏惧,这似乎是她内心最源头的想法,是一种危险或警示,因此才令她总是想要远离。


    可这份想规避危险的心情却耐不过帝王的分享——那如同献出一般的赠予,一步一步蚕食着温渺的警惕和底线,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何止坐过御椅、龙床,她连皇帝的腿都坐过!金灿灿的龙袍都穿过!


    帝王寝宫的殿顶极高,冰盆又摆得多,日落前后不免生出轻微凉意,于是那件龙袍前一日还会披在温渺的肩头,等第二日早朝时,便带着夫人的暖香,陪同乾元帝一起上朝。


    用乾元帝的话来说,就好似夫人同他一起上朝——当然,他也是想这样做的,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而夫人也断然不会接受。


    不过好在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来一一实现心中的打算……


    等下朝后,皇帝会立马回来,不多耽误一刻。


    他大多数时间都同温渺待在一处,缠人得紧,用膳、看书、散步、休憩……


    偶尔需在御书房召见臣子议事,乾元帝也想夫人陪同,甚至还提前立好了屏风——倒不是怕夫人被臣子撞见,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晓他是属于夫人的、他是有夫人陪同办公的皇帝——而是怕夫人羞怯,事后又恼了他、不搭理他。


    夫人温柔心软,实则是好哄的,可乾元帝又舍不得真的气到夫人,便事事小心,已然沉浸到了某种难言的乐趣之中。


    至于御书房议事的陪同,虽有乾元帝提前做准备,但最后还是被温渺拒绝了。


    对此帝王心中失落许久,好在终于哄着、央着,求到了夫人在无人时,陪他在文渊殿内批改奏折的待遇。


    这般痴缠,便是温渺都倍觉得心惊,忍不住问乾元帝在她尚未出现之前,他又是如何过的,总不能也事事都叫人陪同吧?


    眼下,正在文渊殿内批复奏折的帝王抬头,隔着虚晃的烛光,他望向坐于美人榻上,手执书卷的夫人,放下毛笔,抬脚走了过去。


    皇帝:“夫人是在好奇朕吗?”


    温渺不自然地拿起书卷,遮掩神情,“只是随便问问,若陛下不想说便当我不曾提……”


    话没说完,温渺便手握书卷,被乾元帝一把抱在了怀里。


    轻巧的惊呼被温渺压在嗓子眼里,微红的面上则是一种被迫习惯的无奈。


    皇帝对她总有种堪称饥//渴的碰触欲,病态又夸张,无法遏制分毫,最初温渺还羞恼着推拒,可她的身体却好似背离大脑,先一步习惯了帝王的接近。


    “遇见夫人之前,朕过得日子很无趣,上朝下朝、处理政务,赏有功者、惩有过者,尝试做明君、创盛世,毫无趣味可言。”


    很长一段时间里,乾元帝将温渺当作是自己的锚点,他从冷宫皇子一路登上帝位,实在疲累、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便翻出那副神女的画卷瞧一瞧,待汲取够力量后,再将其藏于柜中,仅为他一个人的秘密。


    只不过自去岁寒冬夫人出现后,乾元帝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再看那副画卷了。


    他缓缓道:“遇见夫人,是朕此生之大幸。”


    温渺想,今上大抵是很会说情话的那种男人。


    乾元帝重新落座书桌前,正好叫夫人侧身坐在他大腿上,他抱着怀中丰腴柔软的妇人,深邃微挑的眼底尽显愉悦,诉说自己时的语气却平淡无波,甚至过于简洁。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是有什么可说的——


    艰难、狼狈、潦倒,如野狗一般活着,实在难看。他用小半辈子的时间才走到这一步,才能以一个比较完好的形象出现在夫人面前,他可舍不得破坏。


    在夫人眼里,他不愿露出任何过往的丑态。


    乾元帝手臂微动,将怀中的妇人抱得更紧了。


    温渺足上不着绣鞋,只穿了一层薄薄的罗袜,悬空而下足尖踩不到地,难以着力,便只能靠在皇帝怀里。


    软玉温香在怀,胜过人间无数。


    乾元帝一手护着温渺的腰腹,一手提起毛笔,游刃有余道:“朕手上不便,怕是要劳烦夫人为朕翻开奏折了。”


    温渺呼吸轻轻,“陛下可以把我放下来。”


    嘴上这般说着,可她还是垂着眸,抬手为帝王翻开桌上的奏折。


    “不成,”皇帝正色,“怀中没了夫人,朕也无心政务。”


    他与夫人这样,应当也算是举案齐眉了。


    温渺:“无心政务……陛下不是要做明君吗?”


    “明君或暴君,于朕而言并无差别,朕不负黎民,只是为此间盛世,能叫夫人心中有几分欢喜。”


    也希望夫人来到这个世界时,能享有一片太平。


    温渺一愣,“……什么意思?”


    皇帝垂眸,眼下蒙上了一层阴翳,他问:“夫人喜欢这里吗?喜欢大楚吗?”


    温渺顿了顿,她想说喜欢的。


    她喜欢谢府、喜欢外祖和梦君,喜欢拾翠、挽碧,喜欢李青,可她的喜欢似乎只落于人,若问她是否喜欢大楚,温渺却无法回答。


    大楚确实繁盛,也确实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帝王励精图治,按理说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极好的时代了,可温渺依旧无法真心实意地谈及“喜欢”二字。


    这是她潜意识的答案。


    静默中笼罩在乾元帝眼下的冷翳扩大几分,他落笔在折子上批复“朕已阅”字样的同时,语气毫无变化,“朕知道了。”


    片刻,他又问:“若无谢家羁绊,仅此江山与朕,夫人可愿驻足停留?”


    没有亲情,只有大楚与皇帝。


    坐于帝王怀中的美妇足尖微晃,隔着罗袜蹭过乾元帝的鞋面,带来一阵轻微的酥麻,又被她小心收起,随即轻轻摇头,道了一句“不愿”。


    咔嚓。


    竹制的紫豪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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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取悦 以肉为饵,以鞭训之


    文渊殿内冷寂一片, 针落可闻。


    那根断笔被乾元帝抬手放至一边,在触及桌面时发出很轻的一道“嗒”声。


    而温渺的心也重重一跳。


    她本可以撒谎的,她知道皇帝想听什么答案,可在那句虚假的答案即将脱口而出前, 温渺忽然想试探一下帝王的底线。


    放在从前, 她是不敢的。


    可如今, 皇帝桩桩件件的行为, 却让温渺多了胆量。


    她想要知道, 这件属于她的,名为“帝王宠爱”的武器,到底能有几分威力。


    手掌依旧揽在温渺腰腹间的帝王低声开口:“夫人都不愿意骗一骗朕吗?”


    她道:“骗了也变不成真的。”


    温渺望向不远处立在殿中的熏香炉,金灿灿的, 被烛火照得反射出几缕暖光, 朦朦胧胧能瞧见一抹模糊的影子——是她和皇帝。


    乾元帝顺着温渺的视线望了过去。


    暗金的熏香炉外壁, 映着坐于他怀里中的夫人, 浓密的长发垂落,偶尔几缕调皮的发丝蹭在浅色寝衣上, 裙摆荡漾出褶皱, 一双只着罗袜的足踩不到地,却又不愿贴着他, 便只能有些小心地翘起来,像是一弯明月。


    这一刻的夫人是脆弱可欺的, 没有白日里的华服、簪花、妆容做装点,便显得更为真实,也更加贴近他梦中那位贵不可言的神女。


    他开口:“可朕倒希望夫人愿意骗一骗朕。”


    权势、地位、财富他都有,他希望夫人待他有所图,也心甘情愿被夫人利用, 至少这般还能说明他有什么是能够吸引到夫人的。


    想到这里,皇帝笑了一下。


    他的声线、胸膛轻微震颤,似是发出“沙沙”的动静,听得温渺耳道发麻,情不自禁在对方怀中动了一下。


    皇帝的呼吸骤然发沉,他滚烫的手掌贴在温渺的腹间,隔有轻薄寝衣的摩擦感清晰,足以叫温渺感知到乾元帝掌中常年习武、握笔而留下的硬茧。


    几乎只是轻轻一动,蹭过温渺的小腹,便叫她鬓发颤颤。


    “嗯……”


    温渺下意识溢出的鼻音落在了静谧的文渊殿内——很轻——轻到像是羽毛坠地,她急急抿唇,整个人瞬间僵住,意料之内地感受到那双落于腰间的手倏地收紧。


    温渺并非不曾经事的懵懂小姑娘,她的身体是成熟的,也是从前受过欲//望滋养的,现在虽是失忆、不记前尘,但有些藏于身体内部的信号,却会告诉她有关于身体变化的答案。


    殿内的气氛在此刻变成了另一般模样。


    原先坐于御椅上的帝王忽然拂开桌前的奏折,他手臂环抱怀中美妇,轻而易举将人举着坐于桌上。


    温渺的视野迅速变换,她手掌撑扶着帝王的肩头,夏日轻柔的裙摆飘飘,几乎铺满了大半张桌面。


    那紫檀龙纹御书桌宽而长,略凉的木面上铺着一层明黄色的桌旗,五爪金龙的绣纹盘踞而生,隐隐能窥见龙鳞处细致的金丝线熠熠生光,就连龙目都闪烁着威严,可却被妇人的裙纱覆盖半截,恍若有意藏于其中,尽显迷蒙。


    这般姿态之下,便成坐在书桌上的温渺俯视乾元帝了。


    温渺蜷起指尖,不着鞋履的足因为皇帝的动作而正好踩在对方的大腿上,又热又烫,自罗袜下能清晰感知到帝王腿上跳动的肌肉与脉络。


    所有的一切都偾张着无法被忽略的热度。


    “朕所拥有的一切,就没有夫人想要的吗?”


    坐在椅子上的帝王身体前倾,仰望着温渺,他几乎整个俯到了夫人的腿面。


    不论失忆与否,温渺想自己的性情应当是不会差距太大的,她没有很强的野心,一向也知足常乐,于她而言能和家人在一起,交一两个好友,生活富足安乐,便足够了。


    可以说乾元帝是她接受自己身份后最大的变数。


    于是,温渺轻声回答:“可我拥有的已经足够了。”


    皇帝低头,吻了吻夫人的膝。


    他面对夫人时做了坏人,但似乎坏得并不够彻底——


    他本可以让夫人失忆苏醒后身陷泥泞,本可以让夫人无亲无故,他甚至能够让夫人体验一番更恶劣、更可怕的境地,然后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


    可在初知夫人可能失忆的那天,他根本想不到这些恶事,反而彻夜翻找承影卫从各地送来的密函,好能找到一个适合的、足以安顿夫人的完美家庭。


    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所以夫人说自己拥有的已经足够了。


    乾元帝有些高兴,他觉得夫人很可爱,那么好满足,也那么善良,可偏偏遇上了贪得无厌的他。


    “但夫人也拒绝不了朕。”


    皇帝笑了笑,大掌摸索着温渺的脚踝,声音沙哑平和,可字字句句却令温渺睁大了眼睛——


    “夫人,再任性、再大胆一点吧。”


    “便是骑在朕头上都可以。”


    “朕知夫人想试探朕、想看朕的底线,可单单只是这样,是试不出来的。”


    这一刻,乾元帝依旧仰视着温渺,眸光深邃温和,可温渺却心中生出几分悚然——那双眼睛似乎可以透过她看穿全部的一切,她在这位九五之尊面前根本无处隐藏,均被瞧了个干干净净。


    那种被戳破小心思的不安感,从温渺的四肢百骸开始攀升。


    她身形轻颤,咬着下唇,因着羞耻与惊惧作祟,不免面上酡红稍退,反而是眸中染了一层雾蒙蒙的生理性水汽。


    她如何能玩得过一位帝王?


    皇帝望着桌上美妇可怜又招人的模样心中发软。


    他很喜欢仰视夫人,这样他能看清夫人面上的全部情态变化,看到那颤动的睫毛、柔软的眼瞳,也能看清被咬得发红的唇瓣。


    这般惹人怜爱,叫乾元帝无奈地握住温渺的小腿,低声道:“夫人,怎么连恃宠而骄都需要朕教?”


    这一次,皇帝不曾发问,而是直接起身,一手护着温渺的后腰,另一手握着对方的小腿,吻上了那张被夫人咬得艳红可怜的唇。


    最初只是很轻的碰触。


    是唇与唇之间的摩擦。


    被这一举动惊到的温渺反应不及,怔愣在原地,眼睫湿漉一片,直到对方的唇又偏着蹭了蹭她的鬓角,这才后知后觉乾元帝刚刚做了什么。


    桌上妇人唇间想要发出的声音,却因乾元帝吻过她耳垂的动作,连带着将轻吟一起咽了回去。


    温渺才觉自己的耳垂竟这般敏感。


    乾元帝则将这一反应记在心中。


    夫人的身体,情//动了。


    吻过怀中美妇肌理的间隙中,乾元帝哑着声,“夫人可知如何驯兽?”


    温渺浑身颤抖,面上潮红,就连轻薄衣衫下那雪腻的皮肤上都泛滥有妃色。


    而站在她腿//间的皇帝则慢条斯理,恍若教书的先生一般,“传闻至北之地存在着一种古老的部族,他们被称作‘北鄂氏’,生活在山野洞穴之中,靠捕猎驯兽为生。”


    温渺对乾元帝口中所讲的内容不陌生。


    《博物志·北方志》中便有记载:“北地有人焉,名曰北鄂氏,生荒野,擅猎,擅驯兽,以肉为饵,以鞭训之,奖罚分明,兽从也。”


    皇帝的声音很哑,却也很慢,一字一顿,似是将《博物志》里的内容掰开了给怀中被他捉住的“神女”讲,一边讲,他还一边很轻地吻着温渺的鬓发、耳垂、脸侧,得寸进尺。


    “驯兽需得有奖励,才能叫野兽顺从听话。”


    “夫人待朕,也可如此。”


    温渺喉间溢出一道轻喘,手指攥紧了柔软的群面,她想要合拢双腿,却无济于事,只战栗更甚,脑中迷蒙飘过几句话——


    “以肉为饵,以鞭训之。”


    而今她便成了帝王叼在口中,视若珍馐的肉。


    御书桌上明黄色的桌旗已经彻底被女子的裙摆覆盖,而那条盘踞中央、乌曈威严的龙,也钻入成片柔软的罗纱中,朦朦胧胧一片,依稀间只见其衔着花瓣,向罗裙的主人俯首称臣。


    他想要取悦她,现在也正在做。


    温渺小腿发颤,细汗淋漓,胸脯起伏不定,她因羞耻与身体反应而泪眼朦胧,五指只能紧紧蜷缩在一起,甚至抓乱了帝王束起的黑发。


    力道不轻,但也没多重,甚至颤着抖着,窸窸窣窣。


    文渊殿内的屏风横向而设,为殿宇的主人搭建出了一片完全私人的空间。


    那屏风上山川大河的绣纹被烛火晃得影影绰绰,好似赋予了生命力一般缓缓流动,根本无法窥见另一边的光景,仅偶尔会响起很轻的水声。


    许久之后,铜铸的凤鸟烛台上光源跳动。


    皇帝重新坐于御椅之上,他面色如常,只鬓发微乱,唇上沾染几分轻薄水色,怀中正抱着止不住轻颤的温渺,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后颈脊背做安抚。


    温渺眼尾还坠泪,欲落不落,瞧得乾元帝瞳光暗沉,险些遏制不住那头住在他心里的野兽。


    乾元帝如学生请教问题一般,低声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温渺羞愤到面颊上的酡红怎么都退不下去,眼含嗔怒之意瞪向皇帝,因着浑身无劲、腿//心发麻,那瞪视并不吓人,反倒多了些旁的风情。


    他只恨不得温渺现在就应了他,允他成为能够光明正大站在温渺身侧,堂堂正正担有“夫君”的身份。


    见夫人生恼,皇帝立马小心哄着。


    “夫人莫气,朕只是想让夫人舒服。”


    “近来暑气较盛,朕知你晚间辗转难眠,殿中冰盆放多却又怕你之后月事腹痛。”


    “朕曾问过太医,适当纾解有助于女子安眠……”


    后面的话乾元帝没能说出口,因为温渺忍无可忍地抬手,打了一下帝王的下颌。


    或者也不能将其称之为是“打”,毕竟温渺此刻本就没甚力气,落在帝王侧脸也不过轻飘飘一片,巴掌音都没想起,倒先被乾元帝握着手,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


    一想到那鼻梁曾在什么地方待过,温渺便瞬间红了脸,连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不知道是惊颤后怕,还是食髓知味。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乾元帝这般恶劣又混蛋的人啊!


    她努力放缓呼吸,一向温柔的唇边罕见地挂上了几分讽笑:“那我还得感谢陛下了?”


    “夫人客气,是朕应该的。”


    面对温渺时,乾元帝大抵就是这天底下最没皮没脸的人了,甚至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皇帝的手掌还揉着温渺尚有些痉挛的小腹,慢声道:“朕已经取了谢礼,是该朕谢过夫人才对。”


    乍一听“谢礼”两字温渺还顿了一下,直到小半刻后,她骤然回神,“你……”


    “夫人喝茶,润润嗓子。”


    乾元帝主动将温茶递来,抵着温渺红润欲滴的唇。


    温渺本就被先前情//动而刺激得肌理发烫,再加上一直被皇帝这般体热壮硕的人抱在怀里,连自己都被蒸得喉咙发干,眼见茶水都递到了嘴边,她也不欲与乾元帝继续争论,“我自己来。”


    “朕伺候夫人吧。”


    乾元帝虎口卡着温渺的手肘轻轻按了按,“你本就体弱,去了这一遭还有些抖,需得继续精细调养。”


    夫人浑身上下处处柔软娇嫩,他碰着都小心翼翼,若身体不曾养好,日后大婚,他也怕对方遭罪,不如未雨绸缪。


    只要温渺康健,他才能安心。


    见好话坏话都被乾元帝说了,温渺虽不习惯对方这般亲力亲为的行径,但也只能红着脸勉强接受,就是希望皇帝能闭上嘴,别再说什么去不去、抖不抖的事情了!


    待喝完小半杯茶水后,温渺又被乾元帝抱着放在了先前她依靠着的那张美人榻上。


    温渺不知道从前文渊殿是什么样子的,她只知道当自己第一日被皇帝领着走进来时,便觉此处与帝王寝宫一般处处舒心,殿宇内的摆件、颜色的搭配,甚至是插在玉瓶中的花,无一不是她喜欢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身处谢府沁园一般,竟是能从这深宫中感到几丝亲近。


    坐在榻上的美妇不自觉问出了声。


    殿内乾元帝低低笑了一声,“大抵是因朕与夫人投缘。”


    温渺没忍住又瞪了皇帝一眼。


    分明初见时,她还觉得对方成熟稳重,似是运筹帷幄、深不可测的君子,可眼下她只觉对方就像个没皮没脸的土匪。


    皇帝唇角弯着,被夫人瞪了也不恼,反而甘之如饴。


    至于夫人先前问他的问题……


    他曾在梦里看了那么多年,几千个日日夜夜,他怕是比温渺自己都更了解对方——他知道温渺不安时的小动作,知道温渺的口味偏向,知道温渺喜欢什么植物、喜欢什么颜色,甚至一度记着对方从前的月事时间……


    大大小小的细节全然刻划在乾元帝的脑海深处,在那数十年他对梦中神女的追逐、渴求,甚至是求而不得的魔怔中深入骨血,成了他的一部分,成了他思考、行为的本能。


    因此,不论是帝王寝宫、文渊殿,还是远在皇宫之外的谢府沁园,每一个温渺曾安住,且觉舒心的环境,均有乾元帝处处叮嘱、寸寸看顾的细致。


    而眼下,自觉得了“谢礼”的恶兽伏低做小,驯服而顺从,在温渺面前贯彻了所谓“驯兽”的论调。


    “朕为夫人捏肩、捶腿。”


    身姿腴润、体态慵懒的美妇趴在榻上,被迫接受帝王的示好服务。


    身子上的情//动过后,温渺确实如乾元帝所说,感受到了明显的困倦与慵懒,就连夏日的那股燥热也消退许多,即便如此,她心中依旧有些忐忑,时不时小心听着后方帝王的动态,生怕对方再黏腻痴缠地靠近。


    ——先前坐在御书桌上时,温渺曾意外瞥见帝王衣袍下的阴影,那一眼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只觉乾元帝怎的哪里都那般强壮慑人。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幽暗,温渺终是没撑过困意,垂了眼皮沉沉睡去。


    待她呼吸渐沉后,乾元帝停了手上的动作,他侧坐在榻上,目光深深望着温渺。


    已经熟睡的温渺面上还染着红,身后长发蜿蜒,侧枕着手臂,未曾完全干的眼睫还一缕一缕被泪黏着,招人至极。


    皇帝看了一会儿,小心抬起手臂,将人重新从美人榻上抱了起来。


    这具有着玲珑起伏的丰腴躯干早在去岁寒冬,便已经熟悉了帝王的怀抱,那是数个晚间温渺发着高热、呓语不醒时安抚照顾她的臂膀,因此当她感知到帝王的体温和气息,便无意识贴了过去,自发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因着身体倾斜,藏于温渺领口的那把玉钥匙滑出半截,正巧落于雪白的肌理之间,看得皇帝眼热,只低头吻了吻夫人的锁骨。


    乾元帝用薄衾小心护着怀里的人,走出文渊殿,将温渺抱到了帝寝内。


    直到安顿对方好生睡下,他才起身离去,又于文渊殿内召见了方太医。


    “微臣参见陛下。”


    乾元帝撑着额头,示意对方起来,徐胜则从方太医手中接过脉案,将其交于圣上。


    一时间殿中静谧针落可闻,乾元帝则认真翻看脉案,细到了极致。


    许久之后,皇帝问:“可能知晓夫人最快何时恢复记忆?”


    方太医低垂着脑袋道:“若无其他刺激之物,快则三月慢则一两年都是有可能的。”


    人的大脑精妙无比,便是他医术高超,也无法给出皇帝一个确定的答案,只能尽可能地规划范围。


    脉案被皇帝置于桌上,他挥退徐胜和方太医,在殿内静坐许久,恍若石像。


    似是等待砍刀落下的罪人。


    大楚的皇帝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往昔的人,但此刻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梦到温渺——或者说是梦中神女的情景——


    风格奇特的建筑,身穿异服的人群,摆满整个厅堂的花,以及倒映出色彩光源的窗户。


    最初乾元帝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直到他从未听过的乐声响起,偏头之际,便在猩红色长毯的尽头看到了一席洁白长裙、头佩轻纱的温渺。


    那样的衣裙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那样的温渺也是他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


    他本欢欣于许久未见的神女又入自己的梦中,却在片刻之后目眦尽裂——对方并不是来寻他的,而是要在他梦中嫁人的。


    嫁给一个完全同他风格迥异、文气十足的男人,而他甚至是这场婚宴的宾客之一。


    当晚乾元帝惊醒后满目阴鸷,他心中的嫉妒几乎烧成熊熊烈火,只恨不得重回梦里,让神女的丈夫永远消失,可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升起,乾元帝却又惊又怕——他怕温渺会伤心,怕温渺会因此永远都不会再来他的梦中。


    爱深则惧,倒也叫乾元帝尝过一回什么叫妒夫了。


    只是那时候的皇帝怎么都不曾料到,此梦之后他又与神女失了联系,直到同年冬至,皇家围猎,乾元帝竟又一次看到了夫人。


    ——身着一席白纱裙,面色苍白,昏迷于南苑猎场深处的夫人。


    他将温渺带回皇宫,藏于帝寝之内;他事事亲力亲为,照顾高热不退、梦中呓语的夫人;他在夫人颤抖痉挛的时候将人抱在怀里哄,他在夫人昏沉流泪时一点一点安抚……


    病中的温渺曾哭湿了他衣衫的前襟,无意识说自己好似从未得到过偏爱。


    那时候乾元帝想,他看不得夫人哭。


    温渺未曾拥有的偏爱,他可以给她——给她超越这世间一切的偏爱。


    正好那时候,方太医诊断说,帝王梦中的神女失忆了。


    于是后来的时间里,除早朝外,乾元帝一直陪着温渺,度过了整个冬日,甚至他一度想要将错就错,在对方失忆之时假装对方的夫君,好彻彻底底拥有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神女。


    他本可以这么做的。


    但当乾元帝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为温渺找好了新的“家人”,为其安排好了一切的去处……他把自己全部的耐心与偏爱,都分给了温渺,只想她不要再委屈垂泪了。


    ——只除了在他的榻上。


    簌簌。


    夏日晚间的风稍微扬起,吹动文渊殿内的帘幔。


    乾元帝迟迟回神,脑中似是还藏匿着温渺失忆后,被他抹除的秘密。


    他将脉案放于书柜深处,低头批完了剩下的奏折,这才起身,缓步走向寝宫之内。


    室内温度正好,晚间纾解过一回确实有助于榻上之人的安眠。


    乾元帝又在床边静坐片刻,为温渺掖了下薄衾,又用指背蹭了蹭对方鬓角的碎发,于夜深人静之时无声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睫。


    异常克制,却也珍之、重之。


    随后帝王起身,于外间褪去龙袍、梳洗收拾,最终躺在了与龙床仅有一道屏风之隔的小榻上。


    分明身高腿长、肩宽窄腰,却偏要挤在这张小榻上,连腿都伸不支,可榻上的帝王却甘之如饴,只觉得能与夫人同处一室,便是极好的。


    殿外夜色深深,大太监徐胜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守夜;殿内的龙床之上,温渺却缓缓睁眼,隔着屏风看了一眼因小榻对比,而显得格外憋屈的帝王。


    她眼睫颤了颤,重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温渺醒来的时候乾元帝已经下了早朝,正在御书房内同臣子议事,也就是温渺刚刚披着长发做在桌前,准备用早膳时,皇帝也匆匆而来,挨着温渺坐下。


    乾元帝望了一眼温渺,“夫人今日气色甚好。”


    温渺总觉得皇帝话里意有所指,她不想理人,只慢条斯理喝着面前的药膳。


    宫中食材精贵,御厨手艺也好,可这药膳连喝几天,便是再美味也叫人没了最初的喜欢。


    温渺倒也想挑挑食,偏偏皇帝盯她盯得紧,脾气、巴掌都能随便往乾元帝身上甩,他也耐着性子受着、挨着,可有关于温渺身体上的问题却从不让步。


    甚至皇帝还曾说过,若是夫人不吃,那他便抱着夫人,一勺一勺喂夫人吃药膳。


    说这话的时候乾元帝是笑着的,温渺不难怀疑,对方是真的期待喂她。


    此刻,见温渺进食缓慢,乾元帝忽然问:“夫人近来可是在宫中待腻了?”


    温渺一顿,不答反问:“太妃娘娘‘病愈’了?”


    皇帝:“夫人若是待腻了,荣太妃随时可以‘病愈’。”


    生病与否,均是他说了算。


    温渺抬眼看向乾元帝,他的长相可以称之为是出色,五官深邃、面容俊美,因而立之年更显冷峻沉稳,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似是事事游刃有余、尽在掌控,同时也危险难测。


    但也是这样一个难以被揣摩的男人,却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极尽痴缠,堂堂帝王却甘愿睡在外间的小榻上,甚至心甘情愿俯身低头,自己忍着来取悦她。


    就这么喜欢的么……


    皇帝:“夫人怎么这样看着朕?”


    温渺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看了帝王许久,她咽下最后一口药膳,忽问:“就这么喜欢吗?”


    乾元帝一愣,很快回神,“远比夫人以为得更喜欢。”


    喜欢到恨不得捧着、含着,吞入腹中,好永远能与夫人纠缠在一起。


    温渺呼吸有些乱,她不大自在地收回目光,似是被皇帝的视线给烫了一下。


    乾元帝看到了妇人耳廓上的薄红,他唇角微微扬起,道:“夫人,随朕一起去行宫避暑吧。”


    太华行宫内有天然暖泉,祛暑解病,正适合夫人——


    作者有话说:皇帝:夫人,朕手把手教你怎么驯朕(主动戴上项圈)(把链子递上去)


    温渺:(惊)这、这么夸张的吗?


    感谢支持!


    第24章 避暑 画中人


    乾元十一年, 六月中。


    宫中炎热,殿外蝉鸣一日燥过一日,恰逢荣太妃病愈,圣上特颁诏曰:择吉日, 启驾太华行宫避暑。


    钦天监选六月十六为移驾吉日, 同时上奏帝王说又见鸾凤吉兆悬空而现, 淑气大盛, 一路北行, 向太华行宫而去。


    圣上沉吟片刻,下令道此行避暑,随行官员可带家中女眷。


    此话一出,朝中臣子再次为之心意浮动, 只觉今上终于妥协预备广开后宫, 不少朝臣已经开始细数家中可有适龄的姑娘, 能否乘上此次东风入宫为妃为嫔, 甚至是争一争那后位。


    乾元帝对臣子私底下里的谋划也算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打算制止——


    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娶夫人入宫为后的行迹已经有了九分强迫, 那么旁的事宜他万不会再叫夫人受半分委屈。


    该有的殊荣夫人一个都不能少。


    ……


    十六日早,天子銮驾巳时处京, 一路向北。


    随行官员乘车架跟在其后,一路队伍浩浩荡荡、旌旗飘飘。


    此行中, 卫国公府的马车也在其列。


    出京之前,孟静秋先一步邀请了谢梦君与自己同坐,“怎么没见你表姑呀?”


    谢梦君嘴里嚼着点心含糊道:“宫里的嬷嬷说太妃娘娘很喜欢表姑,所以邀请表姑同乘车架,就不跟我一起了。”


    她晃着脚, 补充了一句,“太妃娘娘现在很喜欢表姑呢!”


    前几日宫里的太监还往谢府里搬来了很多东西,说是荣太妃送的,都快把库房堆满了,现在众人皆知谢公谢敬玄得圣上赏识,其外孙女温渺虽为孀妇,也因荣太妃青眼而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京中贵人,羡煞众人。


    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天家的恩宠,依旧是许多人费尽心思也得不来的。


    “太妃娘娘的车架应该很华丽、很舒服吧。”


    孟静秋有点羡慕地感慨,随即小声道:“梦君,你表姑以后还会嫁人吗?”


    今日出京前,孟寒洲私底下找了孟静秋一趟,只拜托她同谢梦君多打听一点温渺的事情,孟静秋追问原因,但孟寒洲只是摇头不说。


    孟静秋猜不透兄长的心思,在她的意识里还当孟寒洲喜欢谢梦君,所以才想多了解了解梦君的长辈,以便往后相处、讨好。


    谢梦君被问得愣神片刻。


    孟静秋立马捉住谢梦君的袖子,小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谢梦君想到了陛下。


    陛下曾问过她,喜不喜欢表姑,那时候谢梦君说很喜欢;后来陛下又问她,想不想要个新的表姑父,于是谢梦君问:“新的表姑父会对表姑好吗?”


    当时陛下怎么说的呢?


    陛下说会。


    谢梦君又问陛下新的表姑父是谁,陛下告诉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人,应当也只有陛下了,所以先前陛下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也是因为喜欢表姑、想要娶表姑吗?


    “谢梦君,回神啦!”孟静秋揪了揪谢梦君软软的脸蛋,忍不住催促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谢梦君回神,她慢吞吞道:“我还小呢,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孟静秋:“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你也该出嫁了。”


    谢梦君:“我才不想嫁人呢,待在家里多好?”


    “可女子长大了都该嫁人的!”


    ……


    两个小姑娘就“长大后应不应该嫁人”辩论起来,至于先前被她们提及的温渺,倒不是在荣太妃的车架中,而是与当今圣上共坐同一辆马车。


    御驾内里宽敞,物件也一应俱全,但温渺只坐在距离乾元帝最远的位置——


    “夫人还在恼朕吗?”


    乾元帝手中拿着一卷书册,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但他视线的主要落点却聚焦在对面妇人的身上,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那张芙蓉玉面,那片雪腻肌理,那含水的眸、艳红的唇,以及丰腴玲珑的身躯,有时候乾元帝都想知道夫人到底是如何长的,怎么就能处处都长在他心窝深处。


    他喜欢现在美艳腴润,气质成熟温柔的温渺,也喜欢梦中十多年里,从玉雪孩童长到亭亭玉立的,年少时的小神女。


    只恨他不是陪伴对方度过每一个阶段的人。


    此刻,听了皇帝的问话,温渺咬着唇,不想理会对方,只觉身侧这人怎么瞧着都可恶至极,往后万不能再心软受其迷惑!


    要说这件事,那还得追溯到去太华行宫的前一晚——


    温渺本想在去太华行宫避暑前,回谢府一趟,看看外祖、梦君,还有拾翠、挽碧那两个小姑娘,毕竟她入宫至今也有好几日了,回去瞧一瞧家里人也是应当的。


    奈何乾元帝似是对同居食髓知味,缠人得紧。


    一开始温渺还想着好好同皇帝讲道理,回去后可以等第二日乘谢府的马车随行御驾,总归她是跑不了的。


    但乾元帝却不愿,哄着、央着求温渺继续同他待在一起,温渺说不过对方,便冷了脸不予理会,直到晚间夜深,殿外天热蝉鸣,她躺在榻上难以入眠,正好被乾元帝听见了动静。


    于是厚脸皮的皇帝上了夫人的榻,握着温渺的小腿、脚踝,跪于夫人的腿//间殷切告罪。


    散开青丝,仰躺在龙床上的妇人忍不住问为什么——明明只是见一面、在谢府上住一晚的事情,这么简单,陛下缘何不答应?


    那时候,跪坐在温渺腿//间的帝王只小心吻着她的膝,哑声低低说着嫉妒。


    嫉妒?


    温渺不懂。


    堂堂大楚君主,坐拥四海、万人之上,还会嫉妒?嫉妒什么?嫉妒她的外祖和梦君吗?


    那时候,被吻得膝头发烫、发麻的温渺眼睫还沾着生理性的泪水,眼尾潮红一片,目光雾蒙蒙地望向乾元帝,连红润的唇间衔了一缕青丝都未曾注意。


    皇帝只小心抬手,将温渺唇瓣间的发丝捋至耳后,声音低哑,似是难得暴露出了几分真实情绪。


    “朕嫉妒他们能被夫人记挂在心……待避暑之后,夫人还有许多时间能同他们在一起,却也不愿将近日留给朕吗?”


    若非他惧怕夫人心情沉郁,他恨不得夫人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


    可乾元帝很清楚,夫人瞧着柔弱可欺,但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坚持,他不敢去碰那根底线,便只能装出一副贤惠大方的姿态,爱重夫人,也爱重夫人所重视的人。


    可旁人如何,又怎么能抵得过温渺的一根头发丝呢?


    许是夏日的晚上过于燥热,令人心神浮动;也或许是温渺清晰窥见了皇帝自卑的另一面,总归她没忍住,心中发软,便抬手抚了一下乾元帝的发丝,然后很轻很轻地抱住对方的脑袋作安抚。


    这个姿势对于温渺来说只是纯然的安慰——就像是从前在谢府上的时候,偶尔谢梦君过来撒娇,便会将脑袋埋至温渺的怀里,而她也会用手掌轻抚着对方的后脑勺。


    谢梦君说表姑的身上,总有一种令人闻了就很高兴的味道。


    但温渺那一刻却忘了,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危险且深深觊觎着她的成熟男性。


    寝衣之上,滚烫的鼻息正好落在了温渺柔软的腹部。


    被轻缓地抱住后脑勺的男人俯跪着,在她怀中怔愣了许久,好似在轻嗅着回味,清醒地放任自己沉沦。


    温渺的心软与包容,对乾元帝而言不亚于这世界上最烈、最醇的美酒,一口便能醉死他。


    很快,仰躺在榻上的温渺便察觉到了皇帝情绪上的变化——


    滚烫的身体,急促的鼻息,紧绷的肌肉,以及因兴奋而轻微颤抖的手掌……


    后知后觉感到危险的温渺忍不住退缩,却被乾元帝牢牢握着腰无法离开半分,被对方一下一下隔着轻薄的寝衣,吻了上去。


    缠溺至极,含糊间说着“夫人好香”、“夫人好软”云云,羞得温渺面红耳赤、头皮发麻,只想揪住对方的耳朵将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推出去。


    那晚夜里,乾元帝用鼻梁抵着温渺的小腹,哑声问夫人睡不睡得着。


    温渺羞得脸红声颤,好似浑身发痒,只嘴硬说能睡着。


    可跪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却哑声笑着,“是朕唐突,引得夫人意动,如此……也该朕向夫人赔罪。”


    赔什么罪?


    如何赔罪?


    乾元帝虽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将他满心渴求的夫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吻了个遍。


    于是果不其然,他又得了夫人颤颤巍巍的一巴掌,没甚力道,还沾染着湿漉漉的暖香碎汗,只叫他快像狗一般拱着舔上去,心中饱胀,却怎么都不觉满足。


    温渺有时真觉得俯在自己身上的皇帝,完全就是一头未开化的野兽!


    驯兽……她驯得了吗?怕是还没开始驯,就已经被自作主张拿“奖励”的野兽给吞了吧?


    “夫人在想什么呢?”


    乾元帝的声音令坐在马车中的温渺骤然从昨夜的记忆中回神,她心弦一颤,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想法。


    温渺:“没什么。”


    皇帝抚着手掌中的书脊,“这是夫人今日同朕说得第一句话。”


    温渺抿唇:“陛下不做那些事情,我也不至于如此。”


    “……朕忍不住的。”


    说着,乾元帝放下手里的书卷,用旁侧的湿帕擦了手,拿起小几上熟透的红荔枝,慢条斯理地剥着。


    待剥好后,又抬手递到温渺的唇边。


    温渺本想用手接,却被皇帝抬手略略向前,莹润剔透的果肉正好碰到了她的唇上。


    乾元帝:“朕喂夫人好吗?”


    都抵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温渺抿唇,微微张口顺了对方的意愿。


    她算是发现了,乾元帝面对她的时候,多数情况都是极好说话的,体贴、细致、脾气好,只一点——那些缠溺至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通常会体现在他对温渺的照顾上,不论温渺再如何拒绝,他总是能达成目。


    荔枝水润多汁,滋味清甜,但也不宜多食,温渺吃了四个便摇了摇头,见此乾元帝作罢,面上明显闪过可惜——他还没给人喂够呢。


    从京城到太华行宫时经小半日,也就皇帝御驾足够宽敞舒服,温渺坐在其中并不觉难受,要换作寻常人家的马车,这一路过去怕是腰腿没一个不疼的。


    郊远处的太华行宫坐落于苍翠叠嶂的山中。


    朱红色的宫墙宛若游龙蜿蜒在郁郁葱葱的半山腰,青蓝的琉璃瓦上落着日光,反射出一片流动如水波纹似的光。


    太华行宫最早可以追溯至大楚开国皇帝那一代,至今已过百余年,因其作为历代帝王的避暑行宫,几乎每隔三五年都会进行修缮,确保皇帝在其中待得舒心。


    行宫之下,则是广袤的猎场,被山林环绕,在中央转变开辟出一片极大范围的空草地,正是为了帝王、臣子们此处进行夏日围猎。


    御驾抵达太华行宫时已经到了午后,日头略微西斜,沉寂了整年的行宫内仆从匆匆而过,为随行的官员极其女眷安排住处。


    当众人还在行宫门口等待入内时,乾元帝已经先一步带着温渺,从偏门而入,行走于林间小道之上。


    林外烈日灼灼,茂密的林下则浓阴交错,泛滥着清凉。


    这段小道由粗糙且起伏不定的石块构成阶梯,一路遥遥而上,少说得走一炷香的时间,平日里这段路可以坐轿撵被抬上去,但乾元帝不欲那么多人跟着,便挥退宫人,远远留了徐胜和张继。


    石阶之上,乾元帝略前一步,袖摆垂落,牵着温渺的手。


    当然,一开始温渺是不情愿的,可她怎么都耐不过皇帝的那股磨人劲,再加上山林间的石阶确实不好走,这才任对方握着自己。


    走着走着,温渺的气息微喘,玉面上晕着一层淡红,鼻尖略浮碎汗,整个人都沾染了几分潮湿润泽的美。


    去岁那场昏昏沉沉,令她失忆的大病后,温渺的身体其实已经被调养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偶尔不可避免的头疼和受寒影响的月事,其他并无大概。


    虽是如此,她的体力还没跟上,这才走了没多久,便已经有些腿软了。


    乾元帝听到了后侧人呼吸频率上的变化,他停了步子,转身望向面红轻喘的温渺。


    “夫人的体力还是有些差。”


    他选这条道,便是想带着夫人多走走路。


    不论是现在的温渺,还是过去那个活在他梦中的神女,都是一样得体力平平。


    但前几日方太医为温渺把脉时,曾提及过这个问题,温渺不在意,可乾元帝却不能。


    乾元帝最是知晓,夫人本是不爱动弹的性子,便也养得这一身玉做的软肉天生娇贵,轻轻一握就能留下印子,稍微行动得猛了就呼吸失序,坚持不了多久。


    皇帝又道:“朕来背夫人吧。”


    温渺抿唇,她也发觉自己体力有些跟不上,但瞧着乾元帝嘴边淡淡的,好似早已经料到这一幕的笑意,心中不甘,便摇摇头,轻喘着说:“不,我还能继续。”


    这回,皇帝只说:“那夫人搭好朕的手,朕陪你一起。”


    温渺一顿,指尖还蜷在对方的手掌里,热乎乎的,她看了眼乾元帝,抿着唇,继续盯着脚下的石阶上行。


    石阶两侧主体均为山林,透过山体零星能瞧见还在太华行宫下方等待的官员、女眷,远远热闹一片,反而置身于林间的乾元帝和温渺独得一番清寂。


    又走了半截路,温渺的体力彻底告罄。


    时时刻刻听她呼吸频率的乾元帝这回没多问一嘴,便主动俯身半蹲,手中还轻轻扯了一下温渺袖上的披帛。


    ——几乎是直接将人扯着揽到自己身边的。


    “朕背夫人吧。”


    远远跟在后方的徐胜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他只觉自从主子娘娘出现后,陛下便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前的陛下是冷酷无情的铁血帝王,心中除了社稷、政务再无他事;现在的陛下则因主子娘娘化作了绕指柔,甚至说得大不敬一点,徐胜总觉得陛下有些像宫中兽园里那条獒犬……


    啪!


    徐胜忙忙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使不得,这种想法可使不得啊!


    张继瞥了徐胜一眼,满脸疑惑:“有蚊子?”


    徐胜翻了个白眼,他表示不想和这粗人说话!


    石阶前方,温渺趴在了皇帝的背上。


    今上儿时身处冷宫不受重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瘦瘦小小,瞧着比同龄人小很多,也是后来他随军出行,每日在高强度的训练之下,这才逐渐长成现在这幅高大挺拔、宽肩窄腰的体态。


    在他的衬托下,身形在女性中算是正常腴润的温渺,倒被显得娇小许多,完全就是能被乾元帝单臂抱起来的轻巧。


    温渺的手搭在皇帝的肩头,只觉被对方用手掌扶着的大腿烫得惊人,明明背着她这样一个“重物”,但迈开脚的乾元帝非但不喘,还有一种健步如飞的自如。


    ……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半山腰上的太华行宫内,早已经被提前得了嘱托的宫人搭理好了全部,其内竹林一丛一丛聚着,高顶的殿宇周边不设木门,而是用轻纱做遮蔽,满目柔白,自有山间的凉风穿堂而过,带着草木花香,沁人心脾。


    这一次避暑之行,乾元帝不曾再同温渺挤一间殿宇,但两人所住依旧相邻,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至于荣太妃,则被皇帝安排到了最远的那一处,但外传依旧是温渺得宠,与荣太妃同住。


    因着温渺在此,不多时拾翠、挽碧也得了特召,上山来伺候她们的主子。


    帝王避暑,官员随行,乾元帝还有正事要处理,温渺便先去殿内换了衣裳。


    山中虽凉,但之前走石阶还是叫温渺出了不少汗,她简单在屏风后用湿巾帕清洁了一下自己,依旧觉得肌理黏腻,似是浮着一层绒绒的热意。


    正巧拾翠开口:“这殿后面有做暖泉,不若夫人泡泡?”


    温渺也觉身上难受,走过半截石阶的小腿酸软发困,便点头应了声。


    后侧的暖泉直接与殿宇相连,期间无门无窗,全用屏风做隔断,影影绰绰间还能瞧见外界的山林野花、鸟雀蝴蝶。


    温渺喜欢这里的环境,她扶着拾翠、挽碧的手小心走了下去,衣衫堆叠在旁侧,直到身体彻底浸入水中,这才发出一道清浅舒服的喟叹。


    与此同时,太华行宫山脚下的队伍中,因圣上特允,年轻的儿郎们可先行在山中骑猎,女眷入行宫外殿休息,至于随行官员则要先同帝王议事。


    谢梦君和孟静秋两人一路坐着马车,都觉得有些累,便结伴去外殿休息。


    孟寒洲则翻身上马,颇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其他同龄子弟往猎场走,时不时抬手摸向衣襟,似是藏着什么东西。


    才到林中,户部尚书之子林肃追了上来。


    他拉着身下的马,控制着力道撞向自己这位好友,才想朗声打招呼,便见孟寒洲有些慌张地想要抓住什么。


    “诶——”


    林肃笑了一声,借着马匹靠前,倒是比孟寒洲更先一步抓到了对方的物件。


    那是个卷起来的画卷,上边用于固定的绳结松了,被林肃提起来时,画卷自然垂落,正好露出了藏在内里的画幅。


    “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


    话没说完,林肃盯着那卷画愣了足足几息。


    孟寒洲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其抢过,只匆匆将其卷好又塞到了怀里,却是全然红了耳廓。


    林肃不自觉地抬手揉了一下鼻腔,低声道:“孟寒洲,你那画上……画的是谁?”


    孟寒洲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没谁。”


    “没谁你能画得那么精细?难不成是你心慕的小娘子?”


    整个京中通孟寒洲关系近的谁人不知,这位世子瞧着是个舞刀弄枪的,实则却是画人的好手,师承萧为萧公,一手工笔仕女图画得惟妙惟肖,那可是被名家夸过的画技!


    林肃眯了眯眼睛,脑海里回忆着画中人成熟又媚态的模样,却没能与京中贵女对上号。


    “我观那画中人年岁好像略大一点……孟寒洲,你该不会喜欢上有夫之妇了吧!”


    “莫要胡说!”


    孟寒洲声音微厉,他小心看了一眼四周,见其余人都在远方,不晓得他们这边的动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管住你的嘴,别污了夫人的名声!”


    “夫人?”林肃挑眉,“这么说你这心慕之人真的已经嫁……”


    “她夫君早就死了!”


    林肃眨眨眼,骑马靠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实在不行兄弟帮你出出主意?”


    孟寒洲犹豫片刻,这事一直压在他心头,也实在憋得难受,见林肃确实满眼关心,便张嘴一吐为快,只是模糊了夫人的身份,不曾叫林肃往谢府女眷身上猜。


    林肃一边听一边点头,“你的意思是端午那天那对这位夫人一见钟情,事后隔着纱帘找机会向人聊表心意,却在纱帘后面看到了男子衣衫上的布料?你确定?”


    孟寒洲点头——


    “我确定,事后我专门派下人去布行里打听了一下,那种花色纹路的向来只有男子才用。”


    “而且我叫人问遍整个京中的大布行,竟是找不到一家有近似布料的……所以我怀疑那人身份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他待夫人是什么意思?竟、竟在垂纱之后躲躲藏藏不敢见人,便是我向夫人诉说情谊,那人也装着缩头乌龟的样子,我看定是个没担当的软骨头!这样的家伙就算有权有势,又怎么配得上夫人?必然是他巧言令色骗夫人心善!想哄着夫人给他当外室!”


    不然夫人也不会拒绝他了!


    要孟寒洲说,他才配得上夫人!只要夫人嫁了他,便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往后他还要上战场,给夫人挣诰命!


    林肃摸了摸下巴,他心中还留有被画中妇人惊艳的情绪,虽好奇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此刻也确实想为好友出谋划策,“你那心慕之人今日可来了行宫?”


    孟寒洲点头。


    林肃:“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去一探究竟。”


    孟寒洲一愣。


    林肃:“这是个机会。按照你的分析,那软骨头身份不低,说不定也在此次避暑的行列里,他要有心,怎么可能这几日都不去见画中的那位妇人?你提前守着,一旦他现身,你不就能知晓他的身份?到时候正好在你心慕之人的面前揭穿他,何愁你没有机会?说不定那位夫人还要谢你救她出火坑呢!”


    这话一出,孟寒洲只觉自己胸腔中好似烧起了一股热意,正驱使着他去做些什么。


    光是想到夫人轻笑着冲他道谢,孟寒洲便觉得自己已经浑身发烫,口干舌燥了。


    林肃:“如何?要我陪你去吗?”


    林间风动,孟寒洲哑声道:“去,必须去!”


    他知夫人受荣太妃邀请,应当是在太华行宫的深处,是为皇家所有,可那一腔浓情泛滥起来,又怎么是理智能挡得住的?


    便是龙潭虎穴,他孟寒洲今日也要去探探!——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上新书千字榜啦,所以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23:30以后,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推推同类型预收《死去的前夫是皇帝》


    【夫人,朕与他谁让你更舒服?】


    【自我攻略/自己醋自己/他超爱的皇帝×丰腴美艳/脾气不太好的寡妇女主】


    楚清漪久居金陵,同一猎户成了亲。


    婚后猎户待她极好,事事以她为先,日子过得平安顺遂。


    楚清漪本以为会一直这样。


    谁知成亲第二年,她的夫君跌落深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丧夫三年,楚清漪被京中贵人找上门,才知自己竟是国公府遗留在外的血脉。


    她以寡妇的身份被接回京,身份尴尬,只打算远离纷争,低调度日。


    谁知一场宫宴上,楚清漪却瞧见自己那位“死”了的前夫哥身披龙袍,冕旒轻晃,正是当今圣上宸元帝。


    *


    宸元帝常做一梦,梦中女子巧笑倩兮,会吻他的唇,会在他怀里撒娇,会揪着他的耳朵骂“色胚”,还会泪眼朦胧地唤他“夫君”,求他轻些慢些。


    每每梦醒,宸元帝只觉那女子孟浪、轻薄,缘何自己念念不忘?


    直到那日宫宴,他瞧见国公府新接回来的貌美寡妇。


    与梦中咬他唇的女子一般无二。


    坐拥江山的帝王想,尝过或许就不会念念不忘了。


    *


    后来——


    昏暗的御书房内,楚清漪的手腕被缚,动弹不得。


    帝王慢条斯理地取下她的发簪,任凭青丝散落,亲吻她扬起的雪颈。


    他听着怀中美妇战栗的泣音,哑声低沉问:


    “夫人,这些地方,你那亡夫可曾吻过?”


    注意:


    ①双c,女主穿越,男主皇帝


    ②老土失忆梗,但男主他超爱


    ③女主美艳丰腴大姐姐,男主隐藏疯批小狼狗


    【感谢支持】


    第25章 牵马 如犬类一般驯服地望着她


    树绕温泉绿, 尘遮晚日红[注]。


    这口暖泉坐落于殿宇之后,两侧被嶙峋高大的山石所夹在中央,一侧面向山野,郁郁葱葱的林野枝丫交替, 轻轻一嗅便是满腔的清新之气;另一侧则是影影绰绰、并排而立的木质屏风, 一路延伸至这避暑的夏宫之内。


    偶尔有身着杏色衣衫的侍女匆匆而过, 手中捧着木盘, 放有皂角、澡豆, 亦或是盛着点心、清酒。


    太华行宫内的宫人早就得了大太监徐胜的叮嘱,她们晓得暖泉那位极好说话、风姿绰约的美妇被帝王看重,是她们这几日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的主子。


    甚至徐公公还暗地里提点她们,说是怠慢了陛下不打紧, 可若是怠慢了暖泉中的那位, 怕是要仔细自己的皮了!


    于是, 趴在暖泉边石面上的温渺才觉自己下水不过片刻, 就见几个面色微红的小宫女来来回回,一会儿送洗浴用具, 一会儿从点心小食, 再过一会儿把清酒、茶水也都端了过来,就这还小心翼翼候着, 生怕错过温渺的吩咐一般。


    太华行宫本就远离皇宫,整年才活络一次, 日常没什么主子,自然也少油水、奖赏,大多是宫中没甚关系的小侍才会被打发到这里,平素里不能下山,也只有帝王避暑, 才能在行宫内见到旁人。


    这里的宫人年岁并不大,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大一点可能不到二十,温渺自己足足比她们大一轮,见几个小宫女战战兢兢,便柔声道:


    “你们都可以去周围歇着,没关系的,若我有事再叫你们。”


    拾翠和挽碧一向知道夫人心善柔软,可也怕旁人将夫人的好当做理所应当,便主动唱了红脸,几个小宫女连连俯身,这才退了出去。


    暖泉之内没了人,冷寂许多,拾翠跪坐在石台上,“夫人需要奴婢为您洗发吗?”


    温渺摇摇头,“你和挽碧也歇着吧,这一路从京城到行宫,便是马车坐久了也难受,我自己泡着就行。”


    挽碧:“夫人……”


    “去吧。”温渺笑着,“我本就不习惯贴身伺候,你们去休息养神,我自己洗着还更自在些。”


    话说到这里,拾翠和挽碧歇了继续伺候夫人泡暖泉的心思,她们两个是最早跟在夫人身边的,自然也晓得夫人的性子——


    她们的夫人并不习惯身边有很多人伺候,尤其是沐浴、洗漱之时,除却那些复杂的衣衫、繁复的发髻,多数情况下夫人都亲力亲为,也不常使唤、麻烦旁人,对待身侧的仆从都温和得过分,别说是打骂了,便是稍微严厉些的言语都不曾有。


    按理说这般行迹,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否出生大家、被教习过后宅女眷的驭下之术,可夫人所具有的容貌、气质却又能令人打消全部的怀疑,那是顶级世家大族都难以娇养出来的模样。


    甚至拾翠、挽碧偶尔忍不住猜想,她们这位失忆的夫人或许出生于某些隐世家族?


    远住幽静竹林,日常听雨煮茶,不问俗世、不染凡尘,大抵也只有这般底蕴的家族,才能诞生出夫人这般纯粹温柔、腴润美艳的贵人,也不知道陛下怎么遇见夫人这般仙子的……


    想到这里,一同从暖泉边上退出去的拾翠、挽碧不免相互对视,只转念之间又觉有些庆幸。


    先帝在位时,大楚可没现在这般安稳,也就是今上继位后手段雷霆,加之北方蛮族被打回了老家,这才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可即便如此,这世道对女子来说还是艰难的,若没有谢府傍身,没有陛下在暗中看顾着,只夫人这般容貌、性子的人出现在盛京,怕是要被那些个权贵豢养于私宅,再无分毫自由可言。


    这般姝艳的妇人,若无相匹配的权势庇佑,便也只能任人宰割。


    祸福相依,只陛下的心思……也不见得单纯。


    拾翠、挽碧收了心思,虽嘴上答应着夫人去外间休息,实则去守在了暖泉之外,事事悉心。


    暖泉内,温渺长发散落,捧着水浇淋在自己身上。


    她枕着手臂靠于温凉的边沿位置,一身雪腻的肌肤挤在石面之上,略染薄红,最初只是眯着眼欣赏这山中美景,但趴着趴着,便染了些许困意。


    因着上午要出京来太华行宫,温渺本就起得早,一路上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睡也睡不踏实。


    此刻暖泉热气融融,不过须臾,趴在石块斜面上的妇人便浅浅睡去,只青丝蜿蜒,恍若在那白玉般的脊背上勾勒出了山河水墨。


    另一边,太华行宫的议事厅内。


    乾元帝坐于上首,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半阖,窥不清其中情绪。


    下方,臣子们挨个汇报各自的公务进展,发言后便静立旁侧,静待帝王发问。


    早些年乾元帝刚刚继位的时候,不少朝中臣子还当先帝在时的情景,并不全然配合今上,甚至还有人耍老臣的威风。


    但谁都不曾料到,隶属于今上的承影卫早在乾元帝还是太子时,便以暗桩的形式安插、渗透至大楚各地——


    上至盛京朝臣之列,下到各个地方的大小势力、庭院后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即便皇帝身处深宫,但却手眼通天,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之时,就已经于整个大楚境内编织了一张秘密蛛网。


    宫内的承影卫仅听帝王之令,担负保护之务;宫外的承影卫各自分散,为帝王明察暗访。


    这样一来,大楚上下在乾元帝眼中几乎变成了一个摆于案前的沙盘,是是非非均在帝王眼中,原先还身负“傲骨”的臣子们慌了,初时还一遍又一遍地筛查身边人,等一无所获后这才彻底老实,变脸成了一副“陛下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积极态度。


    他们敬当今圣上,但也深深地畏惧着对方。


    乾元帝继位至今,他用前八年的时间收拾“不听话”的臣子下属、调整朝中官员结构,恩威并施、宽猛并济;待第九年时,帝王之威笼罩大楚上下,尽数简在帝心、乾纲独断。


    而今,帝王掌权的第十一年,他所求的便是开创太平盛世——一个能够让夫人记忆恢复后,也愿意留在这里的世界。


    近来多受帝王关注的户部、礼部、工部尚书瞧着比去岁瘦了一圈,明显是受公务所致,但精气神并不差。


    户部尚书红光满面,显然财政、田赋多有改善;礼部尚书精神奕奕,只道鼓励私学一事进展顺利;工部尚书不仅瘦,连脸都黑了一圈,他不仅亲自下农田、观水利,在土木之用上略有小成。


    待避暑之事随行的官员一一汇报完毕后,乾元帝适时开口,或奖或惩,均在帝王一念之间。


    待此间事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结束公务的随行臣子得了闲,一个个告退离去,准备陪家中女眷在这行宫中享有夏日之清静。


    乾元帝则立马起身,免了徐胜、张继的同行,径自往夫人所在的殿宇处走。


    伺候在殿内的侍女见了圣上打算行礼,却被乾元帝回收制止,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路顺着屏风向内,属于暖泉的水汽愈发浓郁,好似视野之间蒙着一层薄雾。


    乾元帝走进去的时候,俯在暖泉边石面上的美妇还在打盹。


    夏日林间有凉风,但暖泉的温度依旧比较高,熏得小憩间的美妇面容红润,眼睫、鼻梁上缀着细碎的水珠,唇也鲜艳欲滴。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褪去外袍,半跪于暖泉边上,抬手小心挽起夫人那半干半潮的长发,将提前被泡软、捣碎的澡豆揉开至掌心,这才一缕一缕往夫人的发上抹。


    这些事情的时候,皇帝脸上的神情很温柔,眉眼似是都舒展开来,若是朝中臣子见了此刻的乾元帝,大抵会心中直呼见鬼——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连笑都是少有的!又怎么可能会露出这幅温柔小意的姿态?


    发丝上的力道便是再轻,当事人也是能感知到的。


    温渺眼睫轻颤,缓缓醒神,才初初睁眼,便觉一只微潮的大手从后方伸来,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


    “……陛下?”


    还有些睡懵的美妇茫然出声,不见平日里待帝王的防备与警惕,反而有一种柔和到好似能被揉进怀中的温软感。


    乾元帝喉头滚动,才有些失态移开视线,只道:“这般枕着,都将夫人的脸压红了。若是还想继续睡,朕为夫人托着便好。”


    温渺一顿,迷糊劲醒了,整个人因皇帝的发言而沉默片刻。


    皇帝:“夫人?”


    “……倒也不用。”


    温渺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皇帝,对方待她的纵容多到叫人难以想象,至少她是想象不出来九五之尊会跪坐在暖泉边,托着她的下巴,只是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点?


    思维发散间温渺无意识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她身后的帝王哑声轻笑,回答了温渺的问题:“——只是如此。”


    明明只是短短四个字,甚至没往日里乾元帝说的其他话那般露骨、亲昵,可温渺却莫名觉得耳廓、面颊发热,那红一路顺着脖颈流动至锁骨、胸脯,瞬间那沾染着水汽的雪腻肌理便潮红一片。


    很是漂亮。


    乾元帝小指颤了颤,他自暖泉的活水中洗净温渺的发丝,随后俯身吻了一下那截湿漉漉的发尾。


    “夫人,别让朕等太久,好吗?”


    温渺微微仰头,水润的星眸中倒映出了乾元帝隐忍克制的神情。


    不可否认,这个时候的帝王有一种魅力极度外放的俊美,那份隐忍与克制成了他身上的闪光点,加之额间微凸的青筋、略显猩红的眼底,以及明显起伏的胸膛,就差在脸上写“想要”两个大字了。


    他似乎一直在尝试把主动权递交给温渺。


    他想要温渺选择他。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温渺最初有些恍然不信,可伴随着近来与帝王相处的细节记忆,她又忽然发觉好似确实如此。


    温渺转身。


    浓密乌黑的长发自乾元帝手中滑落,又重新落于暖泉之上,雾气氤氲迷蒙,妇人那具丰腴玲珑的身躯半掩于水面之下,只模模糊糊能瞧见明月在怀,丰肌玉骨。


    跪坐在暖泉边的皇帝喉间发紧。


    分明一向是他渴求夫人的靠近与主动,可到了此刻,他却垂下眼睫,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就好似前几晚握着怀中妇人小腿、脚踝,痴缠至极的人不是他。


    温渺的脸颊比胭脂还红,她抬起湿漉漉的手臂,第一次——以主动平和的模样——轻轻用指节蹭了一下乾元帝下颌一侧凝成的水珠。


    在温渺的注视下,俯身垂头的皇帝低喘了一声。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捉住夫人那截雪白,缀着暖泉内水珠的腕子。


    但温渺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躲了过去。


    她在尝试寻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方式——比如同乾元帝相处,亦或是在这段关系中抓住足够有力的主动权。


    乾元帝一顿,不言不语,只如犬类一般驯服地望着温渺。


    虽说只是一瞬间的碰触,但温渺的心脏还砰砰直跳。


    即便她不记前尘,但她确定,在自己以往的人生经历中,应当是第一次接触今上这般高大挺拔的男子——更加坚硬、滚烫,也更有力量,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敬而远之的危险感。


    温渺有些失神。


    面对着眼前处处都偾张有热意的乾元帝,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那位早亡的先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至少肯定不是乾元帝这般侵略性十足……


    “夫人在想什么?”


    帝王沙哑的声音让温渺下意识开口,正好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想崔旭……”


    这正是温渺那位亡夫的名字,听着便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嘘——”


    温渺的话没能说出口,她被乾元帝轻轻握住了下巴,于是含在唇瓣间的未尽之言,也被帝王的指背抵着,一点一点揉着殷红的唇按了回去。


    “夫人,朕很小气的。”


    “所以别在朕的面前想他,好吗?”


    早在去岁寒冬,得知温渺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乾元帝本想彻底抹除所谓“前夫”的事情——他当然不甘心了,某种程度上,他与夫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可他又思及方太医说夫人总会有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于是某些蠢蠢欲动的危险心思被乾元帝压下,反而利用“前夫”早亡的名头,为夫人捏造了一个足够安全、完善,足够在大楚立足的新身份。


    反正大楚只有死了的“崔旭”,可没有另一个世界同夫人成婚的崔旭。


    乾元帝想,他可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坏东西,兜兜转转这么多,也不过是想着等夫人恢复记忆后,能给他几分好脸色。


    ……至少别让他直接出局。


    暖泉间水汽氤氲,在温渺唇上凝成了水珠,有些痒痒的,她下意识抿唇,却正好将帝王的手指半含在唇瓣之间。


    朦胧的水雾之间骤然一寂。


    俯身在暖泉旁的乾元帝静默片刻,却忽然俯身,吻上了温渺潮湿柔软的唇。


    泡暖泉之前,温渺唇上还有白日出京前涂抹的口脂,是漂亮艳丽的绛色,而今受水雾热蒸,又被乾元帝蹭着吻着,很快便晕开一片,散落至温渺的一侧唇角,狼狈中尽显风情。


    “夫人,呼气。”


    乾元帝扶着温渺的后颈,还轻轻一下一下蹭着对方唇,见怀中妇人眸光朦胧、艳若桃李,不免哑声低笑,声音沙沙震颤着胸膛,倒叫半身几乎都倚在对方怀里的温渺面红嗔怒。


    “放开我!”温渺偏头,躲开了皇帝滚烫的鼻息。


    乾元帝吻了一下温渺的鬓角,配合道:“遵旨,朕服侍夫人出浴。”


    这回温渺也懒得挣扎什么,她知道总归最后的结果不会变,便任由乾元帝半跪在池边为她擦拭长发,只是在准备走出暖泉前,她看了一眼皇帝,眼底略带几分羞恼和警告。


    乾元帝从善如流闭上了眼睛。


    这回,温渺才将手放在对方的掌上,小心翼翼踩着湿热的石块,彻底走了上来。


    夏日暖风徐徐,烟紫色的长巾帕披于温渺身上,乾元帝抢了挽碧的差事,为夫人挑了一件丹红鸟衔花草纹的长款大袖,内里配有天青色小衫,宛若千佛洞的壁画,内塔则是条湘妃色褶皱抹胸长裙,以及一条杏色金丝披帛。


    大楚男女老少的衣衫风格为多种元素的融合结果,因此大街小巷、宫廷宅院所能见到的衣裳种类也多。


    温渺坐于殿内梳妆的铜镜前,拾翠才想上前,又被乾元帝先一步挥退,似是在向温渺询问:“朕为夫人梳头?”


    温渺一顿,面上有些不信,“陛下还会这个?”


    她自己都梳不来那些发髻,日常在谢府沁园内时,多用缎带低低束着,图个舒服方便。


    “原先是不会的。”


    言下之意,后来他为了夫人,又去学会了。


    乾元帝的手艺自然不如拾翠那般老练娴熟,但也能挽起发丝,为温渺梳了一个相对简单、松垮些的随云髻。


    发簪、耳坠、鲜花、梳篦、玉镯……本想再挑个璎珞,可想到夫人胸脯间还躺着那枚玉钥匙,这才歇了心思,只一切用度均为最好,就这乾元帝依旧觉得委屈夫人。


    正当乾元帝还想将那珠钗、玉簪往温渺发间戴时,终于忍不下去的温渺抬手,拉住了皇帝的袖子。


    她无奈道:“陛下……”


    言语未尽,却已经被皇帝知晓。


    过于花哨,且东西也沉,坠得难受,头皮痛脖子也累,比起那些繁复华丽的发髻、头面,温渺更钟爱于低垂着用发带稍微束起。


    乾元帝悻悻住手。


    他瞧了瞧夫人的发髻,又取下几根略沉的钗,将鬓角初的碎发拢了拢,似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皇帝极为享受为夫人梳妆打扮的过程,待挽起温渺满头的鸦发后,上妆确确实实不在乾元帝的熟练范围内,他只能退后到一边,认真望着挽碧、拾翠给温渺描眉、涂口脂。


    整个过程里,乾元帝虽是一言不发,但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即便是一向手稳的拾翠、挽碧都忍不住腕子稍抖。


    就连盯着铜镜中自己的温渺,都被那灼灼的目光盯得脸侧升温,似是蒙上了一层暖色调的酡红色泽。


    温渺只得出声道:“陛下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虽是被赶了出去,但皇帝却面色柔和,他只觉得夫人待自己似乎有了几分不同,令他忍不住开始期待夫人真正同意嫁给他的那一刻的到来。


    每年御驾离京去太华行宫的安排中,避暑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夏日的骑射狩猎。


    太华行宫与帝王冬狩时所去的南苑方向相反,后者开阔以平原为主,前者则山林茂密,多有青松、林荫繁盛。


    待温渺梳洗完毕出来后,却见乾元帝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裳——并非是彰显其身份的龙袍,而是一件寻常款式的暗青色劲装,中和了帝王之威严,多了几分冷峻的江湖气,甚至腰间还挂了一把腰刀。


    温渺望着这般形象的皇帝微愣,“陛下怎么穿成了这样……”


    “今日我不是皇帝,而是夫人的贴身侍卫。”


    乾元帝换了自称,抬手从张继那里牵过一匹高大的纯白色骏马,向温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从醒来至今,温渺几乎没这样接触过马,她望着这匹马时眼中有一点好奇和茫然,无措道:“我并不会骑马……”


    “有我在,夫人一切都可放心。”


    温渺轻轻吐了一口气,才刚刚将手递给乾元帝,便被对方握着腰,一把举到了马背之上。


    湘妃色的裙面在半空中绽开成一朵盛放的牡丹,不等温渺发乎惊呼,便已经被乾元帝扶着腰臀,坐于那匹高头大马之上。


    她整个人僵硬在上面,手脚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皇帝笑着如马夫一般,半俯下身,握着温渺那双踩着绣鞋的脚踝,小心塞到了马镫上。


    “夫人不用紧张,我会拉着缰绳的。”


    乾元帝悉心为温渺整理好裙摆,又带着她的手落在马鞍前专门安置的小扶手上。


    温渺逐渐放松,她伸手摸了摸马的颈侧,低声问:“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行宫的马没有名字,不若夫人给它起一个?有了名字它就是属于夫人的,届时可把马一起带回去南苑。”


    不可否认,温渺有些心动。


    她望着纯白色大马漂亮的鬃毛,开口道:“那就……叫它玉狮子吧。”


    白马似是知道自己从此有了名字,它踢了踢蹄子,仰头发出嘶鸣,竟是偏头用脑袋蹭了一下温渺的手臂。


    太华行宫内,帝王所处的殿宇同臣子是分开的,虽有整片山相连,但多数情况下,朝臣并不会深入其中。


    待温渺在玉狮子身上适应了片刻后,乾元帝便如他先前所言,完全就是一副贴身侍卫的姿态,牵着缰绳,一路带骑着马的温渺向林间走。


    光斑细碎,晃动着落在温渺的身上,因着今日的发髻是乾元帝所梳,边角位置略显松垮,虽不似平日里那般规整,但在这林间倒也显露出一番慵懒随意的姿态。


    夏日的风轻轻浮动,温渺随云髻鬓角两侧的碎发也颤颤巍巍,拂过她的面颊,被落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林中另一侧的山坡上,和林肃结伴而来的孟寒洲正好低头,遥遥将一幕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注:东京留别诸公(一题作京还别新丰诸友)唐·孟浩然


    死掉的“前夫哥”终于拥有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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