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求上进

    姜渔成功养成了睡懒觉的好习惯。


    上午起来,做了鱼羹和山家三脆送给傅渊,等下午采买的东西回来再做点心。


    趁这时间,她顺便去藏书阁,把里面的书都拿出来晒晒。


    一天能晒的量有限,她也不想劳烦别人,和连翘两个人边搬书边说闲话。


    有几个小丫鬟路过,主动跑来帮忙,也参与到聊天当中。得益于初一那个大嘴巴,有什么新鲜事她们都第一个知道。


    原来就在姜渔嫁人前一个月,黔中道发生叛乱,幸有大将军宗政息奉命出征,数日间镇压叛乱,避免一场灾祸。


    外面皆传,宗政息用兵如神,不在英国公之下。


    姜渔颇觉好笑。


    书里的宗政息是反太子党一手捧起来的,最擅纸上谈兵,这次黔中得胜,多半是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的结果。


    别说一个宗政息,只要不计成本,姜诀去了都能打胜仗。


    还有一些零碎的消息,譬如滑州洪水泛滥,急需治理,陈王、齐王两位皇子均主动请命。


    圣上以齐王婚事将近为由,挑了傅笙前去。


    再譬如齐王是个妻管严,他和宣丞相府的三小姐青梅竹马,又有圣上赐婚,对其言听计从。前些日子在外饮酒,被宣小姐拽着耳朵拖走。


    姜渔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何时,来帮忙搬书的人变多了,听到的八卦也多了不少。


    有人问:“这些书上的字,王妃都认得么?”


    姜渔说:“大多认得。”


    众人于是一窝蜂地夸赞起来:“王妃好厉害!是不是比殿下还厉害?”


    姜渔哪里好意思,被夸得脸热。


    她在学宫的时候,就是成绩好但不用功的那一批,挨过的批评远比夸赞要多。在家里除了她娘和连翘,也没人这么夸她。


    王府的人嘴都这么甜,姜渔更不明白为什么傅渊不想见他们。


    过了会,外出采买的人回来了,姜渔便让大家都歇息,问他们想要什么酬劳。


    他们说:“不要酬劳,还想吃王妃做的点心,可以吗?”


    姜渔笑道:“这还不简单?走吧。”


    众人欢呼一声,随她去厨房。


    她要的东西都买了,先预备材料,做酥黄独和茯苓霜,给殿下送去。


    酥黄独,也就是炸芋头。将芋头蒸熟后切片,裹上捣碎的香榧、南杏仁外加酱料和面粉做的糊,放入油锅煎黄。


    这样做出来,芋头软糯,坚果酥脆,是姜渔小时候最爱的零食之一。


    但考虑到傅渊长久食素,恐怕脾胃受不了刺激,因此姜渔斟酌过后,只让人送了一碟过去。


    茯苓霜倒是无妨,姜渔多做了两碗,让蔡管家顺便分给初一和十五。


    蔡管家褶子都笑开了花。


    他端起点心和茯苓霜,一路笑着走到别鹤轩外,初一和十五立即出来迎接。


    别鹤轩是不准旁人接近的,蔡管家懂得规矩,边递出东西,边暗示地挤了挤眼睛:“这两碗是王妃特地做给你们的,可别弄错了。”


    他希望这两人念着王妃的好,能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让他晚上多去眠风院过夜。


    十五面若冰霜,不为所动。初一伸手接过,爽快道:“那替我们谢谢王妃!”


    蔡管家“诶”了声,放心离去。


    茯苓霜尚且温热,初一蹲下来,就着碗沿三口两口喝光。


    十五直瞪他。


    初一:“你不喝啊?不喝我喝了。”


    十五抿唇不语。


    初一哪管他想什么,拿过茯苓霜就喝了个光,姜渔知道他的口味,专门多加了蜂蜜,他喝完两碗还意犹未尽。


    十五见状,面露鄙夷色:“没出息。”


    初一白眼:“你跟一吃的较什么劲?爱吃不吃。”


    吵了两句嘴,把东西送给傅渊。


    这次殿下不在书房,在练功室,远远地就瞧见背影,还有他手里重逾三石的大弓。


    难得他穿了身茶白的圆领袍,而不是随意披上两件衣裳。长发也束了起来,青玉簪固定在脑后,脸侧偶然掠过几缕散发,他浑不在意。


    探囊取箭,搭弓,扣弦,几乎不曾瞄准。


    松手。


    崩然弦动,正中靶心!


    不仅中靶心,力度之大,更是让箭矢穿透草靶,砰地钉在了后面墙壁上。


    一箭不够,又接一箭,最后甚至三箭齐发,那架势像要毁了整面练功室的墙。


    初一情不自禁抖了下身子。


    多亏今日是晴天,殿下应当心情尚可,否则他们是不敢接近的。


    郎中先前说殿下身有痼疾,恐难治愈,初一不懂那些,对他来说,殿下最有病的是脑子。


    给他治治脑子吧,不然王妃可怎么办啊。


    眼前忽而闪过寒光。


    初一悚然惊醒,那锋利到能钉穿草靶的箭矢,此刻在傅渊手下,正向他眉心,不偏不倚。


    大有脱弦而出之势。


    “骂我什么?”傅渊说。


    初一快跪了。


    殿下这是从哪学的读心术?


    他赶紧将点心奉上去,嘿笑两声讨饶:“殿下说什么呢?小人在心里夸您还来不及。”


    “你瞧这点心,王妃亲手做的,色香味俱全,还热乎呢!”


    傅渊乜眸睨他,终是大发慈悲,放下长弓。


    但他才扫了眼托盘上的东西,眉头就一蹙,初一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只有一碟?”他面色不虞。


    “对啊……”


    初一反应过来,急得跺脚:“我真没偷吃!”


    这时十五也过来,道:“殿下且慢,属下先为您试毒。”


    傅渊懒得阻拦,况且他也想知道,这位王妃究竟会不会在今天下毒。


    十五拿出银针,满脸严肃地扎进去,见针无异样,他捻起一块酥黄独,径自放入口中。


    缓慢咀嚼后,他脸色一变,初一跟着紧张:“怎么样?”


    十五说:“好香啊。”


    俩人都被赶了出去。


    滚在地上,还被勒令一天之内不准说话。


    显而易见,傅渊对蠢货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


    姜渔又去湖边钓了两条鱼。


    做晚饭前,她突发奇想,做起香糖果子。


    好在成品不错,很像样子,就是太甜了些。听文雁说殿下不喜甜食,她连下午的茯苓霜都特地少放了糖,果子就没有送去。


    刚要准备晚饭,衣角忽然重了重。


    姜渔低头,小老虎正叼着她的衣角。


    明明才一日不见,小家伙却似受了什么摧残,可怜如霜打的茄子。


    姜渔晃晃手里的香糖果子,小老虎果然眼珠跟着转。


    姜渔轻笑一声,摸它脑袋:“这个掺了糖,你不能吃。”


    小老虎:“嗷呜……”


    姜渔不忍心,只好把方才钓的鱼都扔给了它,又取出鸡肉喂到它嘴边。


    它吃得欢,姜渔也不禁微笑。


    可惜殿下今晚没鱼吃了。


    不过他都吃了那么久素菜,应当不会介意这一顿。


    ……


    傅渊看着眼前满满的素菜。


    “就这些?”


    “就这些。”初一小声说,瑟瑟发抖。


    傅渊的眼睛眯起来。


    姜渔,她还是跟在学宫的时候一样。


    不求上进。


    昨晚一个夜明珠便将她打发了,今天中午还装装样子,晚上却连装都不装。


    倘若她做得好,他自然会奖赏更多,可她竟丝毫没有意识。


    傅渊满脸不痛快,他不是个会忍受不快的人,尤其在小家伙摇着尾巴,欢天喜地跑来找他炫耀时。


    胡须残留的渣滓,足以猜出它享用了什么大餐。


    “嗷嗷嗷!”


    小老虎报复地冲他咧嘴。


    傅渊森然勾唇,命令初一:“把它送回山里,让它跟着那母虎好好学学该怎么打猎。”


    “得嘞,殿下。”


    小老虎被拽住尾巴,一脸懵:“嗷呜呜?嗷呜呜——”


    看它被拖走,傅渊这才面色平缓,起身绕过桌上一色的绿菜,出门吩咐十五:“给你了,去吃光。”


    十五:“……是。”


    早知道白天不贪吃那一口了,殿下果真睚眦必报。


    他苦着脸去桌边坐下。


    傅渊则抬脚直奔眠风院。


    姜渔却不在那,而是去了建有汤池的浴堂。


    这里久未有人使用,但平日打扫得很好。昨天姜渔提了一嘴,今天傍晚文雁就来找她,告诉她随时可以沐浴。


    因此吃了晚饭,姜渔就劳烦文雁带她过去。


    夏日未至,夜里多少有些寒凉,比起净室,显然来这里沐浴更加享受。


    姜渔把香糖果子和新做的酪茶带上,步入温热汤池中,别提有多惬意。


    她闭上眼睛,背靠池壁,静享这不多得的美好时刻。


    云雾缭绕,热气蒸腾,她甚至进入冥想状态,隐约听见助眠的哒哒声,宛如某个人的脚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冥想里会有和殿下特别像的声音,还叫她的名字:“姜渔。”


    是错觉吧。


    “王,妃。”


    殿下才不会叫她王妃。


    “……”


    一只冰凉的手搭到她肩膀上。


    “!!!”


    姜渔吓得果子都掉了。


    她僵滞扭头,那张从水雾中露出的,俊美又阴郁的脸,的确不是幻想会有的。


    傅渊来了。


    “殿下?你怎么会……”


    她张目结舌。


    不是吧,不是吧?在这里圆房,那也太突然了!


    这时傅渊开口:“为何不给我?”


    姜渔挣扎:“啊……殿下想要,也不是不行。”


    傅渊垂眸,视线从她湿漉漉披在身前的墨发划过,似未停留。


    姜渔呼吸一屏。


    但见他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到白玉碟上……从中捻起一颗裹了糖的梅子。


    梅子选用五六分熟,肉厚核小,爽脆酸甜,难怪他会专门挑出这一个。但是——


    “等下。”


    傅渊含着梅子抬眸盯她,仿佛她敢说一个“不”字,今天就要淹死在水里。


    “……殿下刚刚说的是香糖果子?”


    “不然?”


    姜渔艰难道:“不然,我还以为您说的是这碗酪茶。”


    她把酪茶奉上去,脸色难以形容:“殿下您想吃,跟我说就行了,何必专门过来。”


    傅渊面无波澜,接了酪茶,喝完一口发觉味道不错,这才神色稍霁,说:“本王不喜多费口舌。”


    但能多走两步是吧?


    姜渔嘴角抽了下,认输道:“我不是故意不送给殿下,我以为您不爱吃甜食。”


    “你以为错了。”


    两句话的功夫,一碟果子、一碗酪茶,全进了傅渊肚子。姜渔叹为观止。


    他吃完便走,走出两步,忽地再度看向她。


    刚要伸手去够沐巾的姜渔瞬间缩了回去。


    “明天——”


    姜渔发誓:“明天,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傅渊冷淡颔首,随手摘了枚玉佩抛给她。


    姜渔手忙脚乱接住。


    不消细看,也能猜到玉佩质地上乘,价值不菲。


    姜渔心满意足,出卖一碟糕点,换回一件宝物,世上竟有如此划算的事?


    唯有一点不妥,她决定和文雁说清楚。


    “下次,别直接把殿下带过来了。”


    既然她是殿下信任的人,姜渔直说了。


    “其实我们还没圆房。”


    文雁惯常挂着的笑容顿住,仿佛无法置信,表情一下变得微妙。


    即使她不说话,姜渔也能从她眼里看出清晰的意味:莫非殿下不行?


    姜渔摇了摇头,沉默下,又点头。


    横竖死道友不死贫道,让殿下自己解决去吧。


    文雁瞪大眼,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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