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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再争吵 钱、奢侈品,我给不起吗……

    秦雨寺的母亲、舅舅、外公都是酒缸里泡大的醉鬼, 捧着酒瓶奉若神明,少喝一顿都要呼天抢地。唯独到了她这儿, 小酌尚可,多喝一点就上头,对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身上有一半的斯拉夫血统。

    昨晚她喝了两小杯白酒和将近一扎啤酒,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洗完澡后却突然头晕目眩,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早上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拉着窗帘的房间一片昏黑, 以后时候尚早,还想翻身继续睡。

    合眼前, 习惯性地瞥了眼手机, 这一看可不得了, 吓得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已经是8点15分了!从酒店到会场不堵车也要1个小时10分钟,而论坛9点就要开始了。

    天啊!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她将凌乱的长发拢到脑后,坐在床边翻看手机。除了沈让昨晚发来的消息外, 洛清源也给她发了十几条微信, 打了好几通电话——

    “雨寺姐, 你在哪呢?这边的饭局提前结束了,我去找你吧。”

    “现在什么情况?沈总没骂你吧?我看他走的时候脸色好吓人。”

    “你怎么不回信息啊?别吓我姐姐,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吧?”

    今天早上,也就是半小时前,她又发来一条:“你今天正常上班吗?打车还是跟沈总的车?我很担心你, 麻烦回个话。”

    啊——该死,怎么就喝多了呢!秦雨寺将屏幕熄灭又按亮,咬着嘴唇,敲敲打打, 不知道怎么说出睡过头这种话,实在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她吓了一跳,慌乱地抓起外套往身上披,不过转念一想,门对面不就住着陈柯杨嘛,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咔哒’一声,门锁被人拧开。

    她刚要调侃“你小子是不是也睡过头了”,突然发现面前的身影不太对劲——明明没有陈柯杨那么高大,却自带沉重的压迫感,像阴云突然笼罩头顶。

    她很快收敛心思,唤了一声:沈总。

    沈让声音低沉,却并不严厉:“难得秦总助也有迟到的时候,怎么?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秦雨寺垂着眼皮,以沉默作答。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等她回答,沈让就直接侧身走了进来。或许察觉到了她的不情愿,沈让笑着说道:“我的房间你可以随便进出,备用钥匙都揣了好几把,怎么换我到你这坐坐就不行了?”

    秦雨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应该去参加开幕仪式吗?怎么这个时间还在酒店?”

    沈让漫不经心地回答:“开幕仪式又不是我的主场,有其他人在就行了。”

    换做往常,秦雨寺肯定会出言劝几句,但此刻她心里正不痛快着呢,就想着:反正公司是你的,爱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她面无表情地说:“那你能回避一下吗?我得赶紧换衣服去会场了,挺着急的。”

    “你也不用去了,你是董事长助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陪在我身边。其他工作都有专人负责,不需要你面面俱到。”

    从他踏进房门起,秦雨寺就知道他肯定要搞事情,索性抱起双臂,冷眼等待下文。

    “雨寺,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沈让几步走到她面前,难得低下头,声音里满含歉意:“我正式向你道歉,昨天和前天的事,全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尊重你的意愿,没有顾及你的尊严,对不起。”

    秦雨紧蹙的眉头并没有舒展:“沈让,你已经马后炮多少次了?”

    “雨寺,我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总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人——像我一样圆滑世故、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你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好女人,像阳光一样照进我阴暗的角落。每次面对你,我才能看清自己有多么卑鄙。”

    他声音凄切,甚至带了点哭腔:“我为合光科技倾注了十几年的心血,做梦都想和你一起见证公司上市敲钟的时刻。”

    “不过现在我想清楚了,牺牲你去换取所谓的成功,完全是本末倒置。如果失去你,一切金钱、地位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雨寺,抛开我们之间的情义不说,合光科技发展到今天,也倾注了你的心血,你真能忍心说走就走吗?”

    “我保证,往后再也不做为难你的事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秦雨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似乎在分辨这番话里有几分虚情,几分真意。

    “Дарья”

    他突然用俄语唤了她的名字。

    秦雨寺掀起眼帘,迎上一双深邃中透着拘谨的黑瞳,一如八年前初次相见时,他用蹩脚的俄语向她打招呼时的模样。

    八年后的今天,温暖的林淮已成为她唯一的家,很少再回忆起,那片风雪呼号的土地上,逝去的亲人也曾那样亲昵地呼唤她的名字。

    一瞬间,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沈让继续说:“今天就暂时放下工作吧,难得来一趟琼海,不到处走走实在可惜。我已经让当地的同事订好了蜈支洲岛的门票,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秦雨寺眉心微蹙,神色有些迟疑:“可是”

    沈让郑重地举起两根手指,眼神里透着难得的诚恳:“我绝对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和你打破隔阂,回到最轻松舒适的状态。”

    他稍作停顿,声音愈发柔和:“Daria,工作中我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该在彼此心中埋下离间的种子。”

    秦雨寺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被说服了。见沈让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便从柜子里取出几件衣物,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沈让单手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倏地换上一副意满志得的表情,在房间里缓缓踱步,仿佛在丈量一片即将收入囊中的领地。

    从进门起,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是秦雨寺最常用的一款木质香水。

    他循着香味来到落地窗旁的衣架前,上面整齐地挂着从洗衣房取回来的,熨烫妥帖的衣物。

    秦雨寺钟情于黑色,无是西装外套、衬衫、半身裙、还是连衣裙,全是清一色的黑,而她又品味极佳,所选的每一件衣物都款式典雅,做工精良,再配上完美的身材,即便是最单调的颜色也能穿出万种风情。

    沈让伸手在衣裙间轻抚拨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件黑色蕾丝花边的小吊带上。弹性面料紧致地收束成窄窄一条,若是套在秦雨寺身上,定会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将锦缎似的皮肤衬得愈发洁白胜雪。

    他凑近一步,抓起衣角送至鼻端,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瞬间浮想联翩:等到他们初次云雨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穿上这件吊带,而后隔着纤薄的布料,留下密密匝匝的印迹。

    情到浓时,他呼出一口浊气,目光正欲继续游移,忽然瞥见衣架下方的篮子里有一团异样的东西,夹在女士衣物中格外突兀。

    他心中警铃大作,蹙眉俯身,小心将那团物件拈起展开,这才看清竟是一条男士领带。

    沈让是个识货的,只用指尖蹭了两下,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有市无价。真是怪了,连他都没定制过如此高档的配饰,秦雨寺这里怎么会有?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电流般划过脑海,激得他头皮一阵发麻:秦雨寺有别的男人了!

    怪不得她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三天两头和他唱反调,原来是暗中攀上了新金主。马的,真是长本事了。

    就在此时,秦雨寺换好衣服出来,径直走向门口。

    今天天气很热,她穿了件修身的黑色砍袖搭配一步裙,长发挽在脑后,青春靓丽中透着知性韵味。当她弯腰整理高跟鞋上的袢带时,沈让的视线掠过她的肩头,发现她的奢牌手袋还是去年的款式。

    下楼后,两人坐进公务车,司机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向东疾驰而去。秦雨寺望着窗外的街景,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分明不是出城去景区的方向。

    “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沈让双臂环抱,面色铁青,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秦雨寺不禁蹙眉,轻声嘀咕了一句:“你这人真是阴晴不定。”

    沈让郁郁地开口:“行程临时有变,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临时变更的目的地并不远,很快,公务车便驶入琼海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广场。

    秦雨寺满头雾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沈让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只吐出两个字:“逛逛。”

    乘电梯来到一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奢华天地——高档大理石通铺的地面光可鉴人,将整个空间映得锃明瓦亮。环顾四周,两侧墙面上遍布着耳熟能详的国际大牌标识,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店内陈列着各式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在精心设计的展灯下熠熠生光。

    不远处就是秦雨寺钟爱的某奢侈品牌专店,沈让一言不发,直接抬脚走了进去,秦雨寺只能紧随其后。

    此时商场刚开门不久,顾客寥寥无几。店员见二人气质不俗,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比橱窗里的灯光还要明亮。

    沈让双手插兜,目光透过墨镜扫视整个店面,对秦雨寺来了句霸道总裁的经典台词:“看上什么,都包起来,我买单。”

    此话一出,饶是见多识广的柜姐们也不禁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将头探出门外,看是不是网红在拍短视频。

    秦雨寺又惊又气,凑到他身边低声质问:“你发什么神经?”

    沈让扶了下墨镜,目光从展架缓缓移到秦雨寺身上,自顾自地说:“你对这些奢侈品肯定比我有研究,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配货的热门款,喜欢就直接订。”

    柜姐的眼睛是毒辣的,见这位男士贵气逼人,女士又格外貌美,以为遇上了明星或是了不起的大人物,立刻打气十二分的精神。

    其中一位正要拿出平板介绍本季新品,不料却被秦雨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谢谢你,我不需要。”

    柜姐的脸色瞬间铁青——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对于她们这种高端sales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

    秦雨寺微微颔首表示歉意,接着转身就要离开,不料手腕突然被一股蛮力扣住。

    回过头来,正好撞上沈让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你不是就喜欢这些东西吗?钱、珠宝、奢侈品,难道我给不起吗?还是别人能给你更好的?”

    秦雨寺觉得莫名其妙,刚要开口反驳,却发现周围一圈sales全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更有甚者已经偷偷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她羞愤交织,狠狠瞪了沈让一眼,甩手就走。

    沈让抬腿要追,却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装得人模狗样,拿我们开涮是吧。”

    他猛地转身,“啪”地一声将金卡拍在柜台上:“挑你们店里最热门的新款,全给我包起来!”——

    作者有话说:Daria(Дарья)是个很常见的俄语名字,寓意“上帝的礼物”

    第22章 垫机票 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走

    秦雨寺不顾身后的呼喊声, 埋头快步走出商场,在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就在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 沈让大步追了上来,一把卡住即将合拢的车门,气喘吁吁道:“你下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秦雨寺冷冰冰地回:“我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请你让开。”

    司机早就见惯了这种小场面,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敲打着座椅靠背, 看好戏似地说:“帅哥美女,有感情问题赶紧处理哈, 我还得拉活呢。”

    沈让眸色骤沉, 压低声音道:“我们不走。”

    秦雨寺把身子往车里缩了缩, 手指紧扣着门拉手,毫不退让:“沈总,请顾及一下自己的体面, 我现在不想跟你沟通。”

    说罢, 她转头看向司机:“师傅, 这人耽误你做生意,干脆报警吧。”

    “可以,秦雨寺,你有种!”

    沈让用力抿了下嘴唇,随后“砰”地一声狠狠甩上车门。

    出租车前脚刚开走, 沈让的商务车后脚就开了过来,他迅速钻进车里,强硬地吩咐:“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在市区绕了大半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宝雅酒店, 此时秦雨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马上收拾行李回林淮,递交辞呈,她真是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

    沈让的司机车技了得,秦雨寺刚踏进酒店大堂,商务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口。

    大堂里人流如织,沈让却浑然不顾,扯着嗓子高喊道:“秦雨寺,你给我站住!”

    秦雨寺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继续朝电梯间走去。

    沈让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把人往回拖拽。秦雨寺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你给我摆什么臭脸?”他低吼道:“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秦雨寺猛然转身,举起手机,咬牙切齿道:“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给精神病院打电话,等你把病治好了再跟我说话。”

    沈让二话不说,扬起手臂猛地一挥,将秦雨寺的手机狠狠击飞出去。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屏幕应声碎裂。

    秦雨寺白皙的手被拍得通红,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错愕,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沈让死死掐住她的肩膀,情绪失控地疯狂摇晃起来。秦雨寺的长发被摇得凌乱不堪,发丝飞舞间遮注了半张苍白的脸。

    “说话!你是不是有野男人了?”

    沈让歇斯底里地怒吼着,面色狰狞,青筋暴起,像一只见了月亮就会变身的野兽。

    秦雨寺反倒冷静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让被熊熊怒火烧昏了头,下意识地再次扬起巴掌。

    秦雨寺用余光扫视四周,发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不少已经拿出手机录像了。

    她收回视线,语气冷淡地说:“你想跟我一起上新闻吗?好啊,反正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担心美容仪的销量,也不怕公司上不了市。”

    她微微勾起唇角:“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要喊救命了。”

    最终,沈让的拳头就像他的气焰一样,高高举起,缓缓放下。他挺了下僵直的腰杆,咬牙切齿道:“好,我心平气和地问你,那个男人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给了你多少钱?”

    顿了一下,他突然压低声音,阴恻恻地问:“你们睡过没有?”

    刹那间,冰冷的寒意犹如锋利的钻头,穿透皮肤,直抵骨髓。

    秦雨寺感觉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想问沈让为什么要无端猜忌,为什么要践踏她的人格,为什么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但仔细想来,他似乎在很久之前就是这个样子了。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再多的话语,在他们之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调极为平静:“沈让,这样无休止的纠缠让我感觉很疲惫,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管有没有别人,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如果当初你对我的帮助需要以我的人生为代价,那很抱歉,没有哪条法律会支持这种交易,不过你的房子连同这几年的租金,还有留学期间的费用,我都可以还给你。”

    “回到林淮,我会立刻递交辞呈,后续的事就按照流程办吧。”

    “说走就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沈让刚刚平息的怒火再度燃起:“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还有你们俞家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沈让双眼布满血丝,如同被怨念侵蚀的恶鬼。他猛地钳住秦雨寺的手臂,将她重重按到墙上,力道之大,连头顶的装饰画都摇晃了几下。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离开?八年了,俞家那群水蛭从我身上吸了多少血?岂是你那仨瓜俩枣的工资能还清的?秦雨寺,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做我的女人,这是你们一家欠我的。”

    不远处的沙发上,陈柯杨压低棒球帽的帽檐,和其他看热闹的路人一样,举着手机记录这场好戏。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屏幕上闪了一下,仔细看,是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女人的眼角滑落。

    这是,又哭了吗?

    陈柯杨将画面拉远拉近好几回,最终还是放下手机,重重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人?为了一个超雄似的精神病,至于吗?

    天杀的,就算他铁骨铮铮,心如坚石,也扛不住女人掉眼泪啊。

    Dylan坐在旁边,虽然没录像,但嘴也没闲着:“这男的长得有点像沈让啊,卧槽,不会就是他吧?真是猴子长角——出洋相了。”

    陈柯杨拍了他一巴掌,问道:“喂,沈让认识你吗?”

    “之前见过几面,应该认识吧,但也说不准,毕竟人家是大老板,我就一打工的。”

    陈柯杨思索片刻,从他口袋里抽出一个工牌——润池集团总部的工牌颇有设计感,牛皮包边,压着暗色底纹和湖蓝色的logo,对于林淮的打工人来说,这几乎是一种荣誉勋章。

    他把工牌塞进Dylan手里,交代道:“戴上这个,到沈让跟前转一圈,就说你是润池集团的罗经理,非常看好他们公司的新产品,然后随便找点话题寒暄一下。”

    Dylan指着自己,一脸茫然:“跟我有啥关系?我为什么要管别人的私事?”

    “嗯”

    陈柯杨眼珠子一转,回道:“我怀疑沈让有躁郁症,他控制不住情绪,下一秒就要对女人动手了。我这人最见不得这个,你快去制止一下。”

    Dylan不满地嘟囔:“他长得人高马大,万一把我给揍了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敢的,这种孬人只会欺软怕硬,你有润池集团这么硬的靠山,怕什么?”

    随后,他又补充一句:“你要是因工负伤,年底奖金翻倍。”

    Dylan二话不说,抬起屁股直接走了过去。

    陈柯杨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润池集团的工牌确实顶用——沈让见到Dylan后脸色骤然明朗,那叫一个收放自如。

    早先池婉月就说过这个男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可能有什么心理疾病。现在陈柯杨终于可以下诊断了:这哪里是什么病,分明是看人下菜碟啊。

    呵呵,狗东西。

    就在陈柯杨担心Dylan人微言轻,缠不了沈让多久时,胡君耀领着几个下属从专属电梯走出来,简直就像天神下凡。

    陈柯杨从未觉得他如此可爱过,马上指派他去跟沈总“切磋切磋”,最好能吃顿饭,约个大保健啥的。

    果然,面对这个有头有脸的工具人,沈让彻底变回了谦谦君子,不经意地整理好领带,抚平领口的褶皱,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雨寺觑了个空子,闷声不响地钻进电梯。陈柯杨早有预判,起身追了上去。

    十二楼的走廊里,秦雨寺刚走到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刷卡,一个熟悉的大个子突然闪现。

    她惊愕地后退一步,猛然想起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呢,慌乱中随手将别在领口的墨镜架到了鼻梁上。

    陈柯杨强忍着笑意,可惜没憋住,连声音都扬起了欢快的弧度:“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走廊里的灯光刺眼到需要戴墨镜的程度了吗?”

    秦雨寺毫不客气地回道:“是的,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嘀”地一声刷开房门,陈柯杨紧跟着溜了进来。

    秦雨寺心情不佳,语气也生硬了许多:“这里不是你的家。”

    陈柯杨嘿嘿一笑,没皮没脸地说:“姐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说。”

    “是这样的,我家里出了点小状况,今天得赶回林淮,后面几天就不能去会场帮忙了。”

    “可以。”

    秦雨寺留下他只是为了摆脱沈让的纠缠,实际上会场的工作早就安排妥当,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陈柯杨又道:“还有一件事,你看能不能帮忙。”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装作很纠结的样子:“如果我坐轮渡再转火车,至少要两天时间,公司能不能看在我出了苦力的份上,帮我报销一张机票?”

    “可以。”她几乎没有犹豫。

    “还有”

    或许是因为太过狼狈,秦雨寺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被凶了一下,陈柯杨依然笑意不减:“这不是到了旅游旺季嘛,返程机票挺贵的,你能不能先帮我垫上?”

    此时,秦雨寺正大刀阔斧地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动作幅度之大,像是离婚后迫不及待地分家,生怕别人感受不出她的决绝。

    过了会儿,她突然抬起头,对陈柯杨说:“你去收拾行李,咱们现在就走。”

    第23章 上热搜 沈让的情妇出轨了小白脸

    陈柯杨和秦雨寺一起回林淮, 完全是临时起意,毫无准备可言, 只能象征性地捡几件必需品塞进包里装样子,其余东西全交给Dylan处理。

    秦雨寺这种精致的职场女性,行李自然不会少,但她并不是磨蹭的人,不出几分钟便扣上棒球帽,背起行李包,推着硕大的皮箱, 几乎与陈柯杨同时走出房门。

    乘电梯下到酒店大堂,她不自觉地左顾右盼, 似乎很怕再次遇上沈让。陈柯杨则双手抄兜, 一脸轻松, 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实际上,胡君耀刚刚发来消息,说沈让那个癫公已经被他们成功忽悠走了。

    琼海正值旅游旺季, 机票十分紧俏, 幸好秦雨寺运气不错, 抢到了下午三点的航班。从酒店打车到机场,再休息一个小时,时间刚刚好。

    机场大厅内,秦雨寺像个赶私人行程的女明星——一身黑色宽松卫衣搭配牛仔裤,帽子、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埋头在平行电梯上大步前行,就差身边围一圈保镖了。

    陈柯杨跟她身后,垂着眼皮打量她的脑瓜顶,先用手比了比自己鼻尖的高度, 又偷偷比量了一下她的肩宽和自己的肩宽,心里暗想:我妈把我生成了“双开门”,真适合当保镖啊。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自己才更需要被保护吧——虽然商界目前没多少人认识他,但要是被拍了照片发到网上,以当代网友的扒皮能力,估计老陈家祖宗十八代的底裤都保不住了。

    他不禁幽幽叹息: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争议人物一起出门,实在太鲁莽了。

    就在这时,秦雨寺突然回身,隔着口罩闷声闷气地问:“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陈柯杨微微耸肩,压低声音道:“你太火了,我是i人,有点害怕。”

    秦雨寺摘下墨镜,挑了挑眉,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就火了?”

    “喏,你自己看啊。”

    陈柯杨努了努嘴,示意她往右边看。

    秦雨寺转头,只见几个年轻男女一直举着手机和相机,跟在他们斜后方。由于平行电梯本身有速度,加上秦雨寺步子迈得大,这些人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模样有点滑稽。

    起初他们还挺克制,手里的设备时举时放,生怕冒犯了无辜路人。现在秦雨寺突然回头,露出那双标志性的褐色眼睛,他们瞬间抛下所有顾虑,纷纷举起设备,噼里啪啦一阵狂拍。

    秦雨寺愣了半秒,旋即飞速转身,戴上墨镜,压低帽檐,快步往前走,还不忘小声问陈柯杨:“怎么回事啊?”

    陈柯杨一脸单纯地说:“我不知道啊,你最近是不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不我上网搜搜?”

    “一会儿再说,快走。”

    琼海的机场前几年刚扩建过,空间格外开阔,两人买的又是经济舱,通往登机口的路如同一条笔直长廊,让人无处遁形。

    更恼火的是,由于那一小搓人拍得太过激烈,来往路人以为遇上了什么明星,也纷纷掏出手机拍照,顺便还不忘打听:“这是谁啊?这么火!”

    马上有人接话:网红,刚刚出轨那个,挺大的瓜。

    这下可好,拍得更起劲了。

    恰在此时,旁边VIP候机室走出一个地勤,询问有没有人需要升舱。情急之下,秦雨寺赶紧报上自己的航班信息,一查,头等舱还真有两个空座。虽然价格让人肉疼,但总不能就这样被扛着长枪短炮的不明人士围追堵截吧。她咬了咬牙,掏出手机办手续。

    陈柯杨很体贴地表示:“他们又不拍我,你自己升吧。”

    秦雨寺看都没看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很快就把两个人的手续一起办妥了。

    地勤满脸堆着职业化的笑容,指向贵宾厅入口:“两位请进来休息吧。”

    琼海机场的贵宾休息厅谈不上奢华,幸在人少,进来后周围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

    秦雨寺挑了张最角落的椅子坐下,掏出手机,打开某软件,略作思索后,在搜索栏中敲下“沈让”两个字。

    果不其然,她与沈让在酒店大堂争执的一幕全被人录了下来,虽然俩人都戴着口罩,但现场围观人数众多,拍摄角度五花八门,经过精心剪辑再配上误导性的文字,想闭眼否认是不可能的。

    至于那些八卦内容,不用细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沈让的情妇出轨小白脸,沈让捉奸后怒火中烧,不顾颜面当众对峙,险些大打出手云云。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刚才她和陈柯杨一起赶飞机的视频很快也会传遍网络,成为闹剧的续篇,为这波舆论添柴加火。

    陈柯杨凑在她旁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开口:“你出轨的小白脸,该不会是我吧?”

    “嗯,有可能。”

    “卧槽,沈总不得扒了我的皮!”

    “没事,他不会相信的。”秦雨寺语气笃定。

    随后,她又体贴地解释:“在沈让眼里,我是个贪财图利的女人,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

    陈柯杨后退一步,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你就是嫌弃我穷呗!”

    秦雨寺转过头,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我没有这样想过。每个人出身不同、境遇不同,理想追求更是天差地别,贫富怎么能成为衡量人生价值的标准呢?一个人只要怀着勤勉之心,即使身处困境也不失尊严,反倒是那些自私自利,为富不仁之辈,才应该遭人唾弃。”

    “哇!”陈柯杨差点儿忍不住为这番漂亮话鼓鼓掌。“那要是穷光蛋来追求你,你也愿意?”

    “如果他跟我情投意合,有什么不可以?”

    要是换别人这么说,陈柯杨肯定觉得虚伪,但秦雨寺的表情太过正直,他只能由衷感慨:“你的三观可真古朴啊。”

    秦雨寺斜乜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两人并排坐着,沉默许久,各怀心事。

    陈柯杨正在评估这场突然事件的风险——被人拍到确实挺意外,不过可以请媒体公司公关一下,花个百八十万的小钱,问题不大。

    嗯要不要顺带帮秦雨寺公关一下?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她又不认同金钱的价值,掏钱帮她摆平麻烦也换不来半点感激,何必自讨没趣?

    他给Dylan发了条消息交代任务,Dylan看完气得两眼发黑,但也明白事态紧急,便没再多说废话,立即去处理了。

    这边安排妥当,他转头看向秦雨寺,只见她低垂着眼帘,专注地摆弄着手机,柔软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陈柯杨察觉到,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想必是看了网上的热搜和恶评,心态绷不住了。

    啧啧,爱哭就算了,心灵也这么脆弱吗?

    陈柯杨思考了一会儿,试图安慰:“这事吧,其实说大不大。你又不是明星网红,本来就不靠名声吃饭,无非被骂几句罢了。大不了这阵子别上网了,反正你看中国字也费劲,权当是给大脑放假了。”

    秦雨寺抬起头来,手倒是不抖了,就是脸色难看得厉害。

    陈柯杨赶紧说:“你冷静一下,我去找地勤问问有没有速效救心丸。”

    “不是因为这个。”

    秦雨寺身上偶尔会流露出一种西伯利亚人特有的坦诚,她说:“我只是觉得升舱的价格有点贵。”

    辞职这种事挂在嘴上轻飘飘的,实际操作起来却要面对一连串的麻烦——

    找新工作需要时间,况且有竞业协议在身,同类型的企业都不能考虑,还得把房子还给沈让,自己掏钱重新租房住。

    虽然这两年也攒了些存款,但拿来归还留学期间的费用都不够,这样下去,恐怕得把珍藏的几个大牌包都卖了。

    以前花几千升个舱都是洒洒水,现在竟也开始肉疼了。难怪职场人面对工作都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的心态,嘴上天天喊着追求自由,实际上屁股都不肯挪动半分。

    她咬着嘴唇,摆烂地想:要不干脆回俞家啃老吧,虽然可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总好过流落街头。

    陈柯杨对她的回答略感意外,一来他从没坐过经济舱,不知道所谓的升舱具体要花多少钱;二来是觉得秦雨寺都当上总助了,不至于经济这么拮据吧。

    琢磨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要不我把钱转给你吧,我手里还是有点存款的。”

    登机时间快到了,秦雨寺拎包起身,对他说:“不用。今天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事情真的朝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我不会当缩头乌龟的。还有,如果你担心工作受影响,我可以当面向沈让解释清楚。”

    登机后,秦雨寺戴上耳机,以一种相当舒服的姿势窝进靠窗的座椅里,明明是个大高个,蜷缩起来却只有小小一团。

    她先翻看了一会儿杂志,随即倦意袭来,缓缓合上了双眼。窗外淡天一片琉璃,亮光糅杂进来,落在她线条利落的侧脸上,为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微微上翘的下巴,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陈柯杨将空姐送来的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静静看了她很久。

    人真是庸俗的动物,明明拥有清醒的理智,却总是被皮相所迷惑。就凭秦雨寺对池婉月做的那些事,他早就可以想办法搞死她千次万次,可如今却在她的泪光中一次次心软妥协。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

    世人口中的真爱,是相濡以沫,是情投意合,是患难见真情,是超越皮囊的灵魂契合。而事实上,却很难有人不为美色而心动,就像那夜在club的天台上,他情不自禁迈出的第一步。

    短短几天,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迈出了太多步。

    过了一会儿,秦雨寺迷蒙地睁开眼睛,转头望向窗外。此时天色已暗,落日熔金,浮云卷霭,她雪白的皮肤也被镀了一层淡淡的流光。

    “还有多长时间落地?”她轻声问道。

    “快了。”

    过了会儿,他问:“感觉好点了吗?”

    秦雨寺懒洋洋地答道:“肚子饿了。”

    刚才空姐过来送飞机餐时,陈柯杨见她睡得正熟,就礼貌拒绝了,现在想来有些抱歉,便提出弥补:“等下了飞机,我请你吃饭吧。”

    秦雨寺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有钱吗?”

    “瞧你说的,没认识你之前我也没饿死。”

    秦雨寺抿着嘴唇笑了笑:“下次吧,你下飞机就赶紧回家去,我也有些急事要处理。”

    飞机落地,信号随之恢复,陈柯杨的手机屏幕上立刻弹出好几条未接来电,全是Dylan打来的。

    片刻后,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他按下接听键。

    Dylan在电话里大吐苦水:“兄弟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了配合你扮演打工仔,我每天在集团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活得跟特工似的。结果你倒好,直接把沈让的情妇给撬了,这要是被媒体曝光,润池集团的股价怕是要跌好几个点。”

    陈柯杨现在没什么耐心应付他:“你直接说结果吧。”

    Dylan愤愤地回答:“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当然是帮你搞定了。”

    “哦,谢谢你。”

    挂断电话,陈柯杨抬起头,看见秦雨寺单薄的背影已经走到了出口处。他犹豫了两秒,又给Dylan发了条消息:沈让和秦雨寺的新闻,能不能也帮忙压一下?

    Dylan很快发来回复:“都在热搜上挂几个小时了,你现在才说,还有什么用?”

    紧接着又是一条:“那个词条热度很高,八成是花钱买的高位。以我对合光科技那套营销手段的了解,多半是沈让自导自演,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第24章 聊身世 故乡夹杂着风雪的伤心事

    第二天, 陈柯杨照常到公司上班。本以为秦雨寺遭受了那么大的精神打击,怎么也得闭关修养几天, 没想到一进门就在前台附近撞见了她。

    她今天束着高高的马尾,身穿黑色高领针织衫搭配直筒裙,整个人精致又干练,与平时的模样别无二致。陈柯杨主动迎上前去,问她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秦雨寺掀起眼皮,随意地应了一声,旋即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在公司里, 她对谁都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陈柯杨无奈地耸了耸肩, 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刚放下背包, 就有同事凑过来闲聊:“这次展会不是后天才结束吗?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陈柯杨惊讶地挑了一下眉,生怕对方误会,赶紧解释:“我家里有点急事, 就顺道和Daria一起回来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去琼海了?”

    他走前提交的是请假申请, 被秦雨寺调去帮忙纯属意外, 市场部那帮人的嘴未免也太快了吧。

    同事的回答却出人意料:“Daria一早就去找老杜了,说你这几天一直在琼海帮忙,让他把你的假期销了,还要给你算出差津贴呢。”

    “哦,原来是这样。”

    说来惭愧, 作为资本家的儿子,陈柯杨脑子里从没有过打工人思维,也根本没把这几天的工资放在心上,但从普通人的角度看, 秦雨寺真算是个活菩萨了。

    同事也在一旁感慨:“其实Daria是个不错的女孩,心思细腻,总替别人着想,做了好事也不邀功。至于感情问题,现在这年头谁不想找个条件好的?我看网上那帮人就是嫉妒。”

    陈柯杨昨晚回家后压根没敢刷热搜,不过也能想象得出那些营销号的评论区有多炸裂——美女固然招人喜欢,可一旦牵扯到男女之间的那点纠葛,分分钟就会被满腔正义的卫道士喷死。

    阿弥陀佛,但愿老天保佑她平安度过这场风波吧。

    *

    人事总监的办公室里,秦雨寺递交了自己的辞呈。

    合光科技的HRD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虽然略感意外,但因为看了昨晚的热搜,心里多少有些底:“按照公司规定,辞职需要你的直属领导审批,沈总没有跟我提过这事儿,流程上怕是走不通。”

    秦雨寺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神色并未动摇,声音更加坚定:“我已经明确向沈总提出离职了。事发突然,给团队添了麻烦,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但不论沈总同不同意,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她稍作停顿,直视对方道:“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走离职流程了,请你们尽快招聘新员工,我会在一个月内尽力配合交接工作。”

    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秦雨寺清楚自己的权利,犯不着在这儿跟HR浪费口舌。

    待她离开后,HRD撇了撇嘴,摸出手机给沈让发了条消息。

    沈让很快回复:随她折腾,等我回去再说。

    *

    秦雨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开始整理即将交接的文件。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忙到了中午,走廊里传来同事们说说笑笑的声音。

    她向来饮食随意,今天更是毫无胃口,本想随便刷刷手机消磨时间,又怕某几个APP突然弹出关于自己的桃色绯闻,索性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砰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声“请进”,一抬眼,发现来人竟是陈柯杨。

    这小子倒是半点不客气,直接走到她桌前表明来意:“昨天我要请你吃饭,你说改天。这一改天,怕是要改到地老天荒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

    秦雨寺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回道:“我还不饿,你先去吃吧。”

    “别呀。”陈柯杨举起手里的饭盒,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这下秦雨寺倒有些意外了:“你还会做饭啊?”

    陈柯杨眉梢微挑,神色间透着几分得意:“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会的多着呢。”

    这可不是吹牛。他一直热衷于钻研各种美食,平时也经常跟家里的厨师切磋一二,甚至暗暗觉得自己的手艺更胜一筹。

    再说了,新时代的好男人,哪有不会下厨的道理?倒是这个小老外,估计还没领略过中华美食的魅力,厨艺水平也仅限于拌个蔬菜沙拉吧。

    秦雨寺瞥了眼陈柯杨手中层层叠叠的饭盒,猜到他专门准备了自己那份,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两人一起来到顶楼的露台,这里布置了几套藤椅茶几,还配了投影和白板。天气暖和的时候,经常有人来这儿开小组会或喝下午茶,不过眼下已经入冬了,鲜少有人愿意在室外吹一肚子冷风。

    陈柯杨将餐盒一层层摆开,考虑到秦雨寺的饮食习惯,他准备的菜都比较清淡:一份瘦肉炒竹笋,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白灼虾,还有一碗番茄豆腐汤。

    秦雨寺没什么胃口,只盛了一碗热汤,静静地喝着。

    天色并不算晴朗,但正值中午,晕黄的阳光穿过层层云翳洒下来,为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铺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秦雨寺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眼眸,似乎很享受这份宁静的时光。

    没坐多久,陈柯杨便觉得冷风嗖嗖,于是放下筷子,拉紧了外套的拉链。

    秦雨寺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在俄罗斯,这个季节已经下雪了。放眼望去,整片田野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着,每一步踩下去都会陷入松软的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村庄里,家家户户都备好了过冬的柴火,黄昏时分,炉火相继点燃,木柴在炉膛里噼啪作响,不一会儿,烟囱就冒起了缕缕白烟。”

    陈柯杨还没去过北方国家,听她这般描述,不禁心生向往:“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西伯利亚转转,请你做向导怎么样?”

    提起往事,秦雨寺思绪翻涌。

    事实上,她已经有十几年没回过那个小村庄了。除了母亲的老朋友波琳娜阿姨,她几乎与故乡断了一切联系,甚至不知道那个嗜酒如命舅舅是否还活在世上。

    旁人眼中遥远而神秘的土地,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眷恋的地方。

    她默默摇了摇头,捧起汤碗轻啜一口。温热的汤汁从胃中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温柔地唤醒。

    不得不说,陈柯杨的厨艺确实不错。

    陈柯杨本在埋头吃饭,不知怎地,目光就被秦雨寺的侧颜吸引了。

    他心里不由浮现出古人的诗句:“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他甚至觉得,秦雨寺的美带着一种神性,不该被困在冰冷守序的城市里,而应徜徉于山水之间,不为尘世所累。

    她确实拥有傲人的资本,难怪沈让会为她抛妻弃子,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来。

    秦雨寺察觉到异样的目光,转头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陈柯杨没有回避,坦言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是人之常情吧。”

    秦雨寺轻哼一声,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陈柯杨托着下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外形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尝试做网红或模特呢?努努力当个小明星也未必不可能,怎样都比做助理更赚钱吧?”

    他自然知道秦雨寺和沈让的关系不清不白,但隐约又觉得她骨子里是个挺上进的人,如果机会到了,靠自己赚钱肯定比依附男人更有安全感吧。

    他甚至暗想,不如花钱给她铺点资源,也算是当代版的救风尘了

    秦雨寺瞥了他一眼,语调冷淡地说:“我父母曾经都是职业模特,他们的下场可不怎么样。”

    难得听她提起家人,陈柯杨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赶紧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秦雨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既然他想听,索性当个故事讲讲:“我妈妈十七岁时签约了模特公司,从俄罗斯来到林淮工作,遇见了同样做模特的爸爸。当时的两个人年轻、洒脱、外形般配,很快便坠入爱河,并且有了孩子。”

    她耸了耸肩膀,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可惜,文化差异,语言隔阂,加上父母反对,这段感情最终没能修成正果。我还在妈妈肚子里,就跟她一起回了俄罗斯。”

    “怀孕的时候,妈妈没忍心放弃我,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称职的母亲。我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去外婆的农庄,直到七岁那年外婆去世,才重新回到她身边。”

    秦雨寺自嘲地笑了一声:“再见到她时,我简直大吃一惊。外婆总说自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可眼前这个女人面色憔悴、目光浑浊、身材臃肿,跟'美丽’二字完全沾不上边。”

    “后来才知道,那时的她已经酗酒成瘾了。”

    “我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直到她醉酒后冻死在从酒馆回家的路上。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像根干木头了。”

    “再后来,我只能投靠同样嗜酒的舅舅。那段日子简直糟糕透了,我连学都上不成,每天只做两件事:一是去酒馆将那个烂醉的男人拖回家,二是满街捡废品换钱度日。”

    “直到有一天,妈妈的老朋友,同样在中国工作过的波琳娜阿姨出现了。她见我实在可怜,便动用关系联系到了我远在中国的爸爸,将这边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他。”

    秦雨寺轻叹一声:“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陈柯杨急着催促:“快接着说啊。”

    秦雨寺转过身来,嘴角含着浅笑,手指忽然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听了这么多还不够?后面就是付费内容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我要出去旅游啦~不过有存稿,还是晚上九点更[加油]

    第25章 鸿门宴 掐死贱人再送你们吃牢饭

    接下来的两天, 秦雨寺开始物色新的工作机会,虽然竞业协议限制很多, 但她年纪轻轻,能力不差,心情渐渐平复后,对未来还是挺有信心的。

    两天后,沈让从琼海出差回来,一进门就跟秦雨寺打了个照面,但场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剑拔弩张——他当天行程满满当当, 整日里开会、见客户、应酬,忙得一句话都没跟秦雨寺说上。

    临近下班时, 秦雨寺暗暗松了口气, 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突然来了通电话。

    她扫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下意识想要挂断,犹豫片刻后, 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俞初桐做作的腔调:“我的好妹妹, 最近怎么不和家里联系了?你过得怎么样?”

    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

    秦雨寺淡淡地回:“我挺好的,你什么事?”

    对面的语气突然不悦起来:“秦雨寺,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雨寺懒得跟她绕圈子:“没事我就挂了。”

    “等下!”俞初桐急忙拦住:“你以为我稀罕理你?都是老妈的意思,让我给你传个话”

    秦雨寺抿了抿嘴唇, 故作淡定地问:“哦,那她找我有什么事?”

    俞初桐的语气又重新热络起来:“老妈说,咱们一家好久没聚了,正好俞初羡刚从新加坡回来, 明天晚上想在家里吃顿饭。”

    这种突如其来的家庭聚会怎么看都不像刘舒云的做派,况且就算没有其他目的,秦雨寺也不愿意往那家人身边凑活。

    思考了几秒后,她回复道:“你们聚吧,我挺忙的。”

    “那怎么行!”俞初桐似乎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急促:“你必须回来,我妈和叔叔都很担心你。”

    秦雨寺恍然大悟。原来绕了半天,还是因为前两天的热搜风波,也难怪,凡是涉及到沈让的事情,俞家就不可能不紧张。

    见她半天不吭声,俞初桐更急了:“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但我妈的面子总得给吧?好歹她把你养到这么大,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秦雨寺平生最厌恶这种道德绑架,但即使再不喜欢刘舒云,该有的表面功夫也不能怠慢。毕竟,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将她抚养成人,这份恩情她无法否认。

    *

    第二天傍晚,秦雨寺开车前往市中心的俞家老宅。这一带属于老城区,周围都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街道狭窄,人流熙攘,稍不留神就会被交警贴罚单。

    她耐着性子等了十几个红灯,终于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小道,又行驶了数百米,凭着记忆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岔路口,几栋雅致的小洋楼霍地映入眼帘——它们静静隐匿在喧嚣市井之中,却自有一份独特的韵味,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些低调而神秘的老派贵族。

    俞家吗?以前勉强算是吧,现在就难说了。

    秦雨寺停好车,望着那栋灯火通明的粉色小楼,耸了耸肩膀。

    家里似乎早有准备,她还没来得及按门铃,佣人就笑意盈盈地打开了大门:“二小姐,您可是好久没回来了。”

    秦雨寺踏进门厅,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屋子的主人紧跟潮流,添置了当下最时兴的沙发、茶几、吊灯和装饰柜,与她最后一次离家时的记忆完全不同,忍不住感叹道:“确实过了挺长时间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哟,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家啊,我还以为你攀上高枝,早就把我们抛到九霄云外了呢。”

    秦雨寺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她换上拖鞋,不咸不淡地回:“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俞初桐正要开口还击,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旁边的房间走了过来。来人先是不悦地朝楼上瞥了一眼,随即转过头来,对秦雨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个男人五官深邃,身高接近一米九,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比例完美,一看就是那种桃花运不断的魅力大叔。

    秦雨寺神色复杂地与他对视一眼,礼貌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爸爸,我回来了。”

    “你这孩子,搬出去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打,真是让人操心。”男人虽然话里带着一丝责备,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惦念。

    秦雨寺小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秦焯年轻时像许多男人一样,只顾逍遥快活,人到中年才渐渐认识到血脉亲情的可贵。当初秦雨寺刚来中国时,他怎么看这个黄毛丫头都不顺眼,如今却觉得自己的骨肉比刘舒云那对儿女强出不知多少倍。

    秦雨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便说道:“爸爸,我回房间了。”

    “先去书房见见你舒云阿姨吧,她最近总是惦记着你。”

    她惦记我?那我多半是要倒霉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秦雨寺来到刘舒云的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扣响房门。

    刘舒云从堆叠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已经快六十岁了,得益于多年来的精心保养,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她并不难看,就是五官锐利,眼露三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秦雨寺规规矩矩地向她问候:“阿姨,我回来了。”

    在这个家里,刘舒云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因此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祸害!”

    秦雨寺早知道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张罗这个聚会,不是因为热搜的事情,就是得知了她准备离职的消息。

    可不是嘛,俞家的公司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全靠合光科技的投资续命,刘舒云自然不敢得罪沈让这个大金主。

    但是,为了家族生意就要牺牲个人幸福,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秦雨寺有点良心,但还没到自我绑架的程度,面对原则问题绝对不会退让。

    刘舒云目光锐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连沈老板都敢得罪,是想把我们全家都逼上死路吗?”

    现在是法治社会,动不动就你死我活的,真挺没意思。

    秦雨寺抿了抿唇,明知道刘舒云不可能与自己感同身受,还是不愿吃这个哑巴亏:“沈让先是纵容客户在酒桌上对我动手动脚,又在酒店大堂当众羞辱我。他喜怒无常,做事毫无底线,我忍了这么多年早就仁至义尽,选择离职已经是最后的体面了。”

    “好轻松的一句离职!”

    刘舒云怒极反笑:“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忘了现在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了。”

    秦雨寺将头扭向一边,固执地想:“说我狼心狗肺也好,骂我忘恩负义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跟沈让扯上任何关系了。”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想象中的争执并未爆发,刘舒云竟意外地冷静下来:“这件事晚点再说,先下楼吃饭。”

    秦雨寺太了解这个女人的脾性——她要是有事拖着不解决,背后必定还藏着别的算计。这顿饭隐隐有种鸿门宴的味道,让人心里很不踏实。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秦雨寺倒不信刘舒云敢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两人下楼时,其他人已经围坐在餐厅的圆桌旁了。秦雨寺目光一扫,除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外,还看到了刘舒云的大儿子俞初羡。

    这家伙去年跟俞初桐一起跳槽到合光科技,没多久就被沈让派往新加坡做项目经理,平时一年都见不了几面,现在非年非节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更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自觉坐在了圆桌两侧,唯独留出了中间三个空位。除了她和刘舒云,难道今晚还有别的客人?

    刘舒云率先走向餐桌,直接坐在秦焯身边。这样一来,秦雨寺别无选择,只能坐在俞初羡旁边,将最中间的主座空出来。

    在这张餐桌上,什么人的身份能压过刘舒云一头,也就不言而喻了。

    秦雨寺心中冷笑,她早就预料到沈让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没想到竟然还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手包,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正准备换鞋时,门突然开了,紧接着,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原本神色沉郁的刘舒云瞬间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容,示意家人起身,恭敬地说道:“沈总,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赏光做客。”

    沈让给人的印象向来是油腔滑调,处事圆滑,但面对俞家人,却几乎没有半点好脸色。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语气明显不悦:“确实,又要被你们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尴尬,秦雨寺恨不得化作一条游鱼,从门缝里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但沈让没给她这个机会:“你以为躲着我就能解决问题吗?”

    沈让后背挺得笔直,似乎要在气势上压倒在场的每一个人:“既然人都齐了,今天就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他径直走向那个专为他预留的座位,神色凝重得如同登上审判台。

    圆桌周围,众人的目光在彼此间游移闪烁,紧张的气氛几乎凝结成实质。

    秦雨寺权衡了片刻,觉得逃避总归不是办法,既然所有人都在,不如一次把话说清楚——辞职是她的权利,合情合法,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阻拦。

    决意已定,她深吸一口气,在沈让身旁坐了下来。沈让却把她当成空气,连眼角余光都没往她身上瞥一下。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着,整个房间陷入死寂,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刘舒云到底是个老江湖,眼见气氛不对,马上调整情绪,殷勤地将圆桌上最贵的一道菜转到沈让面前:“沈总,尝尝这个澳龙,今早刚空运到的,新鲜得很。”

    沈让瞥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刘总心态倒是不错,看着公司现在的业绩,居然还有心思吃饭。”

    此言一出,餐桌上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刘舒云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个突然被踩瘪的气球,只剩下一张干巴巴的皮。

    沈让毫不留情面地继续道:“左亭科技连续亏损多少个季度了?年中股东会上,你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只要裁员三成,控制成本,下半年就能扭亏为盈,现在呢?成效在哪里?”

    他用手指重重敲击了两下桌面:“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公司再达不到预期收益,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刘舒云平日里威风八面,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此刻当着一众晚辈的面被沈让戳中要害,瞬间面红耳赤,羞愤难当,却又不敢对着财神爷发火,只能尴尬地打圆场:“沈总,下月初我会亲自去总公司汇报经营状况,今天是私人聚会,咱们就别谈公事了吧。”

    沈让扯了下嘴角,冷声道:“好,不谈公事。你之前以资金周转为由从我这儿借走的八千万,连本带利一个亿,准备什么时候还?”

    他停顿了几秒,扫视着在座每个人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快意:“对了,还有你的宝贝儿子俞初羡,前前后后在赌桌上输了几千万吧?这笔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刘舒云陪着笑脸:“沈总,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何必总说伤感情的话呢?”

    “什么交情?”沈让嗤笑一声,反问道:“把你的继女卖给我的交情吗?”

    他斜睨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冷冰冰地说:“她的β是金子做的吗?能在我这里值一个亿?”

    秦雨寺本来还抱着看戏的心态,直到听他嘴里吐出这句轻飘飘的话来,顿时头皮发麻,满脸的难以置信——沈让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些年来对她也算照顾有加。她一直认为,除去观念分歧,两人之间多少还有点情分,没想到他的心思竟如此龌龊。

    连刘舒云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雨寺从十八岁开始跟了你整整八年,你承诺过要对她负责一辈子,怎么能说出这么轻薄的话来?”

    秦焯皱着眉头在一旁帮腔:“是啊,沈总,咱们就事论事,羞辱我女儿算怎么回事?”

    “八年,呵呵。”

    沈让身子向后一倾,靠在椅背上,顺手扯松了领带:“认识你们这帮贪得无厌的蛀虫,是我这八年来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

    “我希望你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尤其是你。”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了秦雨寺。

    “别把自己当成什么稀罕玩意儿,我沈让今天愿意坐在这里,是顾念旧情,是可怜你们。”

    “想从合光科技离职是吧?好啊,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俞小姐、俞公子,麻烦明早到人事部办一下离职手续。还有,这栋洋楼早就抵押给我了,请你们尽快搬出去。至于银行欠款,我最多宽限半个月,逾期的话就法院见吧。”

    第26章 怒火烧 鲜血顺着她脸颊蜿蜒而下

    听说要丢工作还要还债, 刚从国外捞了不少油水的俞初羡瞬间急了,猛地站起身对着秦雨寺大吼:“给脸不要脸的白眼狼, 你到底怎么得罪沈总了?还不赶紧道歉!”

    刘舒云到底见过些世面,迅速冷静下来,一把拉开儿子,对沈让陪着笑脸:“我还当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你俩吵架了。Daria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随了她那毛子娘的根,倔得要命。有什么矛盾您跟我说,我替您狠狠教训她。”

    说完, 她又瞪了秦雨寺一眼,语带埋怨:“你也老大不小了, 说话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我刘舒云对不起谁也没有对不起你, 你真要狠心不管我们一大家子的死活吗?”

    秦雨寺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她今天有备而来,还是低估了这帮人的下限,可悲的同时又觉得可笑——为了拿捏她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 把戏演到这份上, 至于吗?

    过了半晌, 她对沈让说道:“一份工作而已,总有人比我做得更好”

    话还没说完,俞初桐突然插嘴:“秦雨寺你装什么清高?真以为自己的能力多牛×吗?沈总不过是看你长得还算顺眼,想给你指条明路,别给脸不要脸。”

    刘舒云瞪了女儿一眼:“胡说八道!沈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是你妹妹自己没良心。”

    “不,我就是那种人。”

    沈让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Daria,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留在合光科技工作, 好好履行你的职责,把我的客户服务到位。”

    “第二,从今往后不用工作了,直接搬到我家来,我可以养你,顺便照拂你的家人。”

    “这个好!这个好!”刘舒云像在课堂上抢答问题的小学生,生怕慢一秒就错过了老师的表扬。

    “我早就说过,女孩子何必拼命工作,家里又不差你那点工资,不如找个好男人稳定下来。沈总的人品能力都无可挑剔,你俩要是水到渠成,我和老秦也就安心了。”

    俞初羡急不可耐地附和:“对对对,我妹妹这脸蛋这身材,就算世界小姐来了都得甘拜下风,美人配英雄,天作之合!我也盼着跟您结亲,为合光科技效劳一辈子呢。”

    俞初桐摔了下筷子,小声嘀咕:“死丫头,人不咋地,命倒是好。”

    这些人的反应完全在沈让预料之中,他低头看了眼腕表,露出不屑的冷笑:“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过家家,Daria,快点做选择吧。”

    在所有人灼热的目光中,秦雨寺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却坚定:“我选择最初的选项,明天就去公司办离职手续。至于你跟俞家的财务纠纷,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如果无法协商的话,建议直接走法律途径。”

    话音刚落,刘舒云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焦急而愤怒,恨不得立刻将她生吞活剥了,只有沈让足够了解她的性格,并没觉得特别意外。

    他偏了偏头,有些困惑地问:“你果然是有别的男人了。我很好奇,他是靠什么魅力吸引你的?比我英俊?比我成功?世上真的有这种男人吗?”

    “沈总,我向您保证,这绝对不可能!”

    刘舒云恨不得跳起来解释:“雨寺虽然搬出去住了,但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她在生活作风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你倒是想得周到,可我该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让霍然起身,手腕用力,将一条黑色领带丢进刘舒云怀里:“这是我在她酒店房间里发现的,你怎么解释?”

    刘舒云是识货的,指尖刚触到领带的丝滑面料,心便沉了大半,表面却还在强装镇定:“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秦雨寺朝她手里瞥了一眼,满脸疑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放屁!”

    沈让的怒火瞬间点燃,猛地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无比刺耳,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吓得在座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要脸的东西!敢给我扣绿帽子,我恨不得在琼海的时候就把你掐死!”

    他环视圆桌一周,恶狠狠地说道:“我先掐死这个贱人,再把你们这群废物通通送去吃牢饭!”

    “沈总!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情急之中,刘舒云想要抓住沈让的手臂,却被他一把甩开:“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好女儿,她什么时候把你这个后妈放在眼里过?你拿什么给我交代?”

    “给我一晚上时间!就算是用棍子打、用皮带抽,我也要把她这身贱皮子治服了!”

    说完,她重重锤了一下身边的秦焯:“你这个亲爹也赶紧表个态。”

    秦焯虽不忍心为难女儿,但想到俞家被沈让拿捏的种种把柄,只好妥协道:“等会儿我们关起门来,好好跟雨寺讲道理,还请您多担待。”

    秦雨寺像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只想骂一句“精神病”。

    有了俞家的态度,沈让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好,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机会,别让我失望。”

    一家人像奴才似的,毕恭毕敬地将沈让送出去,转手就把大门反锁了。

    刘舒云如同发疯的野兽,直眉瞪眼地冲到秦雨寺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贱人,看你干得好事!”

    秦雨寺感觉脸颊一阵灼热,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耳畔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还没等回过神来,俞初桐眼疾手快夺过她肩上的包,转身朝楼上飞奔而去,木质楼梯在她的脚下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

    秦雨寺突然想起包里装着身份证和驾驶证,急着想要追上去,却被旁边的俞初羡一把拽住了手臂。

    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壮汉,瞪着狭长的三角眼,怒气冲冲道:“先把今晚的事解释清楚,否则哪儿都别想去。”

    秦雨寺觉得荒谬至极,用力甩开他的钳制,没好气地说:“你当自己是谁?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

    说完,她转向刘舒云:“让你女儿马上把我的证件还回来。刑法规定,非法拘禁或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请不要以身试法。”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太过冷硬,刘舒云气得破口大骂:“就凭你还跟我讲起法律来了?笑话!这个家里我就是王法!”

    说到气头上,她直接抄起鸡毛掸子,朝秦雨寺身上狠狠抽了下去。

    这把掸子足有两尺长,由坚硬的竹杆制成,顶端束着五彩斑斓的蓬松鸡毛,宛如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每舞动一下都精神抖擞,虎虎生风。

    她下手极狠,每一次抽打都在秦雨寺雪白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红痕。秦雨寺疼得嘴角微颤,却仍然瞪大眼睛,脊背挺得笔直。刘舒云最看不惯她这副死犟的样子,手中的力道越发加重。

    俞初羡在一旁幸灾乐祸道:“老妈,狠狠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

    秦焯心疼女儿,又不敢制止刘舒云,只能像老母鸡似的将秦雨寺护在身后。刘舒云的棍子从他身侧抽过来,他不得不左右躲闪,模样狼狈又滑稽。

    俞初桐倚靠在二楼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用手机录下这场闹剧,时不时拉近镜头,捕捉秦雨寺那张精致小脸上的倔强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老妈,差不多得了,万一把人打出好歹来,沈让可是要退货的。”

    刘舒云累得够呛,用尽力气挥了最后两下,单手掐腰,怒气冲冲地质问:“你给我老实交代,那条领带是哪来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领带。”秦雨寺皱着眉头回答。

    “放屁,这种高级手工定制领带少说也要十几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你房间里?”

    这也正是秦雨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算有人存心陷害她,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啊。

    刘舒云怒不可遏,挥舞着领带猛抽了她几下,啐道:“贱骨头,野男人的一丁点小恩小惠就让你失了智,连沈让这尊财神爷都不顾了,我怎么养出你这个不争气的废物!”

    秦雨寺的倔脾气上来了,挺着脖子反驳道:“你难道不知道沈让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又没有卖身给他,为什么非要跟他纠缠不休?”

    “你可真是不识好歹。”刘舒云气得面色铁青:“沈让对你够意思了吧?你去打听打听林淮那些富豪,有谁能为女人花上一个亿?”

    “一个亿?”

    秦雨寺忍不住冷笑:“我还真没见过一个亿长什么样,倒是你们花他的钱花得心安理得,连卖女儿这种丢人的事都干得出来。”

    此时,花了沈让最多钱的俞初羡坐不了,马上怂恿道:“妈,跟她废什么话?不服就继续打!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刘舒云作势又要抬手,却被秦焯拦了下来:“你拿孩子撒气有什么用?沈让想要讨说法,咱们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好了。”

    刘舒云冷哼一声:“呵呵,说得轻松,你生的好闺女,我可管教不了。”

    她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气喘吁吁缓了半晌才平静下来,对秦焯说:“就说这条领带是她买来孝敬你的吧。 ”

    “这沈让不可能相信吧。”

    “忒,他爱信不信。难道非要我承认秦雨寺有了野男人他才满意?”

    俞初羡难得发挥了一回聪明劲儿:“没错,如果沈总真那么在意,早就亲自收拾这个赔钱货了,今天跑来家里说些难听话,无非是想要我们表个态罢了。”

    刘舒云冷冷扫了一眼秦雨寺:“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明天你就收拾东西,搬到沈让家里去。”

    秦雨寺像一只白天鹅,挺直了修长的脖子,眼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不可能,我不愿意!”

    刘舒云情绪再度失控,猛地扬手扇了秦雨寺一巴掌。瞬间,雪白的皮肤上浮现出鲜红的掌印,如梅花落雪,鲜明突兀。

    *

    泗茗江畔的一家私人俱乐部内,灯光昏暗,乐声靡靡。

    沈让斜倚在暗红色的沙发上,左右各拥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外国女郎。周围几个中年男人围坐成圈,衣着光鲜,眼神却猥琐而谄媚。沙发正前方悬着一面巨大的显示屏,连上手机后,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画面中,刘舒云紧握着鸡毛掸子,疯狂地抽打着年轻女人。五颜六色的掸毛四处飞散,为这场荒诞的闹剧增添了几分不和谐的绚烂,而挨打女人不闪不躲,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

    在场的人对秦雨寺的面孔都不陌生。

    沈让身边的两个女人虽然连pao友都算不上,但潜意识里还是把秦雨寺当成了竞争对手,看到屏幕中的画面,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哟,没想到我们的高冷女神Daria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一个秃头男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还是沈老板高明,这招隔山打牛用得太妙了!”

    另一个胖子拍着大腿感叹:“这小娘们性子真够烈的。刘舒云那婆娘我接触过,下手毒得很,到了这份上还不服软,确实有点骨气。”

    秦雨寺青丝凌乱,雪白的皮肤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然而那双眸子却锋利如刀,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沈让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秦雨寺就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冷冽而纯粹,这样的气质世间难寻,最能勾起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

    几分钟后,屏幕上的画面戛然而止,在场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秃头老男人转头问沈让:“就不怕刘淑云把你的心肝宝贝打坏了?”

    沈让笑着摇了摇头。刘淑云只是狠,又不是傻,她把秦雨寺当成摇钱树,又怎么舍得真打出个好歹来。

    沈让身旁的金发女郎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刚才的视频都发过来半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让那边再发一段看看嘛。”

    沈让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拿起手机对俞初桐说:“你直接开个直播吧。”

    俞初桐迅速建了个私密直播间,把链接甩了过去。

    刘舒云怒气冲天,手指几乎要戳到秦雨寺的鼻尖上:“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证件,再找人做一波舆情公关,把你的名声彻底搞臭,让你在圈子里寸步难行。”

    秦焯在一旁充当和事佬:“雨寺,你就服个软吧。咱们先稳住沈让,日后再从长计议,你也不希望俞家陷入绝境,失去现在的一切吧。”

    恰巧这时,秦雨寺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刘舒云瞥了一眼消息通知,马上察觉出不对劲来——这人的备注竟是一个颜文字:( ̄ェ ̄;)。

    要知道,秦雨寺做事向来有板有眼,给联系人的备注都是规规矩矩的真名实姓,怎么偏偏这个人特殊?

    她心中警铃大作,思索两秒后,试着将家里小狗的生日输入密码框,果然解锁了手机。

    只见( ̄ェ ̄;)发来一条消息:“小陈私厨重新开张了,明天的菜单有土豆炖牛腩、宫保鸡丁、烤三文鱼、素炒西蓝花,欢迎您来品尝。”紧接着,又发来了一张热气腾腾的牛肉照片。

    刘舒云继续翻看更早的聊天记录,发现两人半个月前才加上微信,这男的几乎天天给秦雨寺发消息,秦雨寺虽然话不多,但每条都有回复,字里行间似乎对他格外关照。

    秦雨寺的性格比北极圈的冻土还要冷,何曾对身边的人如此关切过?由此看来,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刘舒云气急败坏,再次扬手给了秦雨寺一巴掌,口中怒骂:“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秦雨寺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们的关系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刘淑云转过身,对俞初羡厉声要求:“把这小/贱/人拖到地下室去!既然有好日子你不珍惜,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想不明白是吧?那就一辈子在下面反省吧。”

    俞初桐在二楼开直播,收音效果不太好,沈让他们听不清现场的声音,只能通过画面中的动作来推测对话内容。忽然间,俞初羡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他紧紧抓住秦雨寺的手臂,拼命往楼梯下方拖拽。

    胖子忍不住惊呼:“卧槽,这是要玩囚/禁play吗?”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秦雨寺猛地抄起餐桌上的酒瓶,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脑袋砸下去。

    瞬间,鲜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蜿蜒流下。她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恨,又连续狠砸了好几下,再次抬起头时,双眸中血丝密布,如同从九幽深渊中爬出来的厉鬼。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人敢开口说话,心里都在暗自感慨:这娘们儿可真够狠的。

    沈让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抓起车钥匙说道:“我过去看看。”

    第27章 看病人 老板娘缺你这几口营养吗……

    星期三早上, 陈柯杨背着秦雨寺送的那只大书包,步履沉重地踏进公司大门。谁能想到, 他一个精力充沛、满怀理想的热血青年,才入职半个月就沾上了死气沉沉的“班味儿”。

    果真,人这辈子就不应该上班。

    他把书包随手往工位上一扔,径直去了茶水间,按下饮水机开关的瞬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瞟去,心想:“小毛妹这个时间应该到了才对, 怎么不见人影?昨晚给她发消息也没回复,真是奇怪。

    “喂!魂飞哪儿去了?水都漫出来了。”

    陈柯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 杯子里的水已经溢出杯沿, 流得满地都是。他慌忙关掉开关,然后抬眼寻找声音的来源。

    洛清源就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珍珠白的丝绸衬衫, 搭配经典黑色A字裙, 一手叉腰, 另一只手端着加满冰块的黑咖啡,嘴角微微下撇,眉头拧得像麻花。

    人是挺美的,但心情显然不怎么美丽。

    为了掩饰尴尬,陈柯杨赶紧岔开话题:“怎么一大早上就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老板给你布置什么艰巨任务了?”

    洛清源不跟他拐弯抹角, 开门见山道:“你听说了吗?Daria住院了。”

    “什么?”

    陈柯杨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生病了吗?昨天看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听说是不小心磕到了脑袋。你知道的,她天天啃菜叶, 身子虚得像纸片,稍不留神就容易出事。”

    陈柯杨有些焦急:“可一般人就算摔跤也不至于伤到头吧,还要住院,这得多严重啊?”

    “应该问题不大吧。”洛清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听她电话里的声音挺平静的,不过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打算中午过去看看。”

    “带我一起去。”陈柯杨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呦~”洛清源抱着胳膊打趣道:“你小子这时候倒是挺积极,该不会对我们Daria有意思吧?”

    陈柯杨立刻义正词严地反驳:“你的思想也太复杂了,社会就是被你们这些“性缘脑”搞乱套的,明明是正常的关心,偏要往歪了想。”

    “行,你有理。”洛清源很轻易就妥协了:“你跟老杜说一声,咱们提前十五分钟出发,中午那个时间段堵得要死,估计不好打车。”

    “哪家医院?”

    “新桥医院。”

    “那不远,我开车送你。”

    洛清源诧异地看向他:“我去,你不是一直喊穷,说自己是贫困生吗?怎么才上班半个月就开上车了?”

    陈柯杨颇为得意:“你看不起谁呢?我自有我的办法。”

    中午时分,洛清源提前来到一楼大厅等候。陈柯杨倒是准时,正好搭上11:45的电梯,从一群如同饿鬼投胎般的“干饭大军”中挤出来,手里还拎着个什么

    洛清源摘下墨镜,定睛一看——保温壶?从哪儿变出来的保温壶?

    “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陈柯杨已经将保温壶塞进她手里,语气中透着按捺不住的得意:“特制鱼汤,用了我的独家秘方,大补。”

    槽点太多,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起。洛清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忍不住问:“那你给我干什么?”

    陈柯杨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听到问话又停下来,双手在半空中比划出一道弧线:“因为我要开车啊。”

    “你这人,真的是”

    洛清源跺了跺脚,赌气似的跟上他的脚步。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豪车能让这小子如此嚣张。

    出了大门,陈柯杨压根没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而是拐了个弯,径直来到后院的自行车棚。穿过一排排歪七扭八的车道,他在一辆红黑相间的电动车前停了下来,拍了拍车座,满脸得意地说:“来,好好欣赏一下我的新座驾。”

    洛清源顿时哭笑不得:“你说的车就是电瓶车啊?”

    听出她语气中的质疑,陈柯杨顿时不乐意了:“电瓶车怎么就不是车了?你看这配色,这线条,还有这块大显示屏,多帅啊!我还给它起了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叫赤兔。”

    在美国的时候,陈柯杨一直想买辆杜卡迪,到公路上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但老妈怕他出事,死活不肯同意。如今骑上自己的小电驴,何尝不算是一种圆梦呢?

    可惜洛清源对帅气的电驴并不买账,转身就要走。陈柯杨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急切地劝道:“这个点打车过去至少得一个小时,你试试我的赤兔就知道有多方便了。”

    洛清源咬牙切齿道:“电动车载人违法。”

    陈柯杨直接把头盔扣在她脑袋上:“没事,万一遇到交警,咱就说是爸爸接女儿放学。”

    洛清源忍无可忍,抬腿踹了他一脚。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她还是坐上了电瓶车后座,双手紧紧抱着沉甸甸的保温壶,目光警惕地四处张望,时刻防备着突然冒出来的交警,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听了这小子的鬼话。

    行至医院门前的路口,陈柯杨看到街边有家礼品店,便将车停下,回头对洛清源说:“咱们看病人总不能空手去吧。”

    此刻,双手都被占满的洛清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带了亲手熬的爱心鱼汤吗?”

    “这不是一回事啊。”陈柯杨认真地解释:“就像过生日,你男朋友送你一千只亲手折的千纸鹤,心意是有了,但价值没到位,你能高兴吗?”

    “鱼汤虽然补身体,但缺乏惊喜感,给病人提供不了多少情绪价值。”

    洛清源不耐烦地撇撇嘴:“你可拉倒吧,雨寺姐又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陈柯杨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有些人只是外表看起来坚强,内心其实很渴望别人的关怀和特殊对待。”

    “行行行,您说得对,是我肤浅了。”洛清源一边跨下电驴,一边暗暗佩服自己的好脾气。

    这家礼品店规模不大,洛清源扫了几眼后,很快就选中了一小束香水百合。

    陈柯杨却还在货架间来回转悠,似乎觉得这家店与他的期待相去甚远,甚至没有一件礼品的“惊喜感”能超过他的鱼汤。

    洛清源忍不住揶揄:“你自己非要进来买东西,怎么又不动了?”

    陈柯杨不死心,又在店里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收银台旁边那个半人高的“超豪华”果篮上。仔细看,里面有牛油果、沙田柚、猕猴桃、释迦果和大樱桃,虽然品质一般,但搭配倒是挺均衡的。

    于是,他转身对洛清源说:“我想买这个,就怕你拿不动。”

    洛清源吓得差点站不稳:“得得得,祖宗,你饶了我吧。万一路上出点意外,咱俩就得在Daria的病床旁边做伴了。”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洛清源翻了个白眼:“你有闲心陪美女,那就自己躺着吧,我这个要挣钱养家的苦命打工人可不奉陪。”

    陈柯杨现在对涉及钱的话题特别敏感,连忙说:“我也没钱。”

    洛清源凑过去,扒拉了一下果篮上的价签:“嚯,1888,这还叫没钱?”

    “我这不是想让病人多补充营养嘛,多吃水果对身体好。”陈柯杨为自己辩解。

    洛清源忍不住笑了:“人家住的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身边有专业的护工和营养师,还能缺你这几口营养?我跟你说,别看Daria平时挺会照顾人,性子也随和,但人家跟咱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无非她是半个老外罢了。”

    “你别不服气。像咱们这种普通人,一辈子拼死拼活,顶天也就是个中产,但人家可是合光科技未来的老板娘啊。”

    陈柯杨故意表示不信:“这些不都是没根据的传言吗?现在网络信息爆炸,人云亦云最要不得,况且Daria看起来也不像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

    “本来就是真的,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

    洛清源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也不必把这事看得那么功利。你想啊,人家天生有那么好的条件,想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也正常吧,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自讨苦吃呢?”

    陈柯杨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真看不出来沈让有什么好的。人品不咋地,做生意也不靠谱。都说他有钱,那他上过福润富豪榜吗?”

    “小兄弟,你这么说就有点酸了吧。如果沈让都不行,那全中国99.9%的男人都是废物了。”

    陈柯杨还想反驳,洛清源怕再扯下去到天黑都见不到秦雨寺,赶紧转移话题:“看这个果篮怎么样?水果种类差不多,还轻便,才388。”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就买这个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提着。”

    陈柯杨想吐槽水果种类明明完全不一样,但心里隐隐也有点着急,最终还是妥协了。

    秦雨寺住院的消息是她亲自打电话告诉洛清源的。电话里,她口齿清晰、逻辑连贯、情绪稳定,所以洛清源以为她伤得并不严重。

    直到进了病房才发现,她整个脑袋都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看起来像戴了顶白色头盔。更让人揪心的是,她半边脸颊肿得不成样子,嘴角挂着触目惊心的淤青,眼睛红肿得像刚哭过一样。

    这哪是什么意外磕伤,分明是被人打了。

    第28章 我懂你 受委屈了,哭出来才正常……

    洛清源手里的果篮“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人已经箭步冲到病床前,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焦急:“雨寺姐, 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听见动静,秦雨寺艰难地睁开眼睛,刚想开口说话,目光却瞥见了洛清源身后的陈柯杨。

    她神色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半晌后才小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洛清源以为她是爱面子,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便赶紧解释:“我早上在公司碰见他, 提了句你受伤的事,他担心得不得了, 非要跟着过来看看。”

    陈柯杨脸色阴沉, 眉头紧锁, 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顾及洛清源在场,没有开口多言。

    洛清源还沉浸在震惊和不解之中, 连珠炮似地追问:“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这可不像是摔伤, 你老实说, 是不是对沈总有意思的那几个小/贱/人干的?”

    “不是,你别瞎想了。”

    每当头疼时,秦雨寺总爱习惯性地按太阳穴,这次手都抬起来了,才想起自己的脑袋被绷带紧紧裹着, 只得又讪讪放下。

    洛清源态度坚决:“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咱不能被人当软柿子捏。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大不了我帮你报警。”

    秦雨寺头部受伤,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海上的一叶扁舟, 意识随着海浪起伏不定。洛清源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如山间薄雾,朦胧而飘忽,怎么听都听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开口:“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磕到了头和脸,看着挺吓人的,其实没什么大事,你们别担心。”

    这个解释显然没什么说服力,但洛清源并非不懂分寸之人,既然秦雨寺摆明了不想说实话,她也不好继续逼问。

    她叹了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给自己找台阶下:“哎呀,怎么说你好呢?我八十岁的奶奶都没这么娇弱,看来得雇个人二十四小时照看你了。”

    秦雨寺强忍着不适,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对了,你午饭吃了吗?Chris熬了锅鱼汤,我给你盛一碗尝尝。”

    秦雨寺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现在有点晕,实在没胃口。”

    “哼,还说没事,我看八成是摔出脑震荡了。现在谁在照顾你?俞家人来过吗?真是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提起俞家,秦雨寺脸上掠过一丝别扭的神色,半晌才轻轻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都这种时候了还逞什么强?他们欠你的,不用白不用。”

    洛清源忽然想起了什么,自顾自道:“说来奇怪,今天早上俞初羡和俞初桐兄妹俩一起进了沈总的办公室,没几分钟就被轰出来了,这俩人不是牛得不行的关系户吗?”

    “话说回来,沈总没来看你吗?他今天的行程应该不算紧啊。”

    秦雨寺再次摇头,眼皮无精打采地垂着,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洛清源算是有点眼力见,说道:“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班后给你带过来。要是俞家人不帮忙,晚上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麻烦了,清源。我叫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件事。”

    话到这里,秦雨寺抬头看了眼陈柯杨,似乎欲言又止。陈柯杨马上会意,主动提出:“要不我先出去一下?”

    秦雨寺是个很讲究体面的人,稍微思考后回道:“不用。”

    既然她不介意,陈柯杨也乐得洗耳恭听,了解了解她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洛清源则直接拖过一把凳子,大大咧咧地坐在病床旁:“有什么问题尽快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雨寺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条黑色领带,递到她眼前,犹豫着问:“咱们公司的同事,或者经常接触的客户里,有人戴过类似的领带吗?”

    洛清源虽然家境一般,但对服装搭配颇有研究,平日也乐于观察、点评别人的穿衣打扮。同事们想找什么同款,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

    接过领带仔细端详一番后,洛清源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这好像是欧洲某个小众手工定制品牌,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单看工艺和材料,至少得六位数吧。”

    秦雨寺蹙起眉头:“一条领带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对那些有钱人来说,领带是身份的象征,要是没有溢价他们反而觉得不够档次呢。”

    洛清源托着下巴分析道:“咱们公司里,除了老板,应该没人能奢侈到买一条十几万的领带。至于客户,我也想不出谁会这么土豪。”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么贵的领带?”

    秦雨寺迟疑了下,还是如实回答:“这是在我的酒店房间里发现的。”接着又补充:“在琼海出差期间住的那家酒店。”

    话到这里,陈柯杨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洛清源马上反应过来:一个单身女人的房间里莫名出现一条昂贵的男士领带,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目的就是为了制造猜疑和误会。

    想到这里,她试探着问:“这条领带是被沈总发现的吗?”

    秦雨寺咬着嘴唇,轻轻点了下头。

    洛清源瞬间激动起来:“我的天啊,所以你这一身伤是沈总弄的?”

    “不是,你别瞎想 。”秦雨寺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还是先帮我想想这条领带是从哪冒出来的吧,遇到这种邪门的事,我心里不踏实。”

    洛清源深吸一口气,尽量客观地陈述:“这两年你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想要陷害你也不奇怪。”

    秦雨寺小声嘀咕:“但这陷害的成本会不会太高了?”

    “你把问题想得太肤浅了。”洛清源端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语气:“十几万虽然听起来吓人,但也要看投入产出比。如果某个女人用这笔钱成功挑拨了你和沈总的关系,然后趁虚而入,得到沈总的垂爱,那不就赚大了?”

    “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吧。”秦雨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她生在俄罗斯远东的穷乡僻壤,没看过那种一群美女为了争夺男人不择手段的古早小说,因此觉得这种猜测实在太荒谬了。

    洛清源只好说:“这个咱们先放放,最重要的是,那段时间有谁进过你的房间?”

    秦雨寺掀起眼皮,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说Chris啊!”洛清源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惊讶:“不会吧?你竟然进过Daria的房间?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陈柯杨眨了眨眼:“你觉得是我吗?”

    洛清源不自觉地抽了下嘴角:“小兄弟,你的收入水平尚不在我的怀疑范围内。”

    秦雨寺沉声道:“也有可能是保洁员或者其他什么人,我白天基本不在房间,可乘之机太多了。”

    “哎,毕竟不是丢东西,就算报警警局也不会受理,真是麻烦。”

    洛清源叹了口气,转而宽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沈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能被这种小伎俩骗到吗?要我说,只要两个人互相信任,再多的手段都是小丑行为。”

    秦雨寺头痛欲裂,想抬手按太阳穴,但纱布带来的紧绷感让她不得不作罢。

    她重重喘了口气,稍稍平复后才说:“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还是麻烦你帮我多留意一下。”

    洛清源爽快地点了点头:“行,交给我吧,这种小众牌子一年也做不了几条领带,如果真想查,肯定能找到线索。”

    说完,她转身朝陈柯杨招了招手:“咱俩走吧,让Daria好好休息。”

    不料,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柯杨突然开口:“现在应该不堵车了,你先回去吧,我想跟Daria单独说句话。”

    “什么话啊?当着我的面不能说?”

    以洛清源的性子,这种时候免不了要调侃几句,但她看到陈柯杨脸上异常严肃的表情时,到嘴边的话竟咽了回去,最终还是一个人讪讪地走了。

    秦雨寺与陈柯杨相识不久,对他的性格了解不多,实在猜不透他想说什么——或许是好奇心作祟,想要刨根问底了解真相,又或许是听了洛清源的话,想澄清自己在琼海那段时间的清白。

    真是奇怪,明明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秦雨寺却感觉到一种尴尬的别扭。

    出乎意料的是,陈柯杨并没有追问或解释,他只是静静地走到病床旁,轻声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好多了。”秦雨寺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陈柯杨的声音低沉且温和:“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肯定累了吧?你睡一会儿,我在这陪陪你。”

    “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陈柯杨简洁地回答:“没事。”

    秦雨寺心里嘀咕:公司又不是你开的,怎么说得这么轻松?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平静的声音,眼皮真的越来越重,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昨晚她几乎彻夜未眠,这一觉却睡得格外安稳,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暮色。

    陈柯杨递上一杯温水,她低头抿了一口,纤细的棕色发丝轻柔垂落,在夕阳的余晖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她轻声说道。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睡了一觉后,秦雨寺明显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不少力。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汤?”陈柯杨提议。

    秦雨寺不习惯辜负别人的好意,加上一整天滴水未进,确实感觉肚子空落落的,于是接过陈柯杨递来的尚有余温的鱼汤。

    她基本是个素食主义者,平时连鱼虾都很少碰,但陈柯杨熬得鱼汤实在鲜美,一口热汤下肚,整个胃都是暖融融的。喝了小半碗后,她忍不住称赞:“你的厨艺真不错。”

    陈柯杨得意地轻哼一声,顺手从果篮里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望向窗外粉紫色的晚霞。

    不知不觉,目光还是瞥向了窗边的女人。

    落日的余晖中,秦雨寺的侧脸如山峦的轮廓,一转一折都透着遒劲的力量。想必在她沉稳的气质下,也有着如山峰般坚毅的品格吧。

    这时,她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陈柯杨稍作停顿,说道:“我在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当时有没有哭鼻子。”

    秦雨寺愣了一下,嘴里的中文突然有些磕绊:“才没有呢,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就算哭鼻子也没什么。”

    秦雨寺心头一震,眼圈瞬间红了,紧接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陈柯杨凑近一步,宽大的手掌覆上了她白皙的手背:“相信我,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Daria我的小哭包,不要再受委屈了[摸头]

    第29章 关系户 我们企划部又不是垃圾桶……

    陈柯杨回到公司时已临近下班了, 本以为自己翘班翘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刚一进门就撞上了杜美芳。

    这老头不是周一飞北京, 周三中午才落地吗?怎么卷成这样,都快下班了还进办公室?看来今年的模范员工非他莫属了。

    “Chris,跟我来一趟会议室。”杜美芳直接要求道。

    会议室里,陈柯杨心虚地挠了挠头,正琢磨着怎么编个借口蒙混过关,杜美芳却突然一脸八卦地问:“你去看过Daria了吧?她伤得怎么样?”

    “啊?”陈柯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洛清源跟你说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啊?那小丫头估计这两天高兴坏了, 一见到我就主动替你请假,平时可没见她这么热心。”

    他说这话陈柯杨就不明白了。洛清源身为职场人, 偶尔热心一回也是正常的, 这“高兴”又要从何说起?

    遇到不理解的事, 他向来虚心请教:“Daria受伤了,她为什么高兴?她是什么心肠歹毒的人吗?”

    “你还不知道吧。”明明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杜美芳还是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Daria最近在闹离职, 她要是真走了, 小洛升职的机会不就来了?”

    一瞬间, 陈柯杨心情有点复杂。

    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荒唐事,但凡有点骨气的人早就拍桌子走人了,但秦雨寺偏偏与沈让纠缠不清,很难不怀疑这次离职也是人家小情侣play的一环。

    于是,他装作小心翼翼地试探:“不会吧, 她不是跟老板”

    杜美芳立刻会意,还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跟老板吵架了,小姑娘闹情绪呢, 我估计她也走不成。”

    “对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吗?是不是”

    杜美芳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是不是沈总对她动手了?”

    陈柯杨故作震惊道:“沈总好歹是个公众人物,怎么会做出打女人的事呢?”

    “哼,小年轻,看人只会看表面,迟早要吃亏。”杜美芳不屑地哼了一声。

    陈柯杨听他话里有话,马上表现出几分好奇:“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你跟我透露透露呗。”

    杜美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转移话题:“这里面的门道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聊八卦,是有正事要交代。”

    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嘴,倒成了我的错。陈柯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然客客气气:“您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企划部最近在筹备公司的十周年庆典,据说这次搞得相当隆重,他们人手紧张,想把你借过去帮帮忙。我寻思着,筹备活动虽然辛苦了些,但也是个学东西的好机会,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陈柯杨在总经办待了半个月,要么无所事事,要么就是处理些琐碎杂活,大好光阴全都白白浪费了,要不是每天能跟秦雨寺打个照面,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企划部是合光科技名声最响亮的部门。负责人张书棠毕业于国内top2学府,有互联网大厂背景,做事雷厉风行,手腕强硬,手下更是聚集了一群精兵强将。公司近期接连推出多个爆款产品,她绝对功不可没。

    陈柯杨在进合光科技前就对这个女人颇感兴趣,现在有机会近距离切磋,岂不是正合心意?

    于是他爽快答应下来:“瞧您说的,我哪有什么意见,一切服从公司安排。”

    杜美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悄声透露:“老板对企划部相当重视,隔三差五就拉着整个团队一起开会,你要是能跟着把这场活动办好,转正的事儿十拿九稳。”

    接着,老头又装模作样地声明:“先说好,我可不是要赶你走,是为了你的前途忍痛割爱。要是适应不了那边的节奏,随时可以回来。”

    这老油条的话,陈柯杨通常只信两成,不过加入企划部对他而言确实是件好事,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份人情。

    至于秦雨寺,陈柯杨希望她说话算话——如果她能幡然悔悟,尽早与沈让划清界限,那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

    新桥医院的特需病房里,秦雨寺竖起耳朵,听到走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知道沈让一定会来。果不其然,他手捧着一大束鲜花出现在病房门口,眼神温和,面容舒展,与昨晚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总是这样反复无常,秦雨寺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果然,沈让在她床边前单膝跪下,满眼都是虔诚与懊悔:“这段时间我压力太大,情绪失控,把戾气都发泄在了你身上,真的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郑重向你道歉。”

    “我没想到刘舒云竟然敢对你动手,那个恶毒的老太婆,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我知道你讨厌俞家那些人,没关系,以后你就安心住在公寓里,不要再跟她们来往了。”

    秦雨寺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说完了吗?”

    “雨寺”

    秦雨寺直接把脸别向一边。

    “宝贝,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秦雨寺猛地转过头,眉间拧出一道深深的川字:“你怎么脸皮这么厚?麻烦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雨寺,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

    沈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你烦我,那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只要你不提离职,可以调去公司任何部门,不想陪客户就不陪,不想见我就不见。”

    或许是怕这番话还不能打动人,他又补充:“至于俞家的债务,我也可以放宽期限。我知道,你终归还是会心软的。”

    这样突如其来的让步让秦雨寺感觉很意外——之前她不止一次提出过调岗,但沈让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松口,没想到这次竟然妥协了。

    从情感上讲,秦雨寺恨不得立刻与沈让一刀两断。但从现实角度说,藕断还连着丝呢,撇开那些复杂的财产、债务纠纷不说,就算她换家公司继续做助理,也未必比留在合光科技更稳妥。

    虽然她对沈让的人品不敢恭维,但不得不承认,合光科技近几年的发展势头很猛,如果换个岗位,多学点东西,积累经验,未来的路肯定会更宽阔。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经过一番权衡后,秦雨寺终于开口:“我想去企划部。”

    沈让的神色顿时有点为难。他本意是希望秦雨寺转个闲职,慢慢消磨意志,最终回归家庭做他的贤内助。可企划部是出了名的高强度,很多员工在那历练两年后,就直接跳槽去了更大的平台。

    想到这里,他连忙劝阻:“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就别为难自己了,不如先去杜美芳那儿待一阵子。”

    “你明明说让我随便选,到头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见并不是真心想留我,那我还是直接辞职算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沈让虽然不是什么守信之人,但他现在主动求着秦雨寺,自然不能翻脸不认账。再一想,反正公司都是自己的,她想去企划部就去吧,说不定还能借此挫挫她的锐气。

    *

    企划部负责人张书棠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副英气的五官,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举手投足间透着雷厉风行的气场,一看就是典型的职场女强人。

    此时部门大会刚结束,张书棠从一边会议室往外走,一边给团队成员打气:“沈总对这次的周年庆和新品发布会非常重视,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力求完美。”

    设计师Lily满脸骄傲地接话:“可不是嘛,沈总还特意让其他部门派人来支援呢,估计这两天就陆续报到了。”

    活动运营Lisa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总经办新来的帅哥也要过来,杜美芳那老头总算大方了一回。”

    “是不是那个一米九的肌肉猛男Chris?太棒了,咱们公司好久没出现这种优质小狼狗了!”另一位同事兴奋地补充。

    张书棠听到这帮人叽叽喳喳的议论,清了清嗓子,严肃提醒:“集中精力好好干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沈总派人过来是为了保障项目顺利进行,不是让你们犯花痴的。”

    Lily吐了吐舌头,心里暗想:好像你拼命工作就没有私心似的。

    几人正说着话,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出于职场人的敏感直觉,大家不约而同抬起头,只见沈让踩着锃亮的牛津皮鞋从转角处走来,每一步都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张书棠意识到他可能听见了刚才的对话,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

    大家都以为沈老板只是再此路过,没想到他径直走到张书棠面前,很突然地开口:“张经理,麻烦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周围的小姑娘们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张书棠顾不上理会她们的反应,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从办公室出来,脸色却是铁青的。

    Lily按捺不住好奇,急忙询问:“老板怎么说?是不是外援的事儿黄了?”

    张书棠满脸怨气地回答:“岂止是外援,连一堆乱七八糟的关系户都要塞进来了。”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开始抱怨:“从哪冒出来的关系户啊?真是无语,把我们这儿当垃圾回收站了吗?”

    Lily怂恿道:“Anne姐,你能不能再去找高层反映一下?咱们现在忙得要死要活,哪有工夫带新人啊?”

    张书棠气愤地说:“要是能拒绝,我当场就拒绝了,还会在这里跟你们抱怨吗?人家背景不简单,我也没有办法。”

    同事们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合光科技是私企,职场竞争向来奉行“能力至上”的原则,即使有些关系户,也不敢过分嚣张。现在竟然有人后台硬到敢公然挑衅张书棠,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Anne姐,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吧。”

    张书棠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答案:“还能有谁,就是老板身边的那个狐狸精呗。

    话音刚落,现场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你是说Daria?她不是快当上老板娘了吗?干嘛放着清福不享,跑到咱们这儿吃苦受累?”

    “肯定是看书棠姐最近风头正盛,特意过来盯着我们的。”

    “沈总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被那个胸大无脑的洋妞迷得团团转,这样下去公司迟早得完蛋。”

    “晕,她要是过来瞎搅和,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张书棠不希望团队士气受挫,于是摆出一副斗志昂扬的架势:“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个中文都说不利索的毛丫头片子,要是真敢搞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Lily有些忐忑:“可她毕竟是老板的”

    张书棠打断她,语气中带着一股傲气:“大不了咱们就集体跳槽!我倒要看看,沈让究竟是在乎一个女人,还是整个精英团队。”——

    作者有话说:好消息:小两口终于要一起共事了[彩虹屁]

    坏消息:有人要搞事情[眼镜]

    第30章 新证据 你怎么一直向着那个女人

    第二天, 陈柯杨和另外两位同事到企划部报到,随后被分配到了资深策划师Ella的小组。

    企划部的工作节奏非常快, 上午几人还在熟悉基础工作,临近午饭时间就接到了张书棠安排的紧急任务:合光科技的周年庆典将在一个月后举行,策划方案已初步定稿,今天下午他们就得去实地考察几家酒店场地。

    其他同事都在哀声载道,陈柯杨反倒松了口气——他是坐不住的性格,比起整天窝在格子间里写方案,出去跑跑腿更像是一种解脱了, 况且几家酒店都在市中心,车程不远, 说不定还能早点收工。

    想到这里, 他掏出手机, 给秦雨寺发了条消息:

    【今天晚上过去看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_(:з」∠)_】

    秦雨寺现在估计挺闲的,几乎秒回:【我订了旁边酒店的晚餐, 你过来一起吃吧。】

    紧接着又补了一条:【如果顺路的话给我带几个橘子, 打了一天吊水, 嘴巴里很苦。】

    陈柯杨回:【我那么大的一个果篮呢?ヽ(ー_ー)ノ】

    秦雨寺发来一条语音,声音拖得老长:“可是橘子都被你吃掉了啊——”

    好嘛,人都是这样,越没有什么就越要什么。

    【好的,大小姐, 我给您搬一颗橘子树过去。】

    *

    下午,Ella计划带陈柯杨等人考察三个场地。前两个地方中规中矩,并不是意向中的首选,因此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最后一站是润池集团旗下的卓轩大酒店, 这里有一间1400平米的超大宴会厅,专门承接各类高端商务活动,口碑非常不错。

    几人刚踏进大厅,酒店副经理Danie就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他这种级别的员工自然没见过陈柯杨,陈柯杨却暗暗打听过他的底细——长得人模狗样,实际满肚子坏水。

    Daniel和Ella算是老相识了,这次更是格外热情,直接邀请她去办公室喝咖啡。

    Ella之前就参观过卓轩的宴会厅,对场地布局这些东西早已了然于心,索性丢下陈柯杨等人,夹着笔记本去social了。

    陈柯杨回国后还没来得及考察酒店板块的业务,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一下自家产业。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琼华厅”的全貌映入眼帘。偌大的空间里,几盏巨型水晶吊灯垂挂半空,映照着墙壁上的鎏金壁纸与古典壁画。大厅四周陈列着各式雕塑和古董,在暖黄的射灯下流光溢彩,连外行看了都忍不住驻足欣赏。

    转了一圈后,Grace悄悄凑到陈柯杨耳边说:之前那两家酒店跟卓轩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难怪书棠姐暗示咱们直接定这家。”

    “那也得看人家场地的档期安排啊。”

    陈柯杨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拍照,边拍边说:“这些酒店经理都是老狐狸,表面对你笑脸相迎,背地里说不定已经收了别人的订金。卓轩现在都快成网红酒店了,估计很难定到合适的档期,不如多挑几家,选个性价比更高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办活动的时候人多眼杂,万一被润池集团的熟人撞见,难免要暴露身份。

    Grace仰望着大厅棚顶富丽堂皇的装饰,忍不住感叹:“这么豪华的酒店,润池集团在国内有好几十家,而酒店业务还只是他们商业版图的冰山一角,你说陈正霖一年得赚多少钱啊?”

    陈柯杨托着下巴,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不太好猜,但应该比咱们沈总多。”

    “这不是废话吗?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就拿那个Daniel说吧,要不是有润池集团撑腰,咱们还用看他脸色?”

    话刚说一半,Daniel就和Ella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出乎意料的是,Ella的脸色并不好看。

    Daniel跟众人客套几句后,就有了送客意思。

    Ella显然不甘心,鼓起勇气再次争取道:“我认为这件事还有进一步讨论的余地,咱们能不能各退一步,重新协商一下价格?”

    Daniel的语气中透着股油滑劲儿:“十分抱歉Ella小姐,我们的场地档期确实太紧张了,不过润池集团旗下还有很多高品质的宴会厅,后续我会帮您留意的。”

    陈柯杨很快明白过来:酒店场地供不应求,Ella的面子又不够大,Daniel临时抬价,摆明了不想做这桩生意。

    其实合光科技作为出资方,预算又不算低,完全可以重新找个场地,没必要受这份窝囊气,但Ella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陈柯杨想起午饭时Emily聊起的八卦:Ella这人策划能力出众,但性格内向,不擅长与人沟通。之前张书棠有意栽培她,给了她好几次锻炼机会,可她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如果这次连个场地都搞不定,估计今后就彻底升职无望了。

    陈柯杨一时心软,决定伸出援手:“经理,能否请您抽出几分钟时间,听听我们的方案?”

    没等Daniel反应过来,他已经掏出电脑,熟练地打开了PPT。

    “娘的,这小子怎么动作这么快!”Daniel顾忌体面,只好硬着头皮在大堂沙发上坐下来。

    陈柯杨开始分析市场情况,详细列举了同类场地的价格区间,表明合光科技的预算在合理范围内。随后,他又提出几个替代方案:适当缩减服务范围、甲方承担额外费用,资源置换等等。

    Daniel本想敷衍了事,听了方案后,眼中竟生出几分兴趣。接着,他又抛出几个刁钻的问题,陈柯杨都能对答如流。

    在场的同事们不禁露出刮目相看的表情。虽然Chris才入职半个月,但他表现出来的从容气度,哪里像个新人?跟沈总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Chris!真的是你吗?”

    几人回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位年轻姑娘。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头发烫成精致的梨花卷,虽然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匀称,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陈柯杨觉得她有点面熟,正要细想,突然看见了她身后的Dylan,心中一紧,暗叫:“爹的,这小子怎么也在这儿?”

    Daniel一见到这两位,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比正午阳光还要灿烂。

    “穆小姐,罗先生,你们好。”

    穆小姐?好熟悉的称呼,是谁来着?

    陈柯杨还没想明白,穆小姐已经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地跑了过来:“真的是你啊Chris!我刚才见到了伯父,他说你没在润池集团工作,我还在纳闷”

    陈柯杨仍在状况外,倒是之前合作过的Ella先认出了她:“穆小姐,真是太巧了,您认识我们公司的Chris?”

    “你们公司?合光科技?他不是润池集团的”

    Dylan意识到情况不妙,马上出声解围:“哦,Chris现在确实在合光科技工作。”

    说完,他冲陈柯杨冲使了个眼色:“咳咳,这位是穆家大小姐穆心婉啊,你不记得了吗?”

    妈呀,竟然是穆心婉!难怪说她从商做了女霸总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真是一点都没认出来。

    陈柯杨觉得自己的脸皮有点僵硬,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哎呀,原来是穆小姐啊,真是太巧了。我们公司正在筹备周年庆典,所以过来看看场地,卓轩酒店各方面都挺合适的。”

    Dylan顺势接话:“卓轩的几个宴会厅确实挺不错,我们集团内部的活动也经常在这儿办。”

    这两句话主语分得相当清楚,穆心婉冰雪聪明,很快就有了猜测:难道这几个女孩不知道陈柯杨是润池集团的二公子?难道陈柯杨在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Ella现在对‘润池集团’四个字格外敏感,忍不住问穆心婉:“您刚才提到的伯父是指谁?Chris的家人也在润池集团工作吗?”

    陈柯杨生怕自己苦心经营的穷小子人设塌房了,急忙胡诌起来:“我大伯没错,我大伯在润池集团当了二十多年的司机,穆小姐小时候还坐过他开的车呢。”

    “我说得对吧?穆小姐。”他朝穆心婉偷偷使了个眼色。

    “啊,对对对。”穆心婉心领神会,连忙配合道:“陈叔那车开的,简直没话说。”

    Ella恍然大悟,笑着说道:“那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Dylan见缝插针地提议:“咱们几个得有十年没见了吧,难得今天碰上,不如一起聚聚?”

    陈柯杨看了眼手表,面露为难:“下次吧,我还在上班时间呢。”

    实际上,工作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故意推脱,一来怕耽误晚上探望秦雨寺,二来他和穆心婉本就不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没想到Daniel突然蹦出来刷存在感:“既然都是朋友,琼华厅我就按常规价帮你们订下来了。Ella,咱们回头签下合同。”

    意外的转机让Ella喜出望外,她感激地看向陈柯杨,主动说道:“咱们部门没有严格的打卡制度,既然工作已经搞定了,你就去陪陪老朋友吧。”

    Dylan眼里也多了几分认真:“Chris,给个面子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陈柯杨还真不好拒绝,毕竟大家在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没必要无端得罪一位合作伙伴。

    *

    陈柯杨不想为这种社交浪费太多时间,便吩咐Dylan直接在卓轩大酒店开了个豪华包厢,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

    餐厅经理一听是集团总部的领导,不敢有丝毫怠慢,直接将店里的招牌菜全都上了个遍。不一会儿,偌大的圆桌就摆得满满当当了。

    “三个人吃得了这么多?”陈柯杨瞥了眼满桌菜肴,有些意兴阑珊地嘀咕了一句。

    Dylan笑着打趣:“你这段日子在合光科技当牛做马辛苦了。听说那边的伙食实在不敢恭维,正好趁这个机会给你补补。”

    陈柯杨还惦记着跟秦雨寺共进晚餐呢,可不想在这种无聊的应酬上浪费胃口。

    Dylan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费尽心思给你和白月光牵线搭桥,你倒好,就知道盯着那几盘菜,别是被合光科技的食堂毒傻了吧?

    他实在看不过眼,轻扯了下陈柯杨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好歹跟穆小姐打个招呼啊。”

    陈柯杨还没出声,穆心婉倒是先开口了,话气里带着几分关切:“我听说了你哥哥的事情,真的很为你担心。”

    陈柯杨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沉默半晌才开口:“没事儿,我还好。”

    穆心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合光科技工作呢?”

    陈柯杨给出的仍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什么学习人家的营销手段,了解最新的技术动态之类的。

    穆心婉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润池集团有十几个核心业务板块,旗下子公司多达上百家,论资源、论技术都是行业翘楚,还需要特意跑去别家学习?沈让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穆心婉对沈让的憎恶几乎溢于言表。

    她和陈柯杨是同学,却算不上深交,反倒与他姐姐池婉月交情甚笃,即使池婉月出国后,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池婉月本来是个清醒的文艺女青年,遇到沈让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陷在感情里无法自拔,情绪起伏不定,三天两头就需要好友的安慰和开解。

    穆心婉第一次看到沈让的照片时,就觉得这人面相阴鸷,十有八九是个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家伙。无奈池婉月已经深陷情网,对任何劝告都置若罔闻,她也只能尽力陪伴,充当闺蜜的情绪宣泄口。

    直到某一天,池婉月突然失联,不久后便传来了她离世的噩耗。

    穆心婉翻遍了之前的聊天记录寻找蛛丝马迹,最终断定池婉月的死与沈让脱不了干系。为此,她花费重金聘请私人侦探调查。这一查,果真挖出了不少龌龊事。

    穆心婉向来心直口快,直接对陈柯杨说:“池婉月就是被沈让和他那个情妇害死的。”

    Dylan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啊?什么意思?”

    “那些只是传闻罢了,我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陈柯杨冷静地回道。

    穆心婉眉心一皱:“沈让搞大了池婉月的肚子,又狠心抛弃了她,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吗?还需要什么证据?”

    陈柯杨解释道:“沈让的确罪大恶极,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但有些传言太离谱了——比如沈让的情妇逼我姐下跪道歉,把她赶出家门之类的,这些都没有证据啊,难道狗仔还能躲在我姐床底下目睹这一切吗?”

    池婉月之死在当时的华人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些本就爱看热闹的留学生对这类男女纠葛更是津津乐道,经过层层添油加醋,流言越传越邪乎。至于当时的真相究竟如何,如今也无从查证了。

    Dylan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说的沈让那个情妇,该不会是Daria吧?”

    联想到不久前陈柯杨委托自己调查秦雨寺的资料,Dylan恍然大悟——那个女人背景复杂,说不定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想到这,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笃定:“肯定是Daria唆使的!以我的经验看,男人抛妻弃子,百分百是外面有人了。你想想,Daria从沈让那儿捞了多少好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人结婚生子,自己只当个无名无分的小三?”

    陈柯杨不耐烦剜了他一眼:“你还是歇歇吧。”

    穆心婉眼里闪着正义的光芒:“他们的罪行或许能够逃过法律的制裁,但我不甘心池婉月就这么枉死了。我要将一切公之于众,让他们背负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喂,大姐,你可别冲动,连证据都没有,这不是害人吗?”说话间,陈柯杨的眉头已经隆成了小山丘。

    穆心婉立刻面露不满:“Chris,池婉月可是你的亲姐姐,你到底站在哪边?”

    陈柯杨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解释:“最近我和Daria有些接触,觉得她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我担心咱们先入为主,冤枉了好人。”

    “我有证据!”穆心婉突然说道。

    她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叠照片递给陈柯杨。“照片拍得很清楚,你自己看吧。”

    照片中,秦雨寺倚着一面斑驳的灰墙,神色淡漠如水,而池婉月则跪在她脚边,双手撑在地面上,满脸泪痕,神色悲戚。

    陈柯杨的瞳孔骤然放大,急切地追问:“你怎么会有这些?”——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的共同喜好一:橘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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