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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好伤心 她为什么不理解我的心意

    陈柯杨刚到楼下, 就看见秦雨寺从嘉宾休息区的方向款款走来。

    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想见的人不期而遇, 他忽然觉得今晚运气极好,连带着那些令人烦躁的琐事,此刻都变得可爱起来。

    秦雨寺已经化好了妆,头发在脑后拢成一个低马尾,看样子像是发型刚做到一半,就被人临时叫下了楼。她手上提着个挺大的防尘袋,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是刚借来的礼服。

    两人一道回了化妆间。进屋后,陈柯杨先开口问:“借到衣服了?”

    秦雨寺点了点头:“有个朋友在现场, 她准备了两套礼服, 其中一套尺寸不太合适, 正好可以借给我。”

    陈柯杨肩上那个略显寒酸的塑料袋很难不引起注意,秦雨寺转而问他:“你也去借礼服了?”

    陈柯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先看看你的吧。”

    秦雨寺拉开防尘袋, 将里面的礼服小心抖落开来。那是一条玫红色的鱼尾裙, V字领开得颇为大胆, 领口和裙摆上缀满了蕾丝花边和水钻,质感说不上多好,款式也不像秦雨寺平日里会选的类型。

    果然,这种场合借不到什么好衣服。陈柯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要错过这次表现机会了。

    秦雨寺是个思维正常的人,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简陋的塑料袋里竟装着上百万的礼服。所以当陈柯杨将宝蓝色的裙子抖展开来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外行人看衣服,大抵觉得都相差无几, 超过某个价位就是纯粹的智商税。虽说这条裙子肯定也有溢价成分,但当它这样猝不及防地展现在眼前时,与寻常礼服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直观的。

    秦雨寺的惊讶完全在陈柯杨预料之中,他有点得意地抖了抖裙子:“好不好看?”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关键是,他从哪里搞来这么昂贵的礼服?

    秦雨寺警惕地看着他,心想该不会是用了什么非法手段吧?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别多心。”陈柯杨还没来得及编理由,企图趁着时间紧迫蒙混过关,“你赶紧试试吧,说不定还要让造型师调整一下尺寸。”

    秦雨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眉头轻蹙:“我穿成这样,不太合适吧。”

    说到底,她只是个主持人,就算是自家公司的活动,也没必要如此高调。沈让作为万恶的资本家,利用她炒作流量倒还可以理解,但陈柯杨这是中了什么邪?想看她和安胥宁在红毯上扯头花吗?

    离谱,真是太离谱了!秦雨寺怀疑地球突然遭遇了什么辐射,陈柯杨因为言行太癫,率先被精神污染了。

    哦不对,多半是她自己被精神污染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个穷小子莫名其妙要送她上百万的礼服。

    事情还没理出头绪,陈柯杨已经将人和礼服一起推进了试衣间:“你先试试,相信我,一定很漂亮。”

    秦雨寺竟鬼使神差地照做了。几分钟后,试衣间的布帘被掀开,对面镜子里映出一道极为动人的身影。

    如海般深邃的宝石蓝将秦雨寺衬得肤白胜雪,她就像刚从雪山走下来的神女,连随意垂落的发丝都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可亵渎的美。陈柯杨一时间看得愣了神。

    秦雨寺并不是那种整日钻研穿衣打扮的精致女人,但爱美是人的天性。穿上这样精美的华服,她也感觉自己的气质有了微妙的变化,忍不住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裙身上细密的钻石勾勒着她流畅的曲线,随着姿态的变换熠熠生辉,宛如人鱼的鳞片。真的很漂亮。

    “我没骗你吧。”陈柯杨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

    “你很厉害嘛——”

    “雨寺。”

    “嗯?”陈柯杨第一次这样直呼她的名字,秦雨寺有点没反应过来。

    “别总穿黑色了,你这么漂亮,要自信一点。”

    陈柯杨的声音忽然认真起来:“你的人生明明有很多种可能性,为什么总是在逃避机会?穿上这条裙子,你可以在媒体面前获得很多人的喜欢,以后就不用再受沈让和张书棠的欺负,也不必去住安通区的老破小了。”

    秦雨寺怔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陈柯杨的意思是让她当网红?流量变现?

    陈柯杨头脑很灵活,也很现实。他觉得人在职场里当牛做马完全是无奈之举,甭管你是靠脸、靠才华还是靠炒作,只要能抓住一线机会,都应该赶紧摆脱这种苦逼的日子。

    说实话,秦雨寺挺羡慕这种人的。他好像做什么事都不用考虑后果。

    “如果出了什么状况,我帮你担着。”自从确定了自己对秦雨寺的心意,陈柯杨已经懒得再维护那套穷小子的人设了。反正早晚都要向她坦白,不如水到渠成。

    但秦雨寺似乎并没有怀疑他,或者说,她压根懒得将疑心放在没有利益关系的人身上。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伸手将松散的发丝拢到一边,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看看吧。”

    这种说法,在陈柯杨的理解里就等于同意了。

    “嘎吱——”

    化妆室的门被人推开,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是企划部的同事Cindy:“Chris,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赶紧去拿设备,准备干活了。”

    陈柯杨今天被安排了两项工作——除了迎宾,还要给红毯嘉宾拍照,以便第一时间发到微博和公众号上。

    红毯附近聚集了很多人,就算是主办方去晚了也占不到好位置。陈柯杨不想错过秦雨寺在红毯上的惊艳瞬间,赶紧起身去准备。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让造型师给你搭配一个漂亮的发型。”

    红毯媒体区。

    陈柯杨刚调试好设备,活动就要开始了。

    作为主持人的秦雨寺第一个登场,本来不会给观众留下什么悬念,但左右两侧的人还是压抑不住好奇,窸窸窣窣地念着她的名字。在这条红毯上,她竟比真正的大明星安胥宁还要受人瞩目。

    陈柯杨心里愈发得意,暗想:等你们看到她的造型,才是真正惊艳的开始。

    陈柯杨有时觉得自己内心挺阴暗的。之前安胥宁刁难秦雨寺,他就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回来——怼她几句、让她掉资源都不够过瘾,他就是想看安胥宁被老同学比得一无是处,被媒体喷得体无完肤。

    既然你让秦雨寺不痛快了,那你也别想痛快。

    几分钟后,音箱里响起旋律华丽的入场音乐。红毯两侧的射灯发出雪亮的光芒,红毯的尽头,一道窈窕的身影被包裹在朦胧的光晕中。

    陈柯杨第一时间举起相机,几乎是本能地连续按下快门。

    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了掌声、欢呼声和惊叹声,但似乎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热烈。

    这是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通过镜头得到了答案,还是不死心地放下相机,用肉眼望向前方。

    秦雨寺并没有穿他买的那条礼服。

    一瞬间,他手里的相机变得好重,重得他几乎要举不起来了。

    秦雨寺的身材样貌绝对符合大部分现代人的审美,四舍五入就是客观事实,跟她穿什么裙子关系不大。玫红色的礼服虽然有些艳俗,但穿在她身上仍然美得不可方物,何况秦雨寺穿艳色本来就是件稀奇事,场内马上响起阵阵议论声。

    陈柯杨旁边的媒体大哥感叹着:“她比明星还漂亮呢。”

    另一个人说:“我感觉她快出道了。”

    “嘿嘿,你是懂套路的,先在热搜上挂几天,等出圈了赶紧上个综艺,给自己立人设,拉一拨好感度。”

    “出道就出道吧,长得这么漂亮,也让内娱吃点好的。”

    “不过她黑料好像挺多的。”

    “这个圈子里哪个人是干净的?”

    “说得也是。”

    接下来的活动波澜不惊。秦雨寺主持得非常顺利,人也是从头到尾美得赛天仙。安胥宁不愧是大明星,走在红毯上星光熠熠,完全没有私下里那股小家子气。

    两位大美女站在一起,只能用养眼来形容,不过可以预想今晚的热搜会上演怎样的腥风血雨。

    红毯环节很快结束了,秦雨寺跟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去了后台,任凭陈柯杨脖子伸成长颈鹿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但凡在人前,秦雨寺极少跟他产生交集,难道是怕沈让吃醋?

    陈柯杨像个漏了气的轮胎,整个人又软又沉,费了半天劲儿都没从汹涌的人潮中挤出来。

    “嗡——”

    手机震了一下。他滑开屏幕,看到一条好友添加申请。这是他来合光科技后申请的小号,平时用得不多,也很少跟人提过,谁会无缘无故不打招呼就加他?

    是个男的,没有备注,微信名叫“荒野的狼”,头像好像是他自己的照片。

    陈柯杨倒要看看哪只野狼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他点开那张白茫茫的雪山照片,把山顶放大再放大卧槽,这蠢狼是沈让啊?

    他今晚心情格外不好,对着这张装*的头像骂了整整五分钟,然后通过申请,发过去一张乖巧的表情包,问:“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刚才拍红毯的照片了?”沈让很快回复。

    “嗯嗯,是的呢。”

    “发几张给我看看。”

    陈柯杨一下子就猜出他想看什么,马上把相机里的照片传到手机上,挑了一堆花枝招展,胸大腿长的网红发过去。大家都是男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让发过来一个流汗黄豆的表情,他可能这辈子第一次用这个emoji。

    “还有吗?”

    陈柯杨又懂了:“您想看看咱们自己的同事是吧?”

    “是。”

    陈柯杨倒是拍了不少秦雨寺的照片,可惜刚才心情不佳,不是拍糊了,就是角度格外刁钻。既然老板想看,那就大方分享吧。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没有表情包,但是比表情包更具象化。“下次你别干这活了”

    陈柯杨哼了一声,可惜他手边没有电脑,不然高低得用PS把这些照片都锐化一遍。

    第42章 聊身世(二) 林淮不是想象中的温柔乡……

    陈柯杨刚把手机塞回兜里, 另一台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都来招惹他。

    这次发消息的是穆心婉。

    她本以为陈柯杨将礼服送给了秦雨寺, 站在嘉宾席观望时,差点气成了红眼兔子。但事实上,秦雨寺只穿了一条毫不起眼的廉价裙子。

    原来是她误会陈柯杨了。

    想想也是,陈柯杨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怎么可能被那种恶毒的女人迷了心智?

    穆心婉心中的乌云散去,主动给陈柯杨发消息:“你那边忙完了吗?我和周子墨还在现场,一起吃个饭吧。”

    陈柯杨莫名烦躁起来, 直接回复:“没忙完。”

    穆心婉倒是有耐心:大概几点能结束?我们等你。”

    “忙不完,通宵。”陈柯杨在输入框里打下这几个字, 又觉得太没风度了, 于是逐字删除, 重新输入:“今天有点累了,想回家睡觉,改天吧。”

    穆心婉发来一个小猫哭泣的表情包:“前天我去西郊山庄拜访了伯父, 他担心你刚回国还不太适应, 让我多陪你玩一玩。”

    姐姐, 您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陈柯杨“啪”地按灭手机,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就像一张被前人踏遍的地图,每条道路都了然于胸,没有任何值得探索的趣味。

    从家族利益考量,穆心婉是个还不错的结婚对象。

    穆家广泛涉足新兴产业, 享有很高的社会声誉。穆心婉本人更是外貌出众、学历光鲜,工作能力可圈可点,很有可能取代她哥哥成为企业继承人,比那些只知道参加派对的娇小姐, 强出不知多少个level。

    可惜,陈柯杨对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陈家也没沦落到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

    他独自踱步到灯光昏暗的酒店后花园,这才注意到今夜是个阴天。即便夜幕已深,依然能隐约看到头顶翻滚的浓云。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样子要下雨了。

    随便吧,就让大雨都落下,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陈柯杨坐在长椅上,打开了单反相机。其实他拍了很多秦雨寺的照片,张张都称得上绝美珍藏,但好东西只能分享给懂得欣赏的人。沈让他不配。

    镜头里的秦雨寺顾盼生姿,艳光四射,比安胥宁耀眼一万倍!

    陈柯杨越看越窝火——秦雨寺要是穿了他准备的礼服,早就引爆热搜了,哪还轮得到安胥宁出风头?

    他使劲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太失常了。他真的在意一条裙子吗?真的在意秦雨寺没能艳压安胥宁吗?他只恨秦雨寺与他不交心——

    上场前,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下场后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重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甚至秦雨寺可能还没察觉到,他对她已经不再是普通同事的心思。

    果真,爱情是这个世上最难修的课题。

    “唰唰——”

    耳边响起树叶被拨开的轻响,紧接着,柔和悦耳的女声从不远处飘来:“原来你在这里。”

    陈柯杨意识到相机里的女人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像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抓包,慌忙熄灭了屏幕。

    秦雨寺还没卸妆,唇上涂着艳丽的红色唇釉,眼角下方贴着粉紫色的亮片,散发着一种平时绝不会有的妖媚气息。不过她已经换下了礼服,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

    “你生我的气了吗?”她轻声问。

    “没有。”陈柯杨嘴上说着没有,但听语气,分明是气得够呛。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可是”

    “可是什么?”

    陈柯杨转过头,凶巴巴地看着她——道歉就道歉,竟然还要加个‘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雨寺神色极其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祥和:“人家秋雅结婚,我又唱又跳的,不太合适吧。”

    她一个毛妹怎么会说出这么老土的梗!陈柯杨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秦雨寺接着说:“你挑的礼服很漂亮,我非常喜欢,但是安胥宁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双方是合作互利的关系,我不想让她难堪。”

    容貌是爹妈给的,难以强求,况且网上也有很多人更偏爱安胥宁的自信阳光美,而不是秦雨寺那种异域感带来的视觉冲击。

    所以,秦雨寺与安胥宁同台,网上顶多打个五五开,流量起来了,对艺人和公司都有好处。

    美是主观的,但礼服的档次却是客观的。陈柯杨这条裙子,就算穿在顶流身上都能被粉丝吹两年。要是秦雨寺穿了,分明就是刻意搞事情,到时候必然会牵扯到复杂的利益纠葛,引发无休无止的争吵。

    秦雨寺自认为做了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但陈柯杨显然因此不快了。

    看着他幽怨的眼神,秦雨寺觉得自己像个辜负了少年心意的渣女。

    她挪动脚步,坐到陈柯杨身边,再次以郑重的语气道歉:“对不起。”

    陈柯杨闷哼一声,见得她穿得单薄,很冷酷地问:“你不冷?”

    秦雨寺摇头:“我是西伯利亚人,不怕冷。”

    陈柯杨看她脖子都冻红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扯淡。”

    说完,他脱下自己的薄棉服,披在了秦雨寺肩上。

    “我都跟你解释了,就不能消消气吗?”秦雨寺拢着领口,小声央求道。

    “我没生气。”

    陈柯杨身上只剩一件宽松的白衬衫,柔软的布料被风灌满,像扬起的风帆。秦雨寺看着都替他觉得冷:“快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不,我想再待一会儿。”

    “那好,我把衣服还给你,雨伞也留给你。”

    秦雨寺向来心思细腻,但她并不乐于给任何成年人当妈——既然陈柯杨认为吹风淋雨能够缓解不佳的情绪,她没有任何异议。

    她刚要脱下棉服,突然被陈柯杨拉住了手腕。男人掌心的温度比她想象的温暖许多:“我不冷,你陪我坐一会儿。”

    秦雨寺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他身边坐下。与此同时,天空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在这种阴冷寂静的地方,两人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陈柯杨或许想解释裙子的来历,又或者说些别的什么。

    陈柯杨转头看她:“我想听你说。”

    “说什么?”

    “上次的故事你只讲了一半,我想接着听,付费也行。”

    秦雨寺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轻轻笑了:“可以,为了表达歉意,今晚对你限时免费。”

    她双手撑着长椅边沿,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似乎在努力搜寻那些渐渐模糊的记忆。

    “十二岁那年冬天,我从寒冷的西伯利亚来到林淮,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父亲。”

    “爸爸的个子很高,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虽然那时候我没怎么见过中国人,但血缘非常神奇,我们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生父女。”她淡淡一笑。

    “当时我的心情很复杂,忐忑,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我终于有亲人了,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翻垃圾桶,还可以继续读书。”

    “不过爸爸已经结婚了。他娶了一位很有钱的太太,住在精致的洋房里,似乎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我记得,那时他看向我的表情特别茫然。”

    “飞机落地那天,爸爸和他的太太一起来接我,两人大吵了一架。但我听不懂中文,吵架内容也就成了永远的谜。”

    “后来,我见到了他们一家人,有儿有女,非常完整的家庭,但因为我的出现,某种平衡被打破了。我没无法用语言与他们交流,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排斥、厌恶、嫌弃。”

    “我很害怕,那种恐惧甚至超过了寄人篱下的屈辱。我怕被抛弃,在林淮这样的大城市,我连该去哪里捡垃圾都不知道。”她耸了耸肩膀。

    “后来,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不但没有把我送走,还让我读了昂贵的国际学校。”

    “这明明是件幸运的事,但我的直觉一直很敏锐,每次回到家里,被那些古怪的目光包围时,总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

    “因为语言障碍,我缺乏安全感,便开始偷偷学中文。随着能听懂的内容越来越多,心里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

    她突然压低声音,在这寒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阴森:“他们真的想把我卖掉。”

    陈柯杨心里“咯噔”一声,对所谓的“卖”产生出极为不详的念头。

    “当时的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读完高中就回俄罗斯去,那边的学历还不算太贬值,高中毕业也能找份勉强糊口的工作。”

    “但高中毕业的时候,我的人生出现了转机。用别人的话说,我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听到这里,陈柯杨心中已经了然。

    “是的,我遇到了沈让。曾经,我把他当作全世界最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最近开始疯狂加班了[托腮]

    第43章 看新房 直接买两套对门的就行了

    秦雨寺看着地上的水洼, 回忆如天空飘落的雨滴,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她和沈让大约相识于某场的舞会, 沈让的外表和气度或许让她惊叹了一瞬,这些细节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不清,但秦雨寺仍然记得他说过的一些话。

    就像刻在骨髓里一样,此生都不会忘记。

    “当时他对我说,美貌、家庭、男人,这些东西都是靠不住的,你得读书, 掌握一技之长,靠自己立足。”

    “后来, 他真的以自己的方式帮助了我。我去美国读了一所很好的大学, 每个假期都能回国实习。沈让教了我很多东西, 让我受益终生。”

    “临近毕业时,他以为我更喜欢国外的生活,便对我说:即使留在美国也没关系, 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那边的语言环境更好, 工作机会也更多, 但我还是选择回国,加入合光科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持他的事业。”

    “曾经,我眼里全是沈让耀眼的光芒,就像太阳升起时, 星星般的缺点全都不见了。我将他视为茫茫大海上的灯塔,只要远远望着,就不会迷失方向。”

    “直到后面发生了一件事。”秦雨寺突然停顿下来,仿佛触及了一段非常不堪的回忆。

    “我突然意识到, 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面,人心是极其复杂的东西。”

    “沈让为我做过很多,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如果他需要,我甚至愿意做出更多牺牲,但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盲目追随他了。”

    “沈让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完美男人。”

    陈柯杨心里五味杂陈:“他们都说沈老板很喜欢你。”

    这是明摆的事。沈让又不是菩萨,如果不是出于特殊的感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做这么多?”

    秦雨寺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他的心思,而且,这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她转过头来,褐色的眸子清澈如水,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说:“无论他怎样看待我,我都从来没有爱过他。”

    陈柯杨顿时心如擂鼓。

    那个让他日日猜想,夜夜难眠的难题,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有了答案。

    玛的!秦雨寺说她不爱沈让!她真的不爱沈让!

    陈柯杨身浑身紧绷,拼命压制着胸腔里汹涌的欣喜,险些当场化身尖叫鸡原地发疯。

    “你很冷吧?都在发抖了,咱们回去吧。”秦雨寺察觉到他的异样,体贴地说。

    “不,再等一下。”

    陈柯杨已经在她的心墙上凿开了一道缝隙,忍不住想要探寻更多:“如果沈让不行,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他无比忐忑,甚至能听见心跳在耳边轰鸣,但秦雨寺未必会给出答案——漂亮女生,尤其是不缺追求者的漂亮女生,面对这类问题往往只会敷衍了事。

    秦雨寺眨了眨眼睛:“只考虑精神层面吗?那很简单啊,彼此尊重,相处愉快,对世界有相同的认知。”

    听起来确实不难,陈柯杨忍不住追问:“沈让做不到?”

    秦雨寺摇了摇头,然后出其不意地反问:“为什么这么在意他?那你呢?”

    “我和你一样。”

    黑暗中,陈柯杨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他很怕在秦雨寺面前露怯,窘迫地转移话题:“你好像又上热搜了。”

    秦雨寺无奈地叹一口气:“嗯,又要挨骂了,上次‘出轨’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

    秦雨寺不出道真是内娱的一大损失。就她这腥风血雨的体质,能给互联网制造多少话题啊。

    “不管怎么样,这场糟心的活动总算结束了,你考虑得怎么样?还准备继续留在合光科技接受张书棠的摧残吗?”

    “嗯呀——”秦雨寺开玩笑道:“我得守住的辛苦作战的成果。”

    陈柯杨站起身,伸展着胳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好吧,你的成果也有我的一份,我陪你一起守着。”

    秦雨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陈柯杨,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对了,给你看个东西,白天事情太多忘记了。”

    “哦?什么?”陈柯杨迈出一大步,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

    秦雨寺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明显是在小区里拍的,透明车棚下面停着一辆崭新的电动车,跟陈柯杨的爱车同款,只不过陈柯杨选了风骚的红色,这台是相对低调的蓝色。

    陈柯杨脑子里蹦出一句名言:自古红蓝出cp。

    “哇!你喜提新车啦?”

    秦雨寺显然对她的小蓝十分喜爱,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开心:“对啊,这周提新车,争取下周搬新家!”

    听她这么说,陈柯杨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搬到我家附近吧,这样我们就能一起骑车上下班了。”

    *

    安通区某个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

    陈柯杨和他的老朋友Dylan跟在中介身后爬楼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走一过,显得老房子的楼道格外逼仄。

    好不容易爬上五楼,推开房门一看,果然又是不满意。

    Dylan满腹牢骚不知从何发起。一开始陈柯杨只说帮朋友看房子,他还纳闷陈二少爷怎么交了这么落魄的朋友。追问了好次才知道,原来是他自己要搬过来住!

    苍天啊!有没有搞错?一个集团继承人,放着几千平的庄园不住,跑来住老破小?真搞不懂有钱人的癖好。

    考虑到陈二少爷是大忙人,Dylan昨天就提前踩过点,挑了几套还看得过去的房子,就等着陈柯杨拍板了。结果他倒好,一套都不满意,真是难伺候的甲方。

    “祖宗,我知道这些房子都不咋样,但你圈定的范围就这么一小块,我总不能平地给你盖栋豪宅吧。”Dylan扶着老腰,简直欲哭无泪。

    “兄弟,你误会我了。”

    陈柯杨将手臂搭在Dylan肩上,一本正经地分析:“你知道的,我的月薪是6500,扣完五险一金到手5349.6。从理论上讲,我租不起这种房子,我只能合租。”

    “什么玩意?你还要跟人合租?!”Dylan立马后退两步,生怕陈柯杨下一句就要拉他做室友。

    老板大人,我倒也没有那么爱你。

    他这么想纯属是有点自恋了。如何需要合租对象,陈柯杨脑子里只有秦雨寺这一个选项。当然,他也就敢想想,真提出来八成会被秦雨寺一掌拍飞。

    Dylan这两天被折腾得够呛,现在只想讨个明白话:“你就说要什么样的吧。”

    “唉——”陈柯杨见他实在不开窍,只能点拨道:“你得找那种外面破旧、看着不值钱的,但推开房门之后呢,要整洁温馨,有家的感觉。”

    Dylan气得叉腰:“少爷您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就你那五千多的工资,还想在林淮拥有温馨的家?多看几处就知道了,这种常年出租的老破小,里面比外面还破呢。”

    “哥,我不是真让你按这个标准来,演戏而已,哪怕你搭个棚都行,楚门的世界看过没有?”

    秦雨寺没租过房子,对房价的概念很模糊,只要看起来差不多,她不会发现的。

    等等既然如此,我租什么房子啊?

    陈柯杨突然灵机一动:“我直接买两套对门的,按自己的想法装修不就行了。”

    Dylan锐评:“不明智的投资,现在全国房价都在下跌,非刚需买两套老破小,纯属脑子被驴踢了。

    真不知道陈柯杨中了什么邪,过家家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还越演越入戏,都快走火入魔了。

    而且买两套干什么?白天晚上换着住?

    陈柯杨懒得解释,只怪Dylan目光太狭隘——这可是关乎他人生幸福的大事,区区几百万的房子算什么。

    Dylan虽然满腹狐疑,但老板都发话了,也只能老实干活。他直接问:“买房加装修可不是小工程,你给我多长时间?”

    “最多一星期吧。”陈柯杨想了想,很体贴地说:“你可以买两年内精装修过的,换上全套家具就能直接入住了。”

    秦雨寺可能有点洁癖,但特殊情况也不能太挑剔,总比匆忙搬进来吸甲醛强吧。

    “对了,一定要买两套,门挨门的那种。”他想起最关键的问题,赶紧补充了一句。

    “知道啦!周扒皮!”Dylan气鼓鼓地丢下一句吐槽,转身去重新帮他找房了。

    Dylan这家伙虽然说话难听,但行动力还是挺强的。三天就敲定了符合陈柯杨要求的房源,一天办完各种手续,剩下三天采买家具家电。

    不能挑最好的,只能买性价比高的,这非常折磨人。如果人生是场话剧,Dylan觉得自己绝对不适合干道具组的活儿。

    一周后,陈柯杨如愿拿到新房钥匙。虽然这段时间他没去现场,但一直通过视频远程指导,对温馨小家的布置还是很满意的。

    Dylan送钥匙的时候是周末清晨,陈柯杨片刻都等不及,将新房的照片一股脑发给了秦雨寺,然后邀请道:“你说巧不巧,我家旁边的房子刚好空了,正在找新租户,你今天过来看看吧。”

    十分钟后,秦雨寺回了条语音。她似乎刚睡醒,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好吧,把地址发给我。”

    第44章 大忽悠 我家对门的房子空出开了

    秦雨寺行动利落, 一个小时后便出现在安通三村的小区门口。此时,陈柯杨早已在楼下等候。

    他穿着一件水蓝色夹克衫, 一见到秦雨寺便热情地挥舞手臂,整个人活力四射,比那天在活动现场当迎宾还要精神百倍。

    秦雨寺跟着他查看了周边环境。安通三村虽然是老小区,但去年刚做过“美丽家园”,一排排小楼被刷成粉白相间的色调,在郁郁葱葱的绿树掩映下,清新宜人, 丝毫不显老旧。

    陈柯杨买的房子位于一栋六层楼梯房的三楼,一梯三户格局。他自己住中间套, 约四十平的一室户, 秦雨寺的房子是旁边西边套, 五十多平的小两室。

    “我帮你问过房东了,一个月4500,价格还可以吧?”陈柯杨问道。

    小区地处安通区核心地段, 距离地铁站仅两百米, 出门就是大型商超, 4500块的租金确实不算贵。到目前为止,秦雨寺对各方面都挺满意的。

    陈柯杨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咱们进去看看。”

    今日天气极好,推开房门,金黄色的朝阳透过宽阔的落地窗倾洒进来,将橡木色的地板映照得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或许是因为布局合理, 色调明亮,整套屋子显得格外宽敞,根本不像只有五十来平。

    秦雨寺走进屋内仔细转了一圈。仅凭肉眼就能看出房子的装修质量很好。她之前在网上搜过房源,也看了不少避雷帖子, 觉得这种品质的房子不可能只要4500。

    陈柯杨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现在租房市场竞争挺激烈的,像你这种干净利落的单身女租客,对房东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秦雨寺微微蹙眉,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蹊跷。

    首先,安通区地段不错,许多市中心工作的上班族都住在这里,好房源根本不愁租。

    再者,陈柯杨说这房子刚腾出不久,可屋里的家具家电全都崭新锃亮,毫无使用痕迹,总不能是房东财大气粗,每换一批租客就更换全套家具吧?

    最匪夷所思的是,她刚要租房,就有套性价比超高的房子空出来,而且偏偏在陈柯杨隔壁,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如果她穿进了小说,肯定会怀疑陈柯杨是个神秘大佬,正拿她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行为实验。

    好在现实并非小说,不然她真要被这些离谱的猜想吓跑了。

    秦雨寺向来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私生活,因此除了知道陈柯杨厨艺很好外,对他的家庭背景、个人爱好以及生活习惯,几乎一无所知。

    这家伙平日里总爱哭穷,却能在美国读研究生,能搞来奢牌的高定礼服,对了,他还戴过几百万的百达翡丽。

    嗯不会是个体验生活的无聊富二代吧?

    很快,秦雨寺就被自己的猜想无语到了。现在的影视文学作品都在塑造大女主形象,倡导女性自立自强,她怎么还在幻想身边的男人突然变成白马王子?

    再说,白马王子也未必胜过热情阳光的小野驴啊。

    陈柯杨仍在一旁不遗余力地推销:“这套房子真的蛮不错,关键是离我近,以后咱俩也好有个照应。”

    他的种种表现实在太反常,秦雨寺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于是主动提出: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啊!这”

    陈柯杨瞬间有点傻眼。他刚拿到两套房子的钥匙,隔壁那间现在还是空的,要是秦雨寺看了,不就彻底露馅了吗?

    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那个我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实在没脸让你看”

    接着,他试图补救:“这样吧,我今天就来个彻底大扫除,等你搬过来,我请你吃大餐,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秦雨寺觉得他的反应太奇怪了,但出于礼貌和基本素养,总不能强行要求参观男生的房间。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房东不在吗?”

    一般来说,租房时房东和中介都应该在场,可现在怎么感觉全由陈柯杨做主了?

    陈柯杨解释道:“这两套房子是同一个房东,我们关系处得特别好,他听说我的朋友想租房,就直接把钥匙给我了。当然,签合同还是得找他本人。”

    为了打消秦雨寺的顾虑,他继续说:“我这房东家境不错,根本不缺这点房租,就想找个爱干净的独居人士。租房子有时候就得讲缘分,不能光盯着市场价比较,有的人还能中几百万彩票呢,不就是运气好嘛,有什么奇怪的?”

    “行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现在就帮你给房东打电话。”

    不等秦雨寺反应,陈柯杨迅速拨出电话,接着按下免提键。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房东”Dylan先生的声音。

    “早上好啊,小陈老弟。”

    陈柯杨煞有介事地说:“罗哥啊,我朋友就在旁边呢,你把房子的情况介绍一下呗。”

    虽然Dylan早被老板交代过,今天要从道具组“升格”当演员,但他似乎还没完全进入角色,一开口就直截了当:“4500一个月,押一付三。”

    秦雨寺:“”

    Dylan没听到回应,以为是条件不够诱人,赶紧补充:“要是你手头紧,押一付一也行。”

    秦雨寺:“”

    陈柯杨对着电话那头说:“罗哥,4500太贵了,我们这些打工的赚钱不容易,4000吧。”

    Dylan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不行啊兄弟,4000太低了。”

    陈柯杨像是下了决心,一跺脚:“咱们各退一步,4250行不?”

    “成交!我这就过去跟你们签合同。”Dylan 爽快应下。

    “赶快点,我们等着你呢。”

    秦雨寺:“”

    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上,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陈柯杨回过头,目光与秦雨寺交汇,只见她眼神中交织着震惊、茫然与困惑,唯独没有喜悦。

    这不是成功租到好房子该有的反应啊,难道是价格定高了?毕竟他连秦雨寺的月薪都不知道,万一4250对她而言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呢?

    居家过日子,方知米油盐贵啊。

    要不让干脆让Dylan编个理由给她打五折?或者让Dylan签完合同后直接消失——网上不是流传着类似的真人真事嘛,房客租完房子后就再也联系不上房东,竟一连好几年都不用交房租。

    秦雨寺嘴唇微微翕动,犹豫半天,终于问道:“这个房东会不会太好说话了?感觉就像天上突然掉馅饼一样。”

    陈柯杨真想给她鼓鼓掌——从御庭花园搬到安通三村,无异于从天庭发配到了高老庄,她竟然还能知足常乐,实在令人佩服。

    想到御亭花园,陈柯杨突然问起来:“沈让知道你要搬家吗?他同意了?”

    问完之后又觉得有点尴尬——他在秦雨寺面前表现得太在意沈让了,就跟暗恋大叔款上司的变态南铜似的。

    好在秦雨寺心思单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有些赌气地回答:“他当然不同意,但是腿长在我身上,他能有什么办法?”

    上周秦雨寺去找沈让还车,沈让只当她还在闹脾气,没多说什么就接过了车钥匙。

    这次她明确表示房子也不住了,沈让才终于沉不住气,在电话里斥责了她一顿。见她态度坚决,又转而放软了态度,声称要请个保姆照顾她。

    总之就是挺癫了。

    秦雨寺认识沈让八年,他发起癫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低,甚至仅仅想到那张脸,就会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厌烦。

    念及此,秦雨寺也觉得搬家的事不能再拖了。虽然眼前这套房子,连同它的房东都透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但陈柯杨总不至于坑自己吧?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就定这套了。”

    Dylan像一直在楼下守着似的,秦雨寺话音刚落,他就‘蹬蹬噔’地小跑上来:“没让你们久等吧,我刚才”

    当他抬头看清秦雨寺的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场愣在原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我靠,陈柯杨你疯了吧,你居然要跟沈让的女人同居?

    秦雨寺看到Dylan的瞬间,也有些恍惚,心里暗想:这人好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陈柯杨见形势不对,二话不说,直接按着两人签了合同。

    待秦雨寺转账完毕,他立刻将Dylan推到门口,嘴里抛下句“改天见”,紧接着“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Daria,恭喜你有新家啦!”

    陈柯杨转过身,差点激动地原地蹦起来:“明天我帮你一起搬家!”

    秦雨寺也没跟他客气,两人当即约定明早在御庭花园碰面。在这之前,陈柯杨还得先把自己的家搬过来。

    豪门子弟想要多一个家并非难事,但想要彻底搬离祖宅,那阻力可就大了。

    陈家老一辈人,早在几十年前就请香港的风水大师算过,说西郊这块土地乃风水宝地,不仅能庇佑生意,还能福泽子孙。于是,陈家几代人就像傻*一样,死守着鸟不拉屎的地方。

    陈柯杨想要搬家,等同于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这口锅实在太tm沉重了。

    他爹现在虽然老弱病残占全,但毕竟还是润池集团的掌舵人,万恶“封建家族”的大家长。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可以纵容他无伤大雅的叛逆,不过一旦涉及家族权威,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思量再三,陈柯杨只告知管家,自己近期要去外地考察项目,而后趁着夜黑风高,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匆匆“逃走”了。

    反正缺什么生活用品,直接吩咐Dylan去采购就好了。

    Dylan为他的爱情事业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和牺牲,被称作“人间月老”都毫不为过。

    第45章 太夸张 搬个家恨不得上新闻联播

    秦雨寺行李少得可怜, 打包后不过几个箱子,搬家不算什么大工程, 但陈柯杨还是一大早就赶到御亭花园,跟着搬家师傅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热情得像只求偶的孔雀。

    秦雨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宽檐帽压得极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低调得像个偷偷谈恋爱的爱豆。

    她太清楚, 要是让狗仔拍到她大张旗鼓搬家的画面,不出半小时, #秦雨寺与沈让同居#或者#秦雨寺与沈让分手#的话题就会冲上热搜。

    她那脆弱的神经, 实在经不住再一次摧残了。

    从御亭花园开到安通三村, 只有半小时的车程。或许是周末的缘故,小区里人影稀疏,显得格外安静。

    搬家师傅应她的要求, 将行李扛上三楼就告辞了。秦雨寺掏出钥匙, 正要开门——

    “等一下!等一下!”

    陈柯杨突然蹿到她跟前, 张开双臂拦在门口,一脸郑重其事:“咱们得整点仪式感!”

    话音刚落,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锣?秦雨寺使劲眨了眨眼睛,才从脑海里翻出这玩意儿的名字。

    “哐——锵——”

    震天响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陈柯杨举着锣槌, 兴奋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Daria,恭喜乔迁新居!”

    秦雨寺心想,如果她是303的邻居,估计这会儿已经在报警了。

    “Surprise!惊不惊喜?”

    “嗯, 挺惊喜的。”秦雨寺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再放个礼炮什么的。

    她对中国人搬家的习俗不甚了解,但按常理说,只是租了间房子,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虽然心里很想吐槽,但看着陈柯杨满怀期待的脸,她还是选择当个不扫兴的姐姐:"谢谢你。"

    两人合力将行李搬进屋,还没来得及拆包,陈柯杨就先把自己的书包往茶几上一放,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包身,说道:“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好东西哦。”

    秦雨寺在心里叹气,肯定又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过她还是很耐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趁我还没忙起来,展示吧。”

    陈柯杨先掏出一副对联。抖开一看:上联“三餐烟火气”,下联“四季皆安然”,横批“乔迁之喜”。

    秦雨寺点点头:“这个不错,红彤彤的很喜庆,比那个锣强。”

    “你这人,怎么还踩一捧一呢?锣听了该多伤心啊。”

    说完,他又从包里拿出几截系着红绸带的柴木。秦雨寺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栋楼还不至于老到需要自己添柴生火吧?

    陈柯杨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心解释:“这个寓意财源滚滚。”

    接着,他又掏出两个憨态可掬的柿子陶罐。秦雨寺立刻抢答:“这个我懂,事事平安。”

    “孺子可教也。”

    陈柯杨的书包简直像个四次元魔法口袋,他接二连三地掏出大红果篮、花瓶,各种画框、摆件,甚至还有印着‘福满新居’的纸杯和纸巾盒,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秦雨寺从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还以为要过年了呢。

    这还没完,陈柯杨‘噔噔噔’跑出门去,没一会儿又捧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左手提着个葫芦形状的玻璃瓶,里头装着五色斑斓的谷物,很容易猜到,寓意五谷丰登;右肩扛着把系了中国结的竹梯子,大概象征着步步高升?

    秦雨寺的眼睛都快被大片的红色填满了,看久了有点视觉疲劳,忍不住小声嘀咕:“喜庆是喜庆,可这也太夸张了。”

    陈柯杨振振有词:“红色寓意吉祥喜庆,又能驱邪辟邪,多好的颜色啊。今年是我本命年,还穿了红内衣呢,给你看看。”

    “内衣倒不必看了”秦雨寺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秦雨寺并非铁石心肠的人,且不说喜欢不喜欢仪式感,光是被人惦念着的感觉,就足够暖心了。

    有她这句话,陈柯杨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昨晚他从家里溜出来后,拉上大冤种Dylan,把自己的"悲惨境遇"夸张地描述了一番。

    Dylan心疼老板即将住进'老破小',连夜跑了好几家超市,尽心尽力地采购生活用品。可他倒好,正事儿一点不办,反而一头扎进礼品店,买了一堆没用的玩意儿。

    果然书里说得没错,每段美好爱情的背后,都有一个无私奉献的助攻。陈柯杨甚至觉得,自己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Dylan坐主桌才行。

    秦雨寺环顾四周,叹了口气说:“虽然这样,可房间都快被你占满了。”

    她之前的家走的是极简风,别说装饰品了,连家具都没几样,一百平愣是住出了两百平的视觉效果。但现在,空间局促得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陈柯杨正准备把对联贴到电视墙上,闻言回头笑道:“这样才有生活的气息嘛,让人一看就知道,屋子里住着个活生生的人——会开心,会难过,会为了理想的生活而努力打拼。”

    陈柯杨家里的别墅有几千平,平时跟家人联系都要打电话,但他并不喜欢那种空旷感,因此买了很多装饰品来填补生活的空白。好像有了参照物,人在偌大的环境里才有真实的存在感。

    看着陈柯杨忙忙碌碌的样子,秦雨寺还真觉得这间小屋子有了点意思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烟火气?

    陈柯杨买的东西很快就布置好了,他决定再帮秦雨寺把屋子彻底清洁一遍。

    虽然Dylan早就请保洁打扫过,但是清扫除尘也算乔迁仪式的重要环节,陈柯杨可不想马虎。

    于是,这位金贵的少爷平生第一次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拿起吸尘器和拖把,把小屋收拾得比手术室还一尘不染。

    别说,还挺解压的。

    陈柯杨觉得自己很有做家政的天赋,要是哪天老头不让他继承家业了,干脆开家家政公司算了。

    房子不大也不脏,俩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收拾完了。接下来秦雨寺要整理私人物品,陈柯杨也不好继续赖着,只能先回自己家。

    临走时他丢下一句:“晚上来我家吃饭。”因为之前的承诺,秦雨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秦雨寺东西本就不多,收拾起来并不费力气,可她今天起得太早,等一切安排妥当,疲惫感忽然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倒在卧室的大床上,心里莫名空唠唠的。

    人总是会眷恋旧环境。虽然之前的房子是刘舒云抵押给沈让的,她从没把那儿当作真正的家,但突然换个地方,身边的桌椅板凳全变了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就像第一次住进俄罗斯的舅舅家,第一次住进刘舒云的小洋房——搬家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件挺没安全感的事。

    她明明很累了,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干脆靠着床头坐起来,无意间瞥见陈柯杨在化妆台镜子上贴了只可爱的小猪,它举了条横幅,上面写着“家肥屋润”四个字。

    真幼稚。

    秦雨寺心想,就算哪天她发了财,在泗茗江畔买下上亿的江景豪宅,也不会像陈柯杨这么兴师动众。

    新的开始,未知的明天,真的值得高兴吗?

    ……

    秦雨寺接到陈柯杨的电话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她简单洗把脸,素颜去了隔壁,刚推开房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

    陈柯杨的屋子更小一些,进门左手边就是厨房,与餐厅之间隔着一道玻璃推拉门。

    他正戴着非常专业的围裙和厨帽忙活着,L形操作台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厨具,另一侧是已经备好的食材,五颜六色,看起来格外诱人。

    这哪是普通人家的厨房啊,都快赶上米其林餐厅的后厨了。

    秦雨寺突然有点惭愧,她一个姑娘家,日子过得太潦草,平常一年都开不了几次火,所以这次连厨具都没搬过来。

    受陈柯杨的感召,她都想去超市重新置办一套了。

    “你过来啦——”陈柯杨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

    “陈师傅,这么专业啊。”秦雨寺忍不住调侃。

    陈柯杨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当然,我的业务水平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家庭煮夫能比的。”

    秦雨寺走进厨房,发现他菜已经备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很礼貌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陈柯杨指了指案板上的土豆丁、洋葱和卷心菜:“你那道拿手菜已经被我偷师了,现在可以光荣下岗了。”

    “白吃你的多不好意思,其实我还会做别的。”

    陈柯杨冲她挥了挥手:“得得得,别跟我扯这套,你去里屋歇着吧。”

    秦雨寺发现了,每次跟他客气不出三秒准会破功,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提要求:“那我想看你的电视。”

    陈柯杨在忙碌中头也不回地交代:“遥控器在茶几上,下面的柜子里有零食,冰箱里有饮料。”

    秦雨寺拿了瓶气泡水,窝进沙发里,打开了她经常看的电视剧频道,此时正播放着一段生发广告。

    有了发达的互联网后,年轻人都很少看电视了,但是秦雨寺还挺喜欢给日常生活添点随机的背景音。

    “安全无刺激,温和呵护,快速见效,见证奇迹”

    在亢奋的广告词中,秦雨寺开始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间屋子确实不大,客厅和卧室是从一个大房间隔出来的,隔断上开了扇窗,用来保证客厅的每个角落都能照到阳光。

    可是,不太对劲啊

    秦雨寺发现屋子里的家具跟隔壁一样新,甚至沙发还散发着一股崭新的皮革味。至于其它生活用品,似乎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至少在今天之前,陈柯杨绝不可能住这里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秦雨寺已经不认为是自己敏感多疑了,陈柯杨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胡思乱想间,陈柯杨突然从她眼前一晃而过,钻进了里面的卧室,很快就拿着条毛毯折返回来。

    “盖上点。”他把毛毯铺在秦雨寺腿上。

    这几天降温,林淮的老式楼房没有集中供暖,陈柯杨也不敢太过招摇在家里装地暖,因此房间里还是有些冷的。

    秦雨寺:“”

    我在怀疑你图谋不轨,你却关心我冷不冷,这算不算以德报怨?

    陈柯杨似乎预判了她的动作,提前用手按住毛毯一角,警告道:“别跟我说俄罗斯人不怕冷,我说你冷你就是冷。”

    第46章 再试探 关系会不会进展的太快了

    陈柯杨的沙发宽敞又柔软, 像一艘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小船。秦雨寺蜷缩其中,整个人被温暖包裹着, 连日的疲倦如潮水般退去,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陈柯杨端着热菜从厨房出来,电视里正播着一部民国剧:

    女主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少爷,我一定要给你生个儿子

    他揉了揉耳朵,哭笑不得地想,小老外一天天看得都是什么东西啊。

    转头望向沙发,发现秦雨寺已经睡着了, 纤长的身子在毛毯里蜷成小小一团,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让人想起冬眠的小动物, 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初见秦雨寺时, 陈柯杨就觉得她的美貌惊为天人。后来两人成为同事, 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社交距离,他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女孩的脸细看。

    而此刻,秦雨寺就这样安静地睡在眼前, 连妆都没化, 只有一张纯净无瑕的素颜。

    她的五官带着明显的异域特征——

    睫毛浓密而卷翘, 眼窝深邃,眼皮的褶皱层层叠叠;

    鼻梁高挺如陡峭的山峰,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面部轮廓消瘦而立体,每一道线条都锋利得像用直尺画出来的。

    除了头发和瞳孔的颜色偏深以外,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斯拉夫人。

    这样的长相, 有人觉得充满异域风情,也有人觉得太具攻击性,很难与之达成亲密关系。

    而陈柯杨只觉得恍惚,感慨命运的奇妙——秦雨寺竟然从遥远的西伯利亚, 漂洋过海来到他身边,这是多么神奇的缘分啊。

    陈柯杨虽然在美国长大,但始终对中国文化有着深厚的认同感,他曾不止一次表态,自己绝不考虑和外国人恋爱结婚。

    但是现在,他邂逅了秦雨寺。

    在一次次平凡的相处中感受她的美好,从猜忌、试探到坚定决心,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克服偏见,跨越阶级,毫不犹豫地认定灵魂契合的知己,这就他眼中最美好的爱情。

    不一会儿,秦雨寺在一片迷蒙中睁开眼睛,缓了足足五秒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紧接着猛地坐起来,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抬眼看向陈柯杨,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现在几点了?”

    “刚六点,现在天黑得早。”陈柯杨解释道。

    秦雨寺用手理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即使没照镜子,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睡眼惺忪的模样,心里非常懊恼。

    第一次到男生家里做客,居然在人家沙发上睡着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虽然她心里没把陈柯杨当外人,但想到自己熟睡的样子被看见,还是觉得很尴尬

    陈柯杨关掉电视,走到沙发旁,半蹲下身子,轻声问:“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

    秦雨寺被他亮晶晶的眸子盯得心脏咚咚狂跳。她的人生从来不缺观众,但这却是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的注视而感觉心慌意乱。

    看来以后出门绝不能偷懒,还是得化点淡妆,她暗暗下决心道。

    “咱们要吃饭了哦。”陈柯杨继续温声说道。

    “嗯。”

    “这个周末太辛苦了,要不明早还是打车上班吧。”

    “不用。”

    “你想跟我一起骑电瓶车吗?”

    “嗯。”

    “可能会有一点冷。”

    最近几天林淮的气温大跳水,直接跌到个位数,还伴随着凛冽的大风,估计早上骑车上班挺遭罪。

    陈柯杨自己倒无所谓,只是舍不得秦雨寺吃苦。

    “冷吗?”

    在秦雨寺的认知里,零上几度的气温跟‘冷’没有半毛关系,但她没敢反驳,因为陈柯杨会用一堆科学道理把她怼得哑口无言。

    “好了,我们先吃饭吧。”

    陈柯杨拉出椅子在餐桌旁坐下,目光落在满满一大桌子菜上,明显带着邀功的意味,仿佛在说:你快夸我啊,快夸我啊!

    秦雨寺基本是个素食主义者,但她不想让自己的饮食习惯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只在陈柯杨面前轻描淡写地提过一次,没想到他竟一直记在心上。

    眼前这桌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素菜,甚至还有几道国内不太容易吃到的俄国菜。色泽和香味都挺地道,一看就是专门找菜谱学的。

    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如此费心,显然已经超越了普通同事或朋友的界限

    陈柯杨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汤推到秦雨寺面前,有点得意地说:“小陈私厨特制的罗宋汤,尝尝味道怎么样。”

    秦雨寺舀起一勺尝了尝,用玩笑的语气点评道:“挺好喝的,但我本来就只会做几样菜,现在还被你偷师了,到哪儿说理去?”

    陈柯杨挠了挠头,笑得像个傻子。

    秦雨寺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桌角,发现那里摆着几罐啤酒。

    陈柯杨解释道:“本来是想庆祝一下的,你头晕就别喝了,我还买了果汁,你要喝哪种?”

    秦雨寺将玻璃杯往前推了推,眼睛依然盯着那些易拉罐,说:“还是喝点吧。”

    说来有些讽刺,秦雨寺的母亲死于嗜酒,她自己也时常被各种酒局困扰,如果哪天颁布一条全球禁酒令,她绝对第一个举双手支持。

    可实际上,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又总爱钻进酒吧,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

    她甚至害怕,自己会重蹈卡米拉女士的覆辙,喝得酩酊大醉后冻死在某个没有名字的小巷中。

    陈柯杨百分百尊重她的想法。他用手指叩开易拉罐的拉环,将泛着泡沫的啤酒缓缓倒进她的杯玻璃杯。

    秦雨寺举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大半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那个,你”

    “你什么,赶紧吃饭吧。”屋里温度低,陈柯杨唯恐菜凉了,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她。

    秦雨寺只好把试探的话咽了回去。

    陈柯杨做的饭很可口,她却心绪不宁,难道现在真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吗?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实在反常——以往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她从没有在意过任何一个,为什么现在这么迫切地想要确认陈柯杨的心意?

    说实话,正常情况下,这种小屁孩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但陈柯杨偏偏很特别,和他相处时,她总是觉得自在又舒服。

    陈柯杨给自己也倒满了酒,笑盈盈地对秦雨寺说:“为咱们的新生活干杯。”

    秦雨寺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开玩笑道:“有你这个大厨邻居,我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幸福生活了。”

    天气凉了,盘子里的热菜升腾起袅袅白雾。两人隔桌相对,视线在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朦胧而柔和。

    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反而给了陈柯杨安全感,他开始主动掌控话题:“我新学了几道俄罗斯菜,不过是跟中国师傅学的,不知道正不正宗。”

    秦雨寺面前摆放着一盘土豆焗蘑菇,这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俄罗斯菜,她外婆生前最后一晚,做得也是这道家常菜。

    她细细咀嚼着,仿佛又听见西伯利亚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风里还夹杂着外婆在厨房摆弄锅碗瓢盆的‘乒令乓啷’声。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紧接着眼眶红了,一滴泪悄然滑落。

    突如其来眼泪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忙抬手去擦,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落在了陈柯杨眼里。

    他脑中瞬间闪过几种猜想——首先肯定不是他做菜太难吃,也不太可能是被他的心意感动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尝到了家乡的味道,触景伤情了。

    他还没想到如何安慰,秦雨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淡淡地点评道:“挺好吃的。”

    “跟你们那边的味道一样吗?”陈柯杨小心翼翼地问。

    他心想:“要不是最近太忙,说什么也得找个正宗的俄罗斯大厨学学艺。

    “有一点不一样。”秦雨寺如实回答。

    陈柯杨突然说:“过段时间,我想去趟俄罗斯。”

    “旅游吗?”秦雨寺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这个季节去吗?”

    “对啊!我想看漫天飘舞的鹅毛大雪,想尝尝正宗的俄式西餐,还想亲眼看看你说的那种,铺满了厚厚积雪的,像童话一样美丽的银色森林。”

    “那挺好的。”秦雨寺简单地应道。

    “不过我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说俄语,没有向导的话肯定寸步难行。”

    他抿了口啤酒,故作随意地说:“最好是那种心地善良、聪明伶俐,又跟我关系不错的向导。”

    说完,他偷偷瞥向秦雨寺,满怀期待的样子颇像一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狗。

    秦雨寺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咱们俩的关系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一点?”

    陈柯杨的心脏猛地一坠。

    他这人从小就聪明,读书的时候总考第一名,长大做生意也总能运筹帷幄。

    但在这段关系里,他并不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秦雨寺早就看透了一切,并将局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此刻,陈柯杨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作响,心神不宁,分寸大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你”秦雨寺微微勾起嘴角,灯光下,她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深深的影子。

    陈柯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知道秦雨寺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事情的成败可能就在接下来的几句对话里了。

    “你想不想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秦雨寺在玩弄人心方面真的很有一套,有话不说清楚,怎么还送上礼物了?

    说着,她从包里取出一副用泡沫纸精心包裹的画框。陈柯杨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撕开包装一看,居然是一幅森林雪景:

    金色的阳光穿透林间,洒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大地上,每一片雪花都闪烁着晶莹的光,宛如大自然精心打磨的钻石。

    他忽然想起秦雨寺是学油画的,惊喜地问:“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嗯。”秦雨寺托着下巴,眼里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说:“搬家礼物。”

    陈柯杨的心又紧了紧,原来秦雨寺真的什么都知道。

    “嗡——”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秦雨寺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瞥了眼屏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俞初桐发来消息:“你搬家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她早上才搬的家,谁都没通知,俞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刘舒云果然有派人监视她。

    正想着如何回复,第二条消息又跳了出来:“马上给妈妈打个电话,她很担心你。”——

    作者有话说:快五十章了连小手都没拉,女主:我们会不会进展得太快了一点……[眼镜]

    第47章 立规矩 互帮互助别超过五十块钱

    秦雨寺早就习惯了这家人疾风暴雨似的轰炸节奏, 知道一旦开了头,就别想轻易消停。

    果不其然, 仅仅过去45秒,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连来电显示的名字都在她意料之中——正是她老爸秦焯。

    毕竟是亲爹打来的,直接挂断也说不过去,秦雨寺抬眸看向陈柯杨,眼中带着几分征询的意味。

    陈柯杨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他这人最爱听八卦,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精彩的故事比什么山珍海味都下饭。

    秦雨寺按下接听键, 用很寻常的语气问:“爸, 什么事?”

    “雨寺, 你怎么突然搬家了?是不是还在跟我们置气?”

    电话里,秦焯的声音小心翼翼,像一个万分惦念女儿的好父亲:“你要生气冲我们来就是了, 可别拿自己的安危当儿戏, 现在外面多乱啊。”

    “你刘姨现在也后悔了, 她就是那个性子,说话不中听,但心里还是疼你的。”

    “御亭花园那套公寓本来就是咱家的,要不是沈让答应留给你住,我们也不会同意过户, 你别有心理负担。”

    电话里一片静默,秦雨寺久久没有开口。

    秦焯知道这丫头脾气倔,不是三言两语能哄好的,只能自己找台阶:“你要是实在不想欠沈让人情, 就搬回家里住,家里永远给你留着房间。”

    搬回家?搬回去继续当出气筒吗?

    许久后,秦雨寺终于冷冷开口:“我过得很好,就不用你操心了。”

    “好什么?连道像样的菜都不会做,回国这些年,不都是我和刘阿姨在照顾你?”

    “我们做父母的已经够称职了,你可得掂量清楚,别当白眼狼。”

    秦雨寺低低地笑声来。

    “我已经26岁了,独立生活就叫白眼狼?放心吧,如果哪天你被俞家抛弃了,赡养费我还是给得起的。”

    “你你这孩子,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秦焯当了大半辈软饭男,并不擅长跟人掰扯道理,只能搬出刘舒云当后盾:“你现在住哪里?我和你刘姨过去看看你。”

    秦雨寺虽然没开免提,但秦焯嗓门不小,他说的话几乎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陈柯杨耳朵里。

    陈柯杨不禁思考人类的多样性——

    据他了解,俞家不过是个没落的小门户。秦焯更是靠女人跨越阶级的软脚虾,怎么满嘴的爹味比陈正霖还要重呢?

    只听秦雨寺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请你们好自为之。”

    语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陈柯杨忍不住为她鼓鼓掌,由衷感慨道:“咱俩真是“不孝子”和“不孝女”凑到一块去了。”

    话一出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转念一想也无妨——如果秦雨寺好奇,他不介意稍微透露点家里的情况。

    但秦雨寺显然完全抓错了重点,蹙着眉反驳道:“我怎么就成不孝女了?上个月我还给他买了条棉毛裤呢。”

    “”

    行吧,他从小到大都没给陈正霖买过什么礼物,这么一对比,秦雨寺确实算孝顺了。

    话说回来,陈柯杨挺佩服秦雨寺这份心理素质,她只要明确了自己的想法,就很少受外界干扰,仿佛天生与‘内耗’两个字没有半毛关系。

    秦雨寺喝下一大口啤酒,心情稍微恢复了些,向他解释道:“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他们顶多唠叨几句,其实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陈柯杨打趣道:“小心他们三更半夜来敲你的门。”

    秦雨寺挑了下眉:“我不是有你这个好邻居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柯杨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道:“出了状况尽管打电话,没有什么事儿是我摆不平的。”

    说着,他撸起袖子,展示自己结实的肱二头肌。

    被他这么一逗,秦雨寺心里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

    当然,试探的念头也随之淡了大半——来日方长,还没有完全熟悉的男女,也不必急于向对方展示最真实的自己。

    陈柯杨见她不再多说,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们的关系就像尚未成熟的青果,若是急于采摘,恐怕只能尝到满嘴的酸涩。

    接下来,两人都心照不宣,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在温和的氛围中用完了晚餐。

    秦雨寺连蹭了陈柯杨好几顿饭,心里过意不去,坚持要留下来刷碗。

    陈柯杨本想偷偷叫个钟点工过来打扫,但既然邻居如此热情,他也不好再推辞。

    他今晚豪气十足,足足做了八道菜,两人敞开肚皮都没吃完,桌上还剩下不少。

    如果是在陈家老宅,这些剩菜肯定会被直接倒掉。

    但陈柯杨如今的人设是穷苦打工人,秦雨寺很体贴地用保鲜盒将剩菜一一分装好,仿佛在说:这就是你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陈柯杨心想:我真是谢谢您嘞。

    洗完碗筷后,两人又勤快地把地板拖了一遍,等全部忙活完,已经将近九点了。即使陈柯杨内心再不舍,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挽留她了。

    秦雨寺走到门口时,陈柯杨又向她确认了一遍:“明早真的要骑电动车吗?”

    秦雨寺嗯了一声。

    陈柯杨叮嘱道:“明天降温,你得多穿点儿。”

    “好的。”她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好学生。

    陈柯杨又问:“你有围巾吗?”

    她疑惑地偏了偏头:“没有啊。”

    “我有,拿着。”话音刚落,一团白色的东西便朝她飞了过去。

    秦雨寺慌不迭伸手去接,竟是一条雪白的围巾,攥在手里毛茸茸,软乎乎的。

    她是真服了,陈柯杨该不会是哆啦A梦吧?怎么要什么有什么。

    “这是你的?”

    陈柯杨坦诚地回答:“给你买的。”

    秦雨寺就像在商场购物,第一反应就是去翻价签。好在陈柯杨很有先见之明,买回来后就一剪子咔嚓掉了。

    不过对于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他还是忍不住吐槽:“好歹是我送你的礼物,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关心价钱啊?”

    秦雨寺长长地叹了口气:“姐姐不舍得你破费啊。”

    “但这个真不贵。”

    这条围巾是他昨晚路过商店时临时买的,打完折也就199,买完他还跟Dylan吐槽,自己现在已经彻底向“经济适用男”的方向发展了。

    秦雨寺忽然正色道:“有件事咱们得说在前头,以后物质上的互帮互助,千万别超过50块钱,超过这个数,感情就要变质了。”

    “啊?咱俩的感情就值50块钱啊?”陈柯杨咧着嘴说。

    秦雨寺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按你这工资水平,50块都算情比金坚了。”

    行,您这埋汰人的本事在下甘拜下风。

    陈柯杨朝她伸出一只手:“那你把多出来的149转给我吧。”

    “提申请了吗?开发票了吗?”秦雨寺一把拍开他的手:“年轻人,咱们得合规办事。”

    说完,她便笑着推门回家去了。

    陈柯杨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怅然若失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柜子里翻出前房东留下的工具箱,将秦雨送的那副画钉在了床头对面的白墙上。

    头顶的LED灯散发着明亮而锐利的白光,几乎要与画中的雪景融为一体。盯得久了,感觉自己也变成了画中人。

    秦雨寺一直将故乡深埋在心底,如今她将这幅承载着故土情怀的画送给自己,是不是意味着某种心意的传递?

    会不会秦雨寺也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要不然,为什么明明怀疑他的身份却不点破?为什么愿意住在他隔壁,吃他做的菜,跟他一起骑电动车上班?

    陈柯杨仰面倒在床上,感觉周围的空间忽而逼仄,忽而开阔,忽而陌生,忽而熟悉。

    这间他从未住过的小房子里,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香味,仿佛秦雨寺依旧在他身边,眉眼舒展,浅浅地笑着。

    他们在一起,远离了城市的钢筋铁骨,正漫步在那片金光闪烁的西伯利亚森林中。

    没有束缚,没有烦恼,只在那悠长的林间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第二天早上,两人约在小区车棚碰面。

    秦雨寺头戴黑色头盔,身穿黑色夹克衫,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黑色铅笔裤和长筒靴里,看起来很像电影里的女特工。

    浑身上下唯一扎眼的,就是脖子上那条白围巾。

    陈柯杨难得见她穿得这么暖和,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不傻,知冷知热的。

    今天确实挺冷,小北风嗖嗖的,吹在脸皮上生疼。陈柯杨想劝秦雨寺打车,毕竟她月薪也不低,没必要自讨苦吃。

    谁料秦雨寺二话没说,长腿一扫,利落地跨上车座,“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宛如女特工完成任务后骑着摩托潇洒离场,只留下陈柯杨独自在风中凌乱。

    他算是看出来了,秦雨寺这人性子急得不行。

    要是他手下的员工都有这种雷厉风行的劲头,润池集团的营业额估计还能再翻一番。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前方的蓝色电动车已经在远处变成了一个小点。他自然不甘落后,赶紧戴上头盔追了过去。

    从安通区到公司,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俩人还倒霉地走错一段路,进入园区时已经接近上班时间,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陈柯杨有种不妙的预感:#Daria被沈让抛弃沦为电驴女王#的话题将在枯燥的周一引爆全司。

    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他主动提出帮秦雨寺打掩护,让她照常从大门昂首阔步地走进去。

    秦雨寺却表示没必要,大概是觉得即使骑电动车,她也是光芒万丈的女王。

    万幸的是,大家上班时间都挺赶,加上秦雨寺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真没几个人认出她来。

    俩人顺利停好车后,陈柯杨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秦雨寺瞥了眼他车筐里的保温盒,捂着嘴笑:“不吃小狗剩饭。”

    “”

    陈柯杨气得脑袋直冒烟:“说得好像昨晚你没吃似的,那你也是小狗。”

    “我是给小狗捧场的好心人。”

    俩人正斗着嘴,秦雨寺忽然心口一紧,本能地回过头去,恰好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她身边缓缓驶过。

    车窗玻璃是黑色的,完全看不清车内的情况,但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车里的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陈柯杨也察觉到不对劲,在一旁嘀咕:“这不是你之前开的那辆车吗?”

    第48章 太巧了 姐姐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那辆车原本就是沈让的, 如今物归原主,被继续使用也很正常。

    只不过沈让这人向来好面子, 放着车库里百万级的豪车不开,偏偏开这辆略显过时的大奔,多少有点不合常理。

    秦雨寺怕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便跟在车后一路尾随到大楼入口。

    车门打开,下来一对男女,男人不出所料就是沈让,女人则是一袭红裙、青春靓丽的洛清源。

    自从秦雨寺离开总经办, 沈让一直没招新助理,洛清源顺理成章地接手了总助的工作, 跟在老板身边出入也没啥问题。

    可这一大清早的, 又没什么公务活动, 司机是从哪儿把他们俩一起接过来的?难不成

    秦雨寺赶紧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思想太龌龊——

    她也是当过助理的人,最清楚被人无端猜忌是什么滋味, 不能因为现在身份变了, 就开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洛清源早就看见了秦雨寺,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颇为尴尬。她犹疑地往前迈了半步,似乎想要过去解释什么。

    但沈让在不远处咳了一声,她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陈柯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突然想起杜美芳的话——总助这个位子是块香饽饽, 秦雨寺不干,自然有人抢着干,说不定洛清源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呢。

    秦雨寺很快收敛心神,轻声说了句“快迟到了”, 便不再多看他们,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楼。

    *

    虽然周年庆已经告一段落,但张书棠对秦雨寺的芥蒂还没有消除,接下来的工作肯定少不了新的刁难。

    企划部总共有十六个人,全被安排在拐角的一片办公区里。

    秦雨寺和陈柯杨的工位,一个在最北角,一个在最西角,中间隔着一堵墙,不起身的话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陈柯杨对此怨念颇深。

    他刚坐到工位上就给秦雨寺发了条消息:“张书棠要是为难你,一定告诉我,我们00后生来就是要整顿职场的。”

    秦雨寺莞尔一笑,没回消息,拿着笔记本走进了会议室。

    周一上午是部门例会。企划部的工作节奏向来很快,现在又临近年末,一堆营销方案等着落地,每个人的肩头都压着重担。

    秦雨寺更是“备受关照”,被分派了一堆棘手的工作任务。

    回到工位上,刚打开电脑,陈柯杨又发来了一大堆消息,吐槽张书棠不干人事,嚷嚷着要秦雨寺分点活儿给他。

    然而在墙的另一侧,陈柯杨看不见的地方,秦雨寺身边围了一圈同事——

    有人送来咖啡零食;有人主动提出分担工作;还有人传授如何避开张书棠挖的坑。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秦雨寺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时,一位女同事忽然朝她竖起大拇指:“Daria,你就是合光科技的骄傲,我们都站你。”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就是!你比安胥宁漂亮多了,别跟那帮脑残粉一般见识。”

    秦雨寺这才反应过来,自从上次发布会同台,安胥宁的粉丝一直网暴她到现在,从俞家祖宗八代到西伯利亚的远房亲戚全被问候个遍。

    她有点玻璃心,索性退网保平安了。

    但公司的同事,特别是企划部的热血青年们,都激起了逆反情绪,纷纷为她出头,在大眼APP上和安胥宁的粉丝对战了几天几夜。

    一个小老弟甚至吐槽,他三个账号全被封了。

    秦雨寺幽幽地问:“你们骂赢了吗?”

    小老弟瞬间泄了气:“没有,她粉丝太多了,跟蝗虫过境似的。”

    秦雨寺笑了笑:“那就别挣扎了,像我一样,躺平就好。”

    作为网络上的风云人物,秦雨寺早就学会了放平心态——

    与其被那些换不成钱的流量裹挟,不如沉下心来充实自己,这样即使哪天离开合光科技,也不愁没有退路。

    等周围的同事都散了,她正准备全神贯注投入工作,电脑右下角的通讯软件忽然闪烁起来。点开一看,竟是洛清源。

    她先是发来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紧接着打字:“姐,你千万别误会我。”

    “”秦雨寺心虚得像做贼被抓,连忙回复:“我没有!”

    洛清源发来一张小猫哭哭的表情:“你走了之后,伺候沈老爷的活儿全落我一个人身上。他老人家开恩给我配了辆车,说是方便二十四小时待命。”

    “本来我还挺开心,想着公司的羊毛不薅白不薅,还省得大冬天挤地铁了。结果提车一看,我靠,这不就是你之前开的那辆嘛?怎么还循环利用上了?”

    秦雨寺不但没觉得尴尬,反倒松了口气。

    照洛清源的说法,那辆车纯粹是公务用车,并没有特别的意义,那她之前开了几年也不必有心理负担了。

    洛清源接着抱怨:“沈让跟抽风似的,一大早非让我开车接他。我驾照才到手几天,都没独自上过路呢,哪敢拿他老人家的金贵性命开玩笑?”

    “结果他倒好,又叫上了司机,说让我学习学习。”

    “我心想,靠,你特么都有司机了还折腾我?怎么不把司机的工资分我一份?”

    “姐,我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你当初的不容易了,沈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

    秦雨寺哭笑不得,光看这些文字就能想象出沈让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要不是连着公司内网上,她都想跟着痛快淋漓地吐槽一通。

    但现在她只能安慰道:“助理不就是做这种苦差事吗?不如想办法让他给你涨工资更实在。”

    洛清源犹豫:“能行吗?你瞧他那抠搜劲儿,平时发点员工福利都像割他肉似的。”

    “行的,不给涨薪你就威胁他辞职。”

    “OK,你跟他熟,我相信你。”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洛清源轻快的语气。

    她是那种热情坦荡、自由奔放的年轻人,杜美芳很早之前就评价过,其实她比秦雨寺更适合做总助。

    但同样是女生,秦雨寺作为前辈,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总助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你都要多个心眼。”

    她太了解沈让的为人了,他在媒体面前将自己包装成专注事业、不动凡心的黄金单身汉。实际上,不动凡心或许是真的,但守身如玉纯属扯淡。

    他是食肉动物,不碰女人会死的那种。

    洛清源年轻漂亮,又天天跟在他身边,不被盯上才是怪事。

    洛清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姐,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有些话确实当面聊比较合适,秦雨寺简单回了个“好”,便关掉聊天界面继续做方案。谁知还没过两分钟,右下角又闪了起来。

    得,出门前忘看黄历了,今天怕是不宜工作。

    沈让发消息向来言简意赅,这次也不例外,只有简单一句话:来趟我的办公室。

    寥寥几个字,却像重锤般锤得秦雨寺脑壳疼。

    自从离开总经办,她便有了种破罐破摔的心态,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唯命是从:“沈总,我正在处理工作,抽不开身。”

    秦雨寺盯着右下角的图标等了半天,确认沈让真没动静了,才慢慢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咚咚”的敲桌声。她猛地回头,发现张书棠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她身旁,像一道鬼魅的影子。

    她手里抱着一摞文件,面无表情地开口:“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沈总有急事找你。”

    在企划部,张书棠的话就是圣旨,秦雨寺长叹一口气,深感职场不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

    沈让的办公室在顶楼,秦雨寺从前进出这里比回家还勤快,但今天再去,却不得不留意旁人的目光,仿佛她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真的是无语!

    推开熟悉的实木门,沈让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似乎正在等她。

    秦雨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又拧开茶几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她其实也挺好奇,房子车子都还回去了,沈让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让盯着她的眼睛,开门见山道:“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就不怕玩过头吗?”

    “”秦雨寺所有的话都噎在嗓子眼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巨大的问号:我跟你玩什么了 ?

    沈让双臂环胸,神色冷若冰霜:“秦雨寺,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我彻底放弃你,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秦雨寺暗想:那感情好,我正求之不得呢。

    沈让突然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你是不是觉得,这八年我没给你一个明确的身份,是在耽误你的青春?所有才耍这些手段逼我公开关系?”

    秦雨寺只觉得沈让犯病了,必须赶紧想办法脱身才行。

    沈让接着说:“好吧,我承认,我在感情问题上一直举棋不定。”

    “结婚是件非常无聊的事,它把男人和女人困在牢笼里互相折磨,最后相看两生厌。”

    “不过雨寺,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愿意为你妥协,你真的快把我逼疯了。”

    “搬回来住吧,我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

    秦雨寺脸色接连变了几次,总算是想明白了——在沈让心里,自己不过是个贪图董事长夫人身份、不择手段博取老板关注的心机女罢了。

    原来八年间,她只给他留下这么个印象。

    秦雨寺一时竟有些恍惚:究竟是沈让不了解她,还是她不了解沈让?

    她不再迟疑了,径直起身,冷冰冰地说:“既然不是工作上的事,我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秦雨寺!”沈让忽然拔高了声调,双眼因激动而布满血丝,仿佛有暴戾的情绪在其中翻涌。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怎么样?直接去民政局领证?还是分走我一半身家?”

    “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还不够大方吗?”

    良心,又是良心,怎么每个人都要求她有良心。秦雨寺反倒庆幸自己不是良心过剩的人,否则迟早要被这帮人坑死。

    “你突然讲这些,我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秦雨寺不敢在他情绪上头的时候说太莽撞的话,只能尽量敷衍:“我先回去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但沈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厉声质问:“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怎么又是这套?她每天累得半死,哪有闲工夫勾搭那么多男人

    不知怎地,秦雨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陈柯杨那张傻乎乎的笑脸,竟一时有些愣神,甚至忘了回答沈让的问题。

    沈让太了解秦雨寺了。她不是有嘴不说话的闷葫芦,要是被人误解,必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自己辩白。

    但此刻她却沉默了。

    沉默就意味着默认了?沈让的眸子里乌云翻滚,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这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难道那个男人是陈柯杨?

    不可能!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秦雨寺绝不可能看上一个月薪几千的穷小子。

    秦雨寺觉得今天真是晦气到家了。要是两人在公司吵起来,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吱嘎——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紧接着飘来一道娇媚入骨的声音:“沈总,您在忙吗?”

    秦雨寺觉得这声音太耳熟,忍不住伸长脖子朝门口探去。

    明明天气已经很冷了,门外的女人却身穿着一条玫红色的真丝吊带裙,外搭薄如蝉翼的纱质开衫。

    胸口大片的风光就这么明晃晃地袒露着。

    虽然合光科技对着装没有严格要求,但这身打扮显然不是正经上班该有的样子。

    她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妖娆地斜倚在门框上,媚眼如丝地望向沈让。

    这个女人竟然是俞初桐。秦雨寺即使听出了熟悉的声音,也没敢往她身上想。

    俞初桐显然也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短暂愣了一下,随即将视线转向秦雨寺,笑盈盈地问:“好妹妹,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妈呀,忘定时了

    第49章 愧疚吗 为了你才出卖自己的身体

    看清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后, 秦雨寺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俞初桐身边不缺男伴,但从没想过她会和沈让扯上关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沈让的表情同样僵了一瞬。

    但他显然不是因为俞初桐的出现而感到意外,更像是质疑自己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时间管理错误。

    秦雨寺一直觉得沈让有癫病,以至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这病偏偏又很神奇,只要被第三人撞见,马上就能恢复如常。

    正如此刻,他松开秦雨寺的手腕, 不紧不慢地理了理领带,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问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俞初桐垂着眸子低低地笑:“沈总您什么记性?上次来的时候, 不是特意叮嘱我别敲门吗?”

    沈让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脸上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尴尬:“是吗?我还真不记得了。”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像正人君子似的瞥了眼俞初桐,正色道:“俞经理,请注意一下你的着装, 办公场所像什么样子?”

    俞初桐笑意更浓了:“您又忘了, 上次您可是亲口跟我说”

    “咳!”沈让重重咳了一声, 眼神凌厉,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哦——抱歉,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给外人听的。”

    俞初桐故作恍然,随即转向秦雨寺,笑得格外无辜:“你千万别多想, 我和沈总之间清清白白,比你喝的矿泉水还要白呢。”

    秦雨寺扫了眼茶几上刚被拧开的水瓶,莫名觉得自己也不清白了。

    俞初桐环抱双臂,嗓音愈发慵懒妩媚:“沈总, 您时间宝贵,是打算先招待她呢,还是先招待我?”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踏进这间办公室,但那双眼睛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附在沈让身上,片刻不曾游离。

    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勾魂夺魄的媚意,活脱脱就是个为诱惑而生的妖精。

    沈让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她。不知什么时候,她右边的细带滑落下来,雪白的肌肤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胸前,晃得人头晕目眩。

    她其实很漂亮,是那种与秦雨寺截然不同的成熟女人的美,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致命的荷尔蒙,让男人欲罢不能。

    沈让面上波澜不惊,但秦雨寺注意到,他的喉结清晰地滚动了一下。

    他是个很自负的男人,始终坚信秦雨寺根本舍不得跟自己闹掰,因此很多时候并不把她的感受放在首位。

    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欲望压倒了理智,沈让不想放过俞初桐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秦雨寺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多余的那个,于是果断开口:“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们先聊。”

    沈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果然没有出声阻拦。

    秦雨寺径直朝门口走去,路过俞初桐身边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虽然她和这个女人的关系糟糕透顶,但她仍然不希望自家人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你疯了吗?”她一把攥住俞初桐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

    “哦?你指什么?我跟沈让睡了吗?”

    俞初桐收起一贯刻薄的语气,嘴角微微颤抖,像是含着万般委屈和无奈:“俞家欠了沈让一个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和哥哥被人逼死吧。”

    她突然反握住秦雨寺的手腕,冰凉的掌心贴着她突起的青筋,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直以来,你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沈让的资助,却不愿为家里承担半点责任,那就只能让我这个当姐姐的来牺牲了。”

    她松开手,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秦雨寺,我是因为你才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你不觉得愧疚吗?”

    *

    秦雨寺几乎是逃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浑身止不住地打颤,仿佛俞初桐对她下了可怕的魔咒。

    她心乱如麻,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俞初桐那张写满欲/望的脸,以及那间办公室里可能正在发生的不堪画面。

    看来刚才真是一语成谶,她觉得自己都跟着不清白了。

    俞初桐从小就很擅长PUA,理智告诉秦雨寺别太在意她的话,可大脑就像中了病毒,反反复复回响着那道熟悉的声音——

    你不觉得愧疚吗

    有什么好愧疚的?

    俞家的债又不是她欠的,她根本没有义务做出所谓的牺牲,可即便道理如此,心里那股不舒坦依然挥之不去。

    人大抵都是如此——可以不在意外界的言语暴力,却很难忽略家人的无端埋怨。俞初桐算是她的家人吗?从某种意义上说,勉强算吧。

    不管怎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神不宁过了。

    今天下午倒是没人再来打扰,但秦雨寺状态不佳,手里的活儿一直没能收尾,只得留下来加班。

    张书棠下午出外勤,企划部的同事见领导不在,一到下班点就全跑光了,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秦雨寺一个人。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回陈柯杨的消息,陈柯杨猜到她大概心情不好,连走过来的脚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还不下班?这么热爱工作啊。”

    “嗯,没忙完,得加会儿班。”

    陈柯杨抱着电脑往她旁边一坐:“咱俩一起弄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不用,你先回去吧。”秦雨寺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方案憋出来,不想让陈柯杨陪在这里浪费时间。

    大概是俞初桐那句“你不愧疚吗?”对她造成了精神污染,她现在看谁都觉得愧疚,恨不得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缩起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这间办公室里,陈柯杨永远把秦雨寺的事放在第一位。而现在,秦雨寺显然遇到了麻烦。

    如果是人际方面的纠纷,他可能不便插手,但如果只是工作上的事,那就简单多了。

    “张书棠交给你的那套方案,Alice之前做过类似的,我已经偷偷要过来了。接下来咱俩分工,我负责找数据和案例,你照着模板往里套就行。”

    “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没什么难的,咱们一个小时内搞定怎么样?”

    秦雨寺抬眼瞅他:“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学会作弊了?”

    陈柯杨一边开电脑,一边不以为然道:“打工而已,早交差早完事,又不是考试,哪来的作弊一说。”

    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工作起来却非常自律。一旦确定了任务目标,就不再扯淡,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专心致志地搜集资料。

    秦雨寺见帮忙的人都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再胡思乱想,只好强打起精神处理手头的工作。

    俗话说得好,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在陈柯杨的督促下,俩人还真在一个小时内将方案赶出来了。

    看到屏幕上一页页完整的PPT,秦雨寺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果然,打工人只要把活儿干完,其他烦恼也就随之淡了。

    陈柯杨飞快合上电脑,像要逃命似的把手机、耳机一股脑儿塞进包里,嘴上念叨着:“走走走,白白为资本家奉献一小时青春,血亏。”

    秦雨寺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支颐着下巴,懒洋洋问:“你说,要查一个人的住址,需要花多长时间?”

    陈柯杨想了想:“要是舍得花钱,或者有点门路,分分钟的事吧。”

    这个回答完全在秦雨寺意料之中:“那俞家人应该已经知道我现在的住址了。”

    “我靠,他们不会去家门口堵你吧,这算不算违法?”

    “家务事,够不上违法吧。”秦雨寺的表情有点无奈。

    “也是。”陈柯杨给她提了个中肯的建议:“你最好在门口装个摄像头,省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秦雨寺确实觉得装摄像头比较稳妥,但心里倒也没太当回事——

    刘舒云那么高傲的性子,绝不可能亲自去楼道蹲守,秦焯和俞家那对兄妹又娇贵得要命,八成也做不来这种苦差事。”

    一想到俞初桐,她心里那团说不清的烦躁又涌了上来。说实话,她真想立刻买机票,逃到一个俞家人够不着的地方,过段清净日子。

    秦雨寺住在自己隔壁,陈柯杨倒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因此语气仍然很悠哉:“今天晚上吃点什么呢?”

    正好秦雨寺也不想这么早回去,便开口道:“昨天吃了你一顿,今天换我请客吧。”

    陈柯杨很体贴地摆了摆手:“算了吧,请来请去的,多破费啊。”

    秦雨寺起身,利落地挎上包,大方表示:“小意思,就当是散散心了。”

    “说好了,别超出这个数。”陈柯杨向她伸出五根手指:“不然咱们的感情可就变质了。”

    他说话时垂着眼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生怕被人占了便宜。

    秦雨寺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难得打趣他:“就这么害怕跟我变质啊?”

    陈柯杨心头一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秦雨寺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出几步,边走边说:“放心啦,咱们现在要精打细算,没有那么高的餐标。”

    第50章 浪漫夜 我跟你未来的嫂子在一起……

    离开办公室时,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两人商量着先到街上转转, 买些搬家后尚未备齐的生活用品,然后再找个地方吃晚饭。

    合光科技位于城市中心,下楼转个弯便是繁华的中央步行街。各大商场和写字楼都在附近扎堆,便利性无可挑剔。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街道两旁的橱窗里贴满了五彩斑斓的装饰,门框窗棂上挂着闪烁的彩灯串。

    不少店家还在门前精心布置了高大的圣诞树,树下围绕着穿戴盛装的可爱玩偶。

    步行街上人流如织, 空气中弥漫着烤栗子和热巧克力的甜香,让人几乎忘了这是个烦闷的星期一。

    陈柯杨在西方长大, 对这样的节日早就见怪不怪, 甚至常常把‘中国人不过洋节’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但今夜有了秦雨寺的陪伴,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恰到好处地浪漫起来。

    他学着其他行人的样子,举起手机对着沿街的风景拍照,只是每张照片里, 都或多或少地捕捉到了秦雨寺的背影或侧脸。

    沉浸在节日氛围中的美丽女孩, 很适合被定格在精致的相框里。

    两人漫步到十字路口, 发现商场门前的广场上正在举办市集。

    每个摊位都撑起了色彩斑斓的小棚子,悬挂着明亮的霓虹灯和各式招牌,在夜色中汇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摊位上的物件儿琳琅满目,有首饰、手工艺品、香薰蜡烛、鲜花盆栽、图书绘本,总之都是些年轻人喜欢的新鲜玩意儿。

    秦雨寺忽然想起,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逛街了,于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欣然投入热闹的人海之中。

    换作以前,陈柯杨只会觉得这些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而此刻因为身边有了心动的人, 便觉得世界光彩夺目,看什么都生动有趣。

    市集拐角处竖着一块粉蓝相间的霓虹招牌,旁边的摊位上,两个年轻女孩正售卖着纯手工编织的帽子和围巾。

    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人很容易被这些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吸引。

    秦雨寺在摊位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顶彩纱针织的盆帽上——帽檐镶着一圈雪白的长毛,帽后垂着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俏皮。

    秦雨寺将帽子戴在头上,仿佛瞬间化身为森林里的小精灵,优雅又灵动。

    尽管她戴着口罩,摊主还是从眉眼间看出她是外国人,于是用不太标准的英文称赞道:“You're so beautiful.”

    秦雨寺弯了弯眉毛,用中文回答:“谢谢。”

    陈柯杨围着她转了两圈,对她的眼光很是认可:“真好看,喜欢就买下来。”

    当然,无论秦雨寺穿什么戴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最漂亮的。

    秦雨寺平时没有戴帽子的习惯,单纯试着玩玩,正要将帽子摘下来时,突然注意到陈柯杨也光着颗脑袋,略带自来卷的短发在寒风中晃来荡去,似乎在向主人摇旗示威。

    他总是叮嘱别人多穿点,自己却从不注意保暖,此时两只耳朵已经被风吹得通红。

    秦雨寺的目光重新落回摊位上,仔细搜寻一圈后,让摊主帮她拿了一顶毛绒渔夫帽。

    放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质量还不错。

    “你戴上试试。”她对陈柯杨说。

    陈柯杨双手接过帽子,小心翼翼地扣在头上,随后对着镜子理了理帽檐下的碎发。

    整理好后,他乖乖蹭到秦雨寺面前,明亮的眼睛里满含期待,活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秦雨寺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示意他转个身,以便从各个角度做出全面的评价。

    当两人无意间同时出现在镜子里时,表情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秦雨寺随手选的两顶帽子,虽然款式不同,却恰好都是同一色系,同样毛茸茸的质地,乍一看很像精心搭配的情侣款。

    她之前完全想到这茬儿,此时面对“巧合”,不免有些尴尬。

    “哇!你们俩简直太般配了!”

    摊主是个颜控,看到养眼的小情侣就忍不住磕起CP来:“我给你们打个折,再送张拍立得,算是圣诞节福利。”

    她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送圣诞礼物,倒更像送新婚贺礼。

    秦雨寺脸皮薄,见人家误会了,正要开口解释,却被陈柯杨抢了先:“好啊,谢谢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秦雨寺也不好再拒绝,只能跟着他走向摊位旁边那棵流光溢彩圣诞树。

    在彩灯闪烁、金色铃铛随风摇曳的氛围中,两人并肩站好,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摊主显然是为节日做了精心准备,连相纸上都印着可爱的圣诞图案,让人心里暖乎乎的。

    拍立得显影需要时间,陈柯杨迫不及待往相纸上吹气,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和表情慢慢浮现出来。

    秦雨寺似乎不太习惯跟男生合照,笑容有点勉强,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观陈柯杨,笑容灿烂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满脸憨态可掬。

    照片拍好了,秦雨寺很自觉地去结账,一问才知道男款帽子有点小贵,要129块。陈柯杨在旁边‘哎呀’了一声:“超预算了,我自己付吧。”

    秦雨寺头也没抬,直接扫了码:“这不算,你昨天送了我一条更贵的围巾。”

    付完款后,她本想摘下帽子,偏偏一阵寒风迎面扑来,浑身顿时冷嗖嗖的,唯有头顶的帽子里还保留着些许温暖。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作罢——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头,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忙碌着,又有谁会在意他们是不是真的情侣呢?

    想到这里,秦雨寺的心情瞬间舒朗起来。

    逛了一圈后,她难得买了两个可爱的圣诞冰箱贴,陈柯杨则夸张地买了一长串彩灯,说是要给家里增添点节日气氛。

    中央大街是闲逛的好地方,但那些装潢精致的餐厅消费普遍不菲。

    对秦雨寺而言,一两千的花销其实算不了什么,之所以提出五十块的标准,无非是不想让小实习生为她破费太多。

    不过陈柯杨执意要找个便宜点的地方。

    两人跟着导航走出几百米,终于在一条胡同里找到家面馆。店面虽然不起眼,但店内收拾得干净整洁,倒也让人安心。

    这会儿客人不多,两人点的牛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

    牛肉只有薄薄两片,略显寒酸,但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光是面汤升腾的热气,就足以让人感到幸福了。

    秦雨寺想到今晚不用骑电动车,便让老板加了瓶啤酒,而后颇为体贴地为陈柯杨倒了一杯。

    她发现自己挺喜欢跟陈柯杨一起喝酒。

    一来,他对酒精格外节制,基本不会喝醉。二来,他身材壮实,万一自己酒后失态,他两手一提就能把人弄回去。

    想到这儿,她安心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酒,熟悉的灼热感瞬间在胸口蔓延,连带着脑海中俞初桐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轻舒一口气,嘴角泛起自嘲的笑:“当酒鬼的感觉真好啊。”

    陈柯杨中午只吃了几口剩饭,又在香气四溢的面馆里坐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

    眼看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正要大快朵颐,兜里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Dylan发来的消息。

    陈柯杨瞥了眼屏幕,有点不想搭理他。

    自从这小子知道他跟秦雨寺搬到一块后,就絮絮叨叨地说教了好几回。陈柯杨可不想被这种无趣的人毁掉美好的约会氛围。

    不过考虑到Dylan可能有紧急工作要汇报,他还是勉强点开了软件,只见对面发了一小段视频。

    视频里出现了几个二代圈子里的熟人,从背景看,他们正在某个酒吧,桌上摆满了高档香槟,几个人身边都有美女作陪,现场一片喧闹,显然已经玩嗨了。

    这种聚会他们隔几天就会组织一次,陈柯杨以前也参加过,说实话,挺没意思的。

    他单手拿着手机,随意回了句:“你们玩得开心。”

    Dylan发来一段语音:“小陈总忙什么呢?给你发消息都不回,现在有时间吗?这边的局刚开始,过来一起玩啊。”

    陈柯杨沉吟片刻,随手拍下眼前的餐桌。

    桌上有一杯啤酒,两碟小菜,一碗牛肉面——碗里多了秦雨寺夹过来的两片牛肉,看着比刚端上来时丰盛了不少。

    过了好几分钟,对面才回复:“你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啊?”

    陈柯杨拿Dylan当兄弟,觉得感情问题没必要遮遮掩掩,便半开玩笑道:“对,跟你未来嫂子。”

    “我真是不懂你。”Dylan只回了简短几个字,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挂断电话,陈柯杨沉思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当下的人生经历十分奇妙。

    按理说,他本该过着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享受无数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

    可他却偏要逃离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世界,一头扎进平凡的烟火人间,感受最朴素的幸福。

    他甚至一点也不想做回润池集团的小陈总,这算不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秦雨寺没吃多少面条,酒倒是喝得很猛。

    一瓶啤酒见底后,她精神明显兴奋起来,主动提议道:“现在还不算晚,我们去江边逛逛吧。”

    陈柯杨此刻的态度是:一切都听她的。

    泗茗江离他们并不远,但夜晚江风瑟瑟,江畔的气温要比市区低了不少,两人刚买的帽子正好派上用场。

    如今,泗茗江已经成为了林淮的城市名片,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络绎不绝,都是为了欣赏璀璨的城市夜景和江对岸的地标建筑群。

    江东一带是近二十年来政府重点开发的新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造型新颖前卫,尽显这座城市的崛起之势。

    在这片宏伟的建筑群中,有几座超高层大厦格外引人注目,那是润池集团旗下润泽地产开发的高档楼盘,据说国内不少知名富豪都在此置业。

    陈家早在项目启动之初,就为陈柯杨预留了一套一千多平的顶层复式豪宅,算是给他配置的资产之一。

    陈柯杨本想回国后就搬来这里住,但陈家的长辈思想保守,坚持要求家人都住在西郊的祖宅里,美其名曰“风水养人,根脉不散”。

    自从与秦雨寺成为邻居后,他的心思就没停过,甚至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婚房:是入住这套现成的江景豪宅,还是另购一处安静宽敞的独栋别墅?

    他自己沉浸在普通人的爱情游戏中乐此不疲,却不愿让秦雨寺承受半点生活的重负。

    他要将世间一切金钱能够触及的奢华,连同金钱也无法企及的珍贵体验,统统献给秦雨寺,让她成为这世上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对着浩渺的江面抒发豪情壮志:“总有一天,我也要住这样的房子!”

    以他目前的人设,这种话简直是痴人说梦。毕竟二十万一平的房价,要不是背靠老陈家几代人的积累,陈柯杨自己都不敢吹这种牛*。

    秦雨寺对着他浅浅一笑,没有表现出信或不信,只是神色淡淡地吐了句:“苟富贵,勿相忘 。”

    明明只是句玩笑,陈柯杨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仿佛自己的话触碰了她心底某段不愉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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