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贪得无厌 60-65

60-65

    第61章 不干了

    书房隔音不太好,走廊连着隔壁小院的茶室,老爷子吃过饭回来就在那里喝茶。

    宋岑如上前的动作带倒脚边绿植,瓷白的玉钵就这么磕在地毯发出一声闷响,裂了条缝,泥土哗啦啦滚出来弄脏了鞋面。

    走廊外有脚步声,华叔探头进来,又被宋文景用眼神赶了出去。

    一阵沉默。

    宋岑如有将近两分钟的怔忪。

    监视,什么时候开始的?

    常年在国外的父母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他的行程?公司里有眼线?还是监控?

    这种恐怖不是爆裂的突袭,而像浑浊冰冷的水漫过身体的每个部分,令人恶心到刺骨。

    “我是为你好。”宋文景轻轻地,说了一句。

    宋岑如再次看向她,神情满是冷意,而微微发颤的指尖似乎在提醒他,现在不是陷入恐惧的时候。

    他攥起手指,说:“你们在害怕什么?”

    宋文景一顿,“什么害不害怕我们是在帮你。”她道,“瑞云的情况你都知道,你爷爷现在虽然身体不错但年纪大了总是有心无力。哪次有点风吹草动不是一堆人盯着我们手里的钱,再厚的家底落他们手上也会被败光,你只要你继续待在这个家,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所以监视就是为了让我老实做这个继承人?”

    “瑞云资产分割情况在合同里写得一清二楚,凭他们的手段和胆量根本就动不了,就算真的有谁敢,你跟我爸难道不是会第一个发现吗?”

    宋岑如不相信为你好的说辞,“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就不该做出格的事。”宋文景沉下声音,盘桓着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听话,就是认识霍北之后变成现在这样,你以后我承认之前的确太着急才讲的难听了点,但你以后不能再被这人影响。”

    “为什么不能?影响我什么了?”

    宋岑如觉得霍北唯一对他造成的影响就是让他明白忍耐和讨好永远换不来想要的东西。

    “他的背景你不是早就查完了?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他浑还是不上台面?换个跟他同样出身的人谁能做出今天这样的成绩?”

    “那不是你该走的路!”宋文景厉声喝道。

    “我该走什么路?”宋岑如打断她,“吃什么做什么学什么,只要给了我就得接着?你们从来没真的在意过我想不想,凭什么我就得接着!”

    “你哥就接了!你哥从来不这样!”

    “那是因为他想他喜欢!你们给的是他想要的,天才这个名称是他不是我!”

    宋岑如觉得浑身发冷,这种不断被控制和不被正视的窒息感很难让人静得下心。其实接手瑞云以来,他没让公司损过半毛钱,甚至放眼行业和整个二代圈,表现得甚至不比掌权好几年的顾晟差。

    那父母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他清楚,宋文景和谢珏也很清楚。

    “你该替你哥去死。”宋文景突然轻轻说了句,“为什么你不是他?”

    “我永远不会是他。”宋岑如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我知道。宋溟如死前我是捎带,死了之后我是替代,你们不是怕我怎么了,是怕这个替代品再也不受控制,怕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脱离视线。”他一字一句,直截了当的说出父母一直不敢面对的答案,“你们比谁都清楚,我哥死了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

    紧接着,宋文景巴掌落下来的瞬间,身后的门也被用力推开,狠狠砸在墙上。

    “吵什么!”

    老爷子拄着拐杖进来,华叔在旁边疯狂给宋岑如递眼色,可惜他已经没心思再做好一个顾全大局的人。

    宋岑如的嘴角大概是被他妈的指甲划破了,尝到一股腥甜味儿。

    他突然觉得挺神奇的,以前霍北被他爹打的那巴掌是不是也被弄出血来着?连位置都一样,好像有些事该来的总要来,有些念头,打从诞生的那刻起就注定忽视不掉。

    宋岑如突然说:“我不干了。”

    很轻的一句,却让所有人都愣住,连空气凝滞了好几秒。

    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怒目圆瞪道:“不干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干了?”拐杖把地板戳出无比响亮的咚咚声,“你以为继承人是什么儿戏!想不干就不干?!”

    “为什么不行。”宋岑如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但心底又格外平静,“当初选继承人也没人问我想不想。因为早产儿不值得培养,何况本来就是个多余。不是我哥,八成也早就被丢在城隍庙,或者运气再差点,没等到护士发现隔壁病房还有个同样溺水的人,我可能死得比我哥更快。”

    宋文景怔怔地望着他,面对桩桩件件事实,就是羞愤和慌张不断在拉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岑如与她对视,眼底毫无波澜,“我不欠你们什么。”

    “你这是造反!造反!!”老爷子抄起拐杖往宋岑如大腿上抡,下手是真重,真狠,听声儿都让人浑身打颤。

    可宋岑如愣是没动,直挺挺站着,眉头都不皱一下。

    高门大户的封建做派,这叫家法,有钱人家小孩儿有几个不乱来不搞花边新闻?这个家里的小辈——堂表兄弟那些也被老爷子教训过。

    除了宋溟如和宋岑如。

    这俩孩子一个机灵一个懂事,机灵的那个没挨过打是因为会来事儿,真犯错也舍不得打;懂事的这个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受宠,所以不敢犯错。

    偏偏今天就要犯了。

    华叔站在旁边完全懵了,愣好几秒……这劲儿也太大了,就算是上次,宋岑如表哥飙车差点闹出人命老爷子也只是象征性敲了敲。

    华叔回神赶忙拉住人,“算了,算了老爷子,他不是那意思。”又转头着急道,“阿竹啊,赶紧跟你爷爷道个歉。”

    宋岑如不吭声,面容冷淡又平和。

    脱了稚气的年岁还留着那股倔劲儿,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个挺犟的脾气。甭管应酬的时候跟别人有多圆滑,真正不愿屈服的事就是拿炮轰都炸不断这根儿竹子。

    那双眸子就是又黑又深,不见底的悚然,给他妈妈都看得久久恍惚在那儿。

    宋文景有这样仔细瞧过这个小儿子吗?

    目光有真正的、切实的落在他身上过吗?

    没有的,二十一年来头一回。

    这种感觉特别陌生,她不得不开始回忆宋岑如出生时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宋岑如的存在就是个意外,打乱她所有的人生计划,当时就没瞧过这个“多余”的孩子。

    “道个歉吧阿竹”华叔又劝。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宋岑如平静道,“这个家不缺想管账的人,换别人来一样。监视我不就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您,这个继承人我不做了。”

    老爷子脸都白了,一把推开华叔,那红木拐杖硬的跟钢棍似的,玩儿命往宋岑如后背抽!

    屋里都有暖气,穿得薄,跟直接打在肉上也没什么区别。

    那啪啪啪几十下砸过去,力道就是很猛的,又囫囵的没个章法,把那桌上的茶碗书本掀倒一地。

    “你不做你不做有的是人做!”老爷子边打边吼,“别以为这个家非你不可!”

    宋岑如嘴唇紧闭,直勾勾盯着他妈,神情像觉不出疼一样。这顿打必须得挨,挨完让老爷子泄了气,宋文景生了怯,他才能有情有理的给自己铺路,保住霍北。

    华叔抓耳挠腮的不敢上前,这么个打法要出人命的呀……可他这身份就没说话的份儿!倒是宋文景,宋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一向雷厉风行的宋文景就是突然木了,在她跟谢珏眼里那些“偏爱”就不是“偏爱”,“逃避”也不是“逃避”,从来就是下意识那么做了。

    此刻整个人不断地在愤怒,窘迫,心慌她睫毛颤了颤,眼前再次晃过黑影——最后打的那下“咔嚓”一声,两指半粗的拐杖硬生生打断了。

    老爷子直喘粗气,脖子憋红了都,他转头道:“华建荣!”

    “欸、欸!”华叔连忙应声。

    “给律师打个电话。”老爷子说,“把合同带过来。”

    “”华叔僵硬着脸,说不出话。能是什么合同,就家里给小辈划分资产、基金、信托那些手续,这就是要逐出家门的意思。他劝阻道:“您再”

    “打吧。”宋岑如淡淡道,“该签的我都签好了。”

    “签、签好”华叔猛地转头。

    就不按常理出牌,突如其来的一句又给人干懵。

    毕竟谁也不傻么,宋岑如那几个表亲停张卡都得嗷嗷叫唤,他倒好,大几亿的家产直接主动甩了,是蠢还是狠?闹矛盾闹到这份儿上真就前所未见!

    宋文景盯着儿子,拳头攥得紧紧的,耳边是宋岑如没带什么情绪的话。

    “您说过得用价值来衡量每件事,说说能算得清的,成年以前的费用,我给瑞云做的项目也赚回来了。”

    “至于算不清的,我跟您还有我爸应该都明白因为什么。”

    “我哥的事跟我没关系,可就算当初要真能选我也不会换他的命。”宋岑如身上哪哪儿都疼,却感觉轻松了许多,“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带走,以后也不沾,就这么着吧。”

    就这么着吧。

    特别有霍北风格的一句话,就这么着吧,不伺候了

    当天,宋岑如就从家里走了,走得干干脆脆。

    红灯笼在廊下挂了一列,热热闹闹的除夕夜,隔着玻璃还能听见前院那帮亲戚的闲谈声。

    可刚才那么大动静就没人听见?

    肯定听得见,但不会也不敢插手,即使蠢蠢欲动也得按捺下那份心思。

    大年三十晚上还在营业的酒店不多,宋岑如找了一圈,就住格利斯。

    刷卡进门,手机在兜里震了好一会儿了,现在快零点,已经能听见外头的放烟花的声音,估计是霍北找他。

    宋岑如放了行李坐在沙发上,一直默念千万别是电话,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今天这场面属于计划之中的意料之外,宋岑如这人打草稿从来不是为了执行,而是有退路,只是没想过他爹妈会在暗中监视。

    这下三滥的手段在豪门圈里不少见,用来捉奸的、给人下套的、或窃取高层机密,但父母这么做就是让他极其难受。

    这感觉就是有双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甚至在今天之前没露出半点马脚,你根本不知道它在哪,以什么形式,又窥探到多少。

    不夸张地说,当时第一反应都怀疑到是不是在手机里安了东西,但很快被推翻了。明秋仪那事儿能顺利推进就说明还没变态到这份儿上,再想想他妈的态度,大概率只是知道他去了哪儿,跟谁去的。

    至于和霍北之间,如果被发现了以宋文景的性格大概会直接骂出来,宋岑如思绪还算清晰,觉得这事儿没法立刻就说,得先锁定监视他的人或者东西到底在哪。

    兜里又震了下,宋岑如掏出手机,是几条消息。

    [十盒小呲花,李东东那二愣子把火机弄炸了特么一半都给烧没了。]

    [老太太说春晚里那几个小年轻都没你好看,我觉得也是。]

    [嘛呢你,不回消息,家里是不是又出幺蛾子了?]

    宋岑如对着窗外拍了张烟花发过去。

    [刚跟我爷爷聊完,回房在看烟花。]

    [真的?你爷爷没抽风?]

    [没太抽。]

    他要直接说“没”,霍北肯定是不信的,这么着还能让人宽宽心。

    宋岑如不想冒险,既然都监视到他和大杂院的人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找人再盯着霍北。

    可再换个角度,今天这么一闹就等于彻底跟家里闹掰,没必要再管他,而且在老爷子眼里这就是家丑,且得对外压消息呢

    宋岑如的胃挺久没犯过病,这会儿有点犯恶心,他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要了点胃药,吃完洗澡。那后背和大腿红的没法看,估计再有两天都得淤一片,但他没心思管,收拾完自己躺床上等脑子清醒了些才给霍北打了个电话,就说了年夜饭的事儿。

    “什么时候回,时间定了吗。”霍北问,“在饭桌上放这狠话肯定在家待不了多久吧?”

    宋岑如笑了下,“盼我点儿好行不行。”

    “早点回怎么不好了,你乐意在家杵着?”霍北知道宋岑如家里肯定给他脸色看了,从强装轻松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还笑呢,笑屁。他又说,“知道你有主意,自个儿看着办,但别傻愣愣的又让人欺负了。”

    “嗯。”宋岑如说。

    俩人又聊了挺久,外头烟花都炸完好几轮,最后连着电话,宋岑如的回应从几句话变成嗯,再然后就只剩平稳的呼吸声要是没霍北在他耳边叨叨,今儿晚上真不一定能睡得着。

    转天一醒,宋岑如洗漱完就开始干活,把跟他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全都排查了个遍。打给金助理的时候对方支支吾吾的,宋岑如还没说什么自己就交代了。

    宋文景的确很早之前找过他,作为监工,辅佐的同时留心这位继承人的动向,可除了发现宋岑如跟姓霍的那位联系稍微密切了些,其他啥都没看着,甚至他实际也没跟宋文景说过什么,就不存在异常啊!

    昨晚又接到老董通知,小宋总手下的项目全部暂停。

    在企业里熬久了的人哪能嗅不到这点不对劲,即使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那也肯定是严重至极的大事儿。他当时在电话里挺诚恳的道歉,打工人难做,也就为那一口生计么。

    “没怪你。”宋岑如想了想,“就问问前几个月安排谁替我开车了,这你记得吗?”

    缦园和车是他的私产,唯一知道他住哪的外人只有金助理,但没进过屋,所以家里肯定装不了摄像头,车却不一定。

    “我找找,马上发你。”金助理说。

    “嗯,谢谢。”

    等那头消息发过来,折腾一上午的事儿才算有了进展。

    宋岑如归心似箭,却没法第一时间就找霍北,他得排除所有隐患再说,于是定了机票就谁也没告诉,悄么声的回了京

    大年初二,这天是霍北跟顾晟约好谈生意的日子,上回在餐厅碰面后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春节倒是时间宽松点儿。

    俩人约在京城一家饭庄,楼下是个半土半洋的音乐娱乐场所,说白了就是个KTV,过年居然生意还怪好的,就是太闹腾。霍北拉上窗帘,把光污染隔离在外。

    边吃边聊了快俩钟头,基本意向和内容都没问题,就是顾晟还有些疑问。

    “据我所知,迄今为止有好几个人都向今山堂抛过橄榄枝。”他说,“虽主动提出合作的人是我,但还是想问问为什么选择格利斯。”

    “名气大,背景深。”霍北说,“没理由拒绝。”

    直白到显得有点儿肤浅了,通常来说商务沟通都得捡好听的讲,用各种技巧达成目的。他不是不会,是没必要,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对面这位绝对不吃那套天花乱坠的阿谀奉承。

    果不其然,顾晟听完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和他碰杯。

    “实话。”霍北放下杯子,“你知道我做什么起家,人脉多但基础浅,没背景的人就是会难走一些,我当然挑最有实力的合作方。”

    他俩说的合作就是今山堂下午茶的独家授权。

    顾晟的确是因为看中这品牌日益壮大的影响力和老板的商业灵敏度,那地方不止是供人谈生意的VIP制会所,除了本身的固定客源会费,现在点心和茶品也足够出圈,业内估值不小。

    当然最重要的,霍北在京城这么多年,手上掌握的渠道和资源绝对比任何产品都更有价值。

    顾晟点点头,用目光打量对方,做生意重利也重坦诚,霍北的能力和态度足以让他另眼相待,所以格利斯酒店这棵大树也愿意让霍北乘凉。

    “那今天就先这样,细节年后再谈?”顾晟站在街边,身后是闪烁变幻的霓虹灯。

    “行。”霍北说。

    一辆车缓缓驶过来,停稳,顾晟还赶着回去陪老婆,两人简单告别,车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唷!霍老板?!”

    身后突然有人喊道。

    正要给宋岑如发消息呢,霍北只得先放弃,回头看了眼。

    “嗬,真是你啊!过年好啊霍老板。”一个三十出头,满面油光的大肚子男人谄媚笑道,“还记得我吗?陈鹏,四年前找您聊城东那片地儿,原来搞棋牌室的,啧,小陈!”

    霍北视线偏了偏,蓝蓝紫紫的光映在脸上,就是他身后那家KTV店招在一直闪,“有事儿?”

    陈鹏注意到他的目光,忙道:“'激情岁月'!这我的店!”

    “改行了?”霍北问。

    “嗐!哪儿啊,这不是之前托您那事儿,当初不是因为一点儿误会没弄成么!这地方是我兄弟的。”陈鹏佝着脖子,“赖我这人当年眼不识珠,给您道歉!”

    霍北移回视线,打量着人。

    四年前他替人搜罗情报的生意还没做到今天这么大,好多业务得靠客户介绍。陈鹏干灰产的,最早开了家棋牌室暗中弄点小额赌博生意,经人介绍到了霍北这儿。

    和大部分初次接触他的人一样,不信任,一个才二十的愣头青能懂什么?

    陈鹏也是个混子,跟杨立辉那种人一路,肚子里全是违法乱纪的勾当,但他运气和头脑比姓杨的好点儿,赚了点小钱想着怎么做大,接着就找到霍北。

    可见面一瞧,操,这不对啊!怎么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莫不是有人坑他?

    而霍北当时压根儿也不想接这单,嫌脏,于是那次谈话就不太愉快。

    万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霍北偏就做起来了,全京城但凡在商会里有点门路的谁不知道这号人?

    陈鹏:“那个您今儿忙吗?不忙的话您看要不给我个机会赔个不是”

    霍北:“怎么赔?”

    陈鹏搓搓手,眯出一个极有意味的眼神,冲KTV的方向一摆头,“进来玩玩儿?”

    霍北挑了挑眉

    电话响了。

    但没有第一时间被接通。

    宋岑如手心躺着三个迷你窃听器,全是从他这辆迈巴赫的犄角旮旯里搜出来的。

    另外还有俩微型摄像头,已经被他砸了。

    他疲倦的仰靠在座椅上揉了揉额角,没话讲了已经,亲爹亲妈找人给自己做手脚,全身血液都冻结住一样,冷得人直犯恶心。

    现在能推测出来的,宋文景找人跟踪和安装窃听器应该都是在秋拍前后。

    那段时间他在忙业务和霍北养伤,医院公司两头跑,后来跟霍北大部分时候的出行坐的都是大G。

    不知道是不是明秋仪和宁栩的事儿让他太紧张了,宋岑如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过于敏感他们到底会不会针对霍北?会不会针对大杂院?

    不过从目前形势判断,宋文景能听到的关键信息不多。

    霍北应该是安全的,但……

    手机还在响,宋岑如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下胸闷,来电人有些出乎意料。

    “小何?”

    他们研究小组,家里干博物馆那个同学。

    “你、你快看微信!快!”小何说。

    对面声音压得很低,背景又很嘈杂,像在什么酒吧走廊。

    点开消息框,是两段刚发的视频。

    宋岑如点开第一个,进度条走到关键帧的瞬间他瞳孔紧缩,脑子完全僵住了。

    “你看见了吗!”小何忙道。

    “看见了。”

    “是霍老板,真是他!”

    “我知道我知道是他”宋岑如觉得冻住的血开始往脑门蹿,“他在干什么。”

    “不明显吗?跪他面前扭屁股那个,男模啊!”

    【作者有话说】

    哦豁[哦哦哦]有人猜霍北其实干嘛去了吗

    第62章 大冤种

    春节佳期京城人少,一半是因为流动人口返乡,一半是待家过年,还有一小撮是藏起来了。就藏在平时看上去挺正经的一些个娱乐场所,譬如足浴按摩还有会所KTV什么的。

    通常治安队在放假前夕都会加紧巡逻,春运么,放假前后才是最混乱的时候,这犯罪分子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多。而大年三十到初七初八这段时间,最是“安静”。

    “来,您这边请。”陈鹏弯腰撅腚的走在霍北前头,给他引路。

    “行啊这地方,装修也是你哥们儿弄的?”霍北嘴角挂着笑,哪儿还有刚才跟顾晟说话的正经模样,摇身一变就是个混不吝的做派。

    陈鹏得意摆摆手道:“欸,这地儿是他的,当初给我的时候就一破桌游馆,现在年轻人不兴弄那套了!”

    “那现在唱歌的也不多。”霍北说。

    “所以这就是咱的特色么!休闲会所,放松的地儿。”

    陈鹏又露出那种你懂我意思的猥琐表情,心里琢磨你特么跟我装个蛋,你小子能没玩儿过?这混出名头的人就是虚伪,还给自个儿整上单纯滤镜了。

    这店有两层,里外上下几乎没什么区别,房间里唱歌的大多是学生或者四五十岁的大叔大妈,偶尔几个明显打扮不太一样的,混在当中给人端酒喂果盘。

    霍北不动声色打量一圈,很自然地问:“平时生意好么。”

    “还成吧,现在这年头什么都不好做,我这店算是营收最翘的!”陈鹏道,“当然,要是您肯给建议,我这肯定再上一层楼!”

    “那得看你多有特色了。”霍北道。

    “明白,明白。”陈鹏笑皱了眼,前面就是目的地,“您这边请,留心点儿脚下。”

    身后一扇门打开,出来俩年轻人,都是大过年的不乐意在家听亲戚叽叽喳喳,所以才约了一帮朋友出来嚎两嗓子消磨时间。

    “欸你往哪儿看,厕所在这头。”其中一人说。

    另一个,小何么,就前后脚的功夫。他盯着刚从眼前路过的两道背影,“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哪个?”朋友跟着转头,“穿皮夹克的高个儿?”

    “啊。”小何张开嘴,都已经准备把人喊住打个招呼,突然被拦了下来,“你干什么。”

    “你还认识这种人?”朋友说,“那一看就是来玩儿的啊,跟咱不一样。”

    “咱不也是来玩儿的。”小何说。

    “操,你真傻假傻。”朋友说,“咱吃素的,那玩儿荤的!他前面那男的一看就是老板,亲自接待能特么是来唱歌吗。”

    “”

    “不信?不信就等着吧,一会儿肯定有别人进去!”

    陈鹏推开门,引人进了包厢又立刻把经理喊过来,站门口一通吩咐。

    “这是大贵客,霍老板。赶紧把吃的喝的都上了!那什么至尊拼盘,多来几份儿。”

    “人都安排好了么要公主还是少爷?都来!安排会来事儿的,这什么身份你看不出来?都上懂不懂啊!”

    “还有那、那小奶糕跟邦尼现在搁谁屋里呢?给叫过来!”

    大过年的夜场,比街上可热闹多了,门外不一会儿就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和人声,暧昧又迷幻的音乐和灯光充斥回荡在走廊里。

    霍北坐在中央,抬起一条大长腿往膝盖横着一搁,慵懒靠着沙发背,眯缝着眼打量眼前这一排花枝招展的“模特”。

    “来,跟霍老板做个自我介绍。”陈鹏一招手,从左数开始,五男五女,都是店里品质最好的尖儿,平时谁想约那还得看实力。

    像这种店哪都有,明面看着正经,私底下搞特殊消费,但通常就还是陪酒陪唱那些,过分一点的,就摸个大腿屁股算附赠。至于再往后,那就是秘而不宣的隐藏菜单了。服务内容肯定是不合法,但前提是得有关键证据或者当场捉个正着,否则难弄得很。

    那帮人的自我介绍霍北没怎么听,就挨个儿扫了眼,指尖在沙发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陈鹏毕恭毕敬站着,脸上堆笑心底腹诽,还是年轻,男人不就裤.裆里那点事儿。得亏今儿运气好碰上了,不然现在想巴结这姓霍的还真是难。

    “霍老板,是不满意?”公关经理瞧他一直没吭声,不禁在心里打鼓,小心翼翼道,“不行再给您换一批!”

    “霍老板,霍哥,您看看我,我成不成?”站在队伍当中的一娃娃脸男孩儿开口求表现,所有人里面数他最骚,低腰小皮裤搭网格衫,里头不知道还穿了什么亮不晶的玩意儿。

    “你叫什么。”霍北问。

    “邦尼,他叫邦尼,”陈鹏立刻答,“咱店里的头牌儿!今年才22,霍老板眼光真尖呐。”

    “是bunny,”bunny腻歪着,两道眼线直往上飞,“霍老板您放心,我特会伺候人儿。”

    霍北眉心是压了又压,范正群这老东西得赔他精神损失费,“就你吧,其他人出去。”

    “一个?一个不尽兴啊!”公关经理生怕没哄好这位爷。

    霍北瞥眼,陈鹏迅速插话道:“瞎安排什么!有你说话的份儿?!”

    “你也出去。”霍北轻扬下巴,“老子玩儿爽了什么都好说。”

    “欸、得嘞。”陈鹏应了声,转身一挥手,带着乌央乌央一堆人出去,又站在走廊把公关经理招回来,“看着点儿,没问题再撤。”

    在转角处藏着的小何已经傻了。

    进去十个出来九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种无意间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慌张感,最重要的是带点儿滤镜破碎后的荒诞。

    霍北这样的人在他们这帮研究生眼里是另一种年轻有为的代表,跟他们这种家庭条件好的不一样,是靠自己爬上来的,该特别珍惜羽翼。再一个,霍北没事儿就老往他们学校跑,跟他们混成半个朋友,其实就是因为跟宋岑如关系好么。

    明明俩人好的跟发小似的,按理说是同类人,怎么一个那样,一个这样啊?

    难不成之前跟他们一起去夜店的样子都是装的?

    宋岑如不会一直不知道这人私底下乱来吧?

    不是别的,虽然宋岑如因为总忙公司的事儿不常在学校待,但项目里的活儿一直没落下,还经常帮他们弄。这么个有实力没架子又大方的同学,让他眼睁睁看着宋岑如被蒙在鼓里实在说不过去

    包厢里,光线被调成最暧昧的那种色儿。除了屏幕播放的大尺度劲歌MV,沙发区这片昏昏暗暗,灯球的缤纷的光团在衣褶上游来游去。

    bunny那腰就跟没长骨头似的,眼瞅着就要往人身上扑,霍北一抬眼,不耐烦的样儿,神色实在狠戾,登时就把这兔哥儿吓得杵在原地不敢动。

    “您干嘛啊这是不是来玩儿么。”bunny期期艾艾的瞅着,悸动又害怕。

    往常他服务的不是谢了顶就是挺着大肚子,没见过这么盘靓儿条儿顺的,但人也忒怪了来这店里的哪个不是寻开心的,这霍老板酒也不喝人也不碰,脸板得跟阎王似的。

    他又试探了句,“霍哥,要不我给您跳段舞怎么样。”

    霍北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扫了眼门外的人形监视器,说:“跪着,上衣脱了。”

    bunny一听顿时来了信心,喜欢这个?他擅长啊!扭着小腰就脱了,里头还穿了套blingbling的胸链。

    这是高级包厢,地上铺着厚毯,他屁股一撅猫似的伏下去,然后纯下意识的,刚要往前爬,头顶传来一声啧他又不敢动了。

    “后退,退、再退,停。”霍北指挥道,“再往左边去点儿。”

    bunny愣了愣,一边执行一边疑惑,这干啥呢??

    余光里,那公关经理还在门外透过小玻璃窗瞟,八成就是陈鹏让守的。这人还挺有疑心,怕里头乱来又怕他不搞。

    不搞说明什么啊,你霍北是不是瞧不上老子送的人,那我的商业扩建蓝图还有谱没谱了?警惕心一下就得提高。

    又语音遥控了会儿,霍北估摸这角度能把那经理糊弄过去。

    于是掏出手机打开录音,顺道给老范递了个消息,又道:“行,接着咕踊。”

    “”bunny心里委屈,我那明明是跳舞。

    音乐鼓点不大也不小,外头刚好能听见但又不至于盖住话筒收音。

    bunny随节奏扭着,霍北拿过杯子在桌角磕碎半截,夹着玻璃片在手里转悠,“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他俯身低语,“要是聪明,就该清楚我跟你老板哪个更难搞。”

    眼前的玻璃片切面比刀还利,bunny突然就一个激灵。

    干这行的没点儿眼力见哪混的下去,这霍老板形象好归好,但确实不好惹,怕不是哪条道上的大人物。他被吓得大腿有些打摆子,连连点头,都忘了扭腚。

    霍北靠回沙发,“先说说,你们店怎么收费。”

    bunny:“得、得先成为会员”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小何还在纠结。

    一个端着酒的服务生推门进了霍北的包间,他立马躲在墙后探出半颗脑袋,从门缝瞧见里头的光景,顿时让他这大直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靠!这一看就没少玩儿啊!别再沾上什么病!

    趁服务员出来的空档,他眼疾手快拍下视频。没别的意思,怕宋岑如被人给带坏,紧接着就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男模,欸说白了就、就是鸭。”小何说,“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儿,好容易同学一场你又天天帮我弄作业,反正我是想说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电话那头很久没出声,小何瞅了眼屏幕,没挂啊信号不好?

    他重新把手机贴回耳朵,对面终于说了句,“在哪?”

    小何愣了愣,“啊?”

    “在、哪?”宋岑如咬牙道。

    “在在在在‘激情岁月KTV’,房号S81。”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何觉得宋岑如好像有点儿生气,“欸你要过来?别吧,这多辣眼啊喂?喂?”

    挂了

    如果说刚才发现窃听器只是让宋岑如胸闷头晕,这会儿是直接炸了,爆了。像是被人从后脑勺劈了一掌,从头到脚没一处不疼不胀。他知道今天霍北要跟顾晟谈事儿,这是之前对方主动说过的,那没说过的呢?

    要在平时他还能用理智审视和判断一番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前段时间和家里闹得好几天夜不能寐,就是怕霍北被人盯上、被他牵连,这前脚刚找到爹妈找人跟踪自己的铁证,后脚就给他来这出!怎么冷静?

    油门一踩到底,宋岑如死死盯着挡风玻璃,眼前却全是那两段视频的画面。

    那“男模”细弱柔软的腰扭得跟麻花似的,跪在霍北跟前撅着个大腚来回晃,皮裤还欻欻反光。那狗东西、那王八蛋就坐沙发上嘴里不知道叨叨什么玩意儿震惊、怀疑、羞愤和伤心等等复杂到根本无法言喻的心绪把他本来就不稳定的神经撕扯得更加破碎……操你大爷的……我操你大爷的霍北!

    宋岑如追到KTV时披风戴雪,冷若冰霜一张脸恍如修罗,过年路上没什么车,做事从来稳当圆融的二少爷真就是一路飙过来的。

    他裹着满身寒气杀进激情岁月的大门,一副要掀翻屋顶的气势,前台值班都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往里走了。

    上上下下的服务员看这架势就不对,怎么回事儿啊这?再一看人往S区走的,登时在心底拉响警报。老板才交代过今儿有大大大贵客,不让任何人靠近那边。

    “先生,来唱歌吗?我给您安排在A区您看成不成?”主管小哥追上来说。

    小哥眼神就透着一股慌张,宋岑如觑视道:“怎么,S区坐满了?”

    “那边是贵宾专用,实在抱歉。”领班说。

    贵宾?

    好一个贵宾,好绝了!

    “你特么看我像不像贵宾。”宋岑如气得喉咙都痛了,“贵宾花多少我花多少,起开!”

    “欸先生!先生”小哥着急忙慌的,马上就给经理和陈鹏递了消息。

    小何远远就瞧见宋岑如风尘仆仆的来了,可一点儿都没准备,这发展完全就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刚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张嘴。

    宋岑如:“人呢。”

    “里、里边儿。”小何傻愣着指了个方向,就没见过宋岑如这模样,又忙道,“不至于啊岑哥,他那种人绝交就行了,不用”话没说完呢,宋岑如已经消失在拐角。

    宋岑如快速掠过眼前一堆金碧辉煌的陈设和房间号,盯住走廊顶头那间,侧方突然冲出来一个大肚子男人拦他。

    陈鹏么,听通知就以为是哪儿来的傻逼闹事,刚想骂两句不客气的,陡然看这人气质长相打扮哪哪儿都矜贵,这就愣了一下,“认识霍老板?”

    不说还好,一说就仿佛彻底坐实了什么似的。有些东西不碰不问不是不知道,生意圈里头肮脏复杂的伎俩宋岑如打小就清楚,耳濡目染,就是厌恶、反感、痛恨这些虚伪,又不得不扛着家里的压力跟他们周旋。

    而霍北这么些年从底层爬起来,肯定也见惯了是是非非,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难道真的从来没人跟他暗中示好?拒绝一次两次,能把持住本心拒绝几十次几百次?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冒出来的,情绪在边缘拉扯,没那么多理智思考究竟怎么回事儿。

    他脸色沉冷,一字未说地阔步往前,凶狠又利索地抬脚踹开那厚重的隔音门!

    “啊——!”一道尖细的男声响起。

    霍北背对着门,就以为是范正群的队伍到了,也是嫌老范动作慢和被bunny那声喊得恼火,转身不耐烦道:“蹬三轮儿呢你!他大爷的怎么才”

    霍北陡然呆滞。

    完完全全的愣了。

    怎么是宋岑如?

    提前从苏城回来了?

    欸哟!他的大宝贝儿!他的亲亲小少爷!

    霍北这会儿还没意识到情况,先涌上心头的是欣喜,毕竟好些天没见着少爷了,想得要命。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时机不对,地点不对,情形更不对。

    门外闹哄哄的,不知道怎么就乱了起来,屋里放着暧昧火辣的音乐,那叫邦什么的还光着膀子在哆嗦。

    然后霍北浑身上下的神经细胞跟着血液一块儿凝固了……不是,纯冤啊我。

    霍北僵在原地,拧着眉头喃道:“宝贝儿。”

    “”宋岑如红着一双眸,气的,无法相信又压不住情绪。

    他简直两眼发黑,四肢百骸都像是拿带钩的铁鞭抽着勒着钻心的疼,老爷子打他身上那几十下真不如这一幕来的狠。

    屋里拢共也就俩人。灯光和音乐昏暗暧昧到了极点,灯球缓缓转动着,粉色光点从一个半裸的男人身上淌过,照亮他胸前还在晃荡的水钻链条,又照亮他花容失色的面孔。

    宋岑如踹门前一秒还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瞧见这男的在那儿塌腰撅腚,扭得那叫一个浑然忘我,现在那睫毛忽闪忽闪瞧着可吓坏了!

    bunny确实也是害怕,被霍北审了半个多钟头也猜出来今儿是撞上什么人了,他一边配合着演戏糊弄外头的经理,一边把这店里所有的非法经营项目和流程抖了个干净,连隔壁包厢有谁在点了什么服务都交代出来了。

    这下是真还没搞懂状况,以为来查抄的,下意识就看了眼前几秒才跟他说完“老实交代还能给你争取个宽大处理”的霍北。

    就这小动作被宋岑如抓了个正着。

    他猛然偏过头,不想看,也不想承认自己看见了,声音却在发抖,“好玩儿么。”

    “不是,你听我解释意外,真是个意外!”霍北心里全乱了,“我没玩儿我什么都没干,来这儿压根儿就是个突发情况。”

    真是慌,慌的悔青了肠子,霍北这辈子还没这么手忙脚乱过,特么哪天给范正群当线人不行,偏偏是今天?!

    宋岑如喉结滚了滚,用仅剩的一丝丝理智稳住心神,“行,我听,能换个地儿说么,现在能走了么。”

    “霍老板,你不能走啊霍老板!”bunny一听这话急了,快哭出来似的,“该做的我都做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操,有这么讲话的吗?!

    霍北转头就瞪着bunny,脑袋快炸了,可事情还没完呢。

    陈鹏急哧呼喘又骂骂咧咧的追过来,扑上来就要拽宋岑如,被霍北一拳抡到墙边肩膀咔嚓就错了位!他疼得眼冒金星还没回过神来,紧接就听见外头一阵慌乱躁动。

    公关经理连滚打爬地过来,哆嗦着喊:“条、条子来抄场子了!”

    前后左右隔壁包间的全都跑出来,有些浑然不知这店还涉黄,无头苍蝇似的蹿,那些明知故行的嫖客和涉案分子吓得慌不择路,转身就撞上警察被扣了个结实。

    走廊上挤着一排嫌犯,衣衫不整的,裤子挂膝盖的,还有蒙头捂脸裸着下半身的。

    “穿上!都穿上!靠墙都蹲好了!”范正群指挥着手下处理好现场,径直走在最前头,直奔所谓的贵宾S区。

    顶头那个房间,他一眼就瞄准陈鹏和经理,迅速把人拷了往里一推!又喊人把那个没穿衣服的处理了。

    真就乱成一锅粥,包厢里五六个人,除了霍北都没转过弯来,嗷嗷叫唤着自个儿不是主谋。

    “能再慢点儿吗你!”霍北真要急疯,舍身卧底了半个多钟头又被少爷误会,这会儿终于看见救星,就想赶紧脱了这罪。

    “干什么干什么!少攀关系,你也蹲下!”范正群眯着眼,寻思你小子这次怎么不灵光了?你这样那陈鹏不是分分钟就猜出来是你递的线索,身份不就暴露了

    这小子还瞪他?

    瞪个屁啊!老子是保你呢!

    “点了什么玩儿了什么,待会儿去局里自己招了!现在都甭特么废话!”范正群吼完,接着一个转身瞟见角落还站了个人,冷着一张脸双眼通红。

    范正群也傻了,“宋、宋”

    宋岑如怒了。

    霍北碎了。

    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好死不死,歌单也切了: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

    你不——要采~

    【作者有话说】

    记得我滴情记得我滴爱[比心]我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噜

    第63章 真误会

    城东市第二分局。

    还是原来那老地方,就是春节期间好多警察都歇了假,值班的少。范正群收到消息后都是找隔壁抽调的人手,这会儿押来的一干涉案人员全都聚在大厅,竟是莫名热闹了起来。

    这KTV之前就有人偷偷举报过,派过好几次人去查看,奈何就是抓不到现行,尤其陈鹏这人到处蹿,能拿住他是真不容易。

    今天偏就巧了,陈鹏刚好在,又亲自招了尊阎王进殿。霍北跟范正群合作这么久早就有默契,除了激情岁月这家店,还有陈鹏口里的那个“兄弟”,俩人合伙在搞杀猪盘,这次顺带一并揪出来,总算是给逮了回大的。

    但某些人牺牲也挺大。

    作为重大线索提供者和目击者以及想戴罪立功的参与者,几人得分别接受完问询或审讯,再待在会议室里等候通知。

    白炽灯刺目,宋岑如垂着眸子依旧冷得吓人,他第一个出来,接着是霍北,紧跟着bunny。他套了件橘色大棉猴,路障灯似的,走起路来晃荡还能听见里头胸链叮铃铃的声儿。

    “警察同志,我、我一会儿能走了吗。”

    bunny本名叫张尼,在激情岁月干了三年熬成头牌,格外清楚里头运作细节。

    他拉住警察,“该说的我都交代了,真没别的了呀!”

    “你涉案了懂不懂?等我们审核结束会酌情处理,但犯了罪就得认,先老实呆着吧你。”警察说。

    “那到底是拘留还是怎么的,有个准话没有而且我刚才也是配合霍老板的呀,对,霍老板,霍老板你救救我。”张尼哭得梨花带雨,眼线全都晕化了,可怜兮兮的就要往人身上歪。

    霍北下意识就闪开,“你特么站直了。”又迅速去瞟宋岑如,少爷那脸色就没好过,来警局这一路更没瞧他一眼,心都快凉透了。

    张尼也不是故意,就职业习惯,性子软,出了事儿第一反应就是找投靠。

    这个有眼力见的,瞅霍北的心思明显全在另一个人身上,便乞求道:“宋老板您发发善心,替我说两句成么。您当时看见了的呀,我真什么都没干。”说着骨头又软了,往宋岑如那儿歪歪

    “欸、嘛呢。”霍北火冒三丈,立刻就吼,“滚一边儿去!”

    张尼:“”

    宋岑如一瞥眼,目光跟刀子似的又冷又利,简直像要把在场所有人都剥皮抽筋,吓得张尼又缩起脖子不敢再吭声。

    这俩到底什么人呐一个比一个让他慎得慌。

    坦诚地说,宋岑如的潜意识或许就觉得霍北不可能那样儿,不是那种人,干不出来那种事儿。

    要真有什么猫腻,他这么细致的心思还用从别人那儿得到答案?

    可坏也坏在这儿,情绪么,一旦被刺激就是不管理智死活,最近接二连三的糟心事儿让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整理思绪。

    这屋里的醋味儿冲天,把人眼睛熏红又绝不肯露出丁点脆弱,所有的冷静都在被张尼那身叮呤咣啷的打扮拉扯。

    再说小何拍的角度实在是神,宋岑如本来就是个细腻又敏感的人。加上刚翻出仨窃听器,再一看那视频,止不住的凭空臆想,那氛围画面等于滚油浇烈火,把心绪炸支离破碎。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范正群挥手让人把该押的都押了,会议室就剩下他们三个熟人,气氛焦灼。

    他知道自己又办了坏事儿,春节期间局里值班的难免心思会散,前些天是他让霍北留个心眼儿,没有最好,有不对劲的就赶紧通知,结果反倒坑了自家人。

    “那个,小宋啊。真是误会,这事儿得赖我。”范正群解释完一番前情,该有的证据都在眼前摆着,主要是最后给霍北演的那几下极其误导判断。

    宋岑如没吭声,但也算弄清楚今儿晚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

    而且,瞧这意思就是范叔知道他俩什么关系,也不惊讶,现在好像就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再挑起情绪波动,压力快到顶了。

    “那什么,霍北你再跟我来一下。”范正群给递了个眼色,“最后还有点情况问完你俩早点回去吧。”

    从警局出来已经三更半夜,霍北寸步不离的跟着,开车都要并排。

    他知道宋岑如还在生气,就那种情形,换他他也气,能气疯了,在对方开口以前先把那兔哥儿打瘸了再说。可说到底是个误会么,从起因经过到结果,他霍北跟“色.情消费”连半根头发丝儿的关系都没有。

    到了缦园,霍北停稳车就一阵风似的贴上去,叫了一路的宝贝儿。那位闷头往前走,也不是故意不搭理,就没缓过劲儿。

    宋岑如脑子里是真乱,心底那股火烧得没完没了,不光是因为刚才那场乌龙,还有没彻底查干净的眼线,仿佛随时都有个摄像头对着你,对着你在乎的人。气自己没本事,又怕霍北被迫暴露在宋文景的视野里。

    “我去之前刚跟顾晟谈完,还准备给你发消息来着,结果就被陈鹏叫住了。”霍北拉住他,低声说,“这人我有点儿了解,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肯定他那店绝对有问题,但是得钓。”

    宋岑如嗯了一声,眼眸深不见底的,还在压着情绪。

    “想什么呢。”霍北就不忍心见他这样儿,哪怕是骂是打,跟他发一通脾气,都行,“有什么就说,要不你揍我一顿也成还是你真觉得我能干那种事儿?”

    “我没。”宋岑如想听也愿意听解释,可心底还有块宋文景砸的石头压在那儿,疏解不开。

    “嗯,就不可能啊我跟你说。”霍北捏了捏他的手,“这回真是情况特殊,我寻思能把陈鹏逮着也算给老范退休前多攒点儿功,就没琢磨那么多。”

    宋岑如:“为什么不琢磨。”

    霍北愣了下,没明白意思,“嗯?”

    “干这种事之前为什么不想想。”宋岑如那股复杂的情绪漫无目的的烧开了,“那地方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万一有人给你挖坑,万一又像上次那样撞上个神经病捅你一刀怎么办。”

    “就那傻逼能弄得了我?不会的,我知道他那人什么德性。”霍北说。

    “你真知道?”

    宋岑如盯着霍北,盯着他眼里倒映出的自己,说的也是自己,“你以为我没听见范叔跟你聊什么,他说陈鹏还往酒里下了药!你是没喝,但可能只是运气好,一个只是有点儿了解的人就敢这么放松警惕,那换个比他手段更多的呢,换个你身边的人呢……为什么做事儿不想清楚,为什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怎么了你,怎么就说到这儿了,我是干的莽了点儿,也不至于傻到随便喝东西的份儿上吧。”霍北瞧他神情就不对,轻声问,“而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这下轮到宋岑如心虚了,他扭脸躲过视线,“出了点小状况,没来得及。”

    “什么状况,我要不问你又不打算说是不是。”霍北皱起眉,郁闷死了。

    “”

    宋岑如觉得现在就不适合聊这个,该解的误会也解开了,是自个儿情绪崩溃,冲人乱撒什么邪火。

    他叹了口气,手就抵在霍北肩膀上,哑着嗓子,“没,让我缓缓好不好,你先回去我整理好了再跟你说。”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可能就觉得宋岑如只是需要点空间,但在霍北这儿就是别的意思,少爷从来都习惯自己处理情绪,把别人都关在外面,却比谁都需要陪着。

    甭管现在凌晨一点还是两点,今儿晚上不睡也得把这事儿掰扯清楚。他七拽八拽拉着宋岑如进电梯,上楼,等进家门人傻了一半。

    霍北怔愣地望着客厅即使没开灯,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有好多打包出来的行李堆在角落,书啊衣服啊什么的,沙发套了防尘袋,墙边还立着一个大行李箱。

    任谁看都是一副要搬家的架势。

    这小祖宗干嘛啊又

    能不吓唬人吗。

    前两天打电话不还好好的,他到底哪个环节没跟上啊。

    宋岑如眉头皱了下,“霍北,你先回去。”

    “回哪儿?”霍北看着他,呼吸有些重,“你这什么意思。”

    就总是这样,什么都要处理好了再说,一旦有什么情况可以说走就走,回来不打一声招呼,自己什么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么精于计划的一个人,他霍北好像从来都不在宋岑如的计划里。

    突然之间,埋在身体里很深的一颗雷就炸了。

    宋岑如没吭声,霍北转身先把门抵住,把人堵在玄关,眉宇压的很深很深,“好好的收拾东西干什么,你又要去哪?出差?外地考察?”

    有些记忆和感受只需要一点类似的情形就能被唤醒,像把斧头重重地劈断神经,思想就极其跳跃。

    “还是,被你爹妈强行逼着要搬到哪个我够都够不到的地方?”

    宋岑如立刻道:“没有,我不去哪。”

    “你真当我傻吗,今天要不是你同学拍那视频都没打算告诉我你回了吧?然后呢,又一声不吭的处理你自己的事儿,我就永远被动等着你给我通知。”霍北直勾勾盯着他,“我刚要听你的话就走了呢,明天还见的着你吗?”

    “你想多了霍北”宋岑如眼底颤动,心脏倏地就紧了。

    “我能不想多吗!你隔着屏幕都能误会,我亲眼看见你都收拾东西了怎么就不能多想!”霍北才受过一顿冤枉气,真要急眼,“我知道我离你还有很大的差距,我能熬,可有的东西不是我努力就行。”

    “宋岑如你把我当回事儿行吗。”

    啪嗒一下,分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下来从指尖滑落,尽管四周黑着,宋岑如依旧感觉到那一滴灼人的温度,把他的心都烫化。

    与其说瞒着,不如说是根本没想好该怎么讲。

    彻底跟家里闹掰之后,除了信托代理和律师打来的电话其他统统被屏蔽,所有资产合同该审的审。就是给瑞云欧洲展擦屁股那二十多天,把一切有关财产的手续提前准备好了,所以流程走得飞快。

    这事儿要放新闻上说,一定有人觉得宋岑如疯的离谱,他真是屈指可数主动净身出户的财团继承人。

    可他就是清楚自己在家里的定位,更清楚他们不可能接受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才生出的叛逆心。宋岑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确认自己的心意开始就在筹谋打算,在不断的试探中凿出自己的路,这条路上有霍北,这就是他最后的选择。

    眼下的问题是能不能先切断家里的眼线。

    瑞云在业内的风评一向清正,父母第一次不择手段就用在了他身上。

    可既然都装了窃听器,未必不会找人跟踪,现在没发现他跟霍北的关系、没找到缦园,不代表以后就发现不了。

    即使宋岑如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但不想把霍北扯进来,有明秋仪和宁栩的前车之鉴,根本不敢再有一丝松懈。

    “霍北是我不对,但没那意思。”宋岑如连轴忙到中途就直奔KTV,心理和生理都绷着呢,“我不去哪,就想找个酒店住两天。”

    “去酒店干什么,缦园住腻了想换环境?那用得着收东西吗!”霍北哑着嗓子说,“你特么胡说八道之前能不能打个草稿啊,咱俩什么关系你还得去酒店。”

    论天马行空的能力,他一点儿都不比宋岑如弱。

    就是哪根筋突然就抽了,觉得少爷是不是反悔了,过年回趟苏城被爹妈一顿道德绑架,要顾体面顾社会关系顾大局。两权相称取其重,他霍北就是那个轻。

    甚至说不定都已经决定要离开,只是还做不到突然收回这段感情,所以什么都不告诉他准备一点点磨,最后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剩他一个面对突如其来的决绝。

    谁说成熟跟年纪有关系,两个人在一些没什么经验的事儿上还是都挺幼稚的。

    出门前窗户没关严,风从缝隙刮进来,空气冷得把汗毛都冻住。

    宋岑如被圈在玄关角落,想伸手摁个暖气开关,霍北就以为他又想走,于是伸手,却在拉住对方的瞬间扑了个空。

    宋岑如绕开了。

    宋岑如不让他碰。

    “”霍北睫毛颤了好几下,愕然地愣在那儿,冷空气全灌进肺里,就是被狠狠伤着了。

    吵架就是话讲不明白,频道错开,都为了对方好,又都忍着委屈。俩人拉拉扯扯吵不清楚的毛病从小时候延续到现在。

    “不是霍北,我没,我”宋岑如完全是下意识的往后退,就不想被知道自个儿遭了顿打,不想让人担心。

    可后面是墙,于是就这么撞了上去,后背骤然一股剧烈无比的钝痛,整个肩头都缩了一下。

    霍北迅速就察觉到这点儿小动作,心念陡然一沉。

    打架技术好的对这种肢体反应都特敏感。

    宋岑如喉结滚了滚,低声道:“对不起霍北,这事儿是我没办好,对不起”

    “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在楼下生气也不是冲你,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突然了我觉得自己问题很大,”他轻轻说,“你再给我两天时间。”

    “你乱道什么歉,跟我你道什么歉。”霍北瞅准了时机伸手攥住他的一双腕子,调了个面儿再往上一抬。

    宋岑如就这么背身被压在墙上,紧接着“啪”地一声,灯光大亮,他的上衣瞬间被掀开,四周寒气疯狂的裹了上来。

    “”霍北怔在原地。眼眶瞬间爆红。

    原本光洁漂亮的后背布满交错的淤痕,从肩胛到腰侧,甚至延伸到尾椎,被裤腰遮住的地方,全是浓重刺目的紫红色。皮下大片出血才会堆成这种斑块,深肿到发乌。而宋岑如皮肤很白的,又薄,那没落打的地方被衬得毫无血色,其他全是灼目烧心的痕迹。

    “霍北,别看了。”宋岑如哑声道。

    “谁干的,你告诉我谁干的。”霍北眼底红透了,呼吸重得发抖,快握不住宋岑如的手腕。他自个儿的手一直哆嗦,像是被人突然用钢锥凿了一下,捣碎了心,疼得他脑仁儿都在抽筋。

    说真的,部队出身的陆平就是气急了打霍北都舍不得使这种劲儿。

    密密麻麻的紫斑,瞧着没一块好皮。

    宋岑如挣扎了下:“不重要你先放开。”

    “你家里人弄的是不是?除夕那天根本就不是只吃了顿饭这么简单是不是?”霍北心疼得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根本就听不进什么话,“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还手!他们凭什么打你凭什么啊!”

    “疼我疼霍北”宋岑如声音颤抖着,“我好疼抱抱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都是好孩子,但有缺点,而且事儿整岔劈了,闹别扭了就是[爆哭]

    第64章 狗东西

    霍北猛地松手,眼睛还盯着宋岑如的背,多看一秒都觉得喘不上气又挪不开视线。

    不敢碰那有淤血的地儿,他轻轻把衣服给人拢好,拽过来抱着,胳膊却不敢使劲儿,就怕力气大了给人弄疼。

    其实被打那会儿没觉得有多疼,可能注意力都在要达成的目的上。如果不闹到这个地步,老爷子和他爸妈就会一直觉得好像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且那是他亲妈亲爷爷,所以要打就打,宋岑如不会还手,也不能还手,否则就不占理,不得人心。那帮亲戚即刻就能抓到错处似的把他堵在老宅出都出不去。

    宋岑如搂着他,能感觉到自个儿脖子上湿了一块儿,霍北的呼吸很重很重,这不可一世的混不吝哪儿这样哭过啊?

    那根绷了好几天的弦,各种近乎病态的复杂情绪轰然垮塌粉碎,心里的死胡同一下就被炸了个洞出来。

    刚就是犯拧了,家里发生的那些事他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从小就习惯了用自我压抑的方式循规蹈矩,什么都要做的完美,自己处理自己消化,自以为是的解决问题。越害怕失去的人越想保护,越是陷入把人越推越远的循环。

    “霍北,别哭好吗。”宋岑如拂过他的眼角,沾了满手的湿润,“不哭了,我都告诉你。”

    “我他妈因为谁,你个丧良心的。”霍北说。

    在霍北心里,少爷受伤就是比他自个儿吃苦捱累还要难受一万倍的事儿,他真是没招了,再爷们儿都绷不住。

    这场景,这画面,要是大杂院那几个兔崽子在场下巴能掉到地上去,他们老大能哭??还特么哭的睫毛都打绺了!

    宋岑如:“对不起。”

    霍北:“对不起个屁,要真对不起就别什么都自己扛,你有我,这么大一男朋友搁这儿站着呢!”

    “是我不对,不该自以为是的处理,不该什么都不跟你商量。”宋岑如语气诚恳,“但我没想走,真的。就是除夕跟家里吵了个架,闹得有点儿大。”

    “都给你打成这样了才叫有点儿么,你”霍北突然顿了下,“是不是撂挑子了?”

    “嗯。不干了。”宋岑如道,“就你生日前,我在欧洲那几天就找了律师处理信托,那个家里的所有东西,我都不要了。”

    霍北哑然着沉默了很久,就没能说出话来。

    他是个自由身,即使早年困于生活也算过得随心所欲。宋岑如就是他的世界里最让他好奇的存在。

    小小年纪一身枷锁,屈在金笼子里活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原先觉得这小孩儿傻,什么都忍;后来觉得这小孩儿招人疼,扑棱着刮掉几层皮也没人在乎;再后来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愣的。

    宋岑如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懂事”能让他爹妈轻松点儿,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想要什么。

    霍北问:“那你清什么行李,这房子不是你自个儿的么。”

    宋岑如眉头轻皱,“我爸妈在监视我。”

    霍北猛地一愣。

    “我在车里找到了监听器和摄像头,他们知道我跟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我还没找到他们的人,缦园也随时有可能被盯上,我怕你,怕姥姥他们”

    “怕我变成第二个宁栩。”霍北说,“是么。”

    “是。”宋岑如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都是抖的,“我接受不了,不想害你。”

    “还没发生就先慌了,而且那天咱俩说什么来着,宁栩根本就不在意,所以我怎么会在乎。”霍北说,“再说我多少也算有点儿能耐了吧,你爹妈还能拿刀架我脖子?真架那也不带怂的。”

    “瞎拽什么,你不在乎那还有我呢,姥姥呢?”宋岑如说,“我知道你怎么走到今天,知道你有多努力多辛苦。还有大杂院里哪个不是你的家人,你一千多号员工都跟着你一块儿下岗么,我怎么可能让你因为我被影响。”

    霍北突然就看着宋岑如:“咱俩虽然还没能睡个大的,但能干的都干了吧,都这样了还分你的我的呢?”

    “”宋岑如张了张嘴。有道理,但也有种不知道该从哪儿接话的茫然,“那你再抱紧点儿。”

    “疼呢么不是。”

    霍北这么说着,还是把胳膊拢了拢,没太敢用力,又想起什么来,“我再重申一遍除了你我对谁都不感兴趣啊,遇见你之前就没有,遇见你之后谁都瞧不上。”

    宋岑如忽然说:“你觉没觉得bunny的肱二头肌”

    “谁是bunny?”

    “张尼,包厢里那个。”

    霍北眉头一皱,“你还注意他的肱二头肌?”

    “扭成那儿很难不注意啊。”宋岑如说。

    “别瞎看。”霍北啧了一声,“看我的,我有,肯定比他练得好。”

    “”宋岑如笑笑,“噢。”

    这俩人压根儿没一个在意邦尼还是张尼,就是憋着劲儿吃对方的醋,一通架吵完把事儿盘清了开始起腻。

    几分钟前还在想着少爷心里是不是没他这个人的霍北,现在特想给自己抽两下。宋岑如心思细想的多,就那么个压抑动荡的生活环境,天生就比别人容易焦虑。

    六年来不是只有他在想方设法的往上爬,宋岑如初三那会儿为什么死活不出国?为什么高三毕业卯足劲掌握瑞云要往北方发展?那私人账户是给谁开的?

    霍北这个名字出现在宋岑如的十四岁,也出现在自那时起他选择的所有未来。

    岑选之子小声问:“就非得去酒店?不能去我家?”

    “先让我找找那个人,很快,最多两周。”宋岑如说。

    他爸妈肯定不会把这件事交给面生的人来做,金助理给的那份名单,还有公司里和他接触过比较频繁的人都有嫌疑。

    不管家里会不会再盯着不放,都得把这事儿解决了,而且得一个个查,否则睡觉都不安生。

    至于缦园这房子就先搁着,实在不行就换一套。

    “你不觉得这事儿交给我更好办么。”霍北说,毕竟搞情报的呢。

    宋岑如煞有介事道:“你得挣钱,我现在是净身出户,你那点儿钱不够我花呢。”

    霍北笑了下,“成。”贵的东西不一定要吃要用,但想要想用的时候不能没有。

    这就算是和好了,解决了,俩人心里的大石头小疙瘩都消了。

    从今往后别把肩膀挺得那么硬,伤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我以前没发现你也挺能哭呢……”

    “后悔没拍照是么,没机会了我告诉你。那后边儿我再看看,等白天得找大夫。”

    “能先开暖气么。”

    “嗯。捂暖了我看看这儿疼不疼?”

    “看着吓人,其实还行。”

    “得了吧,挨打的经验我不比你丰富?唉我这”

    “嗯?”

    “”

    “霍北?”

    “以后别用这种办法行吗。哪怕你叫上我,让我在,我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看见你这样儿。我特别难受,特别特别难受。”

    “……我不会了霍北,我需要你。”

    这天,宋岑如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翻身有人盖被子,枕边有熟悉的呼吸频率,春节以来最踏实的一个觉。

    后背那些伤用了药,淤痕估摸要缓上个把月才能消。

    屋里打包好的书、衣服、写字用的工具等等行李,第二天都被霍北搬到他家,基本能用到的物件都被收了过去。

    宋岑如带着电脑自己去了酒店,在找到那个人之前,俩人就是悄么声的分头行动,尽量减少碰面时间。

    瑞云没了继承人,要怎么维持企业运转还真不好说,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霍北能做的就是尽量在快的时间内让自己再强大些,万一对面真要下手也得看吃不吃的住他的地盘。巧的是跟瑞云不相上下的格利斯就看准了霍北的资源,这俩合作,他爸妈要跟明维业一样使阴招也得考虑顾晟,否则得不偿失。

    宋岑如一边整理自己手头的资产,一边分析人员名单,搬东西那天霍北特意问了下缦园保安。再怎么说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宅,安全系统一定不能差了。

    那天值班的就是眼熟霍北和宋岑如的老师傅,他调了记录,说前两个月监控是录到过一个有点鬼鬼祟祟的人,当时保险起见就派人问了一句,结果那人就跑了,然后再没来过。

    不过监控留存时长没那么久,这就又托那天值班的小师傅认了认名单照片。

    当时的打算就是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实在不行就直接报案,这偷拍跟踪装窃听器都是明目张胆的违法,宋岑如掐了眼线,也是把态度摆到台面上的意思,他爹妈能不明白吗。

    大约是瑞云临到下班的点,分配给一众嫡系高层的司机团队里边儿,有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瞥了门口一眼,猛地顿在原地,一脸惊愕。

    隔着几层的人,瞧见宋岑如降下车窗跟他晃了晃手里的窃听器。

    好歹也是深宅大户里长大的孩子,该知道的渠道和方法不会少。再说这人就藏在公司,京城分部是宋岑如一手策划,多少审批从他手里过,而且能从身边下手范围就不会太大。

    那人叫刘大泽,给宋岑如开过好几回车,通常就是参加重要晚宴的时候负责接送。一般的公子哥二代或者有些能耐的高层,有讲究的就只用固定的司机,没什么讲究的就随便一些。

    宋岑如把人约到咖啡厅,开门见山的说,都监视出什么了,怎么个跟踪法,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刘大泽也是嘴硬,一开始就没想当回事儿的装傻,毕竟就没把宋岑如当成真材实料的大人物。

    涉及业务的事儿他接触不到,就跟踪这少爷的日常行程,觉得就一靠爹妈的富n代么。

    而且给他安排任务的人也不一定直接对接老董,说不定中间套几层,他只管拿钱办事,能甩的责任就往外甩。

    后来三两句话见宋岑如没反应,胆子逐渐就变大了,琢磨起两头吃的主意,张口就是十万二十万。

    “你先说说,知道多少,我按一件三万的价格开给你。”宋岑如说。

    刘大泽一听,太有戏了。

    这少爷指定是个舍得花钱的。

    他挖到的内容,大到宋岑如今天去了哪儿跟谁见面,知道跟那姓霍的老板来往最密切,而且远超出一般朋友的范围。

    小到今天在公司喝的是咖啡还是茶,过节要给大杂院挑什么样的礼物,甚至连陆平当年在哪家医院做的心脏支架手术和糖豆在哪所学校读的学校班级都给摸了出来。

    伤害不大,但纯恶心人。

    或许对于宋文景和谢珏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宋岑如和谁走得近,而是有没有听他们的话,做规定的事,扮演好儿子的角色。

    当然,如果真发现他跟霍北之间的关系可能又是另一种态度,毕竟关系到所谓家族脸面,他爷爷一定是家里最守封建的那个。

    “知道的我都说了,年前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查霍北住哪儿。”刘大泽说,“这不还没来得及就被你逮了。”

    “很好。”宋岑如听完话锋一转,“但是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刘大泽懵了,合着前面开价那人不是你?

    宋岑如觉得他爹妈最大的错误就是高估了底下人分配工作的能力,还让他捉到个脑袋最木的。

    对大部分事情来说掌握主动权的关键影响就是信息差,宋岑如对父母的了解一定比他们了解自己更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做好应对准备,剩下的就交给警局。

    三天后,宋岑如在学校工作间修瓷瓶的时候接到谢珏打来的越洋电话,这号码才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简直一刻都等不及。

    开头就是一句质问:“你什么意思?”

    这还是谢珏出国之后父子俩第一次沟通,听声音倒是感觉他爹调养的不错,中气都足了。

    宋岑如挺平静的,“意思是这件事按法律程序办,你们底下的人该清的我都清了,不要窥探我的生活。”

    “什么叫你的生活?我们不是你的生活?你就非得跟那群人混在一起吗?他们有哪一样配跟瑞云相提并论。”谢珏说,“尤其那个姓霍的,你小时候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了,怎么就偏要结交这种人。”

    “爸,能不装傻了吗。”宋岑如轻叹了口气,“我是个人,人。就像我妈一样不想为了生育牺牲自己的时间和身体,我也是个会思考有自主意愿的人。”

    这是件特别双标的事儿。

    宋文景和谢珏当初也是不顾老一辈劝阻生下来的孩子随母姓,而且就生一个,他爸特别能理解他妈,也爱护第一个儿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一生能用的爱意和精力就这么多,分完、损耗掉就没了,落不到他头上,倒是很多怨念和不甘都转移过来。

    “爸。”他闭了闭眼睛,“我已经不属于这个家,所有涉及实际资产的文书合同都处理完了,爷爷亲自盖的章,现在无论我跟谁交好都不会影响到你,更不会影响公司。你们要真觉得没面子大可以不往外说,只要不说,也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瑞云这么大的企业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知道?”谢珏高声道,“你要回来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否则我跟你妈只能不客气了,信不信我马上让你那帮朋友——!”

    宋岑如打断道:“那就看谁脸皮更厚动作更快了,瑞云的风评干这种事儿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我能走也代表我不需要家里给的东西。”

    “不要让我做选A还是选B的蠢事,我不在乎被议论,也只会弃掉让我选择的人。”

    他握紧手机,不得不用深呼吸压下声音的颤抖:“包括你们。”

    桌上这樽瓷瓶差不多就要被补全了,还差最后一点细节的粘合。

    挂断电话,他没有立刻回工位,需要简单整理一下情绪。

    也不是特别难受,可能只是需要看看外面的天,漫无目的眺望着远处的夕阳和建筑来缓缓精神。

    他经常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太不孝顺。可他也想活自己的人生,想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一定要做个决断,他宁愿自私。

    本来也不是个多么平静恬淡的底色,笋芽在成为竹子之前得耗费数年时间,就是慢慢地,隐隐地藏在泥土里扎根,然后迸发着破土抽枝。可能田润之是最先瞧出他的性子,所以才有了阿竹这么个名字。

    但竹子再怎么耐阴也总要往有光的地方生长,这抹光就是大摇大摆地,无孔不入地渗进来,然后说,你拘着多没劲呐?玩儿命蹿就是了!

    ……

    后来被监听这事警方处理的挺快,当事人愿意私了和解。

    这也不是宋岑如和执行这些任务的人有恩怨,找出所有的眼线已经足够,就赌这唯一一次,他家里不敢拿瑞云的名声开玩笑。

    于是眼瞅着春节假期都要结束了,宋二少离家出走的消息在行业里仍旧没有半点风声,这就说明主动权至少还握在他手里。

    为妥善起见在酒店又多捱了半周,转眼就要开学,宋岑如差不多准备收拾收拾搬到霍北那儿去。

    至于缦园那套大平层,被人踩过点多少有点儿膈应,等闲下来再想怎么处理。

    正开学那天,导师跟他们开了个组会,聊些上半年的项目,说是要去外地搞文化交流。

    各位听的都挺认真,就小何看着特别心不在焉。

    他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抠手,直到乱瞟的视线不经意对上一双眼睛,实在躲不开才主动凑过去,跟宋岑如道歉上回激情岁月那事儿。

    是误会么,他稀里糊涂把人霍老板塑造成私生活混乱的形象,没好意思直接跟那位说,只能找这位说了。

    不过更让小何抓心挠肝的是他憋了好些日子的探究欲,那天都一块儿去的警局,瞅俩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对。

    他斟酌着开口:“你跟霍老板是不是就是”然后自个儿在那儿咕哝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是。”宋岑如没让他为难,直接认了。

    “哎我、我这”小何愣了愣,可能先在震惊这段关系,又震惊这么一来好像罪过更大了。

    “没事,不怪你。”宋岑如说。

    小何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不过你放心,我这人虽然有时候冲动了点儿,但嘴挺严的,这种事儿我肯定不往外乱说。”

    “嗯。”宋岑如笑笑,又说了句谢谢。

    其实除了家里和大杂院那边,他没想故意藏着。

    小何好奇也正常。

    宋岑如在学校里向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又跟大部分同学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所以谁都想知道他到底谈不谈恋爱。

    真心仰慕也好,跟风凑热闹也好,公开表白宋岑如的人那么多,又会跟谁在一起。

    “跟我啊。”霍北说,“虽然你现在已经主动放弃家产,但我给你兜底,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某人在手机里叨叨好些天了,开学第一天就把少爷马不停蹄接到家里来,还购置了一堆新的生活用品。就睡衣杯子什么的,全是成套成双,那色儿都得是搭配的才行。

    现在俩人就是洗完澡,穿着崭新的睡袍,一个趴着裸了半身背,一个坐在边上给那个按摩,边按边讨论宋岑如马上要参加的研究生项目。

    霍北继续说:“但这种活动干嘛找你,想着拉你去博物馆给人打工?”

    “不是,就是个跟博物馆文旅局合作承办的交流活动,接待外宾,喊我们去做个辅导。”宋岑如说。

    “那不还是打工么,还没钱拿,我发现你们这当研究员纯靠爱发电,没点家底儿还真过不了日子。”

    霍北倒是挺乐意上缴家财给少爷消费的,反正只要宋岑如喜欢,他觉得干什么都行,还把职业发展都给人规划好一套一套的。

    “反正咱不缺钱,以后开个藏品工作室。你要乐意就帮人修修东西,懒了就在屋里写写字儿,要么就提笼架鸟出门遛弯儿喂鱼。”

    宋岑如偏过头,真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想干这个,我记得没跟你说过啊?”

    霍北就笑,“你小时候就这劲儿。”

    “什么劲儿?” 宋岑如觉得这人没憋好话。

    “豪门阔少的脸,逍遥老头儿的心。”霍北站起来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忒响亮。

    宋岑如一愣,跳起来往他身上扑,“狗东西!”

    霍北张开胳膊就接住了,俩手端着他的大腿,迅速在锁骨边啃了一口,“汪。”

    宋岑如嘴角就绷着,抿出一点儿弧度,“真乖啊,再叫一声呢。”

    “亲一个。”霍北看着他,目光灼灼发亮,“亲了就叫。”

    宋岑如凑上去啄了下。

    “再亲一个。”

    又啄了下。

    “再送一个。”

    “你玩儿我呢?”

    霍北笑了笑,赶在少爷开口骂人之前用唇瓣把话堵了回去,之后的半分多钟都没让他有机会发出完整的音节。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的。

    宋岑如轻哼了一声,还挂在霍北身上,“你买东西了?”

    “超市配送,想着明天给你炖个汤。”霍北依依不舍,亲了亲下巴才把人放下来,“我去拿。”

    该收拾收拾,宋岑如穿好睡衣,转脸就在镜子里瞥见自个儿锁骨旁一个牙印。

    还是个不穿高领就遮不住的地儿。

    “滴”地一声,门被霍北打开。

    “你下回换个地方咬成吗”宋岑如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抬眼的瞬间僵硬在原地。

    鸡皮疙瘩从毛孔里往外炸开,他怔愣望着玄关,傻了。

    李东东、大福和虎子还有老太太呆立在门口,提了几兜水果。

    不知道谁先说了声“操”。

    【作者有话说】

    汪汪。

    猛男落泪QAQ 小情侣吵架,吵着吵着就腻歪起来了[抱抱]

    第65章 知道了

    霍北反应神速,随手抄了个门边的雨伞攥手里,回头指着人:“咬就咬了,你先动的手,老子爱怎么着怎么着!不乐意跟我待着就搬出去。”

    “”宋岑如顿了半秒。

    来哪出啊?

    太拙劣了吧哥,这理由谁信呐?

    但眼下确实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嗔怒道:“行,我现在就走。”

    “欸、干嘛呀这是!”老太太年纪大,离远了看不清牙印在哪儿,刚一开门就听见霍北吼了句,真就以为俩人闹矛盾了。

    她俩腿啪啪迈进客厅,先夺雨伞,又来回瞅这俩,“打架了?什么情况啊,岑如怎么在你这儿?你又怎么赶人啊?什么事儿啊不能好好说的!”

    “您甭管了!让他走。”霍北撇过头,眉头都皱着,“我好心收留是为了听你天天叨我抽烟的?我特么想抽就抽!看不顺眼就滚蛋。”

    “行,我多管闲事,我走!”宋岑如狠狠撂下一句话,作势就要收拾东西。

    “哎哟、多大人了你俩!”老太太扽住宋岑如的胳膊,赶忙招呼门外那三个木头,“都愣着干什么,先进来把门关了呀!”

    仨木头一个稀里糊涂。

    一个后知后觉。

    还有一个暗中惊愕不敢多言。

    纷纷迅速一溜烟进来关上门,又杵在玄关相互递着眼神一动不动。

    陆平着急忙慌又云里雾里的,所以怎么回事儿啊到底?

    她已经控制住这个要走的,转头质问那个:“你刚说那什么意思,怎么就叫收留了啊。”

    霍北毛躁地说:“他跟家里闹掰房子没了,没地儿住,过来跟我挤两天。”

    闹掰?这孩子能跟家里闹掰了?

    “怎么个情况啊孩子?”陆平心下一惊,见宋岑如不言语,又举着雨伞戳霍北,“那你说的什么话!不让你抽烟有错了?人那是为你好!而且怎么叫收留,岑如也算我半个外孙!”

    当初是谁不嫌你不受待见,还费尽心思惦记着你的前途,这么讲不纯让人伤心么。

    “姥姥您别生气。”宋岑如对着陆平实在难装模作样,偏又是不得不撒谎的事儿,硬着头皮也要演,“我就是”

    “你就是脾气太好,给他惯的!”陆平道,“也算打小就认识,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还用得着动手动脚?霍北你要再这样我给你撵出去!”

    玄关那三个偷偷打量……老太太不懂,年轻人还能不懂?

    这俩人的衣服一点儿褶子没有,哪里像打了架的,倒是少爷脖子上那个印儿瞧着诡异、心慌。

    动什么手啊脚啊?

    怎么个动法啊

    霍北觉着差不多行了,赶紧说:“得,赖我。”又很自然地一皱眉,觑视门口三个墩儿,“你们怎么来了,没人跟我打声招呼啊。”

    “我没让他们说的,就顺道送个水果喝口茶,完事儿回去了。”陆平说。

    正是产冬枣的好时候,今天是老太太又去京郊果园摘果子了,想着直接捎过来就不用等霍北到周末再过来拿,还新鲜。

    一道去的还有大福跟虎子,李东东是半路被接上的,寻思坐个顺风车回家,结果这就都撞一块儿了。

    好在是来了,万一俩孩子真闹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陆平这么想着,吩咐那几个把带的东西都挑拣好,拽着霍北进了厨房。

    她瞅着人,心底就衡量着刚才说宋岑如跟家里闹掰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这会儿是真没往别处想。

    陆平:“说说,他家出什么事儿了,你能不欺负人么。”

    “行,不欺负。”霍北靠着灶台,心不在焉的模样,正斟酌着怎么顺势抖实话,“就过年跟亲戚吵了一架”

    说话是门艺术,他已经尽量做到在不让老太太产生过度担忧的基础上还原事件真相,尤其强调宋岑如现在没地儿可待这点。

    陆平的思绪慢悠悠散开,想到宋岑如家大业大的身世背景还有踪影难觅的爹妈。虽然当年只做过一年邻居,许多事还是清楚的。

    不是她刻意揣着小人心思说人家不好,关键那会儿,这孩子整天从清晨学到半夜,那要读的书恨不得从胡同口摞到北三环。

    家里除了个管家就没人能讲话,爹妈从不关心,打这孩子记事起就这样儿,就算是为了培养继承家财的能力也不能逮着这么薅啊!

    话说难听些,你哪怕养条猫啊狗啊还知道得呼噜呼噜毛呢,现在居然都用上摄像头、监视器啦?

    文化水平不高的陆平也觉着这样不对,不尊重个人隐私,情况是挺难讲的。

    “反正就这么回事儿,再多的您亲自问他。”霍北用这缓兵之计,先把同居的情况圆回来再说。

    陆平深叹了口气,白他一眼,“人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俩交情不浅了吧?都不知道照顾着点儿情绪,有没有脑子啊你,还跟人耍横!你看给人咬的!”

    “嗯。我的错。”霍北偏过头,眨么了下左眼跟僵坐在客厅的宋岑如递消息,没事儿啊宝贝儿,放放松。

    放松?放松不了啊他!

    沙发对面坐着那仨是茶也不喝,话也不说,视线扫过屋里半圈,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成双成对的配套生活用品。

    他们老大跟谁有过这心思搞这些玩意儿啊?

    这几个眼珠子又滴溜溜转着,相互发电报似的。

    大福眯缝两下,你知道了?

    虎子猛地一激灵,好像知道了。

    就剩李东东挤眉瞪眼,靠,你们知道啥了我怎么不知道!

    嗬、这大憨包!

    大福咳嗽一声,视线嗖地飞过去又唰地飞回来,霍哥、少爷、懂?

    那边已经用眼神交流的浑然忘我,宋岑如挺着脊背如坐针毡,脸上风平浪静实际已经在心里喊了八百遍救命。

    发生的太突然,别说组织语言了,原本连这事儿要不要说都没想好呢,现在明显就是双方已经互通答案了但碍于一些微妙的形势没法开口。

    他适时清了清嗓子,“那个”

    “欸那什么,你真跟家里闹翻了啊?”大福起了个头,就没往那儿提。

    虽然他嘴是稍微笨了点,平时也闷不作声,但其实是这几个人里头最会读空气的。

    “嗯。”宋岑如简明扼要讲了下离家出走,给那几个听的一愣一愣,又皱着眉头,“其他事儿也是确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没跟你们说。”

    “嗐……没、没事儿,能,理解。”虎子也慌得一批,说话都磕巴。

    “对。”大福附和道,“甭管这个还是那个,都别往心里去虽然,好像需要点儿时间缓缓,但你别多想啊,咱们谁跟谁啊!”

    摸着良心说,刨开霍北,他们跟少爷也是真朋友,不存在什么靠着第三人在中间才维持人际关系。

    宋岑如尴尬是觉得既然身为这么重要的朋友,发生这种大事多少也要说一声,尤其,还没主动坦白他俩谈恋爱的事儿。作为一个认识了七八年、相互了解家庭情况的关系来讲是不太仗义,可的确也很难开口。

    首先,能不能接受就是个问题,有些人就是对性倾向少数群体有介意或者排斥。再一个,还得考虑会不会被家里的长辈发现,万一谁不小心说漏嘴,当事人遭殃,他们也内疚。

    最后就是眼下这场合也不合适,老太太还在厨房里教育人呢。

    然而偏就有个脑子慢的。

    李东东瞪着茫然无知的眼睛,小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虎子拍拍他的肩,“下回吃饭你上小孩儿那桌。”

    “滚你丫的。”李东东拍开他,“不说我也知道,现在少爷家里这情况只有咱老大能兜得住,但是他俩闹矛盾了,咱得多帮着点儿!”

    “啧。”大福竖起拇指,真牛逼啊这二愣子。

    这场突如其来的探视也就二十分钟,陆平训完霍北,跟几个小辈在客厅喝了会儿茶就打道回府。

    前脚刚走,后脚外头就下起大雨,超市配送员姗姗来迟。

    霍北拿完东西又整理妥帖,转身瞧见少爷还蔫儿在沙发上,他笑了笑没说话。

    脑袋往下一歪,宋岑如整个人直接躺倒,幽幽看了霍北一眼,“我汗都出来了。”

    “是么。”霍北俯身过去,膝盖压上沙发,手往睡袍里面钻,“我摸摸。”

    宋岑如一巴掌拍掉,“姥姥跟你说什么了?”

    “没发现呢,让我好好照顾你。”霍北契而不舍,手掌贴着下摆开衩的地儿,先照顾大腿再照顾小腹,又说,“我知道你担心她接受不了,但也别太紧张,那药好不容易都快戒了,别再弄的自个儿胃疼。”

    “我紧张了么。”宋岑如说。

    “你先把眉头松开再说这话。”霍北说。

    “”宋岑如闭了闭眼,干脆用抱枕盖在脸上。

    霍北轻声笑了下,自顾自地说:“李东东他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儿,以我对这几个的了解,大概有个两三天就能消化,等我再找机会跟他们聊聊。”

    “聊什么。”宋岑如闷着说。

    “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拉倒,人活着还得什么事儿都征求别人同意么。”霍北拿开抱枕,指尖点了点他眼角的痣,“倒是你,别跟我装啊,整天瞧着挺好,心里还惦记着你爸妈呢吧。”

    宋岑如没吭声,伸了伸胳膊,把人抱住了。

    除了他哥,在那个家就没感受过什么亲情,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说你毁了家族期望,是父母的拖累,好像出生就是原罪,又指望你扛起担子。他打从会说话会走路起就得拼命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自欺欺人才能撑下去,可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宋岑如不后悔离开家,更没有再去执着父母的爱,却仍旧会记挂。感情是最没道理的存在,让人癫狂又清醒,让人手足无措。无论对家里、对陆平,还是对李东东他们,宋岑如都不想伤害任何人。

    但人生就这样,逃不开这样或那样的不完美。

    “霍北我好拧巴。”宋岑如道。

    “嗯,是挺拧巴。”霍北贴着他的脸,几乎是压在他身上,亲了亲耳垂,“但我就喜欢你这人,认识你第一天的时候你就这样儿。”

    为什么拧巴,可以说是自我要求太高,可以说缺爱、没感全感、习惯自我孤立不敢对别人寄予期待,宁愿折磨自己也要成全别人,哪怕现在好不容易挣脱也逃不过心底道德谴责。

    “不招人烦么。”宋岑如问。

    “烦什么,我直溜啊,这不正好。”霍北说,“而且你运气好,一般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这样的。”

    宋岑如笑了笑,“真不要脸啊你。”

    “要你了我还要什么脸。”霍北抱着他,身体都贴着,说话就一股子懒音儿。

    宋岑如稍微动了下腿,陡然一愣,明显就感觉到什么顶着他,“你这还能续上?”

    霍北笑得肩膀直抖,“可不是么,这玩意儿对着你就情难自禁。”又契而不舍地想哄好人,“欸你吃桂花酪么,就小时候你没吃着的那家,刚买的。”

    “你不起来我怎么吃。”宋岑如憋红了耳尖,这大个儿,身上的肌肉就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霍北撑着沙发起身,又顿了一下,看着他。

    宋岑如心慌得厉害:“又干什么。”

    头顶灯光把霍北的下颌描出刀锋似的轮廓,他喉结滚了滚,眉眼间透着戏谑,“我突然觉得这两件事儿能一块儿干。”

    “”

    早春寒凉,晚风吹皱湖面,天光云影被刚刚点亮的灯火映成一片玫瑰色。宋岑如望着窗外,飞机从天际划过,在他的瞳膜上留下一线云痕。

    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述这次文化活动的具体信息,就是一批从欧洲来的高中生到博物馆参观,除了听课学习,还要参与体验文物修复这门技艺。其实就搞点儿陶瓷字画让外国友人感受感受。

    活动本身势头挺大,为期两周,那工坊跟博物馆都在隔壁市,除了他们小组,还有隔壁书法、国画、综合材料等等专业的同学。老师讲完内容,就让底下的人自行讨论分组。宋岑如无所谓这个,跟谁都行,他脑子里还在琢磨前些天被迫半出柜的事儿

    “到时候安排校车么。”有人问。

    “想的美,校车得拉那帮高中生,咱自个儿开车过去。”

    “那也太寒碜了吧。”祝芙看了眼地图,“好像还行,三四个小时也不算太远但咱车够不够啊?还有行李要放呢。”

    教室里闹嗡嗡的,宋岑如摸出手机滑开锁屏,旁边突然有人问他:“岑如,你跟我一辆成吗,我那车宽敞,后头直接都塞行李得了。”

    “好,都行。”

    宋岑如应完才看了眼,这男的有点面生,刚才相互自我介绍的环节他都心不在焉,就记得好像姓赵,书法专业的,研二。

    “行,我开车你放心,老司机了。”赵临繁笑了笑,转头又跟其他同学讨论分组去了。

    宋岑如在键盘上敲着,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对面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

    [编小作文儿呢。]

    屏幕亮了亮,霍北冲着“滚蛋”俩字儿乐,又回了条,“放心吧,那几个承受能力没那么差。”

    就今天,大杂院小团体接到老大通知,正式约了顿饭,开诚布公聊聊某件你知我知又不能在家明着说的事儿。

    杯子往桌上一落,发出咚地一声,这菜还没上,当事人不在,李东东已经干了一杯酒下去。

    他一抹嘴,眉毛拧着,“不儿,怎么你们都知道?”

    “很难猜吗?再说都不用猜啊!那天还不明显么。”大福说,“你再想想以前,咱几个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是不是最照顾少爷?人家里闹矛盾他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当时都没认识多久,你觉着霍哥是会随便掺和这些事的人么。”

    李东东:“那不是他年纪最小么,家庭情况跟我们也不一样。”

    他作为一个直肠子直脑子的人就转不过这弯。想都没想过,哪怕当初霍北当着他的面问“你看我像同性恋么”思想都没往这处跑。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他笨,这人跟着爷爷接受的也是糙老爷们儿式教育,什么恋爱啊感情啊的启蒙,都是传统主流电影那种。而且无论霍北还是宋岑如,跟他对这个群体的印象就毫不沾边。

    大福白眼一翻,继续道:“那你再想,当初咱姥要做手术,霍哥缺钱,他后来是不是赚了笔提供线索的奖金,那钱够用吧?”

    李东东:“够。”

    大福:“那干嘛还要拼死拼活弄个公司出来?”

    虎子恍然大悟,“要找少爷!”

    李东东一个激灵。是啊,当初整个大杂院的人都知道霍北想找人,还突然就说要自考文凭。以前老大好多字儿都认不全,后来整宿整宿熬夜背书,要不是为少爷,干嘛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啊?

    再往后想,那为了参加瑞云的拍卖会,公司的资产审核材料还是他提交的呢!

    这感觉就跟被电劈了似的,从前不觉得,现在回过头来看,才发现简直处处都是痕迹。

    大福还在滔滔不绝:“再说捅刀子那事儿,俩人那反应能是哥们儿?咱跟霍哥是真发小,感情基础在那儿,他俩中间还差六年呢!你跟一隔了六年没见的能上去就替人挨两下啊。”

    李东东呆坐着,突然就没说话了,盯着酒杯里的泡沫发愣。

    沉默半晌,大福踹俩人一脚:“咋,接受不了?觉着恶心?别整这有的没的啊。”

    虎子:“我没有啊,感情的事儿除了自己谁说都不算。”

    李东东搓着脑袋,慢腾腾道:“讲实话,搁别人身上我挺膈应……唉也不是那意思,反正就不符合我观念。但他俩吧就还挺顺理成章。”

    他们跟霍北是七八岁就结下缘分的朋友。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家庭条件差,遭人白眼受人欺负,在还没形成完整价值观的时候特别容易加剧自尊上的挫折感,也特别容易误入歧途。

    霍北是那个对周围人群奚落冷眼嗤之以鼻的,骨子里就野。

    干嘛非得让人瞧得起啊,你谁啊,哪位啊?特洒脱一人,所以无形之中带给他们一股劲儿,让他们觉得这就是成熟,有范儿。

    但实际上呢,霍北心里真能没感触么,只是被糟心的日子塑造的习惯了用主动的方式予以防卫。

    而宋岑如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少爷吧?但真把你扔到那儿,早歇逼了,谁扛得住那种窒息的环境压迫。

    再说,他头回上大杂院被欺负成那样都没用有色眼镜看过他们,打心底就觉得大家都一样,又都不一样,谁都比不上更不需要比较。

    也就他才能毫无偏见的理解霍北那身刺儿,从不要求什么,坚定的容纳他所有的出格举动和离经叛道。

    霍北和宋岑如在一起,不就是两块参差不平的拼图扣上了么,有什么好不理解的?

    三个大直男难得能有这样坐下来深刻思考人生时候,都搁这儿文艺上了,连身后有脚步声都没听见。

    “聊着呢?”霍北拖开凳子,给那几个吓一跳。

    李东东一个蹬腿,“靠,什么时候来的!”

    霍北:“刚刚。”

    坐下扫了一圈,这几个脸上那表情就出卖了心里话,都认识这么多年,还用得着矫情么。

    他侧身从纸箱里拎出瓶酒,抵着桌沿儿撬开,倒上,杯子挨个儿一碰,干了。

    几人沉默着喝到服务员上菜,李东东就问:“少爷以后怎么办?我要是没理解错,那意思就是为这事儿放弃万贯家财。”

    “你这话说的,弄得像一个单纯阔少的被蓝颜祸水骗了。”大福想了想,又啧了一声,“虽然好像也差不多。”

    霍北一偏头,眉毛挑着。

    “我觉着霍哥才是被迷的神魂颠倒那个。”虎子小声吐槽兀自乐了半天,又正色道,“不过说真的,你俩在一块儿,不管他家还是咱姥,时间长了早晚有天都会被知道。”

    “与其被发现不如自己说?”大福不赞成,“这跟一般事儿的性质能一样么。”

    不一样。

    周澈和小卢,明秋仪和宁栩,身边或好或坏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每个人的命运也不一样,没法儿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就是想过,琢磨过这些,才格外紧张,变得患得患失。

    霍北也算经历过大起大落,只要没死就能赖着活。他跟以前比是成熟了些,知道什么最重要,却也更脆弱,更贪心,对着宋岑如有一颗笃定的心和无法遏制的欲望。

    所以这事儿不算完,但也没那么急着需要被立刻解决。

    这天吃完饭,霍北回家就把情况说了,主要想让人安安心心去弄项目。

    宋岑如听完愣了好一会儿。

    这么些年,其实真正交的朋友除了顾漾也就他们了。

    顾漾情况特殊,本来就是个同,那仨不是,可他们却能设身处地的理解、认可,这对宋岑如来说是个特别大的安慰……有时候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遇见这样好的朋友。

    消化完这些事儿,没两天就该外出搞项目了,宋岑如开始收拾行李,霍北就对着天气预报给他盘点东西。

    什么过两天刮大风得带好围巾口罩,还有防皴要带的唇膏、润肤乳、保湿须后水这人自己出差从来不弄这么细致。

    宋岑如准备拖个小行李箱,外加一个双肩包,常用的东西就装包里方便拿。

    “洗漱包、电脑有落下的么。”霍北撒么一眼,沙发缝里还塞了个票夹似的收纳包,“这个带不带?”

    “嗯。”宋岑如伸手去拿,动作自然地塞进包。

    霍北的目光追过去,眼神黯了黯,那包扁扁的,边缘都磨毛了。

    宋岑如搬家那几箱东西早收拾完了,他俩一块儿弄的,霍北记得没有这玩意儿。

    但又觉得这个有点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尤其刚才,如果不是宋岑如赶在他前面拿到的话,大概不会在意。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别人送的?”霍北忍不住问。

    宋岑如拽拉链的手指紧了下,又若无其事的拿出来,“看看?”

    “唉不至于,我没那么小心眼儿。”霍北说着,视线还是往那儿瞟了,就一普普通通的收纳包,也不是什么高级货。

    “我们高中发的校庆周边,”宋岑如解释道,“装证件什么的,挺好用。”

    霍北挑眉,状似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啧。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哦呼,宋岑如的小秘密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