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又是恋爱关系正不断加深的恋人,要是不做点什么似乎不太对得起这样的独处。
江灼灼虽然没有实操经验,但好歹也是经历过信息时代的人, 感觉这种事应该不是特别难。
更何况她还提前了解过霍维勒的身体——咳咳, 当时她真的是很纯粹地欣赏雄鸟的好身材,并不是特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事已至此,江灼灼也只能承认, 她确实有被霍维勒吸引住,不管是这人的性格,还是这人的肉-体, 都很符合她的喜好。
她也很好奇自己从未探索过的领域,爱与欲/望到底为什么能让世上那么多痴男怨女沉沦其中?她觉得自己就算很喜欢很喜欢,也只爱那么一点点, 不可能把自己整颗心都贡献出去。
人只有一颗心,给了别人自己怎么办?别人现在喜欢你,以后又不一定喜欢,还是留给自己好,不管这颗心是红艳艳的还是灰扑扑的,自己都会好好地保管一辈子。
霍维勒应该也是这样的人吧?他正直、刚毅、果断,早就决定要用一生去贯彻骑士美德, 他忠于帝国、信守诺言, 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而做了许多违背骑士原则的事,又因为这些违背了原则的事而生出一些不知算不算错觉的心动。
但这只是他人生之中行差踏错的一小部分。
他应该不是那种谈起恋爱来会说出“命都给你”的类型。
她们之间的爱恋肯定是成熟的、理智的, 而不是什么动不动就生死相许的旷世绝恋。
她喜欢这种很有安全感的关系。
江灼灼被霍维勒灼热的气息包围着,一时有些心迷意乱,想让这只向来冷静自持的雄鸟也染上自己的味道。
这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欲/望,几乎根植于血脉深处——既然这么巧合地让她们相遇、既然这么巧合地让她们相爱, 既然一切都如命中注定地发生了,她为什么不能彻彻底底地占有他,向所有鸟宣告他是她选中的伴侣?
即便将来哪一天爱欲淡去,她们应当也不会后悔这一刻品尝过这份甘甜吧?
江灼灼搂住了霍维勒的后颈,感受着身躯紧贴彼此带来的缠绵热意,有点好奇地问:“你会吗?……就是会做更进一步的事吗?你们雄鸟都是从哪学的?”
霍维勒微微一顿,不知道江灼灼为什么能以这样的亲密姿势和他探讨这种问题。他不得不将被热潮占据的头脑腾出一部分来回答她的提问:“……有这方面的书籍。”
在年龄还没到可以进入皇家骑士团之前,他把家族和学院的藏书都看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生殖繁衍方面的内容。
这可是关乎鸟族延续的大事,当然有学者总结出了成套的知识体系供年轻鸟学习。
尤其是雄鸟,如果不提前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很可能会在好不容易求偶成功后却因为实践能力太差而被直接踹掉。
这种事搁在任何一个雄鸟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一旦因为这种原因被甩,以后想再求偶成功可就难了。
据说有雄鸟曾因为这种事被嘲笑到内心扭曲,成为一名极其变态的连环杀人犯——当然,他最终被绳之于法了,成为了犯罪学上一个很值得探讨的典型案例。
用来教育雄鸟要在求偶之前好好学习这方面的技巧。
江灼灼:!
江灼灼的关注点一向不太正常,惊奇地说:“学者还有这种业务哦。”
很难想象,她那仙气飘飘的学者爸爸曾经认真审核过这类书籍,并且给它们评定等级。
转念想到她爸爸跟妈妈生下了两颗蛋,又觉得这其实也不怎么稀奇,至少在两颗蛋间隔的这几十年间,夫妻俩感情都是很好的嘛。
能让已经有过几任皇夫的女皇陛下都满意,可见她爸爸求偶前肯定也很好学!
霍维勒:“………”
霍维勒没忍住主动亲上了江灼灼的唇。
主要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探讨女皇陛下和蓝恩伯爵的感情问题。
即便双方都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江灼灼认为自己有),这天晚上还是折腾到了很晚才结束。
不能怪霍维勒不知节制,得怪江灼灼总是在不该好学的时候好学、不该热情的时候热情,有时候明明已经接近尾声了,又被她一不小心烧起火来。
若非霍维勒知道她体能有限,不能这么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恐怕天亮了都没法结束。
江灼灼觉得自己没有错,是霍维勒懂得太多,实践能力很强,硬件设施又很好,演示知识点时称得上是信手拈来,她才一不小心学过了头。
鸟没有错,错的是霍维勒!
都已经是后半夜,江灼灼确实有点困了,迷迷糊糊地枕在霍维勒结实的胸口睡了过去。
进入梦乡前她脑子里还在莫名其妙地想,听说热吻一分钟消耗的热量等于跑步三分钟,她们今晚这运动量岂不是等于绕沃野行省跑了一圈?
太努力了,奖励自己明天睡到中午十二点!
江灼灼还真是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睡得整只鸟神清气爽。
就是有点饿。
江灼灼起来收拾收拾,随便换了身休闲舒适的衣服。她正准备照常飞出去觅食,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身笔挺骑士服的霍维勒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她的早餐,哦不,午餐。
是骑士送餐服务!
两个人昨晚腻在一起那么久,江灼灼已经没有第一次发现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人的紧张了。
她凑过去看了看霍维勒取来的午餐,发现都是自己爱吃的,就开开心心地拉着霍维勒一起享用。
霍维勒见江灼灼和平时一样活蹦乱跳,放下心来。
他有点担心自己昨晚是不是有点过分,明知道昨晚他有好好克制着自己,却还是得亲眼确认过才能安心。
掌握再多的理论知识、拥有再强大的神识,也抵不过爱到浓时的情难自禁。
幸好江灼灼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对他的表现应该……还算满意?
江灼灼吃饱喝足,决定出去巡视一圈当做遛弯消食。等她回来时,大家应该都已经议论完了,不会再对她让霍维勒留宿的事指指点点!
只要她没听到,就等于没有人讨论。
霍维勒见江灼灼很坚持地要自己飞,默不作声地跟在旁边陪着她遛弯,以便在她飞累了的时候充当工具鹰。
江灼灼进入十二月后基本都在休假,一路飞过去遇到不少书友鸟,都在问她什么时候继续讲《西游记》。
江灼灼说:“快了快了,马上就讲完了。”
《西游记》原著虽然很长,但最经典的那版电视剧只有二十五集,哪怕她这边讲得慢一些,过年前也能正式收尾。
按照梅因的建议,十二月可以暂停下来多多宣传,然后从小年夜开始一口气讲到大结局,除夕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可以重温一下经典部分。
这样能最大程度地吸引游客鸟留在沃野主城这边待到过年。
还可以提前印刷出《西游记》的典藏版。
来都来了,不带一套走多亏!
今年游乐园的冰雕还是西游世界主题,可以让游客尽情玩到春天来临。
这还只是沃野行省境内的,在皇都以及友好行省也会陆续安排新书销售计划以及餐品联动计划等等,可以赚外面的钱。
反正一整个创收产业链都已经安排上了,就等着《西游记》的影响力发酵。
这也是梅因让江灼灼先休讲一段时间的原因,发酵是需要时间的,一口气讲完反而没法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目标。
彻底掌握了“文境”使用技巧的江灼灼现在已经算是沃野行省文旅大使,肩膀上的责任可重大了!
江灼灼跟人闲唠了一圈,溜达去看望了好几个熟人,才踩着下班的点飞回城堡去看看勤劳的梅因有没有背着她加班。
沉迷加班不可取,要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事实上梅因在江灼灼孜孜不倦的念叨下,现在已经能准时上下班以及休假了。
她批阅完手头最后一份公文,就看到某只失踪了一整天的小圆鸟正鸟鸟祟祟地在窗外探出颗脑袋来。
鸟鸟 is watching you!
梅因:“………”
梅因走到窗边打量起活蹦乱跳的小圆鸟,看起来体型没什么变化,精神面貌也没什么变化,瞧着还挺快乐的。
“听说殿下今天起得很晚?”
梅因笑着问。
江灼灼眼神有点飘忽:“这可是假期,休假的时候起晚一点很正常吧!”
鸟理直气壮.jpg
梅因点着头说:“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殿下沉迷美色,一整晚都没睡,才需要睡到正午补眠。”
小圆鸟震怒反驳:“什么一整晚都没睡,我三点多就睡了!”
梅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三点多。”
江灼灼:!
糟糕,上当了。
梅因居然也这么八卦吗!
还这么狡猾地套她话!
可恶啊!
第172章
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做了什么基本瞒不住人这种事, 江灼灼也不是不知道。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安娜危言耸听的时候上头了,还真邀请霍维勒在城堡留宿。
不过江灼灼还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快生蛋。
虽说鸟族生蛋比生孩子轻松很多,孵蛋过程也有雄鸟来分担, 但是江灼灼还没有做好把另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准备。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都只能算是新手, 来到这边刚满一年呢。即便一年的时间足够她打造一个相对安逸的环境,可她以前活了整整十九年,也没觉得自己到了可以生娃的阶段啊!
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 就算一年期满,霍维勒也不准备立刻回皇都去,所以她还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
要是真的生了蛋, 以霍维勒的负责任程度估计就真的不走了。
毕竟这家伙可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可以把自己唯一的私产交出来,并且直接签合同要给她打一整年白工的。那个时候她们可还没有谈恋爱!
江灼灼开始反过来催梅因给乔穆一个名分,争取早日结婚生蛋。
当然, 最好在婚前试一试,不要等结了婚才发现不适合!
梅因眼睁睁看着差不多只有巴掌大的小圆鸟,一本正经地用过来鸟的语气对她开展生理学小课堂。
小圆鸟还现学现卖地讲起那个因活儿不好被甩居然化身连环杀人狂报复社会的经典案例,表示这世上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好好学习还觉得自己很厉害的坏鸟,务必要离这种鸟远一点!
梅因:“……”
小圆鸟危言耸听够了,又怕梅因会因为这些案例恐婚,赶忙补了句宽慰:“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我看乔穆也不像这样的雄鸟。”
梅因微笑着说:“殿下懂得真多, 难道昨天晚上就是跟霍维勒骑士探讨过这些东西到三点多?”
小圆鸟:!
小圆鸟脸红了,幸好鸟脸毛茸茸的看不出来, 问题不大!
也、也没有一整晚都讨论这些,有时候她确实想深入探讨一下某些问题,但情况实在不允许,霍维勒会用一些特别的技巧转移掉她的注意力。
美色当前, 她实在当不了好奇宝宝!
小圆鸟一脸骄傲:“别管我什么时候学的,我反正都懂!”
梅因说:“那我等着殿下为领地生下个优秀的继承者。”
小圆鸟语重心长地说:“就算生了她也不一定喜欢当继承者,你不要对一颗还没有生下来的蛋抱有这么大的期待!”
梅因微笑着说:“好,那我等着殿下生下一只能跟殿下一起开开心心吃喝玩乐的小鸟。”
江灼灼:。
总感觉梅因在骂她什么都不干、只知道吃喝玩乐。
她明明也有很努力地发展同好——哦不,为领地的文娱业添砖加瓦!
我们的目标是,过两年可以正式开漫展!
江灼灼观察过了,这边的印刷业用上了神秘的炼金术,真要马力全开的话印刷效率不亚于二十一世纪。
要不是知识被贵族阶级私有化,文娱产业发展起来不知得多迅速!
江灼灼也没打算改变全世界,她只需要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迈出改变的一小步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梅因也结束了好朋友的私人谈话,提到了相关的正经话题:“年底了,翡翠行省、红叶行省、曜石行省派了船队过来给殿下送礼物,还有一批过来交流学习的随行人员,殿下可能要接见一下她们。”
这一年沃野行省拿出的成绩相当亮眼,不管是不是因为这边起点太低才有这种一枝独秀的效果,人家还是很正式地提出说要派人过来了解她们的一些优秀政策。
江灼灼满脸苦恼:“姐姐她们每次都送我这么多好东西,我都用不完了!”
梅因面带微笑:“不,殿下用得完。”
江灼灼:。
可恶,她也没有这么败家吧!
江灼灼说:“我们要不要也派人过去交流学习?”
外面过来找工作的人才还好,已经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了,眼界都挺开阔。本地鸟到底还是有些局限,需要出去长长见识。
以前大家是没有这样的条件,现在领地经济好起来了,可以适当增加人才培养方面的预算!
梅因说:“以前是因为人手不够,没办法匀出人出去交流,现在已经招聘到足够多的人才,可以安排了。即便有人觉得在外面发展得更好,去了就不想再回来,我们也有新人可以补充上来。”
江灼灼连连点头:“那你拟好名单,到时候让有意向出去交流的鸟报好名直接跟姐姐她们的船走!”
两人商量了一会,才相携去餐厅用饭。
霍维勒和乔穆他们都已经在餐厅里了,正在料理台那边准备鲜榨柠檬水,乔穆这个好好的私人秘书也被霍维勒带得拥有了非常不错的动手能力。
老卢对这两只雄鸟的所作所为很看不上眼,但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曾经为爱情做过许多昏了头脑的事,也就没有出言嘲讽。
但凡是求过偶的,谁还不是恨不得随时随地献殷勤呢?
这还是有机会求偶成功的鸟才有资格做的事,那些没机会的雄鸟再怎么献殷勤人家都不会接受!
……
目前沃野行省的友好行省也就三个,结果这三个友好行省的船队居然前后脚抵达。
这下别人没比较谁的船队规模大,使者们自己先比较上了。
三支船队之中最随意的要数红叶行省,两边离得近,平时又往来得比较频繁,辛西娅是听说江灼灼要过个隆重的新年才给她送上新年礼物。
撞上另外两支载货量相当可观的船队,红叶行省的使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唉,她们红叶行省还欠着外债,不能和人家比!
翡翠行省也注意到了另外两支打着领主旗帜的船队,看到红叶行省的旗帜时她们勾勾唇角,觉得她们殿下才是九公主的亲姐姐,礼物远比辛西娅这个隔了爹的七姐要多!
等看到曜石行省的船队时她们的唇角才微微压了下去。
不是,曜石行省的船队规模怎么看起来不比她们的小?
曜石行省不是刚经历一场大动乱吗?
……哦,听说这场动乱发生时七公主和九公主都亲自赶了过去,这应该算是谢礼吧?既然是谢礼,那就比不过她们殿下送的日常礼物。
翡翠行省使者团的腰杆一下子又挺直了。
曜石行省使者团:?
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从靠岸那一刻就开始了!
得知三支船队凑到了一起的梅因:。
这真不是她安排的。
别人不管送多送少都是白送的礼物,她再喜欢为领地谋利益也不至于连这都算计。
江灼灼倒不觉得三个使者团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正好她可以一起接见,可以少办足足两次正经晚宴,又省钱又省事!
江灼灼倒是不反感宴会,只不过梅因为了让她回皇都后可以从容不迫地应付各种场合,每次举办这类宴会都不许她从头吃到尾,不是让她把全场宾客认一圈,就是让她挑个男伴跳一支舞。
反正总得让她锻炼个社交技能,说是技多不压身。
高中体育选修课都没让她成功学会交谊舞,现在她已经可以跟霍维勒配合得很好了!
这天的宴会江灼灼还是和霍维勒跳了第一支舞,唯一不同的可能是这次作为舞伴的霍维勒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保持绅士,在该贴近的时候是切切实实地贴近。
江灼灼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又回到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刻。
蠢蠢欲动想亲霍维勒一口。
大概是初尝禁果的后遗症,两个人一靠近就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一样想要亲近。
好在江灼灼及时想起这是公开宴会,不止自己人在场,三方使者都在看着呢。
不分场合秀恩爱是不道德的!
江灼灼自认为很冷静理智地和霍维勒跳完了一支舞,却不知道在使者们眼里她与霍维勒共舞期间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昭示着一件事——
她们已经正式在一起了!
使者团中真心实意爱戴自家领主的鸟都忍不住心中一酸。
不说婚姻出了问题的辛西娅,八公主叶谢宁那是一点谈恋爱的苗头都没有,一天到晚沉迷工作。
南希就更不用说了,她临危受命成了曜石行省的领主,不仅要面对一大家子不怎么服气她的长辈,还要面对大皇女留给她的一些风流债。
客观来讲,这些年轻雄鸟都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道对他们雨露均沾的“南希”不是本人。
可真要接受他们的爱意,南希又并不稀罕他们这种随便的鸟。
只能干脆先以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为由全都断了联系。
短期内估计不会考虑挑选伴侣了。
稳定的婚姻可是更进一步的前提!
看着一度亲密拥抱在一起的九公主与霍维勒骑士,三个使者团的鸟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涌起一阵羡慕:怎么梅因追随的皇女这么省心!
有使者与梅因是旧识,忍不住直接把这样的感慨给梅因讲了。
梅因::)
你们光看她谈恋爱谈得开心,不省心的方面是一点都不提。
第173章
梅因负责招待使者, 江灼灼负责品尝海兰娜准备的宴会菜品、甜点以及饮料,分工明确,宾主尽欢。
碰到脸熟的使者, 江灼灼也会热情地跟人家聊上几句, 主要问问叶谢宁她们的近况。
得知叶谢宁为她准备了一套西大陆传说故事的手抄本,是一位狮族吟游诗人一个个记录下来的,江灼灼高兴得很。
拉着人家使者表示“我就知道姐姐爱我”!
等知道蓝恩目前在翡翠行省暂住, 江灼灼还让人家多带些菌菇干回去。
上次她去曜石行省采了不少万年神树底下长出来的榛蘑,现在已经晒干了,可以匀一部分给蓝恩尝尝鲜。
说不定能对蓝恩的识海损伤有帮助呢!
使者:“………”
宴会结束后, 霍维勒照例陪江灼灼回去看信。
江灼灼略尽了领主责任,停笔时就看见霍维勒还在写稿。他身上还穿着为宴会准备的礼服,手上戴着极为贴合的皮质手套, 比平时更具禁欲气息。
许是注意到了江灼灼投来的目光,霍维勒没再继续往下写,直接给手里的笔盖上了笔帽。他转头看向江灼灼,关心地说:“殿下想睡了吗?”
晚宴时江灼灼都没仔细看,现在只有她和霍维勒两个人在,她才注意到今天的霍维勒像是解锁了新皮肤一样,从头到脚都挺有新鲜感。
即便从小就被家族朝着成为骑士的方向培养, 霍维勒依然是生长于一个具有漫长历史的家族。
他拥有过最好的物质条件、接受过最好的贵族教育这件事。
脱下骑士服、换上晚礼服, 他看起来就是个对外人拒之千里之外的端方贵公子,从头到脚都受尽了命运的优待。
这样一个人问她“想睡了吗”, 江灼灼开始犹豫自己说“想”是不是太不矜持了。没等她在心里挣扎完,人已经坐到了霍维勒怀里,理所当然地让霍维勒抱她回房。
霍维勒手臂轻轻使力,轻而易举地抱起了江灼灼。
江灼灼已经无所谓矜不矜持了, 矜持那是给外人看的,她们可是在谈恋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把腿环在霍维勒腰上,手也自然而然地环抱住霍维勒的脖子。
两个人都才初尝禁果,又都是精力和好奇心都很旺盛的年纪,走到半路就亲在了一起。
在霍维勒要脱掉手套的时候,江灼灼没让他脱,说是想多看这样的他一会儿。
在这种事上,霍维勒一向是听她的,每次都是江灼灼说要就要、说停就停、说想怎么尝试就怎么尝试。
只是在透过皮质手套感受到她的体温时,他还是有种强烈想脱掉它的冲动。
明明他随时可以通过神识完成自洁,皮质手套光洁如新,不至于弄脏江灼灼,但他还是不喜欢透过手套做这种事。
但是江灼灼喜欢。
霍维勒压下摘去手套的念头,以江灼灼想要的方式跟她接吻与亲密,直至那皮质手套被他故意弄得潮湿黏腻,才哑声问江灼灼现在能不能脱了。
江灼灼也就理论上稍微懂那么一点,到了实操阶段就算有时候霍维勒故意勾诱她,她也察觉不了到底哪里不对。
听着霍维勒低哑的询问,她哪里还有心情挽留那自己觉得既禁欲又好看的黑手套,只觉耳根有点发烫。
“没、没有让你一直戴着。”
江灼灼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她就是觉得他今晚比平时更好看,才忍不住想多看一会,没有让他全程保持着这副模样。他这么沉得住气,倒是衬得她成了个好色之徒!
霍维勒得了她的许可,也就没再忍着,而是以更激烈的方式把刚才自己造访过的地方又造访了一遍,力求不让那已经被他物理消灭掉的手套在她身体上或者记忆里留下半点痕迹。
他得承认,自己大概不是只大度的雄鸟,不愿意她喜欢别的东西更胜于喜欢他。
哪怕只是一件死物,他也不想它在她心里占据任何位置——尤其是在这种本应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亲密时刻。
江灼灼并没有察觉霍维勒的隐秘心思,毕竟霍维勒有再多的想法,所做的事也只会让她更加舒服而已。有了这段时间的磨合,她们亲近起来更顺利也很正常吧!
……
临近过年,远在翡翠行省的叶谢宁和蓝恩伯爵聊起江灼灼的问题。
本来叶谢宁都觉得霍维勒这只雄鸟对她妹妹别有用心,后面传过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她妹妹果然被哄了去!
蓝恩公允地说:“霍维勒不失为一个好伴侣,你妹妹会喜欢上她也没什么。像你们这个年纪就该多谈谈恋爱,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叶谢宁觉得谈恋爱很麻烦,她不喜欢自己枕边多出另一个人,也不喜欢生活里多一个能干扰自己判断、影响自己情绪的家伙。
她还不喜欢孩子,她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得井然有序,多出任何一个变数都让她很不舒坦。
但是她又必须拥有一个继承人。
叶谢宁有点闷闷不乐:“我觉得妹妹还小,不适合跟霍维勒这样的雄鸟谈恋爱。”
这人太过早熟,比之生而知之的凤凰也差不了多少。偏偏她那妹妹又是最天真的,怎么看都很容易受他哄骗。
若是两人能长长久久也就算了,要是将来两个人分开了,妹妹说不定很难再看上别人。
没亲眼见过他们相处,叶谢宁不太确定霍维勒·海特林格对她妹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蓝恩缓声说:“你妹妹她已经长大了,别看她有时候……很天真,但许多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也许该担心能不能得到真心的人是霍维勒才对,你妹妹可不是那么容易真正喜欢和信赖别人的性格。”
叶谢宁很怀疑蓝恩是不是有点亲爸眼。
只不过想到那只小鸟成功化人后最开始都没想起她这个姐姐,直至收到她送的一船队礼物后才写了长长的回信直夸“姐姐真好”,叶谢宁又沉默了一瞬。
她妹妹好像……确实是只你对她足够好她才会试探着朝你伸出爪子的聪明鸟。
“爸爸你不能召她回皇都一趟吗?到时候我也回去看看她。”
在蓝恩这段时间的引导之下,叶谢宁已经没再习惯性地隐藏情绪,至少在蓝恩面前会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们姐妹俩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只派了使者往来。
离下次百鸟祀还要一年多,两个行省又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往返一趟太费时间。如果是在皇都见面,相对而言就比较方便。
蓝恩想了想,才说:“也可以,只不过得等年后了,我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
江灼灼和霍维勒已经在一起挺长一段时间了,适合不适合也得带回来让他们瞧一瞧。
总不能等蛋都生了才来见他们吧?
得了蓝恩的应允,叶谢宁这才没再纠结霍维勒到底适不适合江灼灼。
蓝恩见姐妹俩还没见面,感情就已经有越来越好的苗头,心里也为她们高兴。
父母终归不能陪着孩子一辈子,尤其她们还是在女皇陛下临近衰老期才生下的孩子,他们能陪伴孩子的时光就更短暂了。若是她们能好好相处,那当然是最好的。
蓝恩说:“你妹妹身边有足够多的帮手,她会把领地治理得很好。”他眼神和煦地看着叶谢宁,“你不必时刻紧绷着,可以适当地放松放松,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叶谢宁有短暂的迷茫。
她喜欢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蓝恩说:“那就一样一样地去尝试,总有你喜欢的。”
世上哪有人只喜欢工作?无非是叶谢宁从小就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所以才把所有干扰自己前行的选项都直接排除在外。
叶谢宁说:“如果我都不喜欢,会不会很奇怪?”
蓝恩心脏有一瞬的抽疼。
最近算是父女俩交流最多的一段日子了,他也从向来缄默的叶谢宁口里问出了她的“传承”。
滞留在蛋里的那将近九十年的时光中,她不仅通过“传承”获得了强悍的天赋,还困在一段最晦暗也最艰难的岁月里反反复复地见证许多人的背叛或死亡。
这让她对身边的鸟总是怀有极大的不信任,连自己本应最信赖的下属都无法相信。
她对食物的味道与日常的娱乐并不看重,因为这些东西在“传承”里都是最不重要的。只要食物和水源是洁净的,吃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进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
如果只是按照正常情况,最多几年也就破壳了,不至于被困在那种情况里那么久。
是他太晚找到解决办法了,才让女儿遭遇了这样的事。
蓝恩打起精神,温煦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什么奇怪的。不管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叶谢宁“嗯”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会多尝试一下自己以前没试过的事情。
蓝恩想提醒一句“不要上雄兽的当”,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定自己提了个醒反而让女儿开始关注那只雄狮,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听底下的女仆说叶谢宁一直睡不太好,那只叫克莱因的雄狮是个还算不错的吟游诗人,每次召见他时都能让叶谢宁白天浅浅地补个觉。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蓝恩容忍他的存在了。
即便将来哪天女儿真的喜欢上那只雄狮,蓝恩也不会当那个反对的恶爸爸。
听说雄狮只有在最强壮的时候能短暂地拥有雌狮,等过几年他体力比不过更年轻的雄狮了,就该乖乖离开狮群了。
按照这个规律来看,即便他真有本事让叶谢宁心动,恋情估计也不会长久。
女儿想跟他谈个恋爱就谈,又没规定结婚前不能谈几个合心意的对象,只要自己女儿喜欢就好。
父女俩谈完心的第二天,蓝恩就启程回皇都去了。
第174章
皇都的夜色同样灯火辉煌, 街道上有着不少行色匆匆的民众,都是些刚结束一天工作的打工鸟。
文森特就是其中之一,最近他的妻子罗莎申请休假, 上司对此不太满意, 对他提出的方案十分挑剔,所以他今天又加班到很晚。
事实上他已经连着好几天睡在工位上,今天是想着罗莎也许该回来了, 特意回家打扫一下。即便工作再忙,也不能让伴侣长途跋涉归来后看到的是落满灰尘的房间不是吗?
他们家在远离主街的珊瑚街81号,因为临近车来车往的街道、设施老旧以及房型不好等等原因, 才让他们用一个还算承担得起的价格买了下来。
这个房子的弊端对得起它的价格,平时就算是门窗紧闭也会有大量不知从何而来的灰尘落得满屋都是,日常用水必须去公共水井取用, 不时还会发现一些不请自来的热情邻居——比如各种蛇虫鼠蚁。
幸运的是,它们没有毒,要是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跟它们和平共处。
文森特走到家门口,习惯性先打开信箱看了眼,一下子看到躺在里面的一封有点厚的信。
落款是罗莎。
文森特有点讶异。
假期不是快要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写信回来?根据这么多年来的相互了解,文森特很清楚自己的伴侣并不是那种出去玩还会给家里寄明信片的性格。
怀着满心的疑惑,文森特带着信打开家门。
抬眼一看, 果然, 并不宽敞的客厅中布满灰尘。不知是不是察觉屋主数日未归,一窝蜘蛛在几个墙角勤劳地织出了许多蛛网, 以至于很多飞虫横死网中。
文森特回来得巧,还有只刚落网的活飞虫在上面挣扎呢。
他连坐下拆信的干净位置都找不到,只能无奈地换上身做家务用的衣服先把整间屋子打扫了一遍。
等忙活完,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文森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已经不算特别年轻的身体几乎要被疲惫淹没。
想到伴侣的来信还没看,他又打起精神拆开了信。
只看了一段,文森特就呆住了。
罗莎在信中表示自己已经工作了几十年没有休息,有了还算过得去的存款,感觉再这么忙碌下去毫无意义,看不到自己能获得母神祝福的那一天。
在沃野行省,她看到父母获得九公主信任与重用,本已老迈的身躯重新焕发活力,满怀喜悦地投入到自己曾经无比热爱的事业之中。
她们的女儿现在也过得非常快乐,每天都能和朋友们一起工作一起玩,现在已经是非常受欢迎的骑士。
她觉得自己也该找到真正热爱的事业,而非没日没夜地为完成上司给的业绩指标无休止加班、加班、加班。
现在她已经找到一份过渡性的工作,正考虑是要自己创业还是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正经岗位可以去应聘。
罗莎在信的末尾让文森特帮忙把辞职信递交上去,至于他自己要不要辞职,全看他自己喜欢。
作为伴侣,她还是希望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不过要是他更喜欢待在皇都,她也不会勉强,大家都是成年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文森特:!!!!!
不是说好只是休个假吗?怎么回来的只有一封辞职信?!
一想到这段时间上司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你一个人也可以把工作做完”,文森特就两眼一黑。他是可以做完,前提是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公司!
以前夫妻俩都属于很能拼的性格,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公司元老级别的员工。
只是这些年来岗位竞争越来越激烈,他们又不那么年轻了,有时候确实比不过身强力壮的年轻鸟。
面对上司话里话外那“有的是鸟能取代你们”的意味,文森特和罗莎都曾经彻夜难眠,感觉天都要塌了。他们只能咬着牙跟年轻鸟一样加班,一直拼到女儿顺利毕业。
看着罗莎信上那些话,文森特一下子想起刚谈恋爱那会儿,他们也曾讨论过每年都要抽空出去玩一玩。
后来生活上的麻烦与困难越来越多,他们谁都没再提起过当年那些奢侈的设想,仿佛天生就只喜欢工作似的。
现在罗莎父母重新找到了生活重心,他们的女儿也已经到了可以决定自己人生的年纪,他们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停下来弥补一下这些年错失的一切?
第二天,文森特带着两封辞职信敲响了上司的办公室。
上司一脸的不敢置信。
即便对方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态,文森特也注意到了。
看来他们这种工作经验足够丰富的老员工其实也并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被人取代……
走出上司办公室的时候,一堆年轻鸟偷偷探出头来看向文森特。
有个和文森特比较熟悉的组员忍不住问:“组长,你要辞职了?”
办公室的隔音不算太好,上司的声音又有点激动,以至于离得近的职员基本都听到了。
文森特已经和上司谈妥了离职问题,闻言脸上露出少有的轻松笑容,点着头回答:“对,我会在年前交接完工作。”
刚入职的年轻鸟受不了皇都职场的氛围还是挺常见的事,像文森特他们这些已经干了许多年、薪资待遇极高的中层职工却很少离职,毕竟这种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辞了这个工作到外面另找可就得等别家的职位空出来才有机会去竞争!
罗莎那个小组的组员也忍不住凑过来问:“我们组长也辞职了吗?她是不是去了沃野行省就不想回来了?”
现在皇都各大企业流行着一个“沃野魔咒”,那就是如果你的员工想去沃野行省度假,千万不要给你的员工批假,否则你的员工就回不来了!
不批假也不一定能百分百阻挡“沃野魔咒”,因为这些员工还会有一些已经去了沃野行省的朋友,不时会收到对方寄回来的炫耀信。
蛊惑力极强!
最近几个月搞反诈骗培训,不少企业都暗搓搓夹带私货,让员工谨防亲友诈骗。外地的亲朋好友写信让你过去发展,你可千万不要信!
到了鸟生地不熟的地方,谁知道会遭遇什么呢?还是待在皇都安全,咱皇都治安多好啊。
这种告诫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一些领地确实会有谋财害命的事情发生,不熟悉的地方最好还是不要单独去的好。
只不过这样的领地暂时还不包括沃野行省。
沃野行省现在治安良好,在整个帝国恐怕都排得上号!
面对这类轻飘飘的恐吓,年轻鸟大多抱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想法直接略过,沃野魔咒依然正悄无声息地在皇都蔓延!
这一刻,听到文森特夫妻俩要辞职,脸上还带着过去几十年都很少出现的轻松笑容,年轻鸟们都感受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沃野魔咒的魅力。
可惜她们这些还没行动的鸟大多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没法行动的,只能私底下羡慕一下。对于刚离开校园的新职员来说,这种工作强度真的很大啊!
文森特完成工作交接归回家这一天,在公寓楼下见到了《星河周刊》的记者。
对方希望对他做个采访,告诉民众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中层职工也会选择辞职。
文森特对各类报刊都没有好感,工作时都是捏着鼻子跟这些记者鸟打交道,不说任何上司不允许他们说的话。
本来他准备拒绝这次采访,转念想到罗莎父母曾遭遇到的舆论攻击。
那时他们为了保住工作供女儿念骑士学院,答应了公司的要求没对此事进行公开争辩。
现在回头一看,他们为那份工作放弃了与家人相处的机会、放弃了为家人讨回公道的机会——他们放弃了太多太多,俨然成了没有良知、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你们会如实报道吗?”
文森特问。
“当然。”记者鸟郑重保证,“我们老板出了名的不怕敢说敢做,与罗拉女士关系很好哦。”
文森特邀请两位记者鸟进屋,与她们娓娓说起这些年自己一家都经历过什么。
临近年底,一篇名为《皇都,你为何令鸟失望》的文章引起了皇都鸟民群众的热议。
两位知名植物学家的“退休”,像极了一场荒诞的闹剧:业界所有专业人士都知道她们不可能是剽窃者,却因为种种原因对此视而不见。当不明真相的群众对她们口诛笔伐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就连她们的直属领导,也因为不想得罪权贵以及承担舆论风险,直接选择对两位专业水平极高、几乎把一生都奉献在研究所里的专家做劝退处理。
这何尝不是一种《皇帝的新衣》?
文章还探讨了企业过度压榨员工、房价与物价高昂、民众看不起病等等问题,由于议题与广大鸟民群众息息相关,所以影响极大,不少读者都忍不住来信参与讨论。
……
蓝恩就是在这时候回到皇都的,他在回皇宫的路上拿到了一份最近讨论度很高的《星河周刊》。
看完上面那篇文章,蓝恩不由又是一阵咳嗽,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忧虑。
即便文章里只简单地提了一句罗莎一家准备举家迁徙到沃野行省,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篇文章可能会让不少人记恨上江灼灼。
罗莎父母这件事……
蓝恩微微闭眼。
他们有没有向贤者院求助过?
贤者院内部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也许每次皇位更迭时会出现斗争与动乱是必然的,有些问题光靠妥协与调和根本无法解决。
在宫门前,蓝恩遇到了那位对他颇有意见的执政官。对方见到蓝恩时脸色不算太好,开口说:“蓝恩伯爵有两个好女儿。”
蓝恩浅笑着回应:“她们确实都很好。”
执政官脸色更难看了,丝毫不顾社交礼仪直接转身离去。
蓝恩顿了顿,神色如常地迈步踏入那熟悉的皇宫之中,去寻女皇陛下报个平安。
顺便讲讲让江灼灼带霍维勒回来给他们看看的事。
女皇陛下见到去八女儿那边住了一段时间的皇夫,心情也颇为不错。
得知蓝恩想见女儿,女皇陛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等不到百鸟祀。”
蓝恩没有否认。
女皇陛下也并不反对。
其他皇女时不时要想借口回来她面前刷刷存在感,像江灼灼和叶谢宁这样勤勤恳恳治理领地、不考虑回来讨好她的孩子才是少数。
在女皇陛下首肯之后,一道正式诏令走最快的渠道送往沃野行省。
……
远在沃野行省的江灼灼还不知道全家都等着她带男朋友回去,她正式把《西游记》的所有内容讲完了,开始摆摊卖春联和窗花。
堂堂九公主兼领主跑出去摆摊,在外来鸟看来多少有点离谱,梅因却没有拦着,说是能鼓励民众自主创业。
不少鸟可都是从一个小摊开始发家致富的,尤其是现在她们这边的旅游业发展得如火如荼,正是赚钱的好时候。
与其让外来的投资商把利润全部拿走,还不如鼓励当地鸟多把钱赚了。
不管口号喊得多好听,自己兜里有钱才是实际的,没见以前无利可图的时候连愿意在她们港口靠岸的海船都不多吗?
江灼灼听梅因把自己准备去摆摊的事上升到引领领地经济蓬勃发展的高度,顿时对自己十分佩服:原来我这么深谋远虑的吗!
小圆鸟干劲十足.jpg
不提江灼灼的身份,光凭她在码头广场的出没频率以及她随身带着个貌美骑士的引人注目程度,也很快让不少鸟把她的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了更直观地展现春联和窗花的用法,江灼灼还用自制冰砖、冰板以及新雪堆了带有门窗的小房子,再自制了一套小春联和小窗花贴上去,看起来特别喜庆!
不管有没有示范效果,反正江灼灼玩得很开心。
窗花当然不可能现剪,这个业务江灼灼已经外包给有天赋的鸟,提前准备了许多存货。她要看看摆摊一天攒到的钱够她花多久!
艰苦奋斗一个小时后……
江灼灼决定退居幕后,放工具鹰上去顶上,自己在旁边抱起便携水壶吨吨吨。
等补够了水分,她变成鸟飞到霍维勒肩膀上小声嘀咕起来:“赚钱好累。”
霍维勒说:“是大家喜欢殿下。”
一般人摆摊想摆出这样的长队还是很难的。
摊都摆开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江灼灼和霍维勒轮换着坚持卖了一整天的春联,顺便把提前备货的窗花也全部清空了。
最终江灼灼成功收获了满满一箱零零碎碎的钱,铜币银币金币都有。
嗯?金币?
回到城堡才有空数钱的江灼灼一脸迷茫。
春联这么便宜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投金币?而且里面的金币还不少。
她这个春联也没特意定价,为了让更多辛辛苦苦排队的普通鸟能买到,表示大家意思意思投一铜币就好,正好不用她盯收款箱——总不会有人赖她一铜币的账!
就算赖了,损失也不大。
没想到人家不仅没赖账,还偷偷往里面塞金币!
霍维勒说:“应该是一些从皇都那边迁徙来的鸟。”
尤其是那些经济实力雄厚的退休鸟,排队凑完热闹后发现定价低得离谱,顿时自发地给补上差价。
霍维勒偶尔有注意到这种情况,但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真的就只是表达一下喜欢,这点小钱拿给其他皇女,人家估计是要骂人的——你给我一个金币?你这是想羞辱我吗?
江灼灼才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她一听是有家底的鸟给的,立刻就高高兴兴地数起钱来。
艺术品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固定售价,春联是手写的,四舍五入也算是艺术创作!人家愿意给,她当然不会拒绝。
江灼灼兴冲冲数完一遍,才拉着霍维勒分钱。
这可是两个人共同劳动成果,怎么都得一人一半才适合!
霍维勒说:“不用分给我,我的钱都交给殿下保管。”
江灼灼说:“那我们很快就要身无分文了。”
霍维勒:。
江灼灼把所有金币都挑了出来,再扒拉自己的小金库忙活了很久,包了一背包的红包。
除夕当天,她就挨个给梅因、安娜、弗林、苏西等等塞一个。
她学的是粤省文化,钱不用很多,主打一个见者有份,大吉大利!
只一天的功夫,江灼灼就把赚来的钱统统发完了,充分践行了兜里永远不留隔夜钱的良好花钱习惯。
只不过大年初一她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房门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装红包的箱子,上面满满当当一箱的红包,里面不仅有压岁钱,还塞着各种或写或画的新年寄语小纸条。
江灼灼:!
她都到可以自由谈恋爱的岁数了,还有这么多红包可以收吗?
这么多小纸条,不做拼贴手账可惜了!
江灼灼正扒拉出一本新本子忙得不亦乐乎,梅因就给她带来了皇都那边送来的诏令。
女皇陛下召她回皇都一趟,并且特意说明要带上霍维勒。
江灼灼:?!
她才谈了几个月恋爱,怎么就要见家长了?
第175章
江灼灼有点怂怂的。
蓝恩虽然好说话, 就算她听课听到睡着也从不骂她,但是怎么说呢,只要他带着笑温柔地看着你, 你就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至少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圆鸟而言, 那是真的完全没办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至于女皇陛下,那就更不用说了。她不仅是她们的妈妈,还是整个帝国的主宰者, 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位普通的母亲。
哪怕知道得到女皇陛下的认可是保住现在这种快乐生活的必要条件,江灼灼还是不太想钻出自己打造的舒服壳子去接触更复杂的东西。
江灼灼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梅因:“要不梅因你也一起回去吧!”
梅因说:“霍维勒骑士是在皇都长大的,有他跟在殿下身边就好。”
江灼灼积极怂恿:“梅因你都没有休过长假,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政务大厅可不可以运转下去!”
梅因微微一顿。
政务大厅这套班底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沃野行省也是她亲眼看着发展起来的。
如果有一天她们终将要离开这里,它会被打回原形吗?
梅因也不知道, 因为人走政息的情况太常见了。
就连她一开始也只是想着选择追随江灼灼更容易掌握权力、来沃野行省更容易出政绩,才会来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偏远行省。
逐利而来的人,在无利可图的时候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世上又哪有长久的繁荣呢?就连皇都也换过好几次,并非一直都在现在那个位置。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跟江灼灼待久了,梅因心里也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至少在自己还看得到的时候,眼前的繁华热闹不要那么快落幕——希望在更遥远的未来,它依然能给无数怀揣着理想的鸟一个相对舒适的栖息地。
其实往好处想, 这样的政绩才更拿得出手不是吗?
梅因点头答应:“好。”
江灼灼一听梅因愿意一起回去, 马上高兴地昭告天下。
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当然是霍维勒。
他知道江灼灼化人后接触最多的鸟就是梅因,对梅因有着极高的信任, 自然不会对江灼灼捎带上梅因表现出半点不满。
霍维勒说:“如果陛下她对我不满意,殿下会跟我分手吗?”他垂下眼,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江灼灼,神色有些紧张。
江灼灼顿时觉得自己的肩膀沉沉的, 似乎有什么责任压了上来。她笃定地说:“妈妈她专门提了要见你,不会对你不满意的!”
霍维勒说:“……如果呢?”阳光落在他俊美的脸颊上,明明是曾经被夸赞为有希望成为帝国第一骑士的强者,此时看起来却有几分患得患失的脆弱。
江灼灼感觉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怎么可以让恋人这么没有安全感?她只能保证:“就算妈妈真的不满意你,我也不会和你分手!”
霍维勒就着阳光吻上她的唇,直白地表达自己得到答案的喜悦。
……
梅因要离开一段时间,需要交接的事情比江灼灼还多。乔穆也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家里的产业,所以各项事务得切切实实地交到副手的手里。
在梅因忙着交接的时候,魏尔德又来了。他一见面就给江灼灼送了盆从某处海岛上采回来的蓝铃花。
别看这花开得那么好看,实际上它有一个重要作用——当感受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大地的时候,它就会啵啵啵啵地把身上每一个铃铛似的花苞打开。
啵啵声非常响,能够轻松把鸟从睡梦中唤醒。
没错,它可以给每一个需要早起的鸟当闹钟!
正在欣赏那一串串漂亮铃铛的江灼灼:?
你送的花很好,下次不要再送了。
我还是喜欢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快乐。
闹钟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瞧着江灼灼那一脸“你这该死的闹钟离我远一点”的表情,魏尔德哈哈一笑,觉得自己这个礼物真是送对了。
第一眼看到这种花的时候,他就知道很适合送给江灼灼。
江灼灼气鼓鼓。
她就知道这只雄鸟没安好心,故意拿这种花来嘲讽她!
魏尔德正要哄江灼灼,就注意到她的唇色分外地红,像是不久之前刚被人偷尝过。
想到自己早已听闻的传言,魏尔德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你跟霍维勒骑士在一起了?”
江灼灼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点着头说:“在一起好久了!”
魏尔德说:“满打满算也才两三个月,算什么好久。”他瞧了眼江灼灼,“也对,你才化人一年,当然觉得久!等你再活几十年,就知道几个月根本不算什么。”
江灼灼说:“对哦,我感觉我们也当了好久的朋友了,但是在你看来我们应该只是才认识一年的新朋友吧。”
魏尔德:“……”
魏尔德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
江灼灼:?
她一脸凶狠地摁住魏尔德的肩膀要弹回去。
不许对鸟动手动脚,鸟现在超凶的.jpg
魏尔德就那么懒洋洋地坐在那里随便她报复。
弄得江灼灼怀疑他不会疼,一脸狐疑地多弹了几下。
结果魏尔德倚坐在那里微笑着朝门口方向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霍维勒骑士。”
江灼灼看了眼自己和魏尔德现在的姿势,好像,似乎,应该,也没有很亲昵吧?她迅速收回摁在魏尔德肩头的手,转过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霍维勒。
霍维勒的表情和平时差不多,目光只在魏尔德红了的眉心停留了一瞬就转回了江灼灼身上,语气温煦地说:“该吃饭了,殿下。”说完他才很客气地招呼旁边那只花孔雀,“魏尔德先生。”
江灼灼见霍维勒没有误会什么,立刻就高兴地喊上魏尔德一起去吃饭。
魏尔德在心里暗暗啧了一声。以前他就看霍维勒不顺眼,现在更看不顺眼了。
只是霍维勒这么能装,他当然也不会落了下风。
已经到了饭点,又有称得上是重要合作伙伴的客人远道而来,老卢他们早早抵达餐厅。
很快地,老卢就看见江灼灼过来了,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只长得各有千秋的雄鸟。
老卢:。
好熟悉的一幕。
他年轻时也经历过这种时期。
明明讨厌其他雄鸟讨厌得要命,在她的面前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时刻维持着与对方融洽相处的假象。
想要获得伴侣的青睐,怎么能表现得小肚鸡肠呢?他们需要做的是让伴侣开心,而不是让伴侣为难!
有这么多人一起回皇都,江灼灼不怂了,她觉得自己现在无所不能。
她还有闲心喊上弗林和苏西一起回去,弗林音乐天赋特别强,江灼灼觉得需要多带他出去采采风。
争取让沃野行省拥有更多元化的音乐!
弗林一听自己有这么重要的任务,立刻跑回去为自己收拾出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瞧着还是江灼灼同款。
苏西却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为由拒绝回皇都。
江灼灼本来还要多劝几句,但苏西说水上摩托艇的事正在攻关阶段……
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江灼灼决定还是尊重孩子的意见。当家长的怎么能勉强孩子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对吧?
绝对不是她想骑着水上摩托艇呜呜呜地满海面巡逻。
她才不是那样的鸟!
噢噢噢,好期待哦。
苏西看着江灼灼快乐地飞走了,唇角也跟着微微弯起。不过在察觉自己在笑以后,她又默不作声地把唇角压了回去,继续充当一只眼里只有炼金术的阴郁绿蘑菇。
江灼灼临行前跟挨个跟亲朋好友告别了一圈,对罗温亲王等人就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对裘德等人就说“领地的安防交给你们了”,对遇到的小鸟们还要鼓励她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俨然是只忙碌小鸟!
到登船当天,码头上还有不少鸟自发地给她送行,还有藏不住话的小鸟朝她啾啾啾地喊话——
“殿下一定要回来啊!”
这一句喊话,喊到了所有送行鸟的心里。
殿下贵为皇女,未来也许终将离开沃野行省,可大家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微小的期盼:希望那一天来得更晚一点,希望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得更久一点。
她们会努力成长为能为殿下效忠的鸟,努力成为殿下前行路上的助力——
但是,她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一时间,小鸟们都无声地低泣起来。
正满怀期待准备出发的小圆鸟:?
不对劲,这不对劲,为什么小鸟都哭了。
她现在该说点什么?难道要说“我还会回来的”?好耳熟,好像是反派才爱讲的!
小圆鸟绷起小脸故作威严地说:“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也不能偷懒哦,要好好背书练字,我回来要抽查!”
小鸟们听到后都把眼泪憋了回去,叽叽喳喳地表示自己一定背得又快又好!
江灼灼见小鸟们都打起精神来了,终于放心地落到霍维勒肩头登船去。
等到飘扬着麦穗旗的海船使出港口,小圆鸟才迅速摊成鸟饼,放空自己被塞进太多情绪的大脑。
魏尔德看着小圆鸟头顶翘起的那撮毛毛,只觉霍维勒这人真不是只好鸟,仗着自己长得好点就勾引小鸟。
他作为……朋友兼半个表哥,对霍维勒这种行为很是不齿!
魏尔德笑着调侃:“殿下在领地可真受欢迎,连要离开这么几天大家都不舍到哭了出来。”
江灼灼哼哼唧唧。
她还是不太习惯成为那么多鸟的“希望”,大多时候她都是只想自己过得更舒服、躺得更快乐,也、也不是那种胸怀大爱的厉害人物。
魏尔德拿出地图让江灼灼别趴着了,来看看沿途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
哪怕从皇都到沃野行省的航线现在已经很热闹,对江灼灼而言也是第一次归航。
跟上次飘过茫茫大洋去自由城不一样,这次沿途有不少海港可以停靠,她可以在海船靠岸补给的时候去其他行省稍微逛逛。
只要不拖延太久,女皇陛下那边也不会追究的。
一听沿途都可以靠岸,江灼灼就遗憾地说:“早知道就喊上莫吉一起了,他可以沿途看看各个行省的植物。”
魏尔德闻言看了霍维勒一眼,发现这只鹰依然神色如常,仿佛江灼灼身边有再多雄鸟都越不过他去似的。
啧,越看越碍眼。
魏尔德给江灼灼介绍了几个沿途比较有意思的码头城市。
江灼灼的注意力还是很容易被转移的,马上就研究起路上要怎么去玩——哦不,怎么带上弗林一起去采风了。
搞艺术的就是需要新灵感,不管是音乐创作还是绘画操作都是这样!
到傍晚安娜来询问海船房间怎么安排的时候,正在兴头上的江灼灼还有点迷茫:以前也没问过她房间要怎么安排啊!
安娜微笑着说:“以前殿下也没和霍维勒骑士谈恋爱。”
江灼灼:。
这段时间霍维勒基本都在城堡留宿,要是上了船就让他自己睡会不会不太好?
想到出发前霍维勒还担心女皇陛下对他不满意,江灼灼只能说:“我们和在城堡时一样就好。”
海船那么大,给霍维勒多留一个房间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两个人晚上要不要一起睡,那就晚上再看看。要是两个人待到很晚了,睡在一块也……也没什么吧?
安娜依着江灼灼的意思把房间安排下去。
入夜后霍维勒就以担心江灼灼在船上睡不好为由,给她提供了只讲故事、不做其他事的哄睡服务。
航行了一天,江灼灼确实有点困了,很快就在《骑士探案录》的陪伴下进入梦乡。
霍维勒看着江灼灼毫无防备的睡颜,知道她对自己是信任的。他顿了顿,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眉心。
她天生就是太阳一样的存在,散发出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人。所有人的目光也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不由自主地想与她更靠近一些,贪恋着她给予的温暖与光明。
明明能占据她恋人的位置已经很幸运了,却还是担心有朝一日她会觉得别人更好,时常渴望她的目光只为自己停留。
这是不对的。
谁都不该妄想独占太阳。
第176章
到底是奉诏回皇都, 江灼灼一路上也没多耽搁,顶多只是在魏尔德的介绍下品尝点沿海港口的特色美食,等船队补给完了就继续走。
即使这样, 船队抵达皇都时依然已经是二月初。
坐船确实比搭乘工具鹰全速赶路要慢, 只可惜召唤极速飞鹰这种事不适合频繁做。
高速运转之下再精良的机器都会有耗损,更何况是活生生的肉胎凡体?也就上回曜石行省的情况紧急,辛西娅和霍维勒才会来了次空中飙车。
像皇都传递消息最快的渠道, 那也是在每一个行省设置中转点,跟接力跑似的把诏令或紧急信函送达目的地。
有点类似于古代驿站换马跑的做法。
全程都有单独的鸟负责的话,这可怜的“送信工具”估计很快就可以报废了。
江灼灼一路上倒是没觉得闷, 就是跟梅因玩桌游输了好多轮,震怒地拉来工具鹰当援手,发誓一定要战胜邪恶的学霸梅因, 夺回属于学渣的游戏领域!
不可能,学霸怎么可能在打游戏这件事上赢过学渣,这根本不科学!
小圆鸟震怒.jpg
由于江灼灼想赢的念头过于强烈,以至于在船队靠岸后都坚决不许梅因结束,非说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她和霍维勒联手,绝对不可能输给梅因!
魏尔德在旁边提醒:“乔穆也是贵族学院的佼佼者,他的数学成绩非常好。”
江灼灼:?
可恶, 强强联手的居然不止她和霍维勒?
自认为游戏强者的江灼灼倔强地杀到最后一局, 总算靠着霍维勒惊人的计算能力险险地获胜。
小圆鸟抱着赢来的徽章趴到霍维勒的肩膀上,一副筋疲力尽的可怜模样, 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我和你们这些学霸不共戴天”。
事实上许多规则成熟的桌游,除了需要运气外也很需要考虑策略。
现在沃野行省的桌游已经衍生出好几个新版本,规则也不再由江灼灼一个人搬运和复刻,她玩不过脑子天天被各种事务锻炼的梅因几人也很正常。
江灼灼趴在霍维勒肩膀上下船, 才发现岸上有人来迎接自己。
她有点纳闷,并不记得自己在皇都有熟人,难道是蓝恩派人来接人?也没提前说一声啊!
江灼灼不再摊成鸟饼,支棱起来好奇地看着正在跟梅因接触的那群陌生鸟。
魏尔德微微挑眉,给江灼灼解释:“好像是执政官那边派来迎接殿下的。”
本来他跟着江灼灼一起回来,就是想着顺便给她做个指引,没想到女皇陛下派执政官安排接待事宜。
江灼灼:?
“那我们刚才耽搁了半天才下船,岂不是让人家等太久了?”
江灼灼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给领地结仇了。
魏尔德笑着宽慰:“没事,首席执政官跟你爸爸有仇,就算没让她们等,她们对你也没什么好感。”
江灼灼:。
答应我下次不要这样安慰人了好吗!
既然梅因已经去跟对方打交道了,江灼灼也不急着去凑热闹,她暗搓搓地和魏尔德讨论起来:“是怎么个有仇法?难道爸爸年轻时也指出过她执政期间的问题?”
魏尔德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有,毕竟你爸爸曾经是‘第一贤者’——这个头衔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学识渊博,还因为他敢于说别人不敢说的事。”
江灼灼气愤地说:“爸爸只是尽到了他应尽的义务,大家都是为了帝国好,怎么能因为爸爸指出了问题就记仇呢!”
魏尔德轻咳两声,神色有些尴尬:“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聊到自己爸爸有关的八卦,江灼灼积极地当起了好奇宝宝:“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首席执政官觉得你爸爸作为贤者居然与陛下成婚,这违背了贤者院的规定。”魏尔德说,“在首席执政官的弹劾之下,你爸爸才退出贤者院,封了个伯爵虚衔。”
“不过不管是贤者院那边还是陛下依然爱听取你爸爸的想法,所以你爸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依然是实际意义上的‘第一贤者’,这让首席执政官耿耿于怀。”
江灼灼听明白了。
在首席执政官眼里,她爸爸这属于后宫干政,作为文官头儿必须时刻警惕妖妃祸国!
嘶,我竟是祸国妖妃的孩子!
这发展一听就很熟悉。
如果最终一不小心由她继承了皇位,那文官集团以及各方势力以皇帝受妖妃蛊惑才传位给一只傻鸟为由,扶持自己相中的皇室后裔合作造反!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具体分给谁嘛,自古以来都是胆大的人先享受分配权。
小圆鸟倒吸一口冷气。
反派竟是我自己!
这个剧本我不演!
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鸟!
魏尔德见那么小一只鸟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不由追问:“殿下在想什么?”
小圆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只想吃喝玩乐,不想当别人的仇杀目标。”
接着她还嘟囔了一些诸如“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手残一旦被标记为红名很容易被弄死”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
魏尔德说:“还没到那种程度。在皇都这种地方,就算真的很不喜欢对方,见了面也会维持基本的体面。”
江灼灼摇着脑袋继续深沉地说:“你不懂。”
她可是在九年义务教育课堂上学过古代史的人,这些走向她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个类似的!
生活不易,鸟鸟叹气.jpg
说话间,梅因已经与来迎接她们的鸟交谈结束,转回来跟江灼灼说起具体情况。
要跟人家打个照面,江灼灼也没偷懒继续搭乘工具鹰下船,而是化出人形自己走了下去。
到底是当了一整年领主的鸟了,江灼灼面对来迎接她的接待人员态度非常自然,一点都没有第一次以人形回皇都的不适应。
跟着人家去落脚点的路上,江灼灼还跟对方聊了起来。
先是说自己不知道有鸟来接自己,一不小心在船上耽搁了那么久。得到对方“没关系”的回应后,她又发挥“六度空间理论”跟人家进一步攀起了关系。
所谓的六度空间理论,就是指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
简单来说就是你想和世界上任意一个人建立联系,最多也只需要通过六个人!
沃野行省现在有很多来了皇都的鸟,江灼灼只是随便通过发音习惯、毕业院校以及工作性质入手,就轻松找到了关联话题。
等抵达首席执政官为她们准备的落脚点时,双方的话题已经进行到“能帮我给朋友带封信吗”。
魏尔德:“……”
他还担心这小鸟不能适应皇都的生活,真是多余。
有她这聊天的劲头,跟谁不能聊成朋友?
魏尔德说:“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江灼灼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记老朋友的人,闻言腾出空来朝他挥挥手:“那回头再见啦。”
魏尔德:“………”
魏尔德气笑了。
真是只没良心的小鸟。
江灼灼送走接待人员,变成小鸟在临时落脚点的床上打了个滚,觉得这床铺还挺软和的,对此表示很满意。
至于吃饭问题,海兰娜可是跟着船队一起回来的,能借厨房就没有任何问题。
她不是那种爱挑三拣四的鸟!
直至江灼灼吃完海兰娜给她准备爱心晚餐后,才有人来告诉她皇宫那边安排给她的会面时间。
女皇陛下得明天才有空接见她。
江灼灼这才知道蓝恩想见女皇陛下随时就能见的含金量。
不愧是能当上妖妃的爸爸!
对于母女见面要预约这种事,江灼灼接受良好。
她捧着杯子吨吨吨地喝完了自己的饭后饮料,感觉整只鸟已经满血了,飞到霍维勒肩膀上指挥专属座驾行动起来:“走走走,我们去逛夜市吧!”
霍维勒说:“好。”
江灼灼又想到霍维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关心起来:“你要不要回家族看一看?或者去见见你以前的朋友?如果你有事情要忙,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像梅因和乔穆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江灼灼觉得自己到处逛逛也没问题,就算迷路了也可以随机抓几个治安官让对方把她送回来!
霍维勒说:“我想陪着殿下。”
唉,家里的雄鸟太黏人怎么办!
江灼灼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霍维勒的脸颊。
霍维勒注意到已经走到门边的一个身影,用尊敬的语气问候:“蓝恩伯爵。”
江灼灼:?!
她转过脑袋一看,看见蓝恩正立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笑容似乎……有、有点勉强?
一种早恋和男朋友黏黏糊糊时迎面撞上家长的心虚感涌上心头。
小圆鸟不由自主地立正了。
不过……她好像也没早恋吧?
她都已经二十岁了,不管是用哪边的算法都已经痛失早恋资格!而且是蓝恩和女皇陛下让她带霍维勒回来的……
怂小鸟逐渐理直气壮.jpg
第177章
“爸爸!”
江灼灼热情地开口喊人, 仿佛刚才那只主动和霍维勒贴贴的鸟不是她一样。
蓝恩也很快调整好心态以及笑容,问江灼灼是不是准备出去。
江灼灼说:“就是准备随便逛逛夜市,爸爸你们来了我就不出去了。”
蓝恩这身体情况和这长相, 不合适去人多的地方乱逛。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带了个江灼灼挺熟悉的家伙:那个叫兰茨的鹿族。
见到江灼灼,兰茨露出明亮的笑容:“九殿下,好久不见了。”
大半年过去, 兰茨不仅长高了一些,模样也稍微成熟了一点,不像最初见面那样遇到什么事都一腔热血往上冲了。
不过他的眼神依然澄澈坚定, 像极了生长在草原上的小鹿,永远在奔跑,永远不觉得疲倦。
江灼灼本想啾啾两声当回应, 又想起人家不通鸟语,当即化出人形用通用语和兰茨打了招呼,领着蓝恩两人入内聊天。
看到江灼灼的落脚点,蓝恩也没说什么。
虽说这地方看起来小了一点儿,但也算是够得上皇女暂住的最低标准,计较这点小事倒显得他们父女俩得理不饶人。
看江灼灼那快快乐乐准备出门玩耍的模样,更是根本不觉得这落脚处有什么不好。
蓝恩问起江灼灼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江灼灼说:“我们跟魏尔德一起回来的, 哪会有什么麻烦。”
魏尔德常年在海上走动, 家里又是航海巨头,走到哪别人都得给他个面子。
“就是弗林说有点晕船, 吃过饭就睡了,不然可以让他见见爸爸。”江灼灼夸起自己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弗林他很聪明的,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她正要给蓝恩多举几个例子, 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软乎乎的叫唤:“殿下。”
是本应在房间里休息的弗林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营养跟上来了,弗林这大半年已经长到有差不多七八岁大,比之刚见面时那小可怜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虽然眼睛依然只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点儿光影,弗林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却比许多正常兽族都要敏锐。
刚才他说自己晕船,就是不想打扰江灼灼和霍维勒。毕竟安娜说了,殿下和霍维勒骑士是一对儿,大家能不去妨碍她们就别去。
知道江灼灼不出去玩了,弗林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没想到才起来就听到江灼灼在跟蓝恩夸他。
弗林有些怕羞,但还是勇敢地跑过来喊人。出门在外,他们的表现也代表着殿下的脸面,所以他不能丢殿下的脸!
蓝恩看向挺起小胸脯的小小少年,感觉他身上毫无传说中那位圣子的影子。
在许多年前,蓝恩在外交流学习时见过上一任圣子一面,对方萧索地坐在羊背之上,用牧笛吹着不知哪里的歌谣。
蓝恩上前与对方交谈,才知道那是一首悼念友人的曲子,他刚给自己的第六千三百个好友下葬。
最令他感到疲惫的是,相同的苦难总是在不断地重复,仿佛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有圣子的存在,就能提醒兽族不要重蹈覆辙吗?不会的,只要兽性仍在,那些贪婪的欲念就不会消失。
人永远都不会满足于自己拥有的那点儿东西,总是想要更多——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力,乃至于更健康的身体、更漫长的寿命。
圣子的一生太过漫长,他见过太多的生死与苦难,居然有点盼望着千年之期早些到来。
“我真不是个合格的圣子,对吧?”已然年迈的圣者轻抚着手中的牧笛,叹息声散落在微冷的山风之中,“我不想再一次次地见证那些改变不了的悲剧。”
即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那种浓稠的悲哀依然盘桓在蓝恩的记忆里。
学者同样从历史之中见证过那么些不断重复的苦难。
只是他们这些学者始终知道自己是个旁观者,不至于被历史上的种种悲剧影响太深,不像圣子那样亲身经历了那一切。
——他们能以最冷静也最理智的心态去分析导致悲剧发生的原因,并且以此为鉴向执政者提供最恰当的参考意见。
那时候蓝恩以后辈的身份与对方聊了许久,至今仍获益良多。
眼前这个白嫩可爱的小孩儿,一点圣子的影子都没有。
蓝恩和煦地问候了弗林几句,就让兰茨陪他聊聊兽族的事。
兰茨现在已经把蓝恩当成自己的第二个老师,很听话地带着弗林到旁边玩耍兼聊天,关心这只出生在自由城的小鼠在沃野行省过得好不好。
“你没有回过西大陆吧?”兰茨叹着气说,“我暂时也回不去了,老师来信说让我好好在这边待着,别回去添乱。”
一向笑得阳光灿烂的小鹿难得有些哀愁。即便隔着辽阔的海洋,他也知道海的那一边正在进行着相当残酷的战争。
当安稳的局面被打破,西大陆只短短半年就彻底陷入丛林状态,兽性终究还是压倒了理性。
各方势力以角逐通神之地的最终归属为由杀红了眼。
像鹿族和鼠族这些不擅长战斗的族群,战时都得依附于更强大的种族才能保全自己,很多时候还会被迫充当挡在最前面白白送命的炮灰。
兰茨还是走学者路线的鹿族,战争于他而言就更痛苦了。
听蓝恩说,他的老师正想办法保全学者协会的书籍,发誓要与藏书塔共存亡。
目前所有身在西大陆的学者都寸步不离地围着藏书塔。
学者们认为书籍是文明的火种,除非整个西大陆的学者都死光了,否则谁都别想破坏藏书塔。
手中没有半点权力的学者,只能用这种不知有没有用处的方式——用自己不知会不会有人在意的性命去守护心中的圣地。
兰茨一度想回去,但是蓝恩拦住了他,说是他的老师要他留在这里。
因为他也是“火种”。
如果留在西大陆的火种不幸全都熄灭了,需要他带着曾经学到的一切回去重新点燃知识的火炬。
说到这里,兰茨偷偷地擦了把泪。他很后悔以前没有多读几本书,要是藏书塔真的被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复原多少本,总归是不可能全都补齐的。
他不是一颗合格的火种。
弗林听着听着鼻子也酸酸的,伸手给了兰茨一个爱的抱抱。
“你老师一定会没事的,藏书塔也会没事的。”安慰完兰茨,弗林还一脸虔诚地帮这只可怜的小鹿祈祷向兽神祈祷,“兽神一定会保佑大家。”
兰茨泪眼朦胧间,感觉弗林身上亮亮的,仿佛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安慰自己,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心头的愁绪散了大半。
他也跟着弗林为自己远在西大陆的老师祈祷起来。
另一边,江灼灼正在陪蓝恩聊天。
父女俩挺久没见了,能讲的话题自然不少。
霍维勒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并不擅自插入话题,只在江灼灼转过头问“霍维勒你说是吧”的时候补充几句。
即便霍维勒的表现非常得体,蓝恩还是对她们这段感情怀着点儿疑虑。
主要是霍维勒在海特林格家那种培养模式下长大,蓝恩担心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女儿第一次谈恋爱,如果谈了个不懂得关心和回应她的,以后恐怕都对找伴侣这件事不感兴趣了。
只是在旁敲侧击了解清楚两小孩的相处方式后,蓝恩担心的事情又变了:这小子似乎什么都会,女儿第一次谈恋爱就碰上这种毫无短板的恋人,以后岂不是很难再看上别人?
当了爸爸就是这样的,横也担忧竖也担心。
一直到回了皇宫,蓝恩都还有点走神。
想不明白海特林格家那种社群式抚养的模式,怎么会培养出那么一个从方方面面都能把恋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孩子。
难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管后天怎么培养他都会朝着既定的方向成长?
又或者说霍维勒平时习惯性地隐藏起了自己不够完美的一面,只给江灼灼展示自己的优点?
如果是这种情况,霍维勒会不会有隐藏不下去的一天?
其实他私心里还是想江灼灼先谈段无功无过的恋爱,别一上来就碰上个无可替代的……
蓝恩有点睡不着觉,立在月光下翻来覆去地想着女儿这桩恋情到底适不适合。
连女皇陛下过来了他都没察觉。
“蓝恩。”
女皇陛下喊他的名字。
蓝恩猛地回过神来,朝女皇陛下露出个满含歉意的笑容:“陛下,我想事情想得有点入神了。”
女皇陛下当然知道这会儿能让蓝恩觉都不睡的事情是什么。
“霍维勒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是品行还是相貌都是同龄鸟中最出众的。”女皇陛下说,“难得两孩子自己看对了眼,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道理都懂,但蓝恩还是管不住自己。
“明天该谈谈她们的婚事了。”女皇陛下注视着蓝恩,“当初那个预言的后半段,你问出来吗?”
第178章
预言的事已经挺久没有人提起了, 一方面是最爱提这件事的《太阳周报》已经被打击得灰飞烟灭,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霍维勒已经一整年没在皇都出现。
再好事的群众,记忆也并没有长久到主角已经离开很久都还在热烈讨论的程度。
真正相信预言的, 或许是那些从来没开口议论过的鸟才对。
当初预言刚出来, 女皇陛下曾想过要召见李士满这位神出鬼没的先知,只是派去的鸟没找到人,说他早已离开了皇都。
事情关乎自己的女儿, 蓝恩后来曾通过贤者院的渠道找到李士满,谁都不知道他们曾聊过什么。
当时女皇陛下也没再过问,蓝恩还以为她已经不在意这件事。
他顿了顿, 才如实把自己听来的预言告知女皇陛下:“那位先知说,他将会与跟他同一年破壳的公主成婚,未来那位公主会将帝国带往一个未曾出现过的新方向。”
至于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方向, 那样的方向到底是好还是坏,在李士满这位先知看来是一片迷雾。
蓝恩从未向旁人提及过此事,李士满自己也绝口不提。
因为这预言的后半截牵涉到皇位继承者问题。
自古以来参与进这种事的鸟都没什么好下场,即便你追随的皇女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你自己也不一定能看得到那一天的到来。
女皇陛下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蓝恩说:“与霍维勒那孩子同一年破壳的两位公主都是我的女儿,我认为不该由我告诉陛下,这会干扰陛下的判断。”
女皇陛下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
蓝恩说:“因为陛下想知道。”
一室安静。
过了许久, 蓝恩才缓缓补充:“无论是什么事, 只要陛下想知道,我都不会有半句隐瞒。”
他的性情一向是淡漠的, 是以他说起这种情话般的话语才更叫人动容。
女皇陛下说:“一则不知真假的预言而已,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干扰。”她伸手抚触他有些冰凉的脸庞,“你下次直接跟我说就好,不要自己藏在心里胡思乱想。”
蓝恩点点头, 露出一个孱弱却昳丽的笑容。
女皇陛下收回手,询问蓝恩对这桩婚事的看法。
蓝恩斟酌着说:“他们只谈了几个月的恋爱,我觉得还没到讨论婚事的时候。”
女皇陛下看了他一眼,才说:“几个月不短了。霍维勒那孩子的母亲也算是我的旧友,我总不能眼看着她唯一的孩子被始乱终弃……”
蓝恩:“……”
他忍不住为自己女儿辩解一句:“……也没有到始乱终弃的地步。”
谈个恋爱而已,难道不是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怎么就成他女儿始乱终弃了?
女皇陛下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当年我们只在一起两个月,你就说我不能对你始乱终弃。”
其实若是没做好负责的准备,女皇陛下也不会与蓝恩谈恋爱。可等真在一起了,她就发现即便是多智近妖的第一贤者,本质上也是只在感情上容易患得患失的年轻鸟。
人是自己招惹的,又实在舍不得他难过,女皇陛下才会那么快公布恋情。
蓝恩:“………”
那可是在为自己争取,怎么可能一样?
女皇陛下说:“我也就问问两孩子自己的想法,你不用那么紧张。”
蓝恩点点头,没再提反对意见。
……
与此同时,海洋彼岸的藏书塔下依然聚集着数不清的学者。
不少学者身上都布满伤口,但还是坚决不愿退离。
对于杀红了眼的兽族而言,书籍有什么用?读书哪怕对神识有一定的用处,那也只是对神识低下的低等兽族而言的,对他们这些天生拥有强悍天赋的兽族根本不值一提。
“塞西莉,不要再犯傻了!”
一位年轻的领袖对自己昔日的恋人喊话:“跟我回去吧!等战争结束,我们就举办一场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盛大婚礼,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妻子!”
那位叫做塞西莉的少女身着学者长袍,上面已经染满了分不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再也分辨不出它本来的面貌。
她看了眼远处火光,又回头看了眼那被无数兽族学者用血肉之躯保护起来的藏书塔,缓缓地抓紧了手中的剑。
“我不想拥有别人羡慕的婚礼。”
“也不想成为幸福的妻子。”
塞西莉说:“从我识字的那天起,我就立志要成为学者。我努力了二十年,终于获得了老师的认可,拥有了进入藏书塔的资格——那已经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她举起了自己染了血的长剑。
“我们来决斗吧,如果我赢了,你就带着你的士兵离开。”
一众哗然。
最为年长的长老雷夫赶了过来,声音带着颤抖:“塞西莉,不要冲动,我们会有援兵的。你——”
这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也是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的孩子,他不愿因她在这种情况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多天他都坚持下来了,到这一刻却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也许他们不该死守藏书塔,这些孩子才是兽族的未来,何必非要坚持到底?
可是在过去学者也曾做出过放弃坚守的选择,所有有理智的人都选择出逃,将这片大地留给那些只剩下杀戮本性的残暴首领。
那是兽族的至暗时刻,所有平民都沦为了战利品——只要你不够强大,你就没有资格活得像个人。
而那些成功逃亡的学者也都沦为了丧家之犬,既回不了家,也无法在外立足,时刻担心是否会被当成背叛者抓回去接受各种酷刑折磨。
即便已经过去了数千年,翻开史书时依然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悲惨记录。
也许坚持留下根本无法保全什么,但历史已经告诉雷夫,学者不能退。
学者不能再后退了,身后就是一代代学者用全部心血与智慧建立起来的藏书塔。
他们这些无能的后辈无法为它添砖加瓦就算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眼前倒塌?
塞西莉说:“老师,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她抬头看向对面的青年,金色的眼瞳里映照着远处的火光,仿佛也燃烧着熊熊火焰。
塞西莉的态度激怒了那位凭借强悍的种族天赋成为军队将领的虎族青年,他在下属们的起哄下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你不要后悔!”
青年愤怒地放出狠话。
一头愤怒的公虎确实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便少年时期两个人实力相当,选择走学者路线的塞西莉依然落了下风。
在塞西莉拒绝认输后,青年心底涌起了更为强烈的征服欲,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击溃昔日的恋人,要让塞西莉知道拒绝他的下场——
兽性本能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愈发地渴望鲜血与侵占,哪怕在不久之前他还认为自己爱着她。
塞西莉在第三次被击倒后,几乎没法再站起来。
只能坚持到这里了吗……
塞西莉听着耳边那些放肆的嘲笑与调侃,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忽然又重新被注入了力量。
她不愿意像他们这样受兽性驱使,难道有错吗?
她所选择的道路,难道真的是错误的吗?
兽神在上,请为您忠诚的子民指引方向吧——
如果连您也决定要抛弃我们,那么我——
塞西莉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那么我依然会为我自己的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在周围那“打败她”“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该听谁的”叫喝声中,塞西莉再次站了起来,她金色的瞳仁依然如少年时那样坚定而明亮。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身上散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历代兽族贤者悲鸣着的灵魂仿佛齐齐来到了她的身后,独属于智慧的光辉亲吻着她的每一根发丝。
她看起来那么地耀眼,也那么地强大,身上散发出了碾压般的威压,瞬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兽族。
——是兽神的祝福!
——也是过往无数贤者的祝福!
如果需要力量才能守护好想保护的东西,那么兽神就赐予你力量。
亲爱的塞西莉,用你的智慧去掌控它吧——
古老而庄严的藏书塔耸立在漆黑的天穹之下,为防止火灾发生而筑造起来的坚硬石壁在四面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瞧着像是塞西莉手中长剑的巨大投影。
力量在真正懂得运用它的人手里,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学者协会这块最好啃的肥肉,在这一天长出了利爪与獠牙。
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以后,藏书塔下所有学者都涌出了热泪。
……
翌日一早,江灼灼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想起床。
她正梦到自己畅游互联网,一整年没玩的新游戏新小说新剧新番统统都端了上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开快乐快乐,就不得不起床了。
毕竟今天要进宫去和女皇陛下共进午餐,不能真到午餐时间再出发。
江灼灼没有睡够,在霍维勒喊她起床的时候,她直接耍赖变成鸟滚走。
霍维勒:。
他忍不住伸手摁住那圆乎乎的鸟肚子。
真怀疑她喜欢维持这个形态,就是为了方便把自己团成这圆滚滚的模样到处打滚。
霍维勒一开口就直击江灼灼痛点:“不先吃点东西再出发,要是等太久了可能会饿。”
本来还震怒于自己肚皮被摁的小圆鸟一下子没了继续耍赖的想法。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只不过在搭乘工具鹰往外走的时候,小圆鸟还是咕哝了一路:“不许戳我肚子,你跟谁学的?不知道鸟肚子不能随便戳吗!”
霍维勒说:“跟梅因副官学的。”
江灼灼:?
这只工具鹰什么时候偷看到梅因用这一招截停她的?
有的鹰看起来正正经经,实际上爱偷窥别人!
于是在两人走到餐厅的时候,梅因她们就看到小圆鸟跳到人家脑袋上作威作福,嘴里还一个劲地谴责:“啾啾啾啾啾啾啾(好的不学坏的学)!”
梅因:“………”
真担心哪天霍维勒被她折腾走了,这么能兜底的伴侣人选可不好找。
江灼灼吃了早饭,开始往自己的背包里塞零嘴。
霍维勒给她提了个醒,小说里可都这么写的: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回来肯定会遇到很多刁难,比如皇宫上上下下都看她不顺眼,比如把她晾在一边老半天才接见她。
所以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糖果饼干,果脯肉脯,包好的小圆鸟严选小点心,盛满的小圆鸟严选饮料,便于携带的迷你绘画套装,还有好几份安娜刚让人采购回来的热辣小报——哦不,正经报纸。
非常完美,到哪里都能快快乐乐待一整天!
眼睁睁看着江灼灼忙忙碌碌收拾背包的梅因:。
这是准备去皇宫郊游吗?
第179章
江灼灼背着自己的小鸟快乐包出发, 前往传说中的皇宫亲自见一见自己的妈妈。
帝国的皇宫一如既往高悬在半空之中,整座城堡笼罩在初春明媚的阳光之中,江灼灼今天没有偷懒, 自己飞到了皇宫门前。
因为整个皇宫都在女皇陛下的掌控之中, 对谁放行都是由女皇陛下来决定,出入倒是不用经过太严格的盘查。
江灼灼背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小鸟快乐包被接引到会客厅中等候。
她走进里面才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个满头红发的女孩儿,对方穿着正儿八经的礼服裙, 跟她一身休闲服再加个背包的打扮完全不一样。
双方一对视,江灼灼就觉得对方跟女皇陛下很像,从发色到气质都很像。
追过番的人都知道, 大家平时一般是按照发色和衣服来认人——像眼前这样的,相似度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这难道是她八姐姐!
江灼灼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喊了一声:“姐姐?”
叶谢宁也是刚到不久,看到江灼灼打扮得跟郊游似的, 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都已经等到这里了,再让她回去换掉也不太适合。
明知道第一次见面该好好说话,叶谢宁一开口还是忍不住询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江灼灼说:“不是家宴吗?又没有外人,不用穿得太正式吧!”
她兴致勃勃地给叶谢宁看自己衣服上的小圆鸟,表示这是她自己画的,还有件画着红色小鸟的,如果她肯穿的话她们今晚可以一起穿着去逛夜市!
叶谢宁问:“你和辛西娅也这样穿着去逛……夜市?”
江灼灼说:“没有哦, 我出发前知道你也要回皇都, 才特意多准备了一套!”
对于还没见过面就给自己送了好多礼物的亲姐姐,江灼灼还是很亲近的, 热情地邀请人家今晚陪她穿姐妹装。
眼看女皇陛下一时半会还没空召见她们,江灼灼扒拉开自己的背包,开始和叶谢宁分享自己背来的零食。
扒拉完零食后她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正思索着, 始终被她撇在一边的工具鹰默不作声地把他背着的饮料拿了出来。
江灼灼转头朝霍维勒露出个甜滋滋的笑容:“哦对,原来是忘了这个。”
她积极地给叶谢宁分了杯苏打饮料,并给她现场演示加点酸就能让它咕噜咕噜冒泡的妙法。
叶谢宁:“………”
这和她想象中的姐妹相见很不一样,本以为自己性格不好亲近,应该很难和妹妹相处得来。
没想到一见面就成了零食分享会。
在江灼灼极力推荐之下,叶谢宁亲手给自己那份苏打饮料添加了一点儿酸酸的柠檬汁,果然看到那杯饮料在春日阳光下冒起了一串小气泡。
至于柠檬汁从哪里来的,当然是由霍维勒现切的柠檬片提供。
叶谢宁:。
这位跟她一样从不和旁人亲近的天才骑士,做起这种事来怎么那么熟练?
还有……饮料会冒泡泡有什么稀奇的?
在平时叶谢宁绝对不会关注这种毫无用处的小事。
可是听江灼灼这么一介绍,手里这杯冒着泡泡的饮料似乎确实不太一样了。
叶谢宁跟着江灼灼喝了一口,很快感受到了那些小气泡在自己嘴里一颗颗炸开的细微变化。
她又在江灼灼的介绍下尝了那些自己不怎么碰的零食和点心。
江灼灼吃饱喝足,熟悉的食困又冒头了。她牢记着梅因说的不能到处乱睡,偷偷摸摸挨到叶谢宁身边问:“我能在你旁边睡会吗?你看着我不要让我睡着后滚太远。”
叶谢宁:“……”
所以睡着后为什么会滚来滚去?
在叶谢宁点头说会看好她以后,很快就明白江灼灼说的“别让我滚太远”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她的鸟形有点圆,睡着后还爱跟着阳光跑,阳光转移到哪她就迷迷糊糊地滚到哪里。
要是自己养了这么一只小鸟,恐怕看她睡觉都能看上半天。
叶谢宁伸手拦截住快要滚到沙发边上的小圆鸟,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椅上的霍维勒。
在此之前她就觉得霍维勒一个已经进入皇家骑士团好几年的家伙和妹妹不太相配,现在看着妹妹这无忧无虑的模样,她更觉得……霍维勒诱骗了自家懵懵懂懂的妹妹。
小鸟懂什么,只要别人对她好,她就跟人家亲近。
像她们姐妹俩此前都没见过面,她只是偶尔送那么一点自己用不上的库存,结果这只小圆鸟一见到她就这么亲近。
霍维勒不是第一次接收到来自江灼灼家里人的这种眼神,但他从不在这件事情上为自己辩解。
毕竟……他确实想诱哄她。
时时刻刻都在想让她的目光多为自己停留。
他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与赞赏,只要江灼灼喜欢他就足够了。
江灼灼这一觉没睡多久,就有侍者过来领她们过去见女皇陛下和蓝恩伯爵。
小圆鸟还没睡醒,很想趴到霍维勒肩膀上继续昏睡。
叶谢宁强行把她弄醒了。
她可不是霍维勒和梅因那种心软的性格,而是个做事说一不二的姐姐!
江灼灼典型的遇强则怂,叶谢宁一强势起来,她就乖乖化出人形跟着她走。
嘴里还要给自己辩解了一下,说是整座皇宫笼罩着一股让她十分舒适的气息,才勾出她这么浓烈的睡意。
她在沃野行省时已经坚持早睡早起好久了!
白天随时随地补的觉不算。
叶谢宁说:“应该是妈妈的气息。”她替江灼灼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按了下去,“整座皇宫都在妈妈的掌控之下。”
这个梅因在大陆通识课上给她讲过,皇宫只会在政权正式交替时降落,平时都会由女皇陛下控制着悬在半空供所有鸟仰视。
江灼灼想到皇宫规模,顿时肃然起敬。她好奇地和叶谢宁探讨起来:“那可真辛苦,要是妈妈想休假可以找人轮换吗?”
叶谢宁:“………”
面对这种闻所未闻的奇怪问题,叶谢宁只能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叶谢宁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不可能放心把皇宫交给别人代管。
不知道为什么,经江灼灼这么一探讨,她也开始觉得这座皇宫像种负担——
就算你已经筋疲力尽,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你快支撑不住了,依然得把它高悬在空中展示自己的实力依然强大到谁都难以撼动。
只不过对于强大的人来说,这点负担应该不算什么吧?至少绝对不是江灼灼想象的那种需要扛着那么大一个皇宫的艰辛……
有江灼灼在,姐妹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餐厅外。
这次开的确实是家宴,除了周围安安静静准备上菜倒水的侍者之外没有旁人在。
女皇陛下还没有过来,但蓝恩已经等在里面。
看到姐妹俩一起过来了,而且还相处得非常融洽,蓝恩脸上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浅淡笑容。
即使目光触及跟在后面的霍维勒,他的笑也难得地没有停滞,只和煦地招呼她们落座。
“你们妈妈一会就到。”蓝恩说,“刚才首席执政官那边临时有事,得多开个短会,所以让你们多等了一会。”
江灼灼连连点头,还和叶谢宁说悄悄话:“你看,我就说了,首席执政官跟爸爸有仇。”
她自带零食和饮料的做法非常有先见之明!
蓝恩:“……”
不要在皇宫里说这种悄悄话,人家真不至于故意找事来为难你个小孩。
即便真的有过那么一点龃龉,蓝恩还是觉得对方是个能力不错的执政官,所以并不希望两个女儿跟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皇都这边真要出什么乱子,辛苦的还是女皇陛下。
蓝恩微笑着让江灼灼坐到自己身边,耐心地跟她说起首席执政官从读书到执政期间的履历。
江灼灼听得连连点头,等蓝恩科普结束后还表示自己完全懂了:“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不对?”
只有充分了解你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才能够一次次地战胜对方!
蓝恩:“………”
不是,是让你认识到人家的天赋和能力有多出众,能够为你妈妈分担很多事。
叶谢宁看到蓝恩也被江灼灼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顿时不再纠结自己为什么老是跟不上妹妹思路了。
看来所有鸟都跟不上。
蓝恩见掰不正江灼灼的想法,只能和江灼灼讨论起“知己知彼”的出处来。
叶谢宁也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
江灼灼记得这话出自《孙子兵法》,可惜《孙子兵法》又没有拍成电视剧给她反复重播,她根本记不住多少内容。
最终只能绞尽脑汁把自己记得的那么几句经典名句讲给蓝恩听。
女皇陛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儿都坐在蓝恩身边。
坐中间的是话比较多的江灼灼,蓝恩和叶谢宁都比她高一点,此时俱都微垂着头聆听江灼灼说话。
明亮的日光落在父女三人身上,将这一幕映照得像幅美丽的画卷。
第180章
蓝恩首先注意到女皇陛下的到来, 带着江灼灼三人起身相迎。
女皇陛下说:“坐着吧。”她在蓝恩身边落座,追问了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江灼灼说:“在聊一本兵书, 但我记不全了。”她正努力扒拉出记忆深处杂七杂八的片段给蓝恩讲呢, 刚讲到“智、信、仁、勇、严”。
说的是当将领需要具备的品质,只是江灼灼也不确定具体是不是这五点!
女皇陛下没想到父女几个聊的话题还挺正经。
她注意到霍维勒坐得有些远,招呼霍维勒改坐到自己旁边来。
霍维勒知道座中就自己一个外人, 始终在旁当个合格的旁听者。
听到女皇陛下喊自己换座位,他也并没有犹豫,径直起身按照女皇陛下的意思落座。
“这是你擅长的领域, ”女皇陛下说,“可以一起聊聊。”
蓝恩很满意刚才霍维勒没有急着表现自己,而是给他们父女三个留出了珍贵的交流机会。他也笑着带霍维勒加入话题, 一起补全江灼灼提及的一些经典军事理论。
等到这个话题告一段落,饭菜也上桌了。
女皇陛下吃饭不喜欢交谈,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食物当前,江灼灼也很乖巧地干起饭来。
皇宫的饭菜算是全帝国最顶尖的,难得地能兼顾美味与营养,江灼灼很好胃口地从头吃到尾,瞧着一点都不像此前还偷偷加餐了一顿零食的。
到女皇陛下放下手里的餐具, 还看见江灼灼正眼巴巴地跟旁边的侍者多讨一份甜点。
女皇陛下:“………”
这么多个女儿之中, 这小孩确实最像是回家的,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
只是江灼灼这模样瞧着跟那则预言毫无关系, 倒是旁边的叶谢宁与她更为相像。
事实上那则预言的后半截她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一直认为预言中所指的公主应该是叶谢宁才对。
现在看来,两个人都冷淡理智、看着对方宛如在照镜子的话,确实很难擦出火花。人或许更容易被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吸引?
女皇陛下看向快快乐乐等着再来一份甜点的江灼灼, 又看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霍维勒,开口询问:“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霍维勒端着水的手一顿,抬眼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江灼灼,不出预料地看到江灼灼整只鸟都呆了一下。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还没有想过要和自己成婚。
这是霍维勒早就注意到的事,也或多或少地从乔穆等人口中了解到一些她的想法。他确实很想和她光明正大地结为伴侣,但并不愿意逼迫她。
他不想她不开心。
成婚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事。
眼看一向话很多的江灼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霍维勒主动开了口:“陛下,我觉得还没到成婚的时候。”
女皇陛下的目光转到了霍维勒身上,眼底略微有些意外。
蓝恩也同样意外。
他还以为霍维勒会抓住这个机会光明正大落实江灼灼伴侣的身份。
转念想到他们的情况还是不太一样的,他与女皇陛下恋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他们的决定,他向女皇陛下索求名正言顺的身份不过是情侣间的情趣。
若是霍维勒当真借着女皇陛下开了口趁机要求成婚,未免有点罔顾江灼灼的意愿。
……现在霍维勒这么一拒绝,倒是让他看这小子顺眼了一些。
江灼灼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霍维勒已经拒绝掉了。
她忍不住看一眼霍维勒,再看一眼霍维勒,又看一眼霍维勒……
霍维勒表情和平时差不多,语气有着一贯的认真——或者说比往常还要更认真几分。
这毕竟是在跟女皇陛下说话,没有人敢有半点不敬。
只不过……这真的是霍维勒的心里话吗?
不是江灼灼太自恋,而是在两个人亲密相处的时候,她时常能感觉到霍维勒没隐藏好的浓烈欲念。
还有在外人面前,霍维勒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她们的恋爱关系。
种种迹象表明,霍维勒比谁都希望所有鸟都知道她们在谈恋爱。
有时候她都觉得就算她突发奇想说一句“不如我们结婚吧”,霍维勒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现在女皇陛下提了成婚,他却直接拒绝了?
江灼灼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心里却莫名有点闷闷的。
正琢磨着霍维勒的想法,女皇陛下已经转头问她:“你也觉得太早了?”
江灼灼点着脑袋说:“对!”
她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哪怕现在她们已经把许多婚后才会做的事都做了。
女皇陛下说:“既然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我也不插手你们的事了。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在皇都多玩几天再回去吧。”
“当然,要是在回领地前你们改变了主意也可以跟你爸爸说。最近皇都出了不少问题,也许需要一场庆典来让民众高兴高兴。”
江灼灼:?
这意思是如果她们答应了,婚事可以由皇宫这边代办?
有那么一瞬间,江灼灼都有点心动了。
毕竟这代表着可以在皇都收一波数目绝对不会少的礼金,而办婚礼的钱却不用沃野行省出,超级划算!
她可是勤俭持家的聪明鸟!
可惜没等她当场改变主意,女皇陛下就忙正事去了。
面对亲爸话里话外那“我还不想你太早成婚”的暗示,江灼灼没好意思把自己想蹭免费婚礼和丰厚礼金的事说出口。
哎,皇都这些贵族鸟的礼金她估计是收不到了!
家宴结束后,江灼灼又和叶谢宁聊了一路,与叶谢宁约好晚上一起去逛夜市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只剩自己和霍维勒两个人,江灼灼飞到霍维勒肩膀上凑近蹭了蹭他脸颊,才说:“你刚才拒绝得好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霍维勒停住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