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灼看到了玛瑙行省的主城, 比起周围城镇的淳朴古拙，这座主城不可谓不繁华。
整座主城建在一片延绵的山脉之上，最高点就是二皇女所居住的城堡。
城堡以下, 到处都是属于贵族的豪宅华府以及盘山而建的商业建筑。
这边的屋顶建材尤为特殊, 在夕阳之下散发着各色的玛瑙光泽，应该是这边的特产。
难怪这个行省以玛瑙命名，看来这边的特产就是五彩缤纷的玛瑙石。
“好漂亮啊！”
江灼灼好奇地左看右看, 很快注意到一座建筑的屋顶像是……绿玛瑙石做的，绿得莹润，绿得夺目, 绿得发光！
这建筑离城堡还挺近的，江灼灼正琢磨着是谁住这种地方呢，就见霍维勒降落到那座绿房子附近。
江灼灼：？
二皇女派来迎接她们的鸟齐齐上前, 朝江灼灼露出标准的笑容：“九殿下，请随我们到使馆稍作休整。”
江灼灼暗暗“嘶”了一声。
住得健康的鸟竟是我自己。
仔细想想也不是多难接受的事，咱老祖宗也喜欢红墙绿瓦，虽说不是这种亮得晃眼的绿也差不离了。
仿佛是注意到江灼灼的目光频频落在绿油油的屋顶上，接待她们的鸟还尽职尽责地给江灼灼介绍了一下：即便是生产这类石材的玛瑙行省，也很少有这么纯粹的绿。
接待鸟趁机推广本行省的特产：“若是殿下喜欢，回去的时候可以捎上一份绿玛瑙纪念品。”
江灼灼连连点头：“好！”
那么大一片绿连在一起虽然有点亮瞎眼, 但是小小的一块应该很漂亮, 拿来刻印章很不错。
入住到新地方，江灼灼首先占领的当然是厨房。有了可以使用的便利厨房, 她可以把一路上少吃的好吃的补回来！
江灼灼兴致盎然：“我们去逛城外的农贸集市吧！”
她虽然不怎么擅长做菜，但她是买菜的一把好手。只有最新鲜的食材，才能做出最好吃的美味！
听命在暗处窥探九公主一行人动向的鸟：？
本以为九公主来者不善，但是看她这一路走来不是馋人家的冬季蔬菜, 就是馋人家的肥兔子，根本什么都没做。
还害得她们这些远远闻着味儿的盯梢鸟越盯越饿！
这会儿都到主城了，九公主也不急着要见二皇女，反而要去逛农贸市场？！
要知道城里的贵族都不会去那种地方晃悠，采买的事情大多都交给底下的仆从。
难道九公主真的只是想过来玩而已？
一时间，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暗自失望。
当内部问题很难通过内部手段来解决的时候，有的人就会寄希望于外来力量的介入。
只是事到临头又会忍不住犹豫：这样做真的有用吗？会不会把领地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一击不成，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每次一想到失败的后果，孤注一掷的勇气就会荡然无存。
再看看吧。
反正……反正现在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
江灼灼并不知道玛瑙行省各方势力的复杂心理。
霍维勒倒是有把周围有人窥探她们行踪的事告诉她，但江灼灼没有放在心上。
就连在沃野行省的时候，都有不少人在暗处盯梢她呢！
要不然上次可恶的飓风怎么可能拍到她和霍维勒以鸟形共舞的画面？江灼灼后来去把存档卡要来看了，拍得还挺好看！
农贸集市位于主城外，也就是山脚的开阔平原上。道路四通八达，四面八方的镇民与商贩都把各种农产品运过来卖，有种城内没有的热闹烟火气。
这还是江灼灼踏足的第一个内陆行省，陆路运输方式看起来比沿海行省更加丰富。
江灼灼还没进集市呢，就被外面的“停车场”吸引住了。
其实就是集中起来的卸货场地以及畜力车的暂存处，运过来的货物得靠人力搬运到对应的摊位上，不能驾着车在里头横冲直撞。
江灼灼凑在旁边观察一只有着长长黄毛的运输犬，这运输犬非常大只，比她的人形还要略高一点。但是它背后拉着的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大白萝卜！
大白萝卜这种东西，属于菜市场随处可见的东西。
狗狗这东西，也属于农家常见家畜。
但是怎么感觉这两种东西组合在一起，看起来那么奇怪呢！
大概是这只狗太大了，而它驮着的那些大白萝卜也太大了。
要不是她有着与生俱来的食材鉴定天赋，哪里认得出来这有冬瓜那么大的玩意是萝卜？！
江灼灼跟人家狗主人商量：“它会咬人吗？我可以摸摸它脑袋吗？”
狗主人瞥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又把什么都说了。
他那眼神的意思明摆着是……让你摸，你够得着吗？
江灼灼：？！
可恶，你是不是瞧不起鸟？！
她轻轻松松……跨坐到霍维勒肩膀上，并且招呼霍维勒扛着自己站起来。
现在她比原来高了一倍！
呵，瞧不起谁！
聪明鸟与笨鸟之间的差距就在于，聪明鸟会使用工具！！！
霍·工具鹰·维勒：。
狗主人：？？？？？
说实话，第一次见到成年雌鸟做出这种事。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事已至此，狗主人只能笑呵呵地说：“它不咬人，你摸吧。”
江灼灼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伸手兴冲冲地蹂躏那只大型运输犬的脑袋。
运输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只有工作过的狗才有的社畜气质，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乖乖地抬起脑袋让江灼灼揉搓。
江灼灼见状颇为怜悯，果然，天底下根本没有人会喜欢工作。
狗也不喜欢！
她掏出一块能够振奋精神的薄荷糖喂给运输犬，当做揉搓狗狗脑壳的费用。
运输犬尝了一口江灼灼喂的薄荷糖后精神一振，一扫刚才的颓丧，自发地用脑袋去蹭江灼灼，展现出了比猫咖猫猫还要敬业的服务态度。
力求给江灼灼最好的撸狗体验。
狗主人：“………”
没想到自家运输犬还有两幅面孔。
江灼灼撸够了自己一眼相中的大狗狗，才问狗主人这大白萝卜怎么卖。
狗主人唉声叹气地说：“这东西都是卖给驿站这边当饲料的，还不能单独喂，吃多了牲畜会拉肚子，只能跟草料掺一起。要不是最近运输业不景气，我都不会接这种便宜单子！”
一听狗主人这么抱怨，江灼灼就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在自家集市里见过这玩意了，原来是过于廉价别人都懒得运输。
最终江灼灼用几颗狗狗吃了都说好的薄荷糖换了十来根大白萝卜。
既然有了萝卜，接下来逛集市的时候就有了目标，江灼灼溜溜达达地买了些适合跟萝卜搭配的食材，不时还停下来跟摊贩唠嗑几句。
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满载而归。
当天傍晚，供各方使团落脚的使馆里就飘出了阵阵……萝卜炖牛腩的香味！
切块的白萝卜跟牛腩一起炖煮到咕噜咕噜冒泡，再放几颗干辣椒进去调味，一揭开锅盖，那香味能飘出老远。
至少同在大厨房忙活的帮厨们都被香得有点受不了。
明明炖肉大家都会做，看她们用的肉也不过是集市上能买来的再普通不过的肉，但是——但是怎么就这么香啊！！！
不同于加入大量香料炖煮时的浓烈肉香，这种香味里面还混杂着一种奇妙的清甜味道。
难道是因为她们放入了那种烂在原野上都没人吃、牲畜吃多了还会闹肚子的低等饲料？
江灼灼是不太爱吃白萝卜的，但是很爱吃萝卜炖牛腩里的……肉！
而且加了萝卜后汤汁鲜甜至极，拿来拌饭的话她连白米饭都能吃一大碗！
目前使馆里没住多少来宾，江灼灼大方地让忙前忙后招待自己的工作人员也一起吃。
于是江灼灼跟霍维勒抢先分享了自己的那份，剩下的就被众鸟一涌而上抢空了。
大冬天的，来一份热气腾腾的萝卜炖牛腩，是多么快乐的享受啊！
江灼灼吃饱喝足，摊在窗台上晒夕阳，整只鸟都舒服得不得了。
霍维勒在旁边拿着本使馆的藏书翻阅着，并不催促江灼灼干点什么。
有江灼灼在，这趟旅途本来就不可能动用暴力。
死亡峡谷的赌局已经有梅因派来的人与这边协商处理过了，江灼灼哪怕纯粹只过来玩耍也不要紧。
……
江灼灼一点都不着急，有的人却急了。
“你说她根本没提出要去城堡跟那位见面？”
坐在上首的男人面色有些凝重。
他正是二皇女的最后一任皇夫，本来他确实比二皇女年轻许多，但是这些年经过权力与岁月的侵蚀，他早已不是最开始的模样。
最开始他确实想通过报复二皇女为爱人复仇，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忘却那所谓的爱人的模样。
他之所以还时不时在二皇女面前表现出憎恨与痛苦，无非是想让二皇女始终保持着对他的愧疚，继续像过去那样用权势和地位来弥补他。
现在这种生活真是太美好了，他不希望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为此，他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通过不同人的嘴告诉二皇女，她已经衰老了，脸上满是丑陋的皱纹，女皇陛下从来都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的平庸与愚笨。
同时还刻意模仿她第一任丈夫的衣着打扮与言行举止，每次见面都展露他依然年轻的脸庞与脸庞——并且还适时地带上几分忧伤。
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意识到是她禁锢了一个本应自由的灵魂。
这个策略明显是非常成功的，二皇女不愿意再离开城堡，不愿意再治理自己的领地。
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拥有的一切。
本来他们都已经商量好对策，尽可能地拒绝江灼灼面见二皇女的要求，但是……江灼灼她根本没提！
江灼灼不提这一茬，他们总不能唐突地派人过去说“你二皇姐不想见你”吧？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有问题吗？
二皇女的伴侣见其他人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说：“再看看，她总不能自己在这边玩上十天半个月吧？”
……
事实证明，江灼灼是真的能自己玩十天半个月。
这种地形复杂的内陆行省藏着不少好吃的食材！
江灼灼看见这个想引种回去，看见那个也想引种回去。她的任务是薅走足够多的种子带回去给莫吉，能不能种活是莫吉需要考虑的事！
几天农贸集市逛下来，江灼灼兴致盎然地写完了一本新手账，一点都不觉得腻。
果然，以前只能中途下船溜达一圈还是太仓促了，想了解一个陌生行省就该深入逛逛各类集市！
霍维勒寸步不离地陪着江灼灼到处收集新鲜食材，全程什么别的事都没有做。
只有使团里那些很不起眼的“随从”们平时分散在城中，兢兢业业地收集着各类情报。
经过这几天的博弈，本应时常与二皇女交流的副官终于争取到了面见二皇女的机会。
二皇女正坐在窗边绘制着外面的天空，无论晚霞多么灿烂美好，在她的画笔之下永远是黑漆漆的。
听到自家副官的声音，她看了眼自己手背皱巴巴的皮肤，有点不愿意转过身去面对副官那年轻的脸庞。
这应该是领地更换的第五位副官了吧？她已经忘记了前面几位副官的模样，也从没正眼看过现在这位新副官。
“殿下，九公主已经来访将近一周了，您要与她见个面吗？”
副官知道自己用领地事宜来征询二皇女的意见根本行不通，所以开门见山地问了出口。
她的语气非常轻柔，仿佛担心声量太高会惊扰到常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二皇女——
“听说九公主也很喜欢绘画，也许殿下可以与九公主交流交流。”
二皇女的目光落到了黑漆漆的画布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副官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却听二皇女嗓音低哑地开了口：“好，你安排吧。”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事做。
上一次听说这个没见过面的妹妹，还是大皇姐那边出了事。到底是同父姐妹，她还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曜石行省那边的情况。
得知长姐因为追求永生而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有些难以理解。
她觉得她们的生命太过漫长了，漫长到她都快忘记自己爱过的人的模样。
这些年来她也尝试过为他绘制肖像，但是落笔时脑袋总是一片空茫。
她甚至气走了她们的孩子。
也许活得太久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人性本来就是趋利避害的，即便不是特别想活着，也舍不得就这么死去。
……
江灼灼得知二皇女愿意见自己时，正喊上据说很喜欢下厨的雪在空地上油炸萝卜丝饼。
白萝卜刨成丝调好味，加上按一定比例磨好的面糊，下到滚烫的油锅里炸上那么一小会，就可以拥有香喷喷的油炸萝卜丝饼了！
这是江灼灼上学时吃到过的一种路边摊小吃，天南海北都有差不多的做法，只是叫法不一样，有的地方叫油墩子，有的地方叫油炸果。
油炸的东西虽然不健康，但是着实美味！
江灼灼觉得所有东西都是刚出锅时最香，所以当传话的女仆找过来时，她正斯哈斯哈地吃着雪炸好给她的第一份萝卜丝糕！
一看有个生面孔过来了，江灼灼力邀对方也尝尝雪的手艺。
对于一个热爱厨艺却没什么朋友的鸦族来说，有什么比获得食客的夸赞更美妙的事情呢！
她要邀请今天每一只路过的鸟来夸夸雪的手艺！
雪：。
我只是一只过来汇报正事却被你逮着过来负责炸萝卜丝饼的苦力鸦。
可惜江灼灼对他热爱下厨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再想纠正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默不作声地把刚炸好的萝卜丝饼递给来传话的女仆。
鸦族本来就美得非常突出，雪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便气质有些冷淡，那也是令人一见难忘的长相。
女仆受宠若惊地接过那份萝卜丝饼，心中暗想，不愧是九公主身边的雄鸟，不仅长得好，还会下厨。
不过看衣着打扮，好像不是九公主那位很有名的伴侣吧？
正想着，霍维勒拿着一杯果汁出来了。他边把果汁递给江灼灼，边问那呆愣在原地的女仆：“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女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把二皇女想见江灼灼的事说了出来。
她们实在是被边缘化太久了，以至于办事时居然这么不专业！
女仆忙与江灼灼商量：“殿下她经常拒绝见我们，更拒绝见外人。副官怕第二天殿下又反悔，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今天就与殿下共进晚餐？”
江灼灼既然亲自来了一趟，当然也是想见见这位二皇姐的。她说道：“没问题，是要现在就跟你进宫吗？”
女仆说：“您愿意当然最好。”
江灼灼往霍维勒手里也塞了个刚炸好的萝卜丝饼，催促他快些尝尝：“吃完了就一起去见二皇姐！”
霍维勒点点头，依言品尝起自己那份新鲜的美味。
传话的女仆想着自己带着这么一份食物回去复命也不好，也跟着尝了个鲜。
外皮是油炸食物特有的香脆，里面却夹杂着鲜嫩可口的萝卜丝，吃完一整个也不会觉得腻味。
江灼灼最先解决完手里的饼，麻溜让雪给自己装上一份。
“我带给二皇姐尝尝！”
女仆：？
女仆：！
真、真的要带给那位殿下吗？
很难想象二皇女像九公主这样捧着油炸食物吃得一脸幸福。
女仆小心提醒：“殿下每顿饭都吃得很少，不一定会吃。”
江灼灼说：“没关系，二皇姐要是不想吃，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把它解决掉！”
她着重咬着“勉为其难”四个字来说，说完还悄悄瞟了眼旁边的霍维勒，光明正大地让雪多装两个。
出发的时候梅因叮嘱过霍维勒，让他盯着她不能大量吃不健康的食物。
尝尝味道可以，吃第二份不行！
太过分了，她可是凤凰欸！
真正的强者，不畏垃圾食品！
江灼灼哼哼唧唧地把用油纸包好的萝卜丝饼塞进背包里，暗暗期待她那不喜欢见外人的二皇姐同样不喜欢吃外面的食物。
这样自己可以多吃三份！
计划通！
怀揣着这样的美好期待，江灼灼跟着传话的女仆前往城堡。
霍维勒自然不可能让江灼灼单独去见二皇女，他一路跟随江灼灼到二皇女会客的地方。
江灼灼很快见到了二皇女。
她的第一感觉是，她这二皇姐太瘦了！
瘦成这样，平时真的有在吃饭吗？
江灼灼本来想当场扒拉出自己带来的萝卜丝饼跟二皇女分享，又觉得对于平时很少吃东西的人来说一上来就吃油炸食品不太适合，转为摸出……一颗咖啡糖！
咖啡糖，是江灼灼不喜欢吃的口味！
她每次出门都随机装一大把糖在背包里，每次都剩下几颗咖啡糖。
这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是确实能让人打起精神来。
江灼灼每次想掏出来偷偷扔一边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想：万一我下次灵感来了要鏖战到深夜，岂不是用得上它！
其实海兰娜她们改良过咖啡糖的口味，改得入口即化，只需要塞一颗进嘴里就能享受余味悠长、香甜软滑的咖啡味巧克力！
只是有更好吃的糖，谁会想吃有点儿苦苦的咖啡糖呢！
于是经过出门这些天的消耗，江灼灼背包里现在就只剩下它了。
她积极地邀二皇姐尝尝自己带来的咖啡糖。
别看它小小的，咖啡因含量可以媲美满满一杯咖啡哦！
整体还是巧克力做的，口感也非常好！
吃上一颗就能提神醒脑，做什么都有精神！
江灼灼还举了个说服力很强的重要例子：“我结婚当天就是靠着它撑下来的哦！”
她可是通宵了一整晚，第二天还能非常精神地带着重重的皇冠走完整个婚礼流程。
可见这个糖超级有用的！
二皇女太久没与人交流，江灼灼说话又叭叭叭直接来上一长串的，她一时都反应不过。
直至江灼灼剥开糖纸把咖啡糖塞到她嘴里，二皇女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有些僵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灼灼。
那是一张很陌生的脸。
刚才江灼灼给她喂糖的时候手还碰到了她的唇。
那是很陌生的温热体温。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样靠近过了。
眼前这个明显还不怎么成熟的小鸟，就是她最小的妹妹吗？
那么活泼，也那么……年轻。
跟她们一点都不像。
咖啡糖在二皇女嘴巴里化开，泛起淡淡的涩。
第222章
也许是因为从小跟在奶奶身边长大, 江灼灼是很擅长也很喜欢和奶奶辈的老人家相处的。
即便从辈分上算二皇女是她的姐姐，但无论是相貌还是精神气，都活脱脱是个奶奶辈了, 她一看到人就觉得挺亲近。
有点像三皇女给她的感觉。
不过三皇女显然更想得开, 可以笑呵呵地带着同样白发苍苍的伴侣一起逛街吃饭，用余下的人生领略每时每刻的美好。
二皇女看起来……不管身体还是心理都不太健康。
有时候人的心理状态也会影响到身体情况。
江灼灼把自己仅剩的咖啡糖投喂给二皇女，犹豫了一瞬后还是把萝卜丝饼掏出来, 积极发问：“你要不要尝一尝？刚做好我就装进来了，还热乎着呢！”
不是她一见到人就想开美食分享会，而是……再不吃就要凉了, 凉了不好吃！
谁能忍心看着一个香喷喷的饼子变难吃！
呜。
二皇女并不知道江灼灼都在背包里装了什么东西，目光落到了江灼灼举到她眼前的萝卜丝饼上。
那明显是经过油炸或者烤制的食物，上面还能看到一根根交错纵横的……萝卜丝？
应该是这东西, 因为江灼灼刚才介绍过这个名字。
即便已经不过问领地事务很多年，二皇女也是听说过萝卜这种东西的，听说这是一种低等饲料，牲畜挺爱吃，但吃多了会生病。
所以这孩子为什么要吃低等饲料？
二皇女发现自己有点难以理解年轻鸟的想法了。
只不过虽然用的食材是低等饲料，但是闻起来确实有点香。
不是多霸道的香气，却莫名能勾起人的食欲。
江灼灼看出二皇女的意动, 麻溜地给她分了一个, 又给霍维勒分了一个，剩下那个当然是她自己的！
东西就是要大家分着吃才香, 绝对不是她又馋了！
她一脸快乐地咬了一口属于自己的那份萝卜丝饼。
二皇女在过去数百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跟人分吃东西——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连江灼灼一口咬下去的轻微喀嚓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让她想起许多年前一个大雨倾盆的清晨，伴侣突然把她拉到雨中, 说在雨里听雨声和隔着窗听雨声是不一样的。
那是一只想把一生奉献给音乐的天真鸟，只可惜后来因为与她成婚卷入了许多麻烦之中，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在那以后的数百年光阴之中，她身边有过与他相像的伴侣，也有过与他一点都不像的伴侣。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那年在敲在她们耳膜上的雨声，这一刻却又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对她的爱意是否消磨殆尽，只剩下厌倦与憎恶？就好像……那个人看她的眼神一样。
江灼灼见二皇女面色惘然，不由开口说：“你要是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哦！”
二皇女闻言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油炸萝卜丝饼。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尝试过这种无论是糖分还是油脂都过分充足的食物了，本以为习惯了营养餐的味蕾会不太适应这样的东西，结果一口吃完后嘴巴居然不由自主地咬了第二口。
等二皇女回过神来，一个萝卜丝饼已经吃完了。
江灼灼见二皇女看起来挺喜欢的，马上表示不是自己只给二皇女分一个，而是油炸的东西不能吃太多！
像她，就被梅因限制着每天只能吃那么一两份。
意识到二皇女可能不知道梅因是谁，江灼灼又给她介绍了一番，说她家梅因超厉害的，她出门到处玩耍都很放心。
还生了三只猫头鹰崽子给她玩！
小小的鸟崽子明明才出生不久，都已经可以给大人表演愤怒的小鸟了！
等有人过来提醒说晚饭准备好了时，江灼灼已经从梅因介绍到非常有炼金术天赋的侄女苏西，热情邀请二皇女找时间过去一起开水上摩托车艇出海。
倒不是江灼灼忘记了玛瑙行省这边面临的问题，而是有些事情由陌生人来劝说和由亲近的人来劝说，效果是不一样的。
她觉得现在她二皇姐这种状态需要先进行心理疏导，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既然到了饭点，江灼灼就跟着二皇女去了餐厅。很快地，她和霍维勒面前都摆上了香喷喷的烤肉，而二皇女面前则是……颜色十分感人的营养餐。
不仅量少，还全素。
难怪这么瘦！
江灼灼觉得这么吃不行，她把座椅挪到二皇女旁边，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还没吃过的烤肉分了两块给二皇女，嘴里说道：“我刚吃了两个萝卜丝饼，吃不下了！浪费粮食可不好，还有好多人吃不饱饭呢。”
二皇女：“……”
过去从来没人做过这种事，以至于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看江灼灼已经埋头吃得老香，二皇女也没有把肉还回去，而是默不作声地把其中一块烤肉送进嘴里。
今天她已经做了很多遍咀嚼这个动作，从最开始的陌生和抗拒到现在的……想要主动多进食？
比起不用怎么使用牙齿的营养餐，这种需要经过咀嚼才能尝到其中滋味的食物总是更容易勾起食欲。
江灼灼是最会顺杆爬的，见二皇女没有拒绝自己分享的烤肉，立刻就知道二皇女还有机会走出现在这种状态了。
她趁机追问：“明天我们一起烤面包怎么样，我感觉明天会出太阳！”
二皇女虽然不知道出太阳和烤面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舍不得拒绝江灼灼的邀请。
她点头说了声“好”。
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就被一只小圆鸟敲窗喊了起来。
二皇女：“………”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妹妹的鸟形很小，但这么小这么圆的凤凰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灼灼积极地跟二皇女分享自己在城外农贸集市打下来的江山：添加这种紫色蔬菜汁，烤出来的是紫面包！添加这种黄色蔬菜汁，烤出来的是黄面包！以此类推，她们今天可以烤出足足七彩的阳光彩虹小面包！
二皇女：？
冬日阳光穿过窗户，落在那不知从哪买回来的五颜六色的蔬菜瓜果上，为它们镀上了迷人的光晕。
对于这只蹦来跳去介绍自己收获的小圆鸟来说，快乐似乎就是那么简单，一呼一吸间都能让她找出一百个热爱世界以及热爱生活的理由。
二皇女不记得自己在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过这个阶段，要不然怎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二皇女不由看了眼正负责搅拌面粉的霍维勒。
这位天才骑士在外人面前话很少，却处处都显露出他对江灼灼的爱意。
只要是江灼灼想做的事，他必然会陪着江灼灼做。
也许一开始也是不习惯的吧？但是在一次次的破例之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二皇女被授予了制作紫色面包的重要任务，很快就没有心情胡思乱想，在小圆鸟的指挥之下手忙脚乱地把面粉变成面包胚。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在贵族口中下厨是非常卑贱的一件事，动手之后她却感觉自己做出来的面包胚仿佛有生命似的。
它正轻轻地亲吻着她的掌心。
当天中午，江灼灼如愿吃上了从昨天就开始念叨的阳光彩虹小面包。
现烤出来的小面包外脆内软，奶香味和麦香味都浓浓的，还带着各种蔬果独特的清甜。她一口气能把七种颜色都尝一遍！
看着江灼灼吃得这么香，二皇女不知不觉也多吃了不少。
接下来几天，江灼灼都积极地跟二皇女分享自己想吃的新食谱。
不少人都惊讶地发现，二皇女最近在人前出现的次数大大增加，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真的长肉了，她那瘦削而苍老的身躯似乎……不那么像干枯的行尸走肉了。
江灼灼正在和二皇女分享一笼热腾腾的豆沙包，忽然听人来报说二皇女的伴侣来了。
这几天对方都没有出现，据说他并不住在城堡里，而是在城中另有居所。
注意到二皇女脸上的轻松惬意明显因为对方的到来消失了，江灼灼愈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只雄鸟身上。
她掰开刚出笼的豆沙包，分了一半给二皇女：“你尝尝看，这个豆沙我亲自调的哦，连妈妈吃了都说甜而不腻、特别好吃！”
二皇女听到这熟悉的自吹自擂，原本有些失温的心脏又开始回暖。
很难想象她们那位不近人情的母亲面对这个妹妹时会是什么态度。
应该也是……很难拒绝吧。
门外那只叫卢森的雄鸟走进来的时候，姐妹俩正分吃着手里的豆沙包。
其实只要把自己拾掇整齐，无论男女老少给人的第一感觉都不会太差。
二皇女最近精气神好了不少，此时又跟江灼灼坐在阳光里，模样看起来依稀有点像她那一辈子都无忧无愁的三皇妹。
卢森脚步微顿。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有人能在短短几天内让二皇女发生这样的变化。
第223章
江灼灼也好奇地打量起这位没怎么露过脸的姐夫。
根据这几天的了解, 她二皇姐和这个姐夫根本不住在一起，在过去小半个月里也没有拿出东道主的姿态招待她这个客人。
怎么看这都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江灼灼的目光落到卢森身上。
卢森确实有一张很好的皮相，只是总感觉他的衣着打扮跟他的气质不太协调。光看外形的话, 他应该是个向往自由和一切美好事物的艺术家。
可是他的眼睛泄露了他的本质。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里有着掩藏不住的贪婪与野心。
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画皮容易画骨难”。
当一个人已经拥有了旁人艳羡的一切, 却还是穿着既不符合自己身份也不符合当前潮流的衣服，是什么原因？
想到从霍维勒以及鸦族那边听来的种种传言，江灼灼觉得这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品味不好、不知道怎么穿衣打扮才适合自己。
更大的可能性是, 这人在故意扮演着另一个角色。
外人都说是二皇女拆散了一对爱侣，强行让卢森成为了她的最后一任伴侣。
现在看来就算人人都那么说，传言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当初不也人人都说霍维勒与她八姐姐有点什么, 可事实上是他们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跟对方说过！
如果真的是二皇姐单方面强求来的这段婚姻，为什么这个卢森要在二皇姐面前打扮成这样？
难道这也是二皇姐要求的吗？
江灼灼把最后一口豆沙包塞进自己嘴巴里, 有点气鼓鼓。
自从了解完死亡峡谷的始末，她就不太喜欢这个卢森。
那群贵族敢那么肆意妄为，很大程度上是卢森纵容出来的。
他因为自己手中的权力来得不怎么名正言顺，所以会想方设法拉拢那些旧贵族，同时培植忠于自己的忠心追随者。
这两批人恰好都是最不把平民当回事的家伙，要是恰好落到他们手上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雪最近还造访了余留在这边的鸦族据点，把鸦族过去在玛瑙行省收集到的一些贵族丑闻扒拉出来。
种种记录表明, 拿平民的性命当赌注这种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 大部分贵族拉出来都称得上是劣迹斑斑。
那些从平民一步步爬起来的“新贵”也没好到哪里去。
像卢森获得领主伴侣的身份后不就不断地向旧贵族献上“投名状”，想方设法融入旧贵族的圈子。
……难怪帝国发展到一定程度, 总是要陷入到动荡之中。
有些事确实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改革就能改掉的。
且不说上位者有没有这样的决心，就算有也得考虑做不做得到。
霍维勒给有点气闷的江灼灼递了一杯热茶。
江灼灼一顿，对霍维勒说：“姐姐也要！”
霍维勒依言给二皇女也倒了一杯茶。
二皇女端起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从喉咙滑落, 暖化了她微微发冷的身体。
她第一次在卢森出现的时候没有定定地看着他，更没有像过去那样透过他看向记忆中那个人。
卢森在二皇女面前从来不露出笑容，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就更难看了。他手中带着一叠材料，语气带着几分冷意：“请殿下在这份要交往皇都的总结报告上盖上印信吧。”
即便有外人在场，他也吝于跟二皇女伪装成恩爱夫妻。
若是不知道他在领地内的所作所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只坚韧不屈的平民鸟——
即使凭借二皇女获得了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依然对二皇女不假辞色，一点都不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
谁看了不得赞美几句他的高尚品质？
但是江灼灼看了只觉得——
呸呸呸！
她二皇姐是什么眼光？
作为要什么有什么的皇女兼领主，就算要找替身难道不该找个态度好点的吗？
何况找替身这种事，江灼灼觉得不仅是对替身的不尊重，更是对正主的不尊重。
若是你依然爱着他，却把对他的爱意给了替身，他知道后得多难受！
若是你觉得亏欠于他，于是决定……加倍补偿替身，那就更过分了。
江灼灼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就算死了都能被气活！
苦全部由我来吃，好处全部让替身占了是吧！
看二皇姐对待卢森的态度以及她一直折磨自己的种种表现，江灼灼知道她们之间肯定是后者。
二皇姐糊涂啊！
江灼灼抢先从女仆手里接过卢森带来的文件，笑眯眯地说：“我还没看过其他行省的年度总结报告，姐姐能让我看看吗？我想参考一下！”
二皇女顿了顿，点头说：“你看吧。”
她已经治理领地太多年，比谁都清楚年度报告每年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没什么不能给江灼灼看的。
反正她早就连百鸟祀都不回皇都参加，领地只要和过去千百年那样无功无过地运转下去就好。
卢森虽是平民出身，年轻时却有着大志向，曾经立誓要辅佐爱人成为伟大的执政官。
他学习能力很强，只花了几年就已经胜任领地治理者的角色，只是按照帝国的律法，领主副官的职位只能从女仆中选拔，所以无法名正言顺地替他的爱人实现最初的理想。
二皇女知道他爱人虽不是她派人杀死的，却也是因她而死，婚后才不顾众人反对将领地大半的治理权分给了他。
最开始二皇女还会过问几句领地事务，后来看卢森将领地治理得有声有色，也就渐渐撒手不管了。
她早已厌倦日复一日地管理着这片领地，更想一个人待着。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因为一旦去想去做，就会想到自己的一生是多么地平庸。唯一想回味的美好回忆，也渐渐变成了不愿触碰的禁区，因为害怕在里面发现自己不值得被爱的种种证据。
江灼灼仿佛看不出二皇女的抗拒，兴致勃勃地翻看起自己在家时完全不愿意翻看的报告书，不时就着上面熟悉的地名和二皇女说起自己沿途的见闻。
卢森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是他在二皇女面前一向摆出对权势富贵不屑一顾的态度，这会儿不好开口阻止江灼灼和二皇女聊领地事务。
每次听江灼灼提到跟死亡峡谷有关的地名时，他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以为江灼灼下一句就要提起贵族们的赌局。
偏偏江灼灼压根没有提。
这让他整颗心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
一直到拿回被二皇女盖过章的报告书，卢森才发现自己有些维持不住平时那冷漠的表象。
他忍不住看了眼二皇女，却发现二皇女竟也在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的迷雾似乎散去了大半。
他心中警铃大作，冷着脸说：“那我先告退了。”
二皇女仿佛习惯了他的态度，什么都没有说，任由他带着报告书退下。
只是目光仍忍不住追逐着那个背影，直至他彻底消失在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冷不丁跟卢森对视的瞬间，她居然感觉……卢森一点都不像他了。
或者说那双眼睛从一开始就不像，只是她已经逐渐遗忘了关于他的一切，才会错误地将卢森和他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二皇女看向身边的江灼灼。
江灼灼没有跟二皇女聊卢森的事，而是力邀二皇女陪自己出去玩。
“如果你怕被人认出来，我这里有一样宝贝哟！”
江灼灼神神秘秘地在自己背包里扒拉起来。
没一会儿，她兴冲冲地就掏出瓶染发花液。
她出门时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比如想要微服出行的时候可以把头发染成别的颜色！
江灼灼还给二皇女介绍起自己的宝贝来，说是自己和梅因一起用过，两个人同时染出了粉发！
据说这代表着她们关系能好一辈子！
江灼灼热情撺掇：“我们也来试试吧。”
二皇女：“……”
她看了眼江灼灼那个不怎么大的背包，不知怎地想起她从里面掏出过糖果、镜子、本子和笔以及各种外带的食物。
里面到底装着多少东西？！
如果江灼灼知道她的疑问，就会骄傲地告诉她，女孩子的背包就是这么应有尽有！
江灼灼压根没给二皇女拒绝的机会，很快就把……二皇女的头发染成了绿的！
当然，这种发色是随机的，她自己一不小心染出了一头蓝毛，依然是亮眼的荧光蓝。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小镜子一看，只觉自己跟荧光色太有缘了，每次染出来的发色都这么亮瞎眼！
江灼灼还有点小失望：“我们的颜色不一样。”
二皇女看向江灼灼，眼睛也被那荧光蓝晃了一下，接着就看见了江灼灼眼睛里映着的自己。
那双澄亮的眼睛里多了一抹幽深的绿。
二皇女怔了一下。
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卢森不像那个人了。
她也忽然想起了那个人有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是像这样的。
是这样为一点小事高兴、为一点小事难过。
是这样兴致盎然地大半夜跑来敲她的窗，拉着她去看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花。
这才像他。
第224章
江灼灼没想太多, 很快变成只小蓝鸟搭乘……工具姐姐出去玩耍。
暂时被撇下的霍维勒没说什么，全程隐没在暗处保护江灼灼。
小蓝鸟按照自己记录在小本本上的目的地，招呼二皇女带她前往萝卜产地体验拔萝卜的快乐。
顺便采购最好的萝卜种子带回去种！
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她的小本本上排在第一位！
务必要第一时间办妥！
拜托啦姐姐！
二皇女：。
所以你最喜欢的玛瑙行省特产是白萝卜是吗？
为了不让这件令玛瑙行省颜面扫地的事传到外面去, 二皇女开始回忆自己领地里有什么值得推荐给江灼灼的好东西。
她毕竟治理领地那么多年, 过去只是不想多过问而已，这会儿有了需求，她很快就从记忆里搜索出需要的内容。
然后不动声色地介绍给江灼灼。
虽说冬天到处都是荒原与雪地, 但当地人还是会储存一些当地特产来过冬的，江灼灼想要的种子也可以从各家匀一点出来。
她还知道几处冬日集市，虽然不在主城, 但也颇为热闹，可以算着日期带江灼灼过去逛逛。
这么一规划，二皇女发现自己竟要接连出门小半个月。
二皇女本以为自己会很抗拒, 结果在心里想着想着，许多早已沉寂的记忆却渐渐复苏。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连听着集市喧嚷的叫卖声都会觉得那里蕴藏着天籁般的美妙音乐吧？
二皇女每次邀请江灼灼去别处玩耍的话到了嘴边，又会被她自己咽了回去，默不作声地跟着江灼灼去寻找可以体验拔萝卜的农庄。
异世萝卜生命力顽强，就算地面的萝卜缨子已经枯黄，埋在地里的萝卜依然新鲜水灵。
要不是它这么能长, 也很难成为草料紧缺时期的备用饲料。
江灼灼顶着一头荧光蓝头发, 兴致勃勃地跟当地老农讨论萝卜的种植方法，末了还喊上二皇女一起体验拔萝卜的乐趣。
二皇女：。
虽然并没有感觉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乐趣, 但是成功把那么大一根白生生的萝卜从土里拔出来的时候，心里头确实有那么一点奇妙的成就感。
二皇女一不小心就拔出了一座萝卜堆成的山。
旁边带她们过来找萝卜的老农有点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贵族还有这种癖好吗？
反正这些大人物给了钱，就算拔完一整片萝卜田大家也没损失，老农也就站在旁边的树梢上看着她们忙活了。
不得不说, 那只荧光蓝小鸟还是很显眼的，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转到东再转到西。
二皇女感觉自己也是被那只小蓝鸟蛊惑了，才会干了这么久的体力活。虽说她是凤凰，即便已经步入衰老期，这点儿小事也累不倒她，但是……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难道就为了这只小蓝鸟一直那叨叨：“我感觉这棵萝卜会很大！”“这棵肯定是最大的！”“我们还能找到更大的！”
在结束这场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拔萝卜活动后，二皇女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躯干与四肢，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一阵异响。
她知道，她这是太久没活动了。
今天不知不觉在冬日阳光下忙碌了那么久，她不知怎地有种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
也许，她远还没有到一个人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
至少她这具身躯还贪恋着温暖的日光、美味的食物以及美好的感情。
她之所以给卢森一个合法执政的身份，不也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对爱人的深情与执着吗？
她想，自己已经无法替那个人实现梦想了，若是能借着伴侣的身份让卢森一展抱负也不错。
二皇女擦去了自己额角的汗珠。
出汗对她而言就跟淋雨一样，已经是好几百年前才有过的事。自从女皇陛下继位后，需要她亲自去做的事就越来越少了。
她是一个很平庸的人，从出生起就不讨母亲喜欢。后来父亲让她去哄母亲跟他生下妹妹，她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价值，父亲和母亲眼里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她的另外两个同胞姐妹也跟她不亲近，因为她们是母亲早年生的孩子，那时候帝国正处于混乱与动荡之中，即便是骨肉至亲也可能反目成仇。
……江灼灼是第一个这样毫无隔阂跟她相处的妹妹。
二皇女望着正在那里跟老农采购萝卜种子的江灼灼，等她如愿买到了自己想要的种子才终于把酝酿了许久的话说了出口：“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地方，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江灼灼一听，这是领主要亲自给她当导游。
她兴冲冲地说：“好哦！我们出发吧！”她还让人先把她们亲自拔的萝卜（她负责挑，二皇女负责拔）送回去，和二皇女畅想起今天的晚饭，“等傍晚我们一起吃萝卜炖肉，上一次吃还是好多天前了！”
走出那种什么都不想理会的状态后，二皇女对自己的领地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只不过当她载着背上那只小蓝鸟抵达第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曾经热闹的城镇集市，现在看起来好荒凉。
二皇女察觉有点不对，跟当地人一了解，才知道这边许多地被贵族圈起来当玩乐场所，本地鸟不得不迁徙去别的城镇。
还有一些非要留下来的，大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成为了贵族的家仆，拿着非常低廉的报酬替贵族干活。
连养家糊口都变得极为艰难，哪有心情去逛什么集市、举办什么庆典？
二皇女脸色有点难看。
活了那么多年的鸟，哪有不明白其中问题的。
她不信邪，载着江灼灼前往另外几个预定的目的地。
江灼灼全程都没有插嘴，任由二皇女带着自己到处飞。
这一天，许多鸟都看到只绿凤凰从空中掠过。
不少鸟驻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们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凤凰了。
她们的领主是什么样的凤凰来着？
所有鸟回忆了许久，依然想不起来领主的鸟形。
很多见过领主鸟形的平民鸟早已老去，甚至已经长眠于地下，现在的鸟不知道也很正常。
原来，她们的领主是绿色的吗？
听说玛瑙行省以前也有过一段很不错的日子，领主宽厚仁慈，从不胡乱增加税收、征调兵卒，周围行省的鸟都羡慕不已。
只可惜她们出生得太晚，没有享受过那样的好生活。
现在她们每个季度都提心吊胆，生怕上头的贵族又有什么新鲜想法，堂而皇之地征调她们去当免费劳动力。
要是不肯好好干活，每天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而就算你肯好好干活，也未必就逃得过贵族的毒手。
日子越来越艰难，也不是没人想过迁徙去其他行省。
可是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迁徙到其他行省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各有各的艰难困苦，平民到哪儿都别想活得轻松。
既然如此，还是就这样吧。
就这样有一天过一天，别想什么过去，也别想什么未来，大多数时候能吃饱，偶尔还能休息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好呢？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众鸟见到凤凰那一瞬的鼓噪很快就平息下来，继续投入到当天的工作之中。
早点把活干完，还能回去喂喂自己家的牲畜，给孩子挤点奶喝。
想那么多干嘛？
相比于平民鸟们的麻木，二皇女在带着江灼灼飞了好几个地方后终于乏力地降落到一处雪原上。
深绿色的凤凰一动不动地落在雪地上，看起来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只有落在旁边的限定版荧光蓝小圆鸟才知道二皇女此刻的情绪有多低落。
小圆鸟怂怂地在旁边走来走去，都不好意思在自己最喜欢的雪地上打滚了。
完了，这对她二皇姐来说刺激是不是有点大。
任谁知道自己自闭几十上百年，出门一看发现领地除了主城全都被嚯嚯得七零八落，应该都会受不了吧？
换成江灼灼的话，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某次玩游戏出门捡个物资，回家一看，家被偷咯！
那种心痛的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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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这还不是游戏，领地底下可都是一只只活生生的鸟。
本来她这二皇姐就情绪低迷……
二皇女察觉忧愁的小圆鸟绕着自己走了一圈，在自己眼前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只只小小的爪印，一下子都忘了难过。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情况？”
二皇女的思绪慢慢恢复清明。
正纠结地在雪地上按爪印的小蓝鸟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差点把自己栽进雪里了。
她麻溜把陷得太深的爪子从雪里拔-出来，抖了抖自己荧光蓝羽毛上沾着的雪，才说：“我不完全知道哦，姐姐你刚才带我去的地方，我有好几个都没去过！”
这话的意思是，二皇女刚才发现的一些问题，她此前都没有发现！
她只是一只过来玩耍的游客鸟，怎么可能待个几天就把积累了几十上百年的重大问题了解得一清二楚呢？
二皇女：“……”
看来，情况比她亲眼所见的要更加糟糕。
二皇女苦笑着说：“我以为，他会好好治理领地……”
当初她第一眼看到卢森，就发现他跟那个人长得很像。
长相很像，性格……性格虽然不像，但同样是理想主义者，同样能为了自己的爱情与理想奋不顾身。
第225章
一开始, 二皇女并没有完全放手，她也曾看着卢森日以继夜地努力，看着卢森凭借着对爱人的爱意走出阴霾去实现他们的理想——成为伟大的执政官, 让领地上的人们都过上更好的日子。
直至感觉自己可以休息了, 她才终于放任自己将一切杂事摒除在外，独自度过每一个寂静的长夜。
没想到在成为领地的半个主导者后，卢森会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也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给卢森。
明明只要她离开主城飞上一圈就会发现的事, 为什么卢森会堂而皇之地这么做、为什么其他人会跟着卢森一起欺瞒她？
无非是她自己不愿去听、不愿去看，才导致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二皇女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对话——
她跟那个人偷偷地吐露自己的心里话：“我不适合当皇女，更不适合当领主。”
那个人没有说什么虚假的谎言来宽慰她, 而是直接牵起她的手说：“那我们走吧！”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身份地位，兴奋地描绘着自己对未来的种种构想。
明明讲得好好的，在最初的勇气冷却之后她却开始说：“可是……”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久到她记不清这个“可是”后面接的是什么，无非是各种各样的为自己迈不出那一步辩解的理由。
她太无能也太懦弱了，做事总是犹豫不决。直至自己垂垂老矣，才发现自己遵循既定的安排活了一辈子，最想念的却是最初的那句“那我们走吧”。
如果她能像罗温亲王那样，从一开始就放下自己并不是那么想要的领地、去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遗憾？
“是我的错。”
二皇女说。
“都是我的错。”
小圆鸟看着勉强站了起来的绿凤凰, 忙飞起来伸出自己爱的小翅膀轻拍它的脖颈以表安慰, 嘴里还咕哝：“不哭，不哭, 错了就改！”
二皇女：“……”
这话说得也很像他。
根本不会安慰说“不是你的错”。
二皇女说：“好。”
既然二皇女都发现自己领地出问题了，江灼灼立刻理直气壮地告起状来。
主要跟二皇女说起六月的故事，那么优秀的小鸟本来可以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结果就那么夭折在死亡峡谷里了。她来这么一趟, 就是为了这件事！
说不定玛瑙行省还藏着千千万万个六月。
二皇女听江灼灼提及死亡峡谷中发生的事，呼吸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若说领地里的萧条只是让她惊觉卢森已经被权力腐蚀得面目全非，那么江灼灼这宛如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的描述则让她生出了久违的愤怒。
——怒气几乎瞬间盈满她的胸腔，令她那许久没有起伏的心跳都猛烈了不少。
二皇女转头看着眼前的小蓝鸟，认真保证：“我会给她们一个交待的。”
江灼灼说：“我相信姐姐！”
二皇女微笑着问：“如果你相信我，怎么一开始不直接跟我说？”
江灼灼：。
这是什么灵魂拷问。
当只积极进取的好鸟太难了！
江灼灼开始给二皇女分享智子疑邻的故事——
富豪家的墙塌了，儿子和邻居先后和他说：“你这墙该修修了，要不然家里的东西会被偷！”
富豪想着第二天再修也不迟，结果当天晚上富豪家就被偷了！
痛失一大笔金银财宝的富豪觉得提醒自己尽快修墙的儿子很有先见之明，怀疑隔壁邻居就是那个偷东西的贼！
看看吧，咱老祖宗早就把人性看得透透的！
要是咱俩还不熟，我直接就跟你告状，那就叫以疏间亲，纯属笨鸟行为！
二皇女好奇地听完了江灼灼分享的寓言，才载着她飞回城堡。
早年二皇女听从副官的劝说另外找过新伴侣，只是相处得都比较冷淡。
卢森倒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她知道卢森心中只有死去的爱人，与他成婚不过是想让他有个名正言顺的执政身份。
卢森在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宁死不屈以及“我永远只爱她一个”的表情。她最多也只是透过卢森寻找那个人的影子，从未与卢森像正常伴侣那样亲近。
后来步入衰老期后，她更是谁都不怎么见。
偶尔接见卢森，也只是在他带来的各类公文上盖个章而已。
真要论感情，她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在意识到卢森与那个人毫不相像后，二皇女更是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一回到城堡就以凤音传召副官与骑士长过来觐见。
紧接着就是针对主城各家贵族的抓捕行动。
哪怕已经步入衰老期，凤凰天生的威慑还是很惊人的，她想要把人抓起来处置没人能反抗。
江灼灼睁圆了眼睛，没想到二皇女支棱起来后这么雷厉风行。
既然如此……
江灼灼偷偷摸摸地把雪那边收集起来的贵族罪证塞给二皇女。
老厚老厚的一叠！
姐姐杀人我递刀！
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不用谢，这是鸟应该做的！
小蓝鸟得意地蹦回霍维勒肩膀上，跟被自己冷落了大半天的工具鹰嘀咕：我们这次超出预期地完成了走这一趟的目的对不对！
霍维勒说：“对，只要是殿下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他的语气非常认真，任谁听了都觉得他由衷这么想。
江灼灼：！
真诚夸夸，最为致命。
一个出了名公平正直的人这样一本正经地赞美你，谁能忍得住不骄傲？
江灼灼都不好意思继续自夸了，一脸谦虚地说：“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么厉害。我还想世界和平呢，这不还是到处都出问题！”
霍维勒看向不远处正与卢森等人对峙的二皇女，缓声说：“也许殿下以后能做到。”
每一个江灼灼接触过的人，几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或许将来真的有一天，这片大陆上不再有战乱与纷争？
江灼灼都没霍维勒这么乐观：“你想多了，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只要有人，哪有不产生纷争的？即便是最伟大的执政者，恐怕也只能做到保障大多数人的基本权利，而做不到抹去所有纷争。
霍维勒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他才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殿下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霍维勒的目光落在二皇女与卢森所在的方向，问得非常直接明了。
江灼灼：？
聊天就聊天，怎么突然聊到这种问题！
江灼灼从不为难自己，永远只为难别人，当场倒打一耙：“我们才刚结婚，你就想离开我？！”
霍维勒：“………”
“殿下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会努力活得更久一点，争取能陪她多久就陪她多久。
但看到二皇女做的事还是忍不住会多想。
江灼灼气鼓鼓：“我才不知道。”
她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呢，霍维勒就说什么“不在了”，谁要想这么遥远的问题。
小蓝鸟跳到霍维勒脑袋上，生气地用爪子揪他头发。
“你要是不在了，我才不找像你的人，我要找十个八个不重样的，任何有你影子的家伙我都不要！到时候我用不着几天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一次都不会想起你！”
霍维勒：“………”
果然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无论是什么答案，他都不会开心。
这时二皇女与卢森的对话转开了江灼灼的注意力，她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卢森见到差不多同一时间被押送过来的那批贵族，知道一切都已经暴露，神色满是颓靡与不甘。
他用愤恨的眼神看向二皇女，恨她的翻脸无情，恨她的高高在上。
若是在此之前，二皇女看到他用那张脸露出那样的表情，肯定会把自己关更久。
但是现在她可以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人了。
当初卢森是个瘦削的小镇青年，现在却已经有了几分贵族才有的富态，那张脸即使再怎么想办法维持当年的模样，也逐渐与那个人剥离开了。
只是她自己没有仔细看过他而已。
又或者她实在太希望有一个像他的人可以时常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所以只要一眼看过去有那么一点相似，她都甘之如饴。
二皇女说：“我记得你最开始说，想让平民也拥有更多的机会，想让你的家乡繁荣起来。但是我今天去了你的家乡，却发现那边成了你们的猎场……”
事已至此，卢森知道自己什么都辩驳不了了。
卢森仰头大笑了几声，才说：“那些话，只有你会信。”
其实以前天真愚蠢的小镇青年也会信，他也曾怀揣着梦想离开家乡，想要靠自己闯出点名堂来。到时候他与爱人一起回到家乡，肯定会引得所有乡里羡慕不已。
但是现在只有一辈子都生活在温室里的天潢贵胄会信了。
他是真的恨二皇女，最开始恨她看上自己，以至于她身边的人害死了他的心上人；后来则是恨她给自己带来了那么美妙的权力，他享受过了权势地位带来的好处，再也舍不得放手。
他最开始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轻易地拥有这一切。
可随着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就开始患得患失了。他知道二皇女不是真的爱他欲狂，他知道二皇女只是随手分给他这些权力——既然是随手给他的，当然也可以随手收回。
人一旦有了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东西，那么距离他坠落深渊也不远了。
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出卖了自己的良知，出卖了自己的初心，出卖了自己的一切——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保住这一切。
他恨二皇女。
第226章
卢森这样的人很多, 解决起来非常容易，只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力，他也就无法生存下去。
但是解决掉一个卢森, 可能还会有无数个卢森。
归根结底, 一个领地的掌权者不能太年轻，也不能太衰老。
年轻的领主掌控不住领地，年迈的掌权者……有无数的实例证明, 即便是英明了一辈子的掌权者，到了暮年也可能犯下无数错误。
在那种时候，领主年轻时累积出来的绝对威严与绝对权力, 都将化为无数刺向领地子民的尖刀利剑。
这比领主在年轻时犯糊涂的代价大多了。
只是这件事江灼灼不适合再插手下去，因为步入衰老期的不仅是二皇女，还有远在皇都的女皇陛下。
即使现在有蓝恩伯爵在皇都坐镇, 也难保不会有别人在女皇陛下面前挑拨离间——
你认为衰老的领主不适合再掌管领地，是不是也认为衰老的帝王不适合再掌控帝国？
这个问题是非常敏感的。
霍维勒与江灼灼分析了其中利弊，建议江灼灼见好就收，这几天就离开玛瑙行省。
江灼灼出来这么久，也怪想念梅因她们的，立刻点着头说：“桑朵她们一定也特别想我，她们可是我亲手带大的！”
桑朵就是梅因的小女儿, 她脑子最好使, 性格最活泼，最爱黏着江灼灼玩耍。
相比之下, 两个哥哥就听话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妹妹跑，妹妹说做啥他们就做啥。
江灼灼亲眼看着桑朵三兄妹从丑小鸟长成毛茸茸，对她们可稀罕了！
霍维勒：“……”
真要这么说也没错。
给予孩子充足的陪伴, 应该也算得上是带大孩子的重要环节吧。
内部整顿这种事，外人确实不适合掺和。
既然剩下的事情她们插不了手，江灼灼也就跟二皇女辞行。
当然，当晚的萝卜炖肉她还是没错过。正好傍晚飘起了雪，江灼灼就着飘飞的雪花吃着热腾腾的炖肉，感觉浑身上下都舒服极了。
二皇女也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热意。
她知道领地变成现在这样，自己实在难辞其咎。
重建秩序比破坏起来要难得多，现在领地内难免有人会铤而走险地拼个鱼死网破，二皇女也没有多留江灼灼。
“等我这边忙完了，也许会去找你玩。”二皇女说，“只是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行。”
江灼灼说：“那我们说好了哦！”不管怎么样，她这位二皇姐能振作起来重整领地总是好事，说不准接下来她们的友好行省又多了一个！
得知江灼灼要走，最不舍得她的其实还是城外集市的摊贩和每天逛集市采买的鸟民群众，因为江灼灼每天除了过来挑挑拣拣，还给她们讲起了《东方快车谋杀案》或者《沃野童话集》。
前者是给沃野行省即将落实下去的铁路交通网络做宣传，后者则是给沃野行省的童话文化做宣传。
具体讲哪个故事，全看江灼灼自己当天的兴致。
这段时间待下来，集市这边的客流量大大增加，摊贩们每天少做一两个小时的生意，赚的钱却比平时多得多！
这让她们怎么能不高兴？大家见到江灼灼过来都眉开眼笑的，有什么好东西全给江灼灼留着，不时还要上演一下“这个送给殿下”“不行不行一定要给钱”之类的热闹戏码。
得知江灼灼要回去，所有鸟都不舍得很。
现在大家都知道，江灼灼是帝国的九公主，是她们领主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位美丽善良的九公主，还拥有两种鸟形！
一种是时不时会变色的小圆鸟，一种是……迷你凤凰！
就是因为她的到来，她们的领主飞出了城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成了绿凤凰），还处置了一批引得底下各个城镇怨声载道的贵族。
听说一夜之间行省边境那些“悬尸网”都被摘了下来，大家就算飞出领地也不会再被射杀。那些被贵族圈起来当做玩乐场地的土地，也被拆去了围墙……
对于带来这一切的九公主，贵族们闻而色变，平民鸟却都是高兴居多。集市中那些与江灼灼交谈过的鸟民群众，听到这些消息后更是与有荣焉。
比如那只带着运输犬出来跑活的运货鸟，那更是站在运输犬脑袋上给围观鸟众大说特说：“我们镇上这萝卜啊，九殿下吃了都说好！你们觉得它廉价，觉得它是低等饲料，只是因为你们不会吃而已！”
他这么说完了，还飞到旁边架着的大锅旁张开双翅——
“都来看看吧，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很快地，他化为人形，抬手揭开了咕噜咕噜冒泡的炖锅。
一时间，诱人的香味飘散开来，几乎让整个集市的鸟都能闻到。
香，太香了！
这真的是大家印象中的低等饲料做的吗？！
了不起的九公主！
江灼灼虽然离开了，她的传说却依然在玛瑙行省流传。
不少人在给别人复述《沃野童话集》以及《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提及给大家带来这些故事的九公主。
二皇女得知后并未阻止这些故事的传播，还饶有兴致地让人收集这些方面的传言讲给她听。
算是由领主本人认可了这些传说的传播。
……
江灼灼踏上归途的时候，二皇女派了一整个运输队帮她运东西，大部分是二皇女给她的礼物（说是抄贵族家收缴的），小部分是江灼灼自己淘来的宝贝。
二皇女说了，派出这些人负责运输除了算姐姐给妹妹送点礼物外，也算是让她们过去沃野行省学习一下先进经验。
想学到东西，付点学费是应该的。
这个江灼灼熟悉，隔壁红叶行省和曜石行省都有派人到沃野行省交流学习过。
她果然是外交小能鸟，这不，出来一趟又多了个友好行省！
小圆鸟高高兴兴地搭乘工具鹰回家去。
数日后，工具鹰飞到了沃野行省那占地越来越广阔的种植基地上空。
江灼灼想到自己淘来许多新鲜的作物种子，马上让霍维勒降落下去。
来都来了，她要亲自把新买到的种子托付给莫吉！
霍维勒想到那只看起来很老实的鸥鸟，并没有拒绝江灼灼的提议。
他依言降落到种植基地大门外，里头很快有人注意到江灼灼的归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就传到莫吉的耳里。
他腿上还沾着不少泥土，却还是第一时间出来迎接江灼灼。
江灼灼打开背包开始给莫吉塞种子，还兴致勃勃地把自己专门记录植物的手账本暂借给他。
这可都是她收集来的珍贵资料，全部由当地经验丰富的老农提供！
莫吉经过这两三年的锻炼，整只鸟都成熟了不少。他十分珍惜地接过江灼灼从玛瑙行省带回来的种子与记录本，露出温柔的笑容：“谢谢殿下。”
江灼灼：？
她给莫吉增加工作量，莫吉还谢谢她。
倒反天罡！
江灼灼说：“是我想吃我们自己种的！”
莫吉“嗯”地应了一声，迟疑片刻后才开口：“殿下，等忙完这批作物的试种，我想出去走走。”
种植基地这边已经选拔出一批很厉害的人才，更有经验丰富的植物学家坐镇。莫吉越是深入了解种植的奥秘，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无知与渺小。
他已经讨教过专业领域的前辈，拟定了一条很不错的游历路线。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了解关于植物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成为更有用的鸟。以前这纯粹是他的理想，现在则是为了……能更长久地为他们殿下效力。
随着他们殿下走到越来越高的位置上去，人才会从四面八方朝沃野行省汇聚而来。目前他依然能当着种植基地的总负责人，不过是因为殿下念旧而已。
他希望……自己的学问与能力真正配得上这个位置，而不是让别人私底下议论江灼灼公私不分、任人唯亲。
莫吉并没有把这些考虑说出口，只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江灼灼，希望能得到江灼灼的许可。
江灼灼还记得莫吉以前的梦想就是走遍三大陆、编纂一本可以传给孩子们看的《植物图鉴》，闻言高兴地说：“你想去当然没问题，只要交接好工作就可以了！”
说完后江灼灼往自己背包里扒拉了一会，拿出一份魏尔德给她的信物。
“这是林格曼家给的凭信，你出门在外带着它可以去寻求林格曼家产业的帮助。你是代表我们沃野行省出去考察的，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莫吉顿了顿，收下了江灼灼递来的信物。
他本来是只话不多的鸟，这会儿却不想就这么结束话题，再三犹豫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可以给我们做一个徽章吗？就是代表沃野行省的徽章，我们出去后戴在胸前，大家就知道我们属于是殿下领地的鸟。”
江灼灼：！！！
还有这种要求！
对哦，她以前建议赏金猎人协会搞个徽章的时候，莫吉也是跟着一起去的。
这个建议她喜欢！
莫吉不说，她都没想起这一茬。
代表领地的徽章可不能随便，既要能展现沃野特色，又要能体现沃野精神，还得有一定的防伪技术和审美意趣。
务必要让代表领地外出活动的鸟都感觉自己戴上后是全场最亮的崽，同时严防不法分子伪造徽章在外为非作歹。
现在她们沃野行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人问津的破落行省，得维护好自己的形象，绝对不能让别人钻空子！
江灼灼兴高采烈地说：“那我们尽快弄一个，争取在你们动身前给做出来，这样你们就可以带着出发了！”
第227章
江灼灼在莫吉这里获得一个绝妙建议, 高兴地挥别莫吉去跟等在外面的霍维勒会合。
等重新搭乘工具鹰往回飞，江灼灼还积极地和霍维勒说起领地徽章的事。
想不到莫吉还这么有集体荣誉感！
不愧是本地长大的鸟！
霍维勒：。
霍维勒转头看了眼越来越小的种植基地，没发表什么意见。
记得在去自由城的时候, 这只雄鸟就曾经想给江灼灼送甜梦花。他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总觉得这只雄鸟不是有所谓的集体荣誉感，而是想昭告全世界他隶属于沃野行省，同时也隶属于……九公主。
霍维勒说：“既然是领地徽章, 我觉得还是该以领地特色为主，我觉得该先说明这一点。若是有人把殿下的鸟形设计上去的话，所有人都会选择这种方案……”
江灼灼：！
鸟这么受欢迎的吗？
那么正经的东西画上她的鸟形, 确实有点不太妥当。
江灼灼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能让大家每天在胸口别着只鸟出门！”
要是去逛漫展还好，可要是代表领地出去谈重要合作呢！还是得搞得正式一点才行。
江灼灼和霍维勒聊了一路, 很快见到了熟悉的城堡。她眼尖地看见梅因带着安娜她们在等着她归来，一下子飞了下去，好奇地问：“桑朵她们呢？”
梅因微笑着说：“她们正在上课。”
江灼灼：！
可怜的异世界鸟崽子，三个月大就要上学了。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江灼灼本来想带着新口味糖果去慰问一下三只鸟崽子，却被梅因用可怕的笑容支配去说说这一趟的收获。
真要让江灼灼来说，那肯定是先从萝卜说起的, 那萝卜长得又大又水灵, 炖什么都好吃。而且还容易种活，以后在整点薯条连锁店多支个锅, 就可以卖萝卜牛杂了！
只可惜江灼灼刚提到萝卜有多好吃，就被梅因打断施法：“那么这萝卜炖肉吃了以后有什么样的增益效果？”
江灼灼：。
吃萝卜有什么增益效果，她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江灼灼就想到了万能的工具鹰，立刻转头看向霍维勒。
在感受新菜品的增益效果方面, 敏锐的骑士最有发言权。
霍维勒回答得很有条理：“从现有的几种菜谱看来，增加萝卜这种新食材有利于促进人体对面食以及肉类的吸收。如果空腹吃太多的话，就会出现牲畜单独以它为饲料时的不良反应。”
江灼灼听得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她想说的话。
工具鹰为我代言！
小圆鸟骄傲.jpg
梅因刷刷刷地记下这一点，把引种这种新食材加入到接下来的领地规划之中。
对于江灼灼这种变废为宝的本事，她们都已经不觉得惊奇了。
只是还是得先准备好宣传材料，不然这事传出去就成了——
震惊！九公主竟让领地子民吃低等饲料！
要是领地这边毫无准备的话，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既然江灼灼馋人家低等饲料的事情已经理清楚了，接下来就是讨论如何跟玛瑙行省使团接触的问题。
这次梅因选择直接问随行人员，而不是问一聊起吃的就滔滔不绝的江灼灼。
江灼灼哼哼唧唧地捧起自己面前的饮料吨吨吨，喝了几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不由放慢了吨吨吨的速度细品起来。
得知江灼灼不仅把二皇女哄出了城堡，还直接让二皇女决心整顿领地里的乱状，梅因竟也觉得……见怪不怪。
毕竟活得太久的人，有时候就是容易被这样的热情感染。她们的一切得来都太过轻易，反而容易产生精神上的倦乏，所以很难感受到江灼灼那种纯粹到极点的快乐。
既然江灼灼又给领地带来一位新盟友，梅因自然没再拘着她，任由早就坐不住了的江灼灼飞去找小鸟们玩耍。
江灼灼很快就顺利和鸟崽子们会师。
三只鸟崽子高兴地扑向江灼灼，占领江灼灼身上每一个适合小鸟停驻的位置，接着就开始控诉起亲妈给她们制定的可怕课表来。
妹妹眼睛里憋出一泡泪：“啾啾啾啾（太过分了）！”
两个哥哥眼睛里也跟着憋出一泡泪：“啾啾啾啾（太过分了）！”
江灼灼也听得心有戚戚焉，跟着痛斥起梅因的鸡娃行为来：“就是！就是！怎么可以这样虐待儿童！”
一听到“虐待儿童”，三只鸟崽子话就更多了，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江灼灼复述梅因那段“你爸管司法”的发言来。
江灼灼：！
这莫非就是异世版本的“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警惕领地权力腐败！
什么？问题的源头是她这个领主不想上班？
那、那没事了。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班的。
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她这个领主只要做好监督工作就行了！
江灼灼绝口不提硬杠梅因的事，改为和鸟崽子分享起自己新拥有的糖果口味。
海兰娜在玛瑙行省那边得到了新灵感，做出了五颜六色、莹润透亮的玛瑙糖果！
没有孩子会不喜欢这么好看的糖！
江灼灼把一袋子糖果掏出来，果然吸引了鸟崽子们的注意力。
于是梅因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江灼灼在那相当民主地分糖：大哥一颗我一颗，二哥一颗我一颗，妹妹一颗我一颗！
小鸟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非常公平公正。
梅因：？？？？？
江灼灼又被梅因撵走了。
江灼灼只能转道去给大半个月没见的亲朋好友送温暖。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晚饭就在海岛上吃起了萝卜炖肉。
刚找回白萝卜这个熟悉的老朋友，江灼灼很有点怎么吃都吃不腻的势头，积极地把它推销给每一个亲朋好友。
这不，现在她就在给罗温亲王以及苏西吹嘘起锅里吸饱了汤汁的香喷喷萝卜：“这是我亲自挑的，二皇姐亲手帮忙拔/出来的，整片萝卜地里最大最水灵的就是它！”
罗温亲王：？
所以为什么二皇女会跟你去拔萝卜？
苏西这朵阴郁绿蘑菇一言不发，闷不吭声地戳起自己碗里的一块萝卜咬了下去。
等江灼灼分享完在玛瑙行省的种种见闻，赫然发现桌子中央还小火焖烧着的锅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冒着泡儿的汤汁！
江灼灼：？？？？？
她的目光在饭桌上巡逻了一圈，最终落到了苏西这个全程没吭声的嫌疑对象身上。她说道：“萝卜不能多吃，会闹肚子的。”
苏西“嗯”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全天既用脑又动手，消耗得很快，多吃一点也不怕撑着。
小圆鸟飞到苏西座位上转了一圈，确定她没有半点不适后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
突然获知侄女喜好的小圆鸟立刻提议大家一起进行饭后活动：开垦海岛上的空地种萝卜！
海岛上沙地多，听说沙土地种出来的萝卜别有风味，特别脆爽。
一听就很适合拿来做腌萝卜！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等海岛上的萝卜长出来了！
正好苏西吃了那么多最需要消食，种萝卜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苏西吧！
小圆鸟心安理得地站在苏西肩膀上发号施令。
苏西：“……”
苏西默不作声地干起活来，江灼灼让在哪里翻土就在哪里翻土、让在哪里撒种子就在哪里撒种子。
罗温亲王：。
好的，她知道二皇女为什么会跟着此前根本没见过的妹妹去拔萝卜了。
这只小圆鸟在安排别人干活方面确实很在行。
尤其是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变回鸟形，让人觉得喊她一起干活是在欺负小鸟，只能自己把活全干了。
江灼灼玩够了海岛种地游戏，才和苏西两人探讨起领地徽章的制作工艺来。
她兴致勃勃地讲起自己的诉求：有没有那种，制作起来花钱不多，成品看起来却很贵，别人还没有办法仿制的工艺？最好本体看上去亮闪闪的，在不同的光线下还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戴上去人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罗温亲王：？？？？？
这个委托她拒接。
苏西闷声说：“我和十九她们商量着试试看。”
她虽然只是刚入门没几年的炼金术师，但有罗温亲王这位名师在旁指导，又时不时遭遇江灼灼的奇葩委托折磨，现在已经有了听到任何要求都处变不惊的大师级心态。
跟十九那边的工作室对接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游乐园的换季布置涉及到一些设备的检修和维护。
罗温亲王不可能亲自去干这点小事，现在基本都交给苏西去办了。
江灼灼见自己的委托被苏西全盘接受，立刻跟她说起这个徽章的重要性。
莫吉马上就要扬帆远航了，在那之前要把第一批徽章设计出来并做成实物，不能让兢兢业业建设领地的大好鸟失望！
小圆鸟讲得十分义正辞严：“都是为了领地！我这都是为了领地！绝对不是我自己想拥有喔！”
苏西：“……”
别不打自招，谢谢。
第228章
每每出远门回来, 江灼灼都得跑东跑西忙碌一整天，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直至夜幕愈发浓重，她才给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送完自己从远方带回来的宝贝。
当晚她就在床上摊成鸟饼, 睡得老香。
霍维勒坐在床沿看着那小小的鸟饼好一会, 才坐到书桌上拟写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经过这两三年的历练，他的识海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即便几天几夜不休息也不会有半点疲惫感。
江灼灼一觉醒来, 就看到霍维勒坐在窗前写着什么，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温柔地眷顾着他的头发与眉眼。
江灼灼化出人形, 赤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霍维勒，凶巴巴地说：“你是不是没有睡觉？”
霍维勒握着笔的手微顿，放下手中的笔, 执起江灼灼搂上来的手往那手背上虔诚地亲了一口。
呼吸间喷出的热意扫在江灼灼手上，让她整只鸟都烫了起来。
江灼灼觉得自己不能被霍维勒的美人计蒙混过关，转到霍维勒面前继续凶巴巴地说：“别以为你亲了我，我就忘记要问你什么了喔。”
她堵在霍维勒面前，挡住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霍维勒俊美无俦的五官仿佛也被笼上了一层阴影。
从江灼灼的角度看去，总感觉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只是她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他平时都是众人眼中光明正直、公正可靠的存在, 很少看到他待在阴影里的模样。
江灼灼想想自己平时一天到晚把霍维当工具鹰指挥，难得有点小心虚。
总觉得哪天霍维勒要是黑化, 自己得被他一口吃掉。
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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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危险的江灼灼直接坐到霍维勒腿上与他平视，想看看刚才的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不过这么四目相对，阳光仿佛又回到了霍维勒眉梢，刚才那种一瞬间的阴翳似乎只是江灼灼看错了。
“殿下睡得好吗？”
霍维勒环住江灼灼的腰问。
腰间的手掌微微用了力, 让江灼灼察觉两个人贴得更近了，近到她能感觉到霍维勒胸口的起伏以及……雄性清晨分外精神的某处变化。
“我、我当然睡得好。”哪怕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江灼灼还是有点结巴。她怀疑自己上当了，霍维勒就是故意坐在这里等她自己上钩的。
她不是一天到晚惦记着男女之间那点事情的人，霍维勒当然也不是。出门在外这段时间，霍维勒不知是不是不喜欢在外面做这种事，全程都只充当工具鹰陪她到处玩耍。
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世上还有美色陷阱！
霍维勒在江灼灼胡思乱想的时候吻上了她的唇。
他嘴巴里不知什么时候藏了颗微甜的糖果，江灼灼刚尝到的甜味的时候有些惊奇，接着就环住霍维勒脖子去吃他唇舌间藏着的诱饵。
直至那颗彩色的糖彻底化开了，两人才彻底结束着甜蜜的深吻。
但结束的只有吻而已。
等到江灼灼再次踩在地面上时，都已经是中午了。她感觉霍维勒这次格外凶，好像要把她直接吃掉似的。
……难道一个月没做这种事，对血气方刚的年轻鸟来说还是太久了！
好在霍维勒还是很节制的，虽然今天在方位与姿势上有所突破，时长与深度上也有所超越，但大体还是在江灼灼的接受范围。
至少中午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人前，并且整只鸟比平时还精神抖擞。
有徽章的事在前面吊着，江灼灼很积极地去督促十九她们尽早拿出领地徽章方案。
江灼灼还说得冠冕堂皇：“莫吉他们很想带着它出门！”
接着又给自己找补起来——
“因为大家都很需要，所以成本不能太高！”
绝对不是她为难乙方，而是管着那么大一个领地，方方面面都要节省。花钱绝对不能大手大脚！
有江灼灼督促，十九和苏西很快联手拿出一批徽章样本。
江灼灼看到一堆布灵布灵的徽章，立刻就走不动道了。
徽章材质各不相同，不仅摸起来手感各异，在阳光下折射出来的光芒都不一样。
形状也多种多种，就有圆形的，有星形的，有迷你凤凰形。
——虽说江灼灼提前说好徽章的主体图案要用沃野本土元素，不能用她的鸟形，但是工作室这边一商量，觉得以迷你凤凰剪影作为徽章的形状是个很不错的设计。
这不，样品混入了一批迷你凤凰徽章。
本体有七种颜色，江灼灼想要哪种就要哪种。
江灼灼越看越两眼放光。
小孩子才做选择，鸟都要！
至于给大家用的话，先用个金色的吧！
金灿灿的，寓意领地蒸蒸日上，鸟民群众统统都能脱贫致富！
至于剩下的徽章——
鸟的，鸟的，都是鸟的！
眼睁睁看着江灼灼打开背包试图把全部样本据为己有的十九：“………”
十九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几年前的鸦族应该不会想到，现在她们能拥有现在这种生活。
——拥有这么一个总是让人哭笑不得的领主。
经过一系列的民主投票以后，金灿灿的迷你凤凰徽章成功成为第一批代表着沃野行省的徽章。
凡是因为公务离开领地的鸟都可以到政务大厅登记领取闪闪亮亮的领地徽章，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要每天把它佩戴在胸口。
霍维勒看到票选出来的徽章样式后也没说什么，只在第一批徽章制作出来后哄着江灼灼亲手给他“授章”。
江灼灼：？
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既然是自己伴侣要求的，江灼灼当然不会让他失望，亲手替他把崭新的徽章别到他胸口。
欣赏了一会自己授予霍维勒的徽章，江灼灼有点庆幸没有因为控制成本而放弃品控，要不然一个廉价勋章别在这里总感觉不太适合！
江灼灼感慨完一抬头，就对上了霍维勒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她心头一跳。
可恶，这眼神有点烫人。
霍维勒俯身亲吻江灼灼的唇，等亲够了才用低哑的嗓音说：“谢谢殿下。”
江灼灼说：“谢什么，我们可是成了婚的伴侣。”
霍维勒又回以一个吻。
领地徽章正式对外发放的第二天，莫吉领着一个考察队出发了。
江灼灼亲自去给他们送行，算是鼓励本地年轻鸟多出去走走，了解各地风土人情，最好学习点先进经验回来带领领地蓬勃发展！
那么大一个帝国，肯定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和美味的食材吧！
江灼灼对莫吉殷殷叮嘱：发现了新鲜食材可以找林格曼家的产业用寒冰草冰冻着送回来！
有专业人士介入，寒冰草的栽培和投入使用应该已经搞得差不多了吧？
没有人比想赚钱的资本家更舍得投入人力物力给一个必然能赚钱的新项目！
冰鲜快递的发展指日可待！
莫吉立在柔和的晨曦里朝江灼灼露出温柔的笑容：“好，我记住了。”
莫吉的好朋友金珀与明妮也来给他送行，双方依依不舍地告别以后，满载着货物与乘客的船队缓缓驶出了海港。
回去的路上，金珀忍不住说：“莫吉出去一趟也好，要不然他整天泡在种植基地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心仪的伴侣。”
明妮这只画眉鸟比金珀要细心许多，自然知道莫吉至今没有找到另一半跟他整天待在种植基地关系不大。
以领主对他的器重，谁都看得出他将来前途无量，哪怕雌鸟自己不心动，热爱给年轻鸟牵红线的家长们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潜力股。
只要他想谈恋爱，多的是单身鸟愿意跟他试一试。
想到临别时莫吉眼神里不小心泄露的情愫，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于她们这些平民鸟来说，能够遇到九公主这样的好领主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能有现在的生活，她们都该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人总是贪心的，有了好的，又想要更好的。
何况在最容易心动的年纪遇见了太阳般热烈的人，又有谁能拒绝得了那本能般的心动呢？
明妮觉得倘若自己是一只雄鸟，恐怕也会忍不住沦陷其中。
“也许吧。”
明妮说。
也许在将来有一天，莫吉会意识到自己不该困在一段无望的单恋之中，放下心底的妄念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
远在皇都的女皇陛下，最近收到了关于玛瑙行省的消息。
玛瑙行省每年交上来的年度报告没什么问题，看起来该缴纳的税钱基本都如期缴纳。
虽说这地方坐拥几个宝石矿却一直没怎么发展，但女皇陛下早就知道这个女儿非常平庸，对此倒也没有强求。
只要不闹出什么丑闻来，女皇陛下对自己的女儿们还是很宽容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二皇女突然亲自写了一篇给自己定了大量罪名的公文上来，请求皇都这边帮忙找到她的女儿、将领主之位交给她。
二皇女还在信里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请女皇陛下另外委派一位领主过来。
帝国的众多行省也并非全部由皇室成员担任领主，也有一些地方是由执政官或者地位崇高的贵族当一把手。
二皇女这份公文的意思就是她将正式辞去领主职务。
女皇陛下让人去了解了一下玛瑙行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二皇女做出这样的决定。
正好首席执政官那边也收到了玛瑙行省副官交上来的报告，第一时间把所有事情汇报给了女皇陛下。
于是女皇陛下很快知道了她最小的女儿前段时间去了趟玛瑙行省。
……并且吃了好几天那边盛产的低等饲料！
女皇陛下：？！
第229章
不是女皇陛下关注点奇怪, 而是在一份非常正经严肃的汇报之中，夹杂一段画风不对的记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
这孩子不对劲, 怎么看都不对劲！
从这家伙最开始到了沃野行省开始, 一切似乎就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比如她琢磨出刮嘴谷的新吃法，引得魏尔德和罗温亲王都又出钱又出技术地给她建厂，直接批量生产面粉！
同时这家伙还邀请蓝恩一起跟她吃菌菇, 还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驱除百毒的宝贝包子，一口包子一口菌，安全绝对没问题！
本以为沃野行省发展起来以后, 江灼灼会改一改这个癖好，结果现在她跑去玛瑙行省玩耍后居然相中了别人的低等饲料。
这合理吗？
怎么会有啥东西都往嘴里送的鸟！
关键是这只小鸟感染力很强，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把人家给带歪。
比如这次她去了趟玛瑙行省, 就留下了一段传说——
这天清晨，九公主带着她的领主姐姐前去长满萝卜的平原上，让她的姐姐亲手拔/出了整片平原最大最好的萝卜！
身为玛瑙行省领主的二皇女通过这次拔萝卜体验，领悟到九公主此举的良苦用心，回去以后决心拔除玛瑙行省横行肆虐的众多毒瘤——包括她的那位据说长得很像她第一任爱人的伴侣。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东西？？？
谁家拔个萝卜, 能想到拔除毒瘤？
完全是牵强附会！
但是玛瑙行省的鸟民群众明显对此深信不疑, 并且自发决定把这一天定为萝卜节，纪念这一年玛瑙行省迎来的全新变化！
随之流传开的, 还有九公主慷慨授予鸟民群众的萝卜食谱，其中包括腌萝卜、萝卜糕、萝卜丝饼、萝卜炖肉等等，种类十分丰富，煎炸炖煮样样俱全！
是什么让我们欢聚在一起？当然是光明的未来, 以及……多种多样的美食！
九公主亲自教授的食谱，安全性和美味度都有保障。
看完全部内容的女皇陛下：“………”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样行？这也可以？这东西真的不是当地副官瞎编的？
还有她这个二女儿，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知道她这些年状态不好，但没想到会不好到这种程度。
女皇陛下并不反感放权，毕竟掌过权的都知道事必亲躬只会累垮自己。
可是哪怕是把领地放权给那个叫卢森的雄鸟去管，有她偶尔把控把控应该也不成问题才对，结果居然让自己的领地出现那么大的乱子！
乱到自己的子民居然寄希望于其他行省的领主。
……是该退下来了。
晚饭过后，女皇陛下跟蓝恩说起这件事。
蓝恩翻看完整份汇报，陷入沉思。
女皇陛下见他在那认真思考，开口问：“你是什么想法？”
蓝恩说：“皇都周围好像也有出产这种白萝卜的地方，明天要不我们也吃萝卜炖肉吧。”
女皇陛下：？
自从小女儿顺利化人后，她这位皇夫显然也逐渐被带偏了。
……
都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件事确实有点道理。
二皇女的婚姻在此之前就被上层圈子传为笑谈，如今她终于幡然悔悟，却也挽回不了多少声誉了。
作为比女皇更早步入衰老期的皇女，许多人早就放弃关注她这个早已出局的竞争者。
要不是这种种因素加持，玛瑙行省的问题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爆发。
但是有一群人得到消息后，又聚在一起分析起这个特别的消息——也就是以舒尔茨小姐为首的一群年轻鸟。
舒尔茨小姐年纪轻轻就成了家族的掌权者，早早就过上了既不缺钱也不缺地位的快乐生活。
她在这群年轻鸟中是身份最高的，手里还掌握着《星辰周刊》这一舆论利器，话语权不可谓不高。
“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舒尔茨笑着说，“我准备委托罗拉女士手底下的‘信鸽’前往玛瑙行省和沃野行省深挖具体细节，再邀请罗拉女士配合着做一期专访，到时候正好可以把我们正在打造的新闻广场推出去。”
没错，经过这段时间的研发，舒尔茨已经拿到了第一批由炼金实验室生产出来的摄像机。
之所以生产得这么快，且还第一个供应给她，当然是因为她有……钞能力！
在这个研发项目里头她不仅出资最多，还出了个舒尔茨家族供养着的炼金术师，她拿不到谁还能拿到？
这个设立新闻广场的计划，就是脱胎于沃野行省现在流行的《晚间新闻》。
舒尔茨直接拿下了上城区与外城区交界处最大的广场进行布置，大体上是作为《星辰周刊》的附属活动中心。
虽说有心为九公主造势，但《星辰周刊》还是秉承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绝对不拿虚假新闻来博人眼球。
这次玛瑙行省的变化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契机——
旧时代的老旧思想只会孕育出一堆趴在帝国领地上吸血的蛀虫！
他们不仅自己堕落腐朽，还作恶多端、从不悔改，打心里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是理所当然的，而忘了其他鸟族也是母神的子民。
沃野模式才是最符合帝国当前局势的发展理念！
目前帝国北部已经有三个行省跟着沃野行省走，听说南部的翡翠行省也在逐步落实一系列源自于九公主的新政策。
舒尔茨准备按照跟进时间的先后进行一系列的追踪采访，让大家都知道这种以鸟为本的治理模式才能让领地孕育出丰富多彩的新文化！
九公主才是最适合帝国的继承者！
当然，这句话不会明着出现在任何报道里。但只要《星辰周刊》列举出来的事实足够多，民众自然而然就会体会到其中的含义。
即便是朋友之中负责做选择的核心存在，舒尔茨到了聚会依然习惯性坐在靠窗的边缘位置，听着朋友们对此事的议论。
“说起来，没想到梅因和乔穆那么快就结婚了。”
聊到有关沃野行省的事情，有人不由把话头转到了这段双学霸的婚姻上。
在场的年轻鸟差不多都是同时毕业的，大多数鸟都还在争取获得长辈肯定的阶段。
当然，大家对家里人也没有不喜欢到想像舒尔茨以及乔穆这样一成年就继承家业，只是偶尔会羡慕她们的自由自在而已。
据说刚毕业前那几年乔穆曾经试图争取过成为某个行省的领主，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事都非常努力，大家都认为他是想让梅因毕业时选择给他当副官才卯足劲想要出头。
对这种贵族和平民的恋情，老一辈大多是抱着不赞同的态度，连带年轻鸟的想法基本也都是“看你们能好多久”。
没想到作为那一届最受瞩目的女仆学院优秀毕业生，梅因选择了九公主——选择前往当时谁都没看在眼里的沃野行省。
谁都不知道乔穆到底有没有向她提出过邀请。
提到昔日同窗的八卦，舒尔茨也竖起耳朵参与进来：“上次乔穆回来，你们怎么没邀请他来赴宴？”
最爱举办宴会的社交活跃分子摸了摸鼻头，无奈地耸耸肩说：“乔穆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不爱跟我们一起玩。”
舒尔茨说：“等百鸟祀他们肯定还要回来，到时候我们把梅因女士也请上，他肯定就来了。”
那社交活跃分子说：“听说梅因女士也不是那么好请的，说不定得你出面邀请。”
舒尔茨说：“行，到时我试试看。”
她们都决定向九皇女阵营靠拢了，总不能连沃野行省的核心成员都不去接触吧？
只是舒尔茨瞄了眼自己的朋友们，莫名觉得她们这批主动送上门的支持者可能会遭人嫌弃。
毕竟从种种迹象看来，沃野行省吸纳的都是实干型人才，像她的朋友们这样啥本事都没有还整天研究怎么站队的家伙估计不怎么受欢迎。
舒尔茨难得地给朋友们说了个不怎么中听的忠告：“比起琢磨着怎么跟人家套近乎，还是赶紧支棱起来干点正经事吧！”
……
同样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翡翠行省。
这段时间八公主叶谢宁也在推行一些江灼灼提出的新政策。
她仍然不太适应与人亲密相处，但是在看到一些体型比较小的小鸟时总会多几分耐心，愿意分出一点儿时间聆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话。
在得到玛瑙行省那边传来的消息后，叶谢宁的第一感觉居然不是“妹妹终于成长了”“我们是不是会成为竞争对手”，而是……江灼灼怎么又去其他皇女的领地。
此前她们在皇都见过面，所以叶谢宁没有邀请江灼灼到自己的领地玩耍；而沃野行省相隔那么远，江灼灼自然也没有邀她过去玩。
相比之下，慢悠悠走都只需要几天就能抵达的几个相邻行省，反倒方便了江灼灼与辛西娅她们时不时相互到对方领地玩耍。
绝对不是叶谢宁看自家妹妹哪哪都好，但她总感觉只要是跟江灼灼接触过的鸟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这其中肯定包括七皇女辛西娅等人，现在说不准还要多加一个二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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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敲门跟叶谢宁讨论一下“沃野威胁论”的副官：“……”
看她们殿下这浑身散发着黑气的模样，似、似乎不需要她们来提醒了？！
其他跟着副官一起过来找叶谢宁的其他女仆也是一阵唏嘘：上次看她们殿下和九公主相处得挺好的，感觉她们殿下身上都多了几分人情味。没想到面对皇位竞争，终究还是要姐妹阋墙啊！
既然没必要再去打扰叶谢宁，众鸟又默不作声地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第230章
得到消息的当然不止是叶谢宁, 其他皇女也先后得知玛瑙行省的事。
反应最大的不是整日沉浸于美色之中的五皇女，而是因为算计辛西娅而挨了罚的六皇女。
自从她算计辛西娅孩子的事被揭露出来，许多原本支持她的贵族都很体面地收回了以前抛出的橄榄枝。
最开始六皇女还没觉得有什么, 等到这三年干什么都不顺利, 她才意识到很多事并不是光凭自己的皇女身份就能做到的。
为此，六皇女私底下砸了很多自己住处的东西。
这次得知玛瑙行省此后可能跟江灼灼交好的时候，六皇女又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她的两个女儿都是没出息的, 一个想当学者，一个更过分，想当音乐家, 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但凡她们之中有一个能让女皇陛下满意，她都不至于剑走偏锋去算计辛西娅。
没想到她拼上自己除掉了辛西娅这个强力竞争者，却冒出两个更小的妹妹！
明明那两个学者的后代一个困在蛋里九十年, 一个出生后维持了十几年的痴傻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当帝国皇储的，偏偏现在居然成了呼声最高的存在！
而且蓝恩作为目前唯一还活着的皇夫，很多程度上能影响到女皇陛下的最终决策。
提到这件事，六皇女心中不免暗恨——
当年蓝恩伤得那么重，怎么不直接死掉算了？
恶念一旦滋生出来，就再也难以抑制。
看来女皇陛下也确实是步入衰老期了, 当年她自己也经历过皇位更替引发的黑暗时期, 现在却因为她稍微用点手段而直接把她踢出竞争者行列。
……难道不知道如果选出来的继承人太弱，她们是可以自己抢的吗？
六皇女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 像是在与黑暗中的某种存在无声交流。
要怪只能怪母亲偏心，不能怪她不把她们当妹妹看待。
……
对于各方的风云变幻，江灼灼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她带着身边的鸟崽子虎崽子豹崽子等等娃儿过了个快乐的新年（除夕夜当晚甚至指挥工具鹰去给鸟民群众放了一场金色的烟花）。
不知是不是受这个烟花筒——哦不，测试石的影响, 江灼灼在年后暗暗下定决心，新的一年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的神识。
“只有金色还是太单调了，总有一天我要放五彩斑斓的烟花！！！”
小圆鸟信誓旦旦地这么宣布。
霍维勒见江灼灼难得有这样的冲劲，也就私底下跟罗温亲王师生俩说别再给她做更容易出烟花效果的炼金装置，毕竟这可是她自己想努力实现的小目标。
罗温亲王和苏西：“………”
江灼灼想努力增强实力不是坏事，她们自然没有打消她积极性的打算。
事实上江灼灼在大事方面还是很靠谱的，不是正事很少跟罗温亲王开口，顶多是蹂躏一下苏西这只常年沉默寡言的阴郁绿蘑菇而已。
毕竟苏西比她小一辈嘛，长辈奴役晚辈多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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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发愤图强的小圆鸟每天跟着年轻的骑士们摔摔打打，不时组织一下热闹的聚餐活动。经过一两个月艰苦卓绝的高强度训练，她的鸟形变得……更圆了？！
江灼灼：？？？？？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是说锻炼多了，身上的肉会变成紧实的肌肉吗！
为什么轮到她身上，鸟形越锻炼越圆！
唯一比较明显的进步是她的凤凰形态倒是变强了那么一点点，能维持的时间也变长了。只不过她让工具鹰偷偷摸摸载着她潜入师范学院去摸测试石，发现神识只上涨了那么一点点！
可恶，肯定是这比例尺不对劲，进步再巨大看起来也只能上涨那么一点！
小圆鸟趴在工具鹰背上嘀咕：“鸟不开心了，得去找鸦族吃顿宵夜安慰一下！”
夜深人静，别人应该都睡了。
但是！
鸦族应未眠！
霍维勒：“………”
江灼灼说：“你刚才为什么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霍维勒实话实说：“我想这应该就是殿下鸟形越锻炼越圆的原因吧。”
江灼灼：？
没有出外勤的鸦族仍习惯住在最初购买的老式居民楼中，不是因为政务大厅给她们开的工资不够高，而是这边邻里关系已经处得很亲近了。
这还是鸦族第一次这么成功地融入到其他鸟族之中，要是赶上她们最忙碌的时候，邻居们甚至热心地说要帮她们带幼鸦。
连最初邻里闻而色变的臭豆腐与螺蛳粉，现在也成为大家都能够接受的美味。
这样的邻里关系对别人来说可能稀松平常，对鸦族来说却太珍贵了。
她们舍不得换掉这个住处，顶多只是在住不下的时候把一部分鸦分流出去其他地方住。
何况……江灼灼这个当领主的还时不时来找她们偷吃香喷喷的宵夜。
这天晚上飓风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窗一看，就看到那只熟悉的小圆鸟正用鸟喙笃笃笃地啄霍维勒的脑袋。
今天是愤怒的小圆鸟！
飓风笑着立在窗边看了好一会，才轻咳一声提醒江灼灼有自己这只外鸟在场。
领主家暴配偶大可以回城堡关起门来殴打他！
江灼灼立刻停止了啄霍维勒的动作，哼哼唧唧地跟飓风告状：“他居然嫌我鸟形圆！”
她难道是第一天这么圆的吗？！
她一直都这么圆的！
果然，雄鸟在结婚后就会暴露本性！
霍维勒：“………”
霍维勒说：“我没有嫌弃殿下，只是陈述事实。”
小圆鸟：？
可恶，又想啄他脑袋了。
飓风本以为会听到什么领主情变内幕，一听之下发现……就这？！
飓风瞟了眼那只小圆鸟：“殿下是想来找我们评理？”
江灼灼一脸骄傲：“这种事哪用找人评理，明眼鸟都知道理绝对在我这边！”想到自己的来意，她浑身上下都冒起了开心泡泡，“夜深人静，正是最容易饿的时候，我们来吃烧烤吧！”
飓风：。
既然江灼灼有吃宵夜兴致，飓风自然把没睡的鸦族都喊出来干活。
江灼灼定睛一看，大家都在。这让她对自己的判断非常得意，就说嘛，鸦族亦未寝！！
鸦族这边大晚上在庭院里烧烤，可苦了左邻右里。
尤其是那些偷偷把工作带回家里加班的卷王鸟，那更是在熬夜后的疲惫感袭来后感到饥肠辘辘。
到底是谁在深夜放毒啊！！！
等等，好像是鸦族住处那边飘来的？
这个点，肯定是领主去找她们吃夜宵了。
众偷偷加班的鸟敢怒不敢言，甚至偷偷拉上了窗帘不让一丝丝灯光透出去。
毕竟在刚给鸟民群众提供各种工作的时候，领主就曾经强调过不许大家加班！
你一只鸟干三只鸟的活，剩下两个就业岗位谁来提供？
你不休假我不休假，大家都全年无休，谁有空出去消费！
加班是一种不利于增加就业率、不利于当地经济发展的可耻行为！
拒当工贼，鸟鸟有责！
可即便江灼灼反复强调了这一点，不少鸟还是觉得自己干的活不配有那么好的薪资待遇，尤其是有正式编制的鸟，更是默契地偷偷把工作带回家干，或者自主报班提升自己。
尤其是在看到大批皇都来的人才也来跟自己竞争同样的岗位后，许多本地鸟心里都有了极大的紧迫感。
别人受过十几二十年的良好教育，有些还是退休专家再就业，她们才打了两三年的基础，怎么比得过这些皇都鸟？
必须学，必须狠狠学！
必须干，必须狠狠干！
领主对她们这么好，她们绝对不能丢了领主的脸！！！
心虚的加班鸟们不约而同地拉紧了窗帘，生怕被路过的领主发现自己违背了她的命令。
至于咕咕叫的肚子？这一点不重要，她们才没有馋烧烤！
由于这群加班鸟整齐划一的决定，江灼灼吃饱喝足搭乘工具鹰往回飞的时候，就发现两旁亮灯的窗户比来时少了不少。
江灼灼颇为欣慰。
看来大家都有早早睡觉！
想着想着她的饭后困又上来了，直接趴在工具鹰背上睡了过去。
霍维勒载着背上睡得香甜的小圆鸟飞行在浓稠的夜色之中，动作越发地放轻了。
……
转眼到了三月初，冬天特别漫长的沃野行省终于迎来了暖融融的春天。
江灼灼觉得自己吃了一整个冬天的温室蔬菜和窖藏果蔬，有点怀念春日阳光蕴养出来的鲜嫩味道，于是兴致勃勃地带着鸟崽子们去挖野菜和挖春笋。
塞西莉派来学习交流的使团已经趁着春天到来踏上归途，小白狐却留了下来。
她说怕回去挨打，死活不肯上船，要求她叔叔先回去劝好父母，她等下次使团过来时再跟着回去。
她叔父拿她没有办法，考虑到这边也有一些兽族商会入驻，对兽族还算友好，也就如她所愿没强行把她绑上船。
江灼灼呼朋唤友一起到山林和原野中到处寻找新鲜食材，不时很权威地判断鸟崽子们挖过来的野菜能不能吃。
三只鸟崽子在梅因的严格要求下已经成功化人了，虽然还是三只跟弗林刚来沃野行省时差不多大的小豆丁，也让江灼灼认识到鸟族的成长历程跟普通人类确实不太一样。
看看，这都没有婴儿时期，直接能跑能跳了！
养这样的娃真是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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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生育对女性的损伤除了生产时的痛苦与撕裂伤，还有哺乳期的休息问题——
当一个人要负责摄入两份营养，同时还处于随时有可能被婴儿哭声从睡眠中吵醒的环境之中，不说身体累不累了，良好的精神状态就是最难维持的。
这种情况下，产妇直接患上产后抑郁都很正常。
毕竟普通人平时一个晚上没睡好都会颓靡好几天，何况是几个月乃至大半年睡不好？
相比之下，这种生下来就能带着玩的鸟崽子真是小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