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依着墙站,小小的一团,眼神冰凉。
寻真转过身,跟谢璋的目光对上了。
两丫鬟的声音从谢璋身后的方向传来。
这两个丫鬟是二夫人院里新拨来照料谢璋的丫鬟,这俩人本是带着谢璋在花园中玩耍,稍一疏忽,谢璋便没了踪影。
二人方才折返寻找,却一无所获。
这里可是关着个疯女人呐!若是恒哥儿真不小心跑到这处,被吓到,她们可担待不起。
虽然心中怕极了,这两个丫鬟还是回来了。
“恒哥儿!恒哥儿!”
“恒哥儿,你在哪儿呢!快应奴婢一声!”
寻真被谢璋盯得,心里毛毛的。
谢璋跟谢漼不愧是父子俩。
这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寻真刚想着,这小孩只能让谢进帮忙送回去,她应该不好出面。
正要跟谢进说,便听到丫鬟的声音。
寻真拍了拍谢进的肩膀,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阿进,我们从后面溜。”
说完寻真便跑了。
谢进哦了一声
,看了眼谢璋,也跑了。
碧玉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小跑上前,蹲下身子,和声问道:“恒哥儿,你怎的在此处站着?在看什么呢?”说着,回头顺着谢璋的目光瞧去。
翠芽:“是啊,恒哥儿……这地方可来不得。”
她将谢璋轻轻抱起,“恒哥儿,咱们回吧。”
这两丫鬟可不像惠宁院的,将谢璋看作痴傻孩童。
她们都知道,恒哥儿是极聪慧的。因而平日私下也十分尊重他的意愿,从不会将他当作普通孩童对待。
谢璋:“把我放下。”
翠芽一听这话,立马照做。
“恒哥儿是想自己走吗?”
谢璋嗯了一声,小脑袋上下一伏。
虽然恒哥儿表面上总是冷冷清清,实则乖巧得很。
除了爱四处跑动,在其他方面,从不会给丫鬟们添乱。
就拿喂食来说,别的孩童往往得哄上好一阵,才肯吃上一口,可恒哥儿不同,只要告知他该用膳了,他便会乖乖端正坐好,还不喜欢别人喂,自己手持饭匙,用得极为熟练,饭菜也不会洒落,吃相文雅。
丫鬟们都打心底里喜爱恒哥儿。
恒哥儿长得好看,还这么乖。
时间飞逝,又是大半年过去。
谢漼离开整整两年了。
这大半年,寻真偶尔会去找容楣,闲暇时,还会帮着开垦容楣院子里的地,种上些蔬菜,也好让容楣有个事儿做,排解寂寞。
十一月初,寻真收到了谢漼的信。
信中写:
【计明年仲春,吾便可归。
别来二载,久未睹卿容,不知卿如今是何模样?
展卿来书,见卿学识精进,书法亦大有长进,吾心甚慰。
若行程顺遂,便能于卿生辰之际赶回,与卿共度良辰。
吾在陇州,幸得一珍宝,归时赠卿,以贺卿二十芳辰。】
生辰。
提到这个,寻真不禁感叹,真是巧了。
寻真都忍不住怀疑。
难不成这时代的这具身体,是她的前世?
因为她的农历生日,正好是二月十八。
跟原身一样。
这一年除夕,谢进来给寻真送糖葫芦。
谢进站在小窗前。
他个头又蹿高了不少。正值发育期,身形如雨后春笋般节节拔高,已经脱了男孩的稚气,有了几分少年的英气。
如今个头已经跟寻真差不多了。
寻真在里面啃糖葫芦。
谢进有些犹豫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寻真:“怎么了?”
谢进:“下个月,我的生辰宴。姐姐要不要来?”
谢进的生辰,在一月末。
毕竟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谢进每年的生辰宴都大办特办,敲锣打鼓,要热闹整整一天。寻真想不知道也难。
但寻真从不在受邀名单里。
寻真:“我怎么去?”
谢进:“姐姐若想来,我自有办法!若姐姐不愿,便算了……姐姐你想来么?”
谢进仰着头看她,那双眼睛水润润,小狗似的。
寻真:“可以呀。”
其实,刚到这儿的时候,寻真像鸵鸟一样,只想窝在这小院子里,与世隔绝。谁都别管她才好。
现在被关了两年,寻真已经彻底理解了容楣的行为艺术。
真的会憋疯的!
能看看热闹,也好。
“但是你有什么办法?”
谢进开心地蹦了一下:“姐姐只管等着,我自有妙计!”
谢进转身要走,迈开腿,又缩了回来,犹犹豫豫地看了寻真一眼。
寻真:“又怎了?”
谢进:“姐姐……”
“会给我备生辰礼么?”
寻真一愣,点点头,笑道:“你想要什么?”
谢进:“哪有直接问人想要什么的,那样惊喜都没了……自然是,得姐姐自个想。”
他又补充,“姐姐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寻真:“好。”
谢进:“哦,还有,姐姐的生辰是何时?到时,我也要给姐姐送礼。”
寻真想起谢漼的信。
谢漼说那个时候他快回了。
寻真:“阿进,明年三月,你……五兄便要回了。到时,你再来我这儿,可能就不方便了……”
谢进一怔,“五兄回来,我便不能来找姐姐了么?”
其实谢进明白缘由,但心底还是涩涩的,有点难受。
寻真:“他时常会来我这儿。”
谢进低下头,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五兄白日要当值,那我以后白日来找姐姐,成不成?”
谢进眼睛亮亮的,寻真实在不忍心拒绝。
是她来这儿交的第一个朋友啊。
“那好,那等他回来,我找机会问他修沐的日子,到时候,我们便换成白日见。”
谢进:“嗯!”
寻真吃着糖葫芦,看着谢进离去的背影。他第一次来,不小心踩坏了她的菜,以后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绕着走。
是很好的孩子啊。
谢进走到墙边,又跑回来,“对了,姐姐还没告诉我,你生辰究竟是何时呢?”
寻真:“二月十八。”
谢进念了一遍:“我记住了!”
几日后,寻真果然收到了谢进生辰宴的邀请函。
邀请函用的是上等的宣纸,边缘处绘着卷云纹,以朱红色丝线装订。
函面上,用小楷写着宴会的时间、地点:“于一月二十九日,巳时,在府中正厅设宴,恭请大驾”。
落款处盖着谢府的朱红印章。
引儿打听消息很有一手。
她从别院的丫鬟那儿听说,以往谢进的生辰宴虽办得盛大,但各房妾室基本不在邀请之列。这次是谢进在老夫人跟前撒娇,说想多收些生辰礼物,多听些祝福,老夫人便把府中算个主子的都请上了。当然,容楣除外。
邀请函上的日期,是一月二十九。
时不时就听这谢府敲锣打鼓的,这次终于能参加宴会了。
寻真还有些小期待。
至于礼物。
谢进这样的贵族公子哥,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送些寻常珍宝固然不会出错,却没什么新意。谢进说送什么他都喜欢,可寻真还是想送个特别的。
谢进才十三岁,在古人眼里,算是半个大人了。
寻真眼里,就是个刚上初中的小朋友。
得送个适合小朋友的礼物才行。
寻真躺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很快有了想法。
生辰宴当日。
宴会场地设在府邸正厅,十分气派。厅内四周悬挂着绸缎,角落摆放牡丹,花团锦簇,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寻真的席位被安排在最边上,她观察了一下,这一桌坐的似乎都是妾室。
刚一入场,便有丫鬟上前收礼。
月兰将小匣子递过去,丫鬟便送过来一个锦袋,作为回礼。
寻真落座,静等开席。
四处望望,其实跟现代差不多,只不过古代的礼节更为繁杂。
四周站着不少丫鬟,时刻待命,以便随时为主子们添茶倒水、调整餐具、清理桌面。
隔壁的小姑娘,寻真瞅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神中透着几分怯意,似乎是极少参加这种宴会,举手投足间都小心翼翼,只夹取面前的菜肴,也很少使唤丫鬟服侍。
寻真就自在多了,又不是没吃过席!
这一桌姑娘们都不讲话,寻真有些无聊,侧过头,与隔壁小姑娘搭话。
“……嗨?”
小姑娘闻言,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主动与她交谈。她转过头,将筷子放下了。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如果要说话,就要把筷子放下。
寻真也放下筷子。
跟小姑娘小声交谈起来。
寻真问:“你是哪个院里的?”
她思索片刻,像是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是……四爷院子里的。”
四爷?
寻真愣了愣,那不就是……
小姑娘很有社交礼仪,不叫话落下。
反问道:“你呢?”
寻真就有些尴尬了。
看着眼前的未成年少女,三观已经碎裂了一地。
“我是五公子院子里的。”
因谢漼在府中实在特殊,若是别的排行,怕是一时半会想不到是哪位公子,但提到“五”,便都知道了。
小姑娘虽来府不久,但谢漼的事迹在京都谁人不知,她一听,哦了一声。
“原来你就是……”
她眼神惊讶。
像是看到传闻中的人,不太符合自己想象的样子。
第52章 第52章“专宠”
谢漼他
爹,挺没存在感的。迄今为止,寻真都没见过。
听月兰说,谢漼他爹整日都不在府上。
寻真心想,应该是那种整日花天酒地、四处游玩的纨绔?
除了生出个谢漼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就没别的作用了。
寻真看着未成年少女,愈发觉得自己的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向前凑近,轻声问道:“这一桌,不会都是你们院子里的人吧?”
看着都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
小姑娘摇了摇头。
“今日只我一人出来,姐姐妹妹们都还留在院子里呢。”
寻真:姐姐妹妹们……
寻真:“你有几个姐姐妹妹?”
小姑娘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我也才来呢,不太清楚。”
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望向寻真,“我有一事,心中实在好奇,不知能否相问?”
寻真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问吧。”
“我听闻,五公子只纳了你一人,后院连个丫头都没有,是真的吗?”
这里的丫头,便指的是通房丫鬟了。
寻真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小姑娘羡慕的目光投了过来。
寻真:没法聊了……
午后设有节目表演,舞台搭建在谢府主花园中央的楼阁上,观看区域在草坪。
正中央最好的位置,自然是留给老夫人与寿星谢进的,瞧那座椅,看着就极为舒适,一旁的案上还摆满了点心。
寻真的位置在右侧最边上,桌上仅有一盘瓜子、一盘花生,还有一壶茶水。
好在寻真早有准备,叫月兰和引儿带了不少小零食。
寻真朝谢进那边望去时,目光掠过谢璋,微微一顿。
二夫人坐在老夫人身旁,怀中抱着谢璋。
谢璋背对着舞台,脑袋搁在二夫人的肩膀上,向后张望着,恰好与寻真目光撞上。
大眼睛注视着寻真,一眨不眨。
寻真拿着瓜子的手停了下来,与他目光交汇一瞬,便迅速移开。
台上纱帘缓缓掀开,乐手舞女鱼贯出场,古琴音悠悠传来。
寻真见谢进站起身来。
隐隐约约听见老夫人的声音,似乎在问他上哪儿去,谢进弯腰附耳说了几句,便飞快跑开了。
老夫人满脸笑,看着谢进跑远的背影,对一旁的大夫人说道:“再过两年,这孩子便该娶媳妇了,怎的还跟个猴儿似的坐不住。”
大夫人笑道:“这小子,说他也无用。等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想来就该稳重些了!”
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先前在席上坐在寻真旁边的小姑娘名叫念芙,二人互通了姓名。现在也坐寻真旁边。
歌舞表演结束,接下来便是百戏杂耍、戏班子登台献艺。
寻真分给念芙几颗糖,目光便投向舞台。
念芙拿着她给的糖,正要打开包装,手指触碰到糖纸纹路,愣住了,喃喃:“这是砑花笺么……”
寻真闻言转头,捏着瓜子,点头:“嗯。”
念芙:“你竟拿它来包糖……”
寻真:“这纸很贵?”
“我家老爷……”念芙突然停住。
念芙的旧主是个商人,专营那些文人雅士所用的纸张文具之类的物件。
半月前,在一场晚宴上,被谢佑用一幅古画换了来。如今已是谢府的人,便不好再称旧主为老爷。
念芙直接说道:“我只是知晓,这砑花笺,小小一张,在市面上便要卖上五百文呢!”
念芙心想,看来府中传言果然不假,五公子当真是极为宠爱他这唯一的妾室。
念芙想起,从前在那商贾身边伺候时,有婢女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湿一张砑花笺,便是要脱光了衣服打的。
她那前主手段太过狠辣,天天打骂不断,起初被画换到这谢府时,念芙心里还惶恐不安,来了才发现,这里的日子与从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谢府,不会挨打,只需将四爷伺候好了,便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只是姐姐妹妹多了些,得想法子争宠。
念芙已十分感恩,觉得自己像是白白捡到了这神仙般的日子。
可她实在没想到,竟有人做妾能做到这般地步。
柳氏是如何做到的?
五百文一张的砑花笺,竟如同哄孩童一般,拿来给她包了糖果。
五公子,专宠她一个。
这纸居然这么贵。
寻真看到念芙一脸三观被震碎的表情。
心想,以后还是不用这纸包糖了。
过了许久,念芙凑了过来,声音极轻地问:“柳姐姐,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寻真偏头,看了眼她的表情,难以启齿的样子。
寻真:“你问吧。”
念芙咬了咬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柳姐姐,我就想问问,你是如何……”
“……将五公子拴在你一人的床榻上的?”
在念芙眼中,寻真实乃吾辈楷模。
谢漼出身世家,人中龙凤,风姿卓绝。寻常女子入了这般高门大户,莫说独霸后院,便是想分得一丝恩宠,都得费尽心思。
可寻真不仅做到让谢漼的后院只有她一人,还一举诞下长子,这般能耐,实在叫人惊叹。
念芙认定她必有过人之处,哪怕所问之事再是羞耻,念芙也要问个明白。
若是能学到些笼络男人的诀窍,日后岂不是荣华富贵享不尽了?
寻真当场石化,手一松,瓜子皮与瓜子肉都落在衣领上。
念芙扯了扯她的衣袖,双颊泛红,满是恳切道:“柳姐姐,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见寻真仍不肯开口,念芙稍作思忖,接着道:“柳姐姐,我知晓砑花笺的价格,是因……我原先的主子便是做这砑花笺生意的。”
“半月前,旧主带我赴宴,遇了四爷,四爷用一幅古画把我换了来。”
“四爷院中姐姐妹妹太多,我怕失了宠,便没了好日子过,心里慌得很,柳姐姐,你就当救救我吧!”
在念芙看来,她从商贾之家踏入这高门大院,是上天的恩赐,她定要紧紧握住。
眼下,得想法子留住四爷的宠爱,最好能生下一儿半女,便能稳了。
寻真听了这番话,认真琢磨起该如何回答。
她自己的情况,是没有参考价值的。
寻真觉得,谢漼女人少,大概是因为他智商高,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功名利禄、仕途晋升上。没时间发展别的。
而且,现在只有她一个妾,以后又不一定。
以谢漼所在的阶级,获取性资源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没准在陇州,就寂寞难耐纳了一个呢,等他回来,自己说不定也有个姐姐或妹妹了……
寻真回想起以前看的各种狗血八点档电视剧,提取精华。
她弯弯手指。念芙凑近。
“就是吊着,叫人吃不着。”
念芙满脸惊讶,张大了嘴巴,不太认同地说:“怎能将爷推开呢?”
寻真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摇:“不是让你直接拒绝,而是要留有余地。”
“就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若即若离。”
“你要让人觉得,他马上就要得到了,却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这种患得患失,就能勾得人不上不下,为你牵动。”
念芙觉得好难:“可这怎么做呢……而且,若一直这般拒绝,不叫人得到,爷必定会厌烦的吧?”
寻真摇摇头:“这里面还有个学问,叫做沉没成本。”
念芙茫然。
寻真解释:“就好比你旧主,若是头一回做砑花笺生意 ,投了一万两银子,可运输的时候,纸张被雨水淋坏了,卖不出去,这一万两就打了水漂,收不回来了。”
“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他会因为这一次失败,就放弃做砑花笺生意吗?”
念芙摇摇头,又点点头。
寻真接着说:“这就是沉没成本。”
“他投了钱、花了时间和精力,却血本无归。一般人就会因为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就更想得到回报。”
“以避免先前的投入显得毫无价值,导致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而欲擒故纵这招,会让他觉得还有希望,就会不断投入,从而陷得越来越深。”
寻真理论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念芙边听边点头,一脸求知若渴,恨不得拿出小本本把重点都记下。
寻真把电视剧里提到的高段位手法都教给念芙了,希望能有用吧。
“但是,答案仅供参考!”
寻真说:“总之,你具体实施起来,还是要灵活一点,不要照搬照抄了。”
寻真看到念芙满眼星星。
原来当“老师”真的有爽点欸!
念芙崇拜地看着她:“柳姐姐,我都记住了。”
寻真:“对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
“要是这个没做到,别的做再好都白搭。”
念芙:“什么?”
寻真按了下左边胸口:“守住你这里。”
寻真跟念芙聊得火热。
台上唱念做打,恰好掩盖了她们的交谈声。
另一边,宋嬷嬷瞧了寻真一眼,弯下腰,对吕令萱说:“夫人,您瞧瞧,那柳氏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竟与四爷院里的丫头聊得火热。那丫头我可听说了,是四爷用一卷画从商户手中换来的粗贱婢子,这柳氏……”
吕令萱余光瞥见:“她那般出身,又能有什么良家愿意与她结交?与这等丫头往来,倒也不算辱没了她。”
凝冬压低声音,在一旁添话:“夫人,恒哥儿从方才起,可就一直盯着柳氏呢。莫不是,他俩早就私底下偷偷见过了?恒哥儿那般行事,莫不是柳氏在背后撺掇的吧!”
自从将谢璋推给二夫人,她便察觉到二夫人对自己疏远了许多,平日里交谈,也尽是虚情假意,仿佛因为那事,二人之间生出了间隙。
吕令萱恨道:“我没短他吃也没短他穿,他竟如此对我,这口气,我实在难咽!”
宋嬷嬷又往寻真和念芙那边瞧了一眼,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夫人,我倒有一计,可彻底除了那柳氏……若是事成,便是爷回来了,也无力回天。”
吕令萱:“是何法子?”
宋嬷嬷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吕令萱有些迟疑:“这……若爷回来了,一查便知。”
宋嬷嬷:“爷回来了,生米早已做成熟饭,又能如何?更何况,还有恒哥儿在呢。若爷执意要查,也得顾及恒哥儿的颜面。”
吕令萱:“我本也不想赶尽杀绝,是这柳氏,实在欺人太胜。”
宋嬷嬷:“若这柳氏一直这么得宠,夫人往后哪还有立足之地?到最后,怕不是要……宠妾灭妻!”
台上一声清脆的檀板敲响,吕令萱猛地一颤。
最后叹一口气,“去吧……”
第53章 第53章“五公子!”
宋嬷嬷一低头,瞧见一个小娃娃,穿着像年画里的童子一般。
那娃娃一对乌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睛大得吓人。
宋嬷嬷心头一惊:“……恒哥儿!”
吕令萱和凝冬也瞧见了,吓得瞳孔收缩起来。
台上,戏子们咿咿呀呀地唱着。
宋嬷嬷扯出一抹笑,问道:“恒哥儿怎的来了?莫不是想你母亲了?”
谢璋看着她,半晌都不说话。宋嬷嬷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谢璋伸出手,指了指吕令萱脚下。
一个彩锻包裹的小球,不知何时滚到她脚边。
恒哥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有听到她们方才说的话?
不过,一个两岁的小娃娃能知道什么?
宋嬷嬷蹲下身,将小球捡起,递向谢璋。
这球很小,只比谢璋的手大一些。
谢璋并未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看了一眼。
收到小主子的眼神,碧珠小跑着上前,拿过球,递给谢璋。谢璋才伸手接了过来。
宋嬷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谢璋走后,宋嬷嬷抬了抬手,示意一丫鬟上前,附耳几句,那丫鬟便领命退下了。
吕令萱看了眼谢璋:“那小娃娃方才何时来的?莫不是听见了咱们的话?”
宋嬷嬷:“便是听见了又能如何?两岁的娃娃能懂什么?便是懂了,他又能做什么?”
这边,寻真正专注看节目,身上突然一湿。
路过的丫鬟似是崴了脚,茶壶倒翻,全泼到了寻真身上。
寻真站起来,茶水顺着衣裳不断淌下。衣服全湿了。
丫鬟立刻跪下了:“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旁边人都看了过来。
寻真:“没事,你起来吧。”
一旁丫鬟上前,道旁边接客处有空房间,可去那里换身衣裳。
月兰唤小厮去取衣,然后陪寻真去接客处。引儿便留在原地。
寻真跟着丫鬟在回廊中走,七拐八拐,寻真觉得再走一会儿,衣服都吹干了。
月兰:“还未到么?”
丫鬟伸手一指:“前面便是了。”
小厮跑得快,衣服也送到了,月兰捧着衣服,与寻真进了一间空屋子。
打开门,两人只闻见一股异香。
便双双失去了意识。
谢璋朝后看了一眼,仰起脑袋,对孙宜说:“伯祖母,我想出去玩儿。”
孙宜吩咐碧珠和翠玉二人陪着去,仔细瞧着,不要叫恒哥儿玩出汗来,时辰差不多了,便带他回来。
两丫鬟应:“是。”
彩球上有根小丝带,谢璋低下头,将彩球系在腰间,然后向碧珠张开手臂。
碧珠一惊,恒哥儿竟主动要她抱,这可真是难得。
碧珠抱起谢璋,谢璋指了个方向:“去那。”
碧珠:“是。”
谢璋扶着碧珠的肩膀:“快些。”
碧珠便加快了步伐。
长廊。
谢进坐在廊凳上,腿悬在外面,晃荡着。
怀里捧着个花雕小匣子,手里正把玩着什么。
方才他跑出来,是为了找礼物。
今年来的人多,谢进收到的生辰礼几乎堆满了整个屋子。谢进又不能叫丫鬟们帮忙一起找,只得自己一个个翻。
每份礼物都有丫鬟贴上笺纸,府中的便写院子名称,府外的便写宾客姓氏,以便识别。
谢进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寻真送给他的礼物。
小匣子里,躺着一块玉佩。
玉佩是一只鹰,振翅欲飞。
谢进想起两年前的岁除夜,与寻真一道溜出府去,是他来到京都后,难得的快活日子。
那日,他送给姐姐一只鹰灯。
姐姐回赠他一只鱼灯。
姐姐当时念的句子,他还题在了灯上。
这回,姐姐送了他鹰。
谢进很喜欢,玉佩拿在手心,翻来覆去把玩。
将玉佩系在腰间,站起来,转了个圈。
最后坐下来,把玉佩重新放回匣子里。
玉佩放进去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下面垫着的木片,感觉木片似是动了一下。
谢进拿开铺在玉佩下的丝绸,取出木片。
最底下还藏着物件。
谢进拿起来看。是用竹子做的。
谢进想起第一次见寻真,她便在院子里做竹椅。
这玩意儿,定是姐姐亲手做给他的!
谢进仔细端详。
两根细长的竹柄,还有两片形状颇为奇特的竹片,看上去像是一对翅膀,只是偏长偏瘦些,中间厚实,还有一个小圆孔。
谢进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竹柄一端的螺旋状部分,恰好可以旋进竹片的小圆孔中。
安装好了。
谢进猜不出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瞧着像是个玩具,但他不知道该怎么玩。
谢进抓耳挠腮,坐在廊下想。
琢磨的时候,谢进还发现,竹片下方刻着自己的名字呢,一个“进”字。
谢进想了许久,都没想出玩法。
直到手没拿稳,这物件落了下去。正巧一阵风吹来,将竹片连着杆子吹了起来。
竹片快速旋转,竟在空中飞了起来,久久都未落下。
谢进终于知道怎么玩了!
寻真本以为做竹蜻蜓很简单。
没想到也是个技术活,竹片薄了,极易损坏,竹片厚了呢,飞起来又很快会掉。
做失败了十几次,才成功。
十三岁的半大少年,在廊下欢快地玩起了竹蜻蜓。
本想看了礼物,便回去看节目。
玩着玩着,竟忘记了时间。
玩久了,谢进还掌握了窍门,知道手
该如何用力,朝哪个方向发力,竹蜻蜓便能按照他想要的方向飞去,还能飞得又高又远。
谢璋拍了拍丫鬟的肩膀,稚嫩的声音响起:“碧珠,放我下来。”
碧珠依言将他放下。
谢璋又道:“我想吃些酥酪果子。”
翠玉道:“奴婢这便给恒哥儿去拿!”
谢璋点了点头,看着翠玉消失在视野中。
过了一会儿,道:“碧珠,我有些冷。”
碧珠环顾四周,这附近一个下人都没有,道:“奴婢给恒哥儿去拿衣服,恒哥儿在这儿坐着,可莫要跑去别处,可好?”
谢璋:“好。”
碧玉离开后,谢璋抬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冬日,谢璋又吃胖了,穿得还厚,才小跑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
他腰间系着的小彩球,随着他跑动,一弹一弹。
拐过弯,谢璋喘着气,小胸脯一起一伏。
面前突然飞来一个物件。
谢璋仰头望去。走廊另一边,是谢进。
竹蜻蜓缓缓落在谢璋脚边,谢璋低头看了一会,又抬起头看谢璋。然后蹲下圆润的小身子,捡起竹蜻蜓。
肉嘟嘟的手握着竹柄,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
谢进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靠近谢璋,见谢璋小手攥得紧紧。
谢进这么大了还爱玩呢,更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其实也不是不能送给恒哥儿,谢进想,反正他有两个呢。
可是……那是姐姐亲手做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呢。
谢进想到这个,就舍不得。
“恒哥儿,你……”
谢进正为难着,谢璋看了他一眼,便将竹蜻蜓还给他。
谢进接过,把竹蜻蜓拆开,放回匣子里。
若是别的小孩子看到这新奇玩意儿,恐怕早就抓着不撒手了。
恒哥儿很乖呢,果真是姐姐的孩子。
谢璋看着谢进旋开竹蜻蜓的柄,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彩球。
谢璋跨着小步子往前走。
谢进拿着匣子追上去:“恒哥儿,你要去哪儿?你身边的丫鬟呢?”
谢璋小步子跨得越来越快,没有理谢进。
谢进:“恒哥儿,你是不是又走丢啦?”
谢进想起上回恒哥儿走丢,撞见他跟姐姐翻楣姨娘院子的墙。
姐姐当时还说,恒哥儿不认识她,就算说出去,旁人也猜不到是她。
而谢进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爱翻墙这事在府里无人不知,就算翻的是楣姨娘的墙,打个哈哈也能糊弄过去,实在不行,最多挨顿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最后,无事发生。
恒哥儿,什么都没说呢。
谢进抓住谢璋的肩膀,将他拦住,蹲在他面前,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恒哥儿,你要去哪儿呀?十五叔送你去,不过得先等我把东西放一放哦。”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匣子。
谢璋看着他道:“不用你送。”
然后转过头,看着肩膀上的手。
谢进便松开了手,目送谢璋小跑着远去。
为什么总觉得恒哥儿对他有敌意呢?
谢府门前。
一阵高亢的马嘶声传来。
马仰头长鸣,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悬停片刻后才落下,发出一连串短促的踢踏声。
马上年轻男子捏着缰绳,一跃下马。
男子头上束冠,身着素袍,外披鹤氅,身姿挺拔,疾步朝府内走去。
看门的下人远远瞧见一行人疾驰而来,待走近了,才看清来人。
“是五公子!”
“五公子回来了!”
立马有两个门童撒腿往府里跑去,传消息。
下人们纷纷行礼。
“五公子。”
谢漼脚步不停,朝西行去。
他走在府中,引得不少丫鬟小厮驻足观望。
府中这两年又新进了好几批丫鬟,她们都只是听闻过五公子的事迹,却从未见过本人。
此刻,突然见到这般高大挺拔、器宇轩昂的年轻俊美男子,一时都看怔了。
“那是谁呀?怎么从未见过?”
“莫不是今日来参加十五公子生辰宴的客人?”
有个来了四年的丫鬟看着眼熟。如此容貌风仪,府中便只有一位。
“是五公子!”
有丫鬟都看痴了:“百闻不如一见,五公子竟生得这般模样,好似画上的仙人……”
另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伫立原地,望着谢漼的背影:“总觉得五公子,与两年前相比,有很大不同了呢。”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明白缘由:“是了,五公子已行过冠礼,成年了呢。”
不多时,承安得了消息赶来,立在清挽院门口。
谢漼已经从丫鬟口中得知,寻真去参加十五弟的生辰宴,故而也不急着去找,先在院子里沐浴更衣。
谢漼出来后,承安上前,捡着重点讲了府上近两年发生的大事,比如楣姨娘被幽禁一事,还有谢璋已经从惠宁院搬出来,养在二夫人那里。
谢漼颔首,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胡琴声,他抬步朝着主花园走去。
行至半路,却见一丫鬟慌慌张张跑来。
承安定睛一看,正是姨娘的贴身丫鬟引儿。
承安上前拦住。
引儿仰头看去,瞧见谢漼,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爷。”
谢漼:“发生何事?”
第54章 第54章“桃蕊幻梦”
引儿疑惑,不过是换身衣服,怎过了一盏茶还未回来,又仔细回想方才情形,那丫鬟端着茶过来,战战兢兢,神色紧张,眼神闪躲。
像是故意的!
引儿越想越慌,连忙跑出来,想去找寻真。
又想,若是有人要害姨娘,便是找到了她一人也应付不了。于是便打算直接去外院找承安。
却正好撞上谢漼二人。
引儿便说了自己心中的怀疑。
谢漼:“将那二人带来。”
承安随引儿过去认人,很快揪出了那两个丫鬟。承安在府中,便是代表谢漼,自然都认识他。
两丫鬟一见,两腿直打哆嗦。
被带到谢漼面前,二人颤抖着,“扑通”两声,通通伏倒在地上,抖如筛糠。
承安问了几句,便都招了。
一丫鬟只说自己收了五两银子,被一个不认识的丫鬟指使,往寻真身上泼茶水,其他一概不知。
另一丫鬟也交代,同样是收了银子,只被吩咐把人带到一个屋子。
谢漼:“在何处?”
那丫鬟说完,承安道:“爷,小的这便……”
话还未说完,谢漼便转身,大跨步离去。
寻真脑子被像灌了铅,昏昏沉沉,鼻腔中不断涌入一股香甜的气味。
那味道,像水蜜桃,又有些像荔枝。
寻真半睁开眼,眼前飘着红色纱幔,重重叠叠。
好热,好渴。
……这是哪儿?
寻真以为自己在梦中,身下床褥又软又松,像躺在棉花上。
寻真打了个滚,继续闭上眼睡。
台上,戏曲正唱到高潮,丝竹锣鼓声铿锵作响。
宋嬷嬷满脸喜色,快步走到吕令萱身旁,附耳:“夫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过一个时辰,成了事,再把二夫人引到那儿,到时,便能彻底除去这心腹大患了。”
吕令萱:“那香真有如此神效?”
宋嬷嬷:“这香,只消闻得半刻,便四肢酥软无力。”
“若不断闻嗅,神魂俱失。寻常良家闻了,都得稀里糊涂,由着人摆弄,更何况那柳氏本就出身风月之地,身子必定被调/教过,怎扛得住这等厉害玩意儿?”
吕令萱思索片刻,问:“可对男子有效?”
宋嬷嬷一听便懂了:“夫人,不可。”
“对于心志坚定之人,这香的效果便大打折扣。爷非常人,稍有差池,便极易被识破。”
吕令萱叹气,“可惜。”
寻真睡着睡着,头愈发重了。
身体也越来越热,寻真扯开了衣襟,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美人别急……”
脚踝处痒痒的。
寻真手使不上劲儿,撑起身,用力晃了晃脑袋。
眼前的重影消失,视线变得清晰了些。
隔着层薄薄的红色纱幔,有个模糊人影,坐在床尾。
一只手,正摸着自己的脚。
寻真吓清醒了,用力一扯,刺啦一声,床边的纱幔撕了下来。
寻真坐起来,纱幔飘落,与床尾那人的目光对上。
寻真一怔。
谢漼?
谢漼回来了?
这人脸上泛着红晕,眼神浑浊:“怎了?可是等不及了,爷这便好好疼你。”
不对,不是谢漼!
这对眼睛几乎跟谢漼一模一样,眼神却截然不同。
而且,这人脸上的肉明显有些松了,眼周一圈暗沉。看着肾虚。
仔细一看,眼角还有细细的纹路。
至少三十了。
寻真:“你是谁?”
谢佑虽没什么功名官职,但因是谢家人,时常有人想通过他搭上谢家这条线,知晓他喜好美色,便投其所好,送些美人过来,他也向来是来者不拒。
方才仆役引他来,这院便是常用来招待外客的。谢佑熟门熟路,也就没有怀疑。
谢佑览遍美色,今日这个,就勉强能入眼。
他院子里美人太多了。早年他不怎么挑,只要看得过去,就收了。现在院中快装不下了,也得悠着点。
方才他一进来,看到这女子的脸,便想退货。
实在是这般姿色,他院里一抓一大把,不差这一个。
但屋中燃着异香,谢佑乃风月场老手,一闻便知这香烈,若是硬憋,反倒伤身。
谢佑便妥协了,再看看床上女子,也还行,便也收了吧。只是那背后送礼之人手段太过阴诡,等这事完了,非得好好找他算账。
谢佑看着寻真。
方才此女闭着眼睛,他只觉姿色尚可,堪堪能入口。现下她醒来,清凌凌的一对眼望过来,谢佑沉寂的心竟久违地动了动。
这一对眼,想必就是幕后之人将她送来的缘由。
如此纯澈。
若春溪,是未经尘世沾染的清透。
谢佑心里一叹,这一个,竟将他满院的芬芳都比了下去。
再看这女子神色,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想来是被背后之人强行送来的。
谢佑问道:“你可知,自己如今在何处?”
这人眼神没刚才那么色了。
但寻真没心情跟他交流。
寻真一边打量着四周环境,一边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本来是要换衣服,一进屋子,就直接晕了过去。
对了,月兰呢?
屋子里还飘着一股浓烈的果香,寻真发现自己手脚发软,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寻真屏住呼吸,不闻这味道,脑子便会稍微清醒一些。
这香,有问题。
谢佑见她不说话,便直接解释:“如今你已在谢府。”
“正是博陵谢氏这一门。不管你是因何而来,今后跟了我,便是我谢佑的人,只要安分守己,日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的。”
谢佑?
寻真听月兰说过这个名字。
再根据这人的脸。
寻真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人是——
谢漼他爹!
有人要陷害她!
门一开,让别人看到她和谢漼他爹共处一室,那还了得?
完了,小命不保。
寻真眼珠子转着,双手握拳,死死掐着手心,放缓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哦,好……”寻真往床边挪了一下。
低头看了眼床下,没鞋。
这人貌似也不知道她是谁,多半也是被人暗算。
寻真忍不住思维扩散了下。
这父子俩的智商差距不是一点点大啊。
果然遗传是门玄学。
寻真跳下床,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胳膊肘撑了下,撞到麻筋,眼泪都飙出来了。
这一撞,倒是让她清醒了。
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去。
跑到门口,正要打开门,腰间一紧。
一双带着热意的手箍住了她。
头顶上传来谢佑的声音:“你中了桃蕊幻梦香,若不及时疏解,对身子有害。”
“你莫怕,解此香我有经验。”
“一切都交给我,我定怜惜你,不叫你受伤。”
那手,在腰间动了动,寻真身子里那股躁动的热直直冲向头顶。
糟糕。
寻真用力咬了咬唇。
转身戳眼,踹裆。
便听人痛呼一声,寻真眼前又重影了,看见谢佑捂着裆,变成三个人影。
寻真打开门,冲了出去。
宽阔走廊中,空无一人。
凉风吹来,稍稍拂去了她身上的些许热意。可胸口处似有烈火灼烧,这凉风根本无法驱散。
她赤着脚踩在檀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砰砰声。
这事绝不能让人发现,她得赶紧跑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她不认识路!
寻真越跑腿越没劲,面前的路都化成了两条,意识也快要消散了。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寻真连扇自己两个巴掌,加快步速。
谢佑追了出来。
他没想到,这女子如此烈性,竟直接跑了出来。
可她却不知,他是为了她好。
若这香,半个时辰未解,到后面神志完全消失。她这般衣钗散乱,面浮酡红,若是被府中的男仆撞见,但凡稍有经验的,便能看出她中了媚香。
若被拖进暗道玷污,那可就真的害了她。
还好那女子脚下使力偏了,只踹中他腿侧,若是伤到子孙根,谢佑便是再怜香惜玉,此刻也不会管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快追上她了。
寻真再拍了下自己的脸,手碰上去,烫得吓人。
拐过弯,寻真好像看到走廊尽头有人,可眼前一片模糊,实在看不清。
晃晃脑袋,右边好像也有路?
往右吧!
寻真还未跑到转弯处,尽头那人便向自己奔来。
身后的脚步声也近了。
他们是一伙儿的?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难道今天真要栽了?
寻真脚步刹不住,一头撞到了前方那人身上。
鼻尖飘入一缕清雅香气,似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这香,好熟悉……
寻真刚才用力过猛,突然停下,双腿不住打哆嗦,直发软。
软绵绵的,被抽了筋似的。
身子朝下滑去。
下一刻,腰被圈住了。
寻真的脸压在这人胸膛上,听见胸腔里震颤出声音。
这声音又气又怒。
“父亲!”
寻真被这声音震了震,神志瞬间恢复了几分。
仰头看到这人的脖子,和下巴。
是谢漼。
脑中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
这个是真谢漼。
谢漼回来了。
她小命保住了。
寻真又想,谢漼平时说话就一个调。
谢漼跟别人不一样,要是生气,声音反而更温柔,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这么气恼,明显表达愤怒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
谢佑一愣,看看儿子。
他也吸了不少桃蕊幻梦香,一时脑子拐不过弯来。
“缮之,你回来了?”
“何日回来的?”
再看看儿子抱住的那女子。
“此女中了桃蕊幻梦香,你若想要,需得快些入——”
谢漼厉声打断:“父亲!”
第55章 第55章“这是你爹”
见谢佑目光在寻真身上流连。谢漼伸出另一只手,盖住寻真身形,袖袍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掩住了。
谢佑视线往下,看了看寻真赤足,又抬起头来看谢漼。
谢漼声音又冷又沉。
“此女为我妾室,父亲真是糊涂了,叫旁人利用,竟还浑然不知么?”
说完,谢漼便圈着寻真转身离去。
谢佑呆站在原地。
寻真走了几步,腿越来越软,完全撑不住身体。
于是抓了抓谢漼胸前的衣服。
谢漼单手环着她,低头,见她脸颊两边,隐隐覆着巴掌印,神色一寒,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没事了。”
寻真扯着他衣服,气若游丝:“我站不住了……”
方才谢佑追逐寻真那一幕,一直在眼前浮现。
谢漼不禁后怕,若不是他归心似箭,快马七日赶回,将行程压缩至极限。
才恰好赶上。
要是晚了半个时辰,恐怕便见不到真儿了。
如此情形,怎不让人胆颤?
震惊之下,胸腔剧烈翻涌,到现在都未平复。
故而谢漼才没注意到,寻真竟是裸着足的。
谢漼看向她双足,脚侧有几道血痕,应是奔逃途中留下的。
谢漼将她打横抱起。
寻真完全放松下来,头靠着谢漼的胸膛,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那头。
谢进抱着匣子,在谢璋五步之外。
恒哥儿这么小,身边还没下人,很容易磕着碰着,或是又走丢了。
还是得看着点。
谢进跟在谢璋身后,愈发困惑。
恒哥儿每回走到拐角处,都没有思考、笃定地转向一边,似是认识路的样子。
并且目的很明确。
恒哥儿是要到哪去?
谢进跟着谢璋又转过一个弯。
见他停住脚步,仰头望着前方回廊。
谢进也看过去,呼吸一滞。
只见一高大男子抱着一女子,大步往回廊另一边走去。
谢进瞥见那女子半张脸。
是——姐姐!
那男子衣袍宽大,行时带风。
远远望去,身形若松似竹,气质不凡。
谢进父亲外放时,他才五岁,那时候年纪小,就算见过谢漼,也记不得了。
更何况,谢漼那会儿也就他这个年纪呢。
因此,五兄对他来说,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谢进常跑出府玩,在京都酒楼吃饭时,偶尔会听见备考的仕子们说起谢漼。
道是谢氏五郎,容止端雅,有逸群之才。
那人气质出尘,风华绝世,一见便能即刻认出。
真如那些仕子所说。
谢进只看了背影与侧脸,便认出来了。
这是他五兄,是谢进每每听外人夸赞都感到与有荣焉的五兄。
也是,姐姐的……男人。
谢漼并未注意到谢进和谢璋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谢进想起刚才一撇间寻真的脸。
那脸,红彤彤的,眼睛紧闭,似乎意识不清的样子。
姐姐,是怎了?
谢璋转身,往回走。
谢进立在原地,陷入沉思。身后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恒哥儿!你怎到这儿来了,奴婢快担心死了。”
“恒哥儿,快随奴婢回去吧!”
谢璋嗯了一声。
谢璋与丫鬟离去,谢进抱着匣子,站了好一会,也回去了。
寻真胸口仿佛燃了个火球,随着谢漼走动,她感觉那颗火球膨胀,直接炸开了。
烧得难受,寻真不由自主地找凉快的地方。
脸蹭起了谢漼胸前的衣襟。
一下一下地摩擦。
谢漼声音有些哑:“真儿……且忍一忍,快到了。”
寻真院子太远,谢漼便直接带她去了静远居。
把寻真放到床中。
寻真呢喃着。
谢漼摸她的脸,滚烫。
接着,翻开她眼皮,左右查看。
又拿起她左右手,分别切脉。
脉搏跳动极快,一息五至以上。
是滑数脉。
再触她腮腺,衣襟拨开,往里探去,腋下、胸口……往下各处,触之即离。
此刻谢漼只为查看病症,行切诊,并无男女猗念。
全身发热、面红目赤、潮热盗汗。
这是中了热毒。
谢漼取纸铺开,快速书写,写到末尾,因下笔过快,收尾时手没停稳,最后一字歪斜着,竟扭曲了。
谢漼唤人进来:“备药浴,速去。”
仆人捧纸,快步退下。
谢漼坐在床边,将寻真颊边凌乱的发丝往后捋去。
寻真呓语着,谢漼低下头,听不清她口中所言。
药浴备好,谢漼没唤人,自己将寻真抱到浴房。
她已经完全失了意识,身子绵软,一被抱起,脑袋和手臂都耷了下来。
谢漼搂着寻真坐在榻上,捧着她的脸,唤她:“真儿……”
寻真支吾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浴房中水汽弥漫,无风,热气蒸腾。
谢漼解了寻真衣物,触到她愈发滚烫的身子。
眼神沉了下来,想起方才谢佑所说。
桃蕊幻梦香。这香,竟如此毒。
寻真感觉有人在摆弄她的四肢,可她完全睁不开眼,整个人像陷入泥沙里,都快呼吸不上来。
只想找个凉快透气的地方。
身子又不由自主地蹭了起来。
谢漼将她乱动的脑袋按住了,胸口剧烈起伏。
她此刻中了热毒,意识不清,怕是自个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却是清醒的,不能由着她乱来。
谢漼深吸一口气,将寻真抱起,一同浸到药桶中。
因她中的热毒猛烈,谢漼加重了药量。
此刻,寻真赤身泡在药汤中,药性很快透过肌肤渗入体内,寻真只觉得有一股凉意与体内的火相互冲撞,在自己的身体内打架。
寻真一会热,一会冷。
难熬死了,便扑腾起来,想要从水里爬出去。
下一瞬,四肢便被人牢牢锁住了。
寻真求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宽厚的大掌在身后安抚着:“真儿……再忍一忍,很快便好……”
那声音低哑,似也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寻真难受死了,万分煎熬,汗珠不断地从脑门沁出,眼睛也睁不开。有个火球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迫切地找个出口。
可腰肩上的手箍得太紧,将她困住了。
寻真便加大了力道挣扎。
“放开……”
谢漼本就忍得辛苦,手上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可没想她力气愈发大了,几乎快要挣脱出去。药汤也随着她挣扎泼洒出许多。
谢漼只能加力,将她身子紧紧捆在怀里。
她身上没有衣物,毫无阻隔地贴着他。
谢漼虽未脱衣,可人泡在药汤里,跟脱了也没什么两样。
即便谢漼现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反应。
在陇州两年多,谢漼怎会不想。
刚到陇州那半年,尤为难熬。
谢漼正是血气旺的年纪,她孕后,谢漼便一直旷着。
后来,念着她失忆,接受不了那事,便一直没碰她。
她不肯随他去陇州,谢漼岂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谢漼虽遂了她的愿,却有些悔了。
到了陇州后,身体的反应比在东都时更加强烈。
每至深夜,便想起她。
身躯犹如火烧,泡冷水也无法降下。
谢漼不是没有再纳一个的念头。
但谢漼本就厌恶父亲那般对女子来者不拒。
没有自控能力的人,做不成任何事。
因而谢漼,绝不会屈从于身体欲/望。
只为满足身体需求,那与禽**配又有何异?
就算再纳,谢漼也得找一个自己看得入眼的。
可这么多年,入他眼的唯有她一人。
她若不拒 ,他又何至于忍了两年。
不,算上她有孕,都有三年零八月了。
念及此,谢漼便恨恨,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用了几分劲。
这力道,竟将她掐舒服了。
叹息一声,脸伸上来,想让他再掐一掐的样子。
谢漼便重新把她头按在胸前,稳定住。
泡了半个时辰,药汤换了三次,谢漼探手一摸,她身子热度终于降了些。
谢漼没有唤丫鬟,只让人取了绸布,慢慢为她擦拭干净。
她这般容态,谢漼不想让任何人瞧见。
只这过程有些艰难。她实在太闹腾,一会儿想着要逃,谢漼将她抱住了,她又乱蹭起来,将谢漼折腾得身子都跟她一样热了。
总算擦干,谢漼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身上一片狼藉。
榻上垫着毡布,谢漼便将她暂时放在上面。
这浴房无风,水汽蒸腾,热气萦绕不散,倒也不担心她吹着风会受凉。谢漼便没给她穿衣。
等谢漼换完衣,扭头一看,见她脸上的热度又泛了起来。
因榻上毡布的毛有些硬挺,她便无意识地上下磨蹭起来,似乎那样会让她舒服一些,可以缓解身体的躁动。
谢漼见她这般情状,已确定了大半。
被她吸入的,这房中催情之香。
极烈。
泡了半个时辰药汤,仅仅只是散了一点热度,若是靠男女交合解热,怕不是要将精元都耗干了。
谢漼恐伤她身,便不能帮她。
必须由她自个熬过去。
谢漼取了绸被,将她裹好,抱到卧房。
谢漼床上的床褥与被子,是用蜀锦新制的。他一回来,下人便得了消息,换上刚晾晒过的被子。
寻真不着寸缕,一躺进去,那丝滑的布料就像水一样流过肌肤。
这丝滑的触感带起若有若无的痒意,与身体里的躁动叠加,使寻真更难受了。
于是,寻真便挣扎着想起身。
闭着眼,口中含含糊糊的,不知在说什么。
谢漼无法体会她的感受,却是不能让她这么乱动的。
手压在被子边缘,寻真挣扎了一会儿,逃不出去,脱了力,便不再动了。
案边已放好了药。
谢漼带着被子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哄着:“真儿,张口,将药喝了,便不难受了。”
谢漼心想,她若不喝,便只能以口哺之。
不过她似是听见了,张开嘴,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将一整碗药喝下。
喝完药,她总算稍稍镇定下来。
谢漼拿来帕子,将她嘴擦干,再拭去额角的汗。
正要将寻真放下时,她突然扑上来,环住了他的腰。
谢漼僵住了。
她主动坐到了他怀里。
手在他后背摩挲着,脸埋入他胸前,用力嗅了嗅。
然后抬起身,往上,不断嗅闻着。
从胸口慢慢往上挪,脖子、下巴、嘴唇……寻真鼻尖轻轻动着,喷出来的热息扑到了谢漼脸上。
谢漼双手张开,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直到面对面。
两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块儿。
寻真扶着谢漼的肩,鼻尖擦过他的:“……你身上好香。”
“……喷了什么香水?”
谢漼看着她的眼睛。
原本清润的眸中,覆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脸蛋红扑扑的。
她还没清醒。
谢漼清醒了,回过神,将她手摘下,把她放入床中。
呼吸急促。
谢漼暗自调息,好一会才缓下来。
再看床上的她,已闭上了眼。
不料,才安定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扑腾起来,脸蛋红红,胸脯上下快速起伏着。
谢漼看着她这样,心像被挤压了似的,也跟着难受起来。
“真儿,熬过今晚,便好了。”
谢漼想起方才,掐她脸,似是可以缓解。
便伸手过去,揉搓起来。
她果然觉得舒服,脸不自觉地向他的手掌贴近了。
谢漼看到她的反应。
这是饮鸩止渴,这么做,只会将她的身体唤醒。
谢漼还是狠下心,抽开手。
离开她脸的那一刹,她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掌,然后——
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谢漼又僵住了,仿佛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
她似是将他的手当做止痒的工具,哪边难受,便往哪边挪去。
谢漼脑子轰的一热,空白一片,一时都忘了阻止。
任由她将手……
谢漼终是没控制住自己,挪到那处时,身体竟违背意志,用力抓握了一下。
寻真发出一声长叹。
似是舒服极了。
谢漼懵了许久。
掌心喷溅上湿润,谢漼才醒过来,将手拿出。
呆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
手指上缠绕着液体,莹白色的。
怎……还有?
谢漼看了许久,最后,不由自主地将指尖放到唇上。
尝了尝。
谢漼不给她穿衣,是因她现在身子敏感,衣物摩擦会让燥热加剧。
谢漼要出去,怕她再乱动,丫鬟管不住她,索性用被子将她裹起来,用丝带束住,包的跟蚕蛹似的。
然后唤引儿进来。
引儿见床上这情状,愣了下。
寻真与月兰方才一进屋,吸入的是迷香。月兰晕去后,便被人拖去了另一屋子绑着,承安已经找到。月兰正在配合调查。
吕令萱那边得知谢漼今日归来,那处负责望风的下人也亲眼瞧见,他抱走柳氏。这下,主仆几人坐不住,回院子,商量对策。
“怎办?若是夫君知道是我做的,可就完了!”
“嬷嬷,你快想想办法!”
宋嬷嬷眉头紧皱:“要不,奴婢派人去请老夫人?”
吕令萱:“不行!今日是炎哥儿生辰,老夫人正高兴,若我搅了兴致,老夫人怕是从此便厌我了!”
两年前,吕令萱趁谢漼离开,便使了人,去母留子。却叫柳氏侥幸逃过。
事后,谢漼令人将那生生被打死的二婆子尸首,丢在她院中。
那血腥之气,萦绕三日不散。
吕令萱却没觉得自己错了。
她是庶女,从小在主母手下讨生活,这些内宅手段都是她从主母那儿学来的。
若是她父亲,妾死了,便是稍有些情分的,也只是吩咐一句“厚葬”。
出嫁时,主母曾对她说,即便谢漼如今对那贱籍宠爱有加,可男人都喜新厌旧,取了妻,再纳上几个美色。那旧人很快便会抛到脑后了。
可到如今,夫君院中,还是只有那柳氏。
难道她余生都要独守空闺,眼睁睁看着柳氏一个接一个生下夫君的孩子吗?
因此,她明知此事风险极大,还是让人动手了。
现在事情败露,她才害怕起来。
上次害柳氏,夫君也只是处置了那两个婆子,她被罚俸、禁足。
但这次不同,她算计了谢漼的父亲。
往重了说,这关乎谢府的名声,甚至可能会影响夫君的前程。
她竟一时糊涂,做了这等蠢事!
吕令萱起身,抓住宋嬷嬷的手:“嬷嬷!走,去找老夫人!必须赶紧去!”
刚走到门口,凝冬跑进来,满脸慌张:“夫人!不好了!承安将门口堵住了,说是爷的命令,不让里头任何一人出去!”
完了。
吕令萱猛地跌坐下去。
书房。
谢彦成刚下了值,下人便说谢漼今日自陇州归来,正在书房等他。谢二爷本以为是谈陇州政事,进来后,见侄儿神色严肃,有些怪异,却也没往别处想。
不料,他一进来,侄儿便道:“二伯,我欲休妻。”
谢二爷一怔,侄儿这般说,定是出了大事。
细看,侄儿脸色冷凝,竟不似往日那般从容,发生了何事,让他如此失态。
便问:“那吕氏做了什么?”
谢漼:“她算计父亲与柳氏,令二人共处一室,并在房内点了催情香,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谢漼讲不下去,脸色越来越沉。
什么?
谢二爷一拍桌:“荒唐!”
“无知妇人!”
若传扬出去,父子共享一女,这等丑闻,岂止是谢府名声扫地,侄儿的仕途也要被毁了!
吕氏,竟这般愚蠢!
谢二爷:“可有人看见?”
谢漼:“我已将知情之人都处置了。”
谢二爷点头,问道:“你欲以何由出妻?”
谢漼:“三年无子。”
躬身行礼,“求二伯帮我。”
谢二爷心道,自然不能以“妒”为由。
只要旁人知晓柳氏曾与四弟共处一室,还点了催情香,柳氏一旦沾了这污名,便留她不得。
可“无子”这一理由,立不住脚。
饶是谢二爷也清楚,侄儿极少踏足吕氏院中,又去陇州两年,如何能有子嗣?
老夫人定然不会同意。
谢二爷叹气:“缮之,我知你心中有气,只此事不宜声张。休妻,暂且缓缓,你且先将那吕氏禁足,日后若能安分,
便罢了。”
“若她还敢生事,我便帮你处置了她。”
“眼下你正是步步登高之时,若出妻之由立不住,别人皆以为你是宠妾而弃妻,定惹非议,于你前程大为不利。”
见侄儿脸色依旧冰冷。休妻哪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吕氏是老夫人那边的人,若是将今日的事捅出去,倒是能成,可这样便保不住柳氏。真是两难。
想了想,还是劝道:“你才二十一,便是休了这个,再娶一个,还不是一样?那柳氏身份低微,换哪个都一样。”
“倒不如留着吕氏,经此一遭,想必也该收敛些了。”
谢二爷见谢漼不吭声,拍了拍他的肩,转了话题:“今日回来,可去见过恒哥儿了?”
“恒哥儿可是相当聪明呢,到底是你的孩儿。”
谢漼跟着谢二爷往外走。
在走廊上碰见了谢璋。
谢璋怀里抱着个彩球,大眼睛一眨不眨,仰着小脑袋,看着谢漼。
谢二爷笑眯眯的,走过去,把谢璋抱了起来。
“恒哥儿还未见过爹爹吧?”
抱到谢漼面前,介绍。
“恒哥儿,这是你爹。”
第56章 第56章“热毒?”
谢漼看着,眉眼柔和起来。
摸了摸谢璋的脸。
“来,你抱。”谢彦成把谢璋交给谢漼。
谢璋的目光追随着谢漼,眼珠子上上下下转动,仔细打量。
谢漼伸手。
谢璋身体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倾身向他靠近。
下一秒,被抱住了。
谢璋仰头,依旧打量着。
谢漼单手抱着谢璋,另一只手在他后脑护着。
谢璋小小地、轻轻地唤了一声:“爹。”
谢漼应了一声,眉目温和,“恒哥儿。”
谢璋的大眼睛迅速地聚集了水汽,水灵灵的。
谢漼拍谢璋的背,谢璋依赖地靠在他怀里。
正堂中,谢漼坐着,抱着孩子,跟谢彦成谈陇州政事。谢璋坐在谢漼大腿上,扯起了彩球上的丝带,玩得认真。
谢二爷手指虚空点了点谢璋:“这小子,平日里我抱他一会儿,就坐不住,急着要去玩。到你手上,竟这么乖了。”
谢漼低头看了眼,摸了摸谢璋的脑袋。
谢漼:“二伯,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听到这话,小脑袋嗖的一下仰起来了。
谢二爷指指:“看到没,这小子不想你走呢。”
谢漼看着谢璋:“恒哥儿,我明日再来看你。好不好?”
谢璋小手扯着谢漼的衣服,嘴唇抿抿,肉肉的脸蛋鼓起来。
谢漼看着,弯唇笑了,捏了捏谢璋的脸蛋,“恒哥儿,乖,听爹的话。”
谢璋便松手了。
“什么!禁足三年?”宋嬷嬷惊道。
凝冬:“院门已经上了锁,承安说了,若没爷的令,这两年,都不准夫人踏出院子半步!”
听了这话,吕令萱反倒笑了。
笑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莫名添了几分诡异。
凝冬:“夫人……”
吕令萱:“即便如此,夫君也要护着她。”
“嬷嬷,你可知,我方才以为,夫君会借此机会,将我休了。”
宋嬷嬷:“……怎会!夫人莫要胡思乱想!”
这些话在心中憋了三年,今日,吕令萱终于忍不住了。
“怎不会?”
“夫君厌我已久,成婚至今,都未曾碰过我。”
听闻此言,凝冬与宋嬷嬷二人惊愕地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夫君从未瞧上过我,视我如敝履。此次我犯了错,夫君本可借此机会将我休弃,便是老夫人也无法阻拦。”
“可他却为了柳氏,仍留下我。”
“夫君的心在柳氏那,我又如何能斗得过她?”
宋嬷嬷:“便是新婚之夜,都未……”
吕令萱摇了摇头。
宋嬷嬷:“爷真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夫人竟受这般委屈,为何不告诉老夫人?”
凝冬:“是啊,夫人,老夫人若知道,定会为您做主的。”
吕令萱陷入回忆中,神情有些恍惚。
因为,她已非完璧。
吕令萱的两个陪嫁丫鬟都知晓此事。新婚夜,恰好是吕令萱月事的最后一天。她想着夫君喝了酒,再将烛吹熄了,看不清,又酒气上头,或许能蒙混过去。
但没料到,夫君是何等眼利之人。
那二丫鬟不过端酒之时,神态有些不自然,被夫君叫住,抬头问话,仅仅问了几句,便吓得瑟瑟发抖,跪下了。
吕令萱也跪下,流着泪求饶。
婚前失贞,新婚夜被丈夫当场发现,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吕令萱下半辈子可就彻底完了。
可夫君只对她说:“吕氏,你若安分,便可留下。”
“你既已是我谢漼正妻,日后便不可与外男有任何牵扯。若还有下次,我便休书一封,送你归宗。”
吕令萱正满心惊恐,浑身颤抖,害怕失贞之事曝光,自己可能连性命都不保。
可没想,听到这一番话。
泪眼朦胧中抬起头,看到谢漼立在她面前,一身新郎红袍,容貌俊美,夺目至极。
这是她的夫君,如此风华。
即便得知她婚前失贞,也并未对她加以斥责辱骂,还愿意给她正妻的体面,只要求她日后安分守己。
这样的郎君,又怎能不让她倾心?
后来,她将那两个陪嫁丫鬟打发了,这院中,便再无人知道她失贞一事。
在谢府过得太安逸,她也几乎快要忘记了。
看着那柳氏如此得夫君的宠爱。
吕令萱不甘。
纵使她婚前失贞,可那柳氏却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
吕令萱笑了笑,眼神中已隐隐有些魔怔。
“不过两年而已。”
“我与五郎要做一辈子夫妻。”
“那柳氏再如何受宠,也不过是个妾。”
“只有我,才能堂堂正正站在夫君身边。”
“我,是他的发妻,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寻真醒来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眼前黑漆漆,然后发现自己手脚都动不了。
发生什么事?她被谁绑了?
寻真努力回忆,对了,今天她去参加谢进的生辰宴,吃完饭看节目,之后……被泼了茶,被丫鬟带到一个房间,就晕了过去。
寻真挣扎时,发现肌肤的触感不对。
她没穿衣服!
光着被人用布裹住,绑起来的。
完了,这是什么限制级的场面啊!
寻真挪动屁股,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挪了一会,屁股一空。
是类似塌或者床的地方。
寻真继续往边上挪,脚刚要伸出去。
腰间落下一只手,往后一拖。
寻真便落入一人的怀抱中。
寻真扭动身子,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身后人侧抱着她,一手放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探过来,摸了摸她额头。
寻真被身后人的气息包裹了。
不敢动。
几乎可以确定了。
身后的人是谢漼。
寻真的记忆也回笼了。
有人暗算她,把她跟谢漼他爹关到了同一间屋子,还点了股怪香,让她神志不清。她逃出去,正好撞上了回来的谢漼,然后……发生了什么,寻真就不记得了。
谢漼抱着她,那只手还放在她的脑门上,时不时摸一下。
寻真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真儿?”
谢漼的声音好像变了,跟两年前不一样。
醇厚了许多,没那么
清亮了。
寻真在想要不要回应他。
谢漼却直接唤人取灯。
拔步床内,瞬间亮堂起来。
四目相对。
寻真躺着,谢漼坐着。
寻真看着谢漼。
除了声音,长相也有了一些细微的不同。脸……好像黑了点?
两年前在这儿,谢漼全身上下都精致,是被精心“呵护”着的贵族世家公子,皮肤又白又滑,身上也总是香香的。
去了一趟陇州,好像被那儿的风刮得皮肤粗糙了些。
看来在那边,生活品质下降了。
虽然还是帅的,但那种精致的非人感少了很多。
落地了。
果然都是钱包装出来的。
见她打量着自己,那眼珠子看着十分灵活,谢漼便问:“真儿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寻真摇摇头。
心想,身上这被子什么情况,谢漼该不会趁她昏迷,玩了什么限制级Play吧?
谢漼:“真儿你中了热毒,我将你绑起来是怕你乱动受凉。现在虽热度已退,却不知等会儿是否还会反复,还需观察,等明日醒来,好全了,我再将你放开。”
热毒。
春药?
寻真哦了一声。
谢漼摸着她的脸,拇指指腹在她颊边轻轻擦着:“安心歇息吧。”
他声音怎么哑了。
寻真点点头,闭上眼。
第二天,寻真醒来的时候,谢漼已经不在了。寻真从月兰口中得知,陷害她的人是谢漼他大老婆。
寻真猜到了,她在这里整天都不出门,能惹到谁?
只是没想到,谢漼他大老婆竟然这么恨她。
难得出去一回,就被暗算。
寻真问:“爷查出真相后,可有处罚夫人?”
月兰觑了眼寻真,心道,夫人手段如此毒辣,居然能想出将姨娘和四爷关到一个屋这等毒计。若不是爷回来得巧,姨娘可就惨了,
如此恶行,却仅仅只将夫人禁足三年。
要月兰说,这等毒妇,哪里配得上爷,就该直接休了。若能换个豁达大度、容得下妾室的主母,就好了。
月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将夫人禁足三年。”
寻真思索着。
这么说,这两年内是暂时安全了?
谢漼中午就回来了。
寻真正靠在床上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
谢漼穿着官服,一袭青袍,腰间配银带,身上散发着一种刚面过圣的肃穆之气。
谢漼到床边坐下,自然地执起她手,把脉。
“已无大碍了。”
然后注视着她。
寻真被他盯得不自在,拿着书,一个字都看不进。
这时月兰端着药进来了。
这是治失忆的药。
已经是老中医迭代好几版后的方子,这味道冲到面前,寻真没忍住,当着谢漼的面,干呕了好几下。
寻真苦着脸。
看来这次逃不过了。
谢漼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刺鼻的味道:“这是何药?”
月兰:“是治失忆的。”
谢漼:“将药方拿来。”
月兰:“是。”
谢漼看了看药方,问寻真:“如今已吃了两年半,仍是想不起来一些么?”
寻真:“嗯。”
药就放在边上,那股刺鼻味不断飘过来,再闻下去,寻真要吐了。
还不如早点喝掉。
寻真拿起那碗药,深吸一口气,拿到嘴边,一鼓作气。
闻着这味儿,寻真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正要往嘴里送时,谢漼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罢了,以后都不必喝了。”
听谢漼这么说,寻真眼睛瞬间亮了。
失忆这趴终于可以过去了?
“真的?”
谢漼点头,从她手中拿过药碗。月兰接过,端出去了。
“实在想不起来,便算了。”
“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亦对身子有害。”
谢漼凝视着她,许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声音很低,似叹息:“如今这样,也很好。”
第57章 第57章“可有碰你”
午后,寻真在谢漼院子里活动的时候。
有个挺眼熟的人进来了。
寻真伸展身体,手抬起,动作一停。跟那人对视。
谢佑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想起昨日情形,道:“昨日,你……”
“真儿——!”
谢漼的声音骤然响起,寻真吓了一跳,转过头,谢漼已从书房出来,朝这边走来。
远远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近了,他道:“还不进去。”
寻真看了眼谢漼就进去了。
那么凶。
谢漼本在书房内处理公务,时而抬起头,看一眼庭院中的她。
不过片刻的疏忽,再度抬头。
竟看到她与谢佑相对而立。
刹那间,昨日谢佑追逐寻真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一股无名火在胸口翻腾,压不住,便喝了一声。
谢佑本想关心一下,却被谢漼打断。
因昨日他也吸入了些桃蕊幻梦香,那香太猛,折腾了一夜身子才舒坦了。中午醒来,腰都断了。
二哥也知晓了这事,去了他那处,很是训了他一顿。
他当然心虚,在谢府中一直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做个富贵闲人,一半是托了二哥的福,另一半便是靠他这文曲星儿子了。
因此,当他得知真相,自己差点碰了儿子最宠爱的姬妾时,心中懊悔,儿子就喜欢这么一个,差点被他搞砸。
不过,儿子那正室竟如此歹毒,果然姓吕的没一个好东西。
今日来,他一是为了向儿子赔罪,二是带了些滋补的好物。
毕竟昨日那香这么猛,那女子比自己吸得要多,怕是将儿子榨干了。
得好好补补。
见寻真进去了,谢漼看向谢佑。
问道:“父亲要来,怎不派人知会一声?”
哪家父亲见儿子还要提前通报了才能来的。
也就谢佑从没管过他,才在儿子面前直不起腰来。
谢佑讪讪:“下次便叫人通知。”
两人进了书房。
谢佑脚步虚浮,眼眶青黑,站久了腰有些累,便自个找地方坐下了。
看着儿子。
儿子精神气挺足啊,昨日应是鏖战了一夜,竟还这般精力充沛,到底年轻。想当年,他年轻时也是这样,一夜七次都不在话下,如今,不得不服老了……
谢佑羡慕的目光便投了过去。
谢漼瞥了一眼:“父亲今日来,所为何事?”
谢佑知道自己这儿子生性高洁,这等子床笫之事,不能直言,须得委婉些。
谢佑:“昨日,是为父疏忽了。那仆人,有几分眼生,我一时竟也没起疑。”
“今日,特来向你赔罪。”
“起初,你那妾室不愿从了我,我误以为……”
“父亲。”
谢漼打断,“昨日之事,已过去了。父亲,往后便忘了罢。”
“还望父亲日后遇事多思,莫要再被人利用才是。”
谢佑笑笑:“自然,自然。”
没别的话好说,谢佑站起来,“我带了些东西来,是我吃惯了的方子,很是滋补的。”
“每日饭后服用一剂,可修补元气。”
“缮之你如今年轻,行事或觉无妨,可若不加以克制,损耗了精元,眼下虽看不出来,等上了年纪,毛病就都出来了……还是要注意些。”
谢漼面无表情:“多谢父亲。”
谢佑:“那我走了。”
谢漼把谢佑送出院子。
转身进了卧房。
寻真在榻上发呆。
谢漼跟他爹。
除了长相像,别的方面,真是一点都不沾边。
又想起念芙,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见我父亲来,怎不知道避?”
谢漼的声音打断了寻真的思路。
寻真望去。
谢漼冷着脸,身上冒着寒气。
有点吓人。
谢漼走到她面前,缓了语气:“真儿,你昨日……”
他一顿,“你昨日与我父亲共处一室,是被人算计,非你所愿,我不怪你,那
事便过去了,就此作结。”
“日后若再见到他,无需行礼,直接避开便是。我已跟父亲说过,不会怪罪你无礼。”
“可记住了?”
寻真点头。
谢漼目光深沉,紧盯着她:“昨日,他可有对你……”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什么意思?
寻真:“没有,我看到他,就直接跑出来了,然后就撞到你。”
谢漼看了她一会,又问:“他……可是打了你?”
寻真摇头。
谢漼摸着她的脸,“昨日,我瞧着脸上有印子,是谁做的?”
寻真想了想,解释道:“是我自己,当时神志不清,拍了几下脸,眼前就会清楚一些,不然都看不清路。”
谢漼轻抚着她的脸,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
谢漼本不想问,可终究忍不住。
“他可有碰你哪里?”
然后,盯着寻真,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摸了脚,搂了腰?
寻真心中一阵恶心,虽然当场报复回去了。
回想起来,还是后怕。
但这个,是肯定不能跟谢漼说的。
寻真又摇头:“没有。”
谢漼手指摁在她脸上,一紧。
“没有,便好。”
声音紧绷。
寻真被摁得痛了,低呼一声。
谢漼松开,看到她脸上留下了淡红色指印,眼神便深了。
“近些日子,暂时不要出院子。”他道。
寻真:“好。”
寻真想回自己的院子了,瞅了瞅谢漼的脸色,按下了这一想法,等他心情好点再提吧。
“真儿。”
谢漼上了塌,朝寻真伸出手。
寻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谢漼掌心。
他握住,将她搂入怀中,整个儿圈住。
寻真的身子不可避免地紧绷了,两年多没跟谢漼肢体接触,有些不适应。
但寻真现在已经不敢拒绝了。
谢漼在陇州做了两年官,肉眼可见,气势更足了。
谢漼感受到她的紧绷,大掌从肩头到腰间,一下又一下,安抚着。
许久,身子还是不见软。
谢漼便停下来,手指轻划着寻真的脸:“两年未见,真儿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寻真心道,你倒是变了很多。
寻真坐在谢漼大腿上,忽然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脑中“嗡”的一声,是他那个……寻真更不敢动了。
谢漼的呼吸忽而粗重了,他低头,热气吹着寻真的耳垂。
“真儿……”
声音也哑了。
寻真看了看外面,天还这么亮呢。
谢漼应该不会直接在这榻上就……
寻真一紧张,心跳也加快了。
谢漼的手从腰间往上探去。
寻真咬着牙,不断给自己洗脑,反正迟早得做那个,什么时间场地都无所谓了。
寻真正紧张着,等待接下来的遭遇,突然,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胸前传来,懵了好一会,寻真低头,胸前衣服湿透了,不明液体正不断渗出来,往下淌。
谢漼的手也湿了。
谢漼一愣,想起昨日情形,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消散。
再过几月,恒哥儿都要三岁了,怎还有乳汁?
拿过寻真的手把脉。
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乳汁还未断么?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寻真自己也纳闷呢,早就没了,怎么突然又来了。
虽然跟谢漼讨论这个有些尴尬。
但想想他懂医术,就如实说:“没有,已经一年多没来过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这样。”
该不会真得了什么罕见病吧?
就算不是,这都不给个心理准备,没有任何预兆地就来了,也太影响日常生活了吧!
谢漼捏着她濡湿的衣襟,往外一拨:“我看看。”
寻真脸上热气一涌,忙伸手捂住胸口。
“要不、要不还是叫上次那个姜大夫来看看吧……”
“她比较了解我的情况。”
谢漼凝视着她:“我为你夫。”
“让我看看又有何妨?”
寻真突破不了心里那关,红着脸,嗫喏着:“……还是叫大夫来看吧……”
最后谢漼还是叫大夫来了。
大夫检查了后,说并无大碍,这种情况虽不常见,但也属正常。只因寻真身体十分健康,能为乳汁分泌提供充足的营养。
姜娘子:“夫人可有常觉胸闷淤堵?”
寻真点头:“月事前几日,或是走后,常觉得闷闷的,好像有东西堵着。”
寻真以为是生理期正常现象。
“因是乳汁得不到疏通,淤积了。堵得久了,积攒到一定程度,便会控制不住溢出了。”
原来是这样。
姜大夫又得知她未曾哺乳过,便建议道:“最好在感到胸胀的时候,便叫人吸出来,如此便不会一直堵在胸中,导致过满而溢出。”
吸出来?找谁吸?
姜娘子见她这般窘迫,笑道:“夫人莫要以之为羞,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又凑近她耳边,小声提点,“夜深时,叫大人帮忙便是。想来,大人应是很乐意的。”
寻真红着脸,琢磨着能不能做一个吸奶器之类的工具。
姜娘子离开卧房,去了前厅,将寻真的情况如实告知谢漼。
谢漼点头,示意下人奉上诊金。
姜娘子接过厚厚一袋银钱,笑容满脸出去了。
虽已到了仲春,空气中仍带着丝丝寒意。
今日降了温。
在外行走,还需穿厚衣,进了屋,便瞬间暖和了。
谢漼享受的是府中最高规制。卧房内,四角的炉中,都烧着瑞炭。
瑞炭,是西凉国进贡的贡品。
炭色青黑,质地坚硬,燃烧时无焰而有光。屋内暖烘烘的,没有一丝寒意。寻真沐浴后,只穿了件轻薄的夏裙。
心想,果然谢漼这里的生活质量要高很多。
她的院子,虽然也有用不完的炭,却用不上这么珍贵的贡品,有钱也买不到。普通炭火三四个小时就烧尽了,得频繁更换。
但瑞炭不同,一条可烧十日。
床褥也被炭烘得暖乎乎的。躺上去,被松软暖和的被子包裹着,寻真很快就困了。
但不能睡。
谢漼回来了,她还得“伺候”他更衣。
听到脚步声,寻真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下床。
谢漼张开手臂。
寻真太久没干这个,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从哪个步骤开始。
寻真抬起手,感觉谢漼的目光黏在了自己脸上。
解完扣子,脱去外袍,寻真叠好,转身放衣时,腰被搂住了。
第58章 第58章“升官”
谢漼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外头点了灯。
床边只放下了一层纱帐,光线透进来,似被揉碎了般。
朦朦胧胧,昏昏昧昧。
谢漼搂着她,捋捋她颊边的发丝:“真儿,可还记得,两年前,为夫走时说的话?”
他说了那么多。
指哪句啊?
寻真眨眨眼睛。
谢漼手指抚过她眼皮上方:“为夫说过,若真儿在家中不淘气,不惹出任何事来。”
“便好好奖励你一番。”
“真儿想要什么?”
寻真脱口而出:“可我昨天不是惹了……”
谢漼握着她的腰,一紧,眼神沉了沉:“昨日怎能算你的错?”
“若不是吕氏,你又怎会陷入那般险地!”
谢漼想起那场景,胸口便抑制不住,上下起伏。
“罢了,此事既已作结,以后都莫要提了。”
吕氏。
谢漼这语气。
他们两人之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吗?
寻真有些疑惑,她一直以为,谢漼跟他大老婆就算没感情,也有几分夫妻情分。
不过也就一称呼,没准在别人面前,她在谢漼口中也变“柳氏”了。
谢漼:“在想什么?”
寻真摇摇头。
安静片刻,谢漼摸了摸她的头:“为夫回来了,日后定不会再让
真儿陷入这般险境中了。”
然后回到上一个话题:“真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寻真心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谢漼勾起她的下巴,桃花眼灼灼含光,暗示般对她说。
“真儿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是为夫承诺真儿的,定会做到。”
“真儿好好想。”
口气好大。
搞得好像她说什么都会答应。
寻真:“能让我慢慢想么?”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爷?”
谢漼:“好。”
“我赴陇州,共收到真儿五十四封书信。”
“真儿每一回的字都有很大进步,想来是下了不少苦功。”
“如今真儿的学问已十分了得,便是去考科举,说不定也能博个功名回来。”
真的?
得了状元的肯定,寻真有点开心。
她理转文,可学得相当不容易啊。
谢漼:“今日还早,不如我来考考真儿学问?”
什么?
寻真倒是不排斥学习,但是你能不能分场合啊?
见怀中人眼睛瞪圆了,谢漼轻声一笑。
实在可爱。
谢漼道:“言因信而立,信为言之本。”
“然而人心易变,常使信诺难守。”
“真儿以为,因如何抵御人心之变,行久致远?”
寻真无语:这种熟悉的感觉……
谢漼看到寻真嘴角抽了抽。
笑出了声:“真儿,可知此话出自哪里?”
放两年前,寻真或许还不能一下子听出谢漼在阴阳她。
现在,她是真的“已非吴下阿蒙”。
毕竟这两年,她除了读书,做点手工,顺便种种菜和果树,也没别的可干了。
寻真:“出自《春秋谷梁传》。”
“‘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
谢漼点头:“真儿聪慧。”
又道,“真儿不愿同我去陇州,可有悔?”
现在说什么悔不悔,还有什么意义?
两年“牢”都坐了。
寻真没答。
谢漼却道:“我却悔了。”
“陇州之地,风霜苦寒,甚是难捱。”
“每至深夜,万籁俱寂,我便时常想起真儿。”
寻真望去,见谢漼目光灼灼,盈盈然,波光潋滟。
床帐中,气氛忽然暧昧了。
两人呼吸交缠,愈发急促。
寻真感觉腿间被一物抵住。
谢漼低头。
寻真看着那唇越凑越近,慌乱之下,抬手,手掌抵住谢漼的胸膛。
静了片刻,谢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为夫在外辛苦两年,真儿身为我妇,不知关怀体恤也就罢了。”
“为夫想亲近亲近,竟一再被拒。”
“实在叫为夫寒心。”
“莫非,两年过去,真儿还是不认我为你夫?”
“难道非得要为夫像两年前,那般教真儿不成?”
寻真都快忘了,谢漼一提起,那些羞耻的画面一瞬间涌现了。
那“教训”,寻真心有余悸。那种身体完全无法自控,羞耻心被碾碎,毫无保留地袒露给另一个人的感觉,寻真实在觉得难堪,不想再经历一回。
可是,谢漼只用手都那样了,要真枪实干地来,岂不得……寻真难以想象。
寻真将手放下了。
嗫喏着:“……能不能把灯关了?”
谢漼凝视她一会,“好。”
谢漼唤了人将外面的灯熄灭,又拉下帘子。
眼前被黑暗包裹,只有谢漼的体温慢慢落下来。他绵长的呼吸,萦绕在身侧。
寻真虽还紧张,但因为看不见,有了一丝安全感。
呼出一口气,来吧!
早死早超生!
黑暗中,寻真感觉气流逼近,谢漼俯下了身。
接着,左边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的手放在她腰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腰间系带一松。
长指勾了进去,寻真身体绷直,“等等。”一把抓住了谢漼的手。
谢漼:“又怎了?”
寻真憋红了脸:“我的月事好像……”
气氛一凉。
暧昧的气氛瞬时无影无踪了。
僵持片刻,谢漼松开了她,唤人点灯。
下一刻,室内大亮。
拔步床内,谢漼凝视着她。
寻真感觉自己被谢漼的眼神凌迟了。
寻真跪坐在床头,低着头,小声道:“是真的……”
“爷,我可以去净室么?”
谢漼没有出声。
寻真想,就当他默认,别把床单弄脏了。
寻真向床边爬去。
刚爬到床边,谢漼却突然伸出手,拦住她。
然后将她放倒,一手搂着她,一手撑在她身侧。
语气轻而柔:“真儿。”
“让为夫检查一下,可好?”
寻真没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很快结束了。
谢漼伸出手,在光下,食指与中指间,沾了些血丝。
然后看向寻真:“真儿没有骗我。”
寻真懵了好久,走到净室。
才想起,原来之前那次,谢漼是知道她骗了他的。
所以这次他亲自动手验证了。
回到卧房,谢漼正坐在床边等她。
寻真上床,落了帐,屋内又恢复了黑暗。
黑暗中,谢漼又抱住了她。
脸贴着脸,身体相依,虽隔着一层亵衣,寻真还是被谢漼的体温烫得头脑发热,难以呼吸。
“真儿身子不便,那便用别处代劳吧。”
他话一落,寻真的手便被他捉了过去。
引领。
谢漼:“真儿粉面含羞时,娇艳动人,令为夫心动。”
“可真儿太怕羞,为夫怜惜,今日便放过你这一回。”
“下次,可就不能轻易饶过了。”
“真儿已二十,不是孩子了,总要慢慢习惯。”
手触及一物。
干燥,温热,棱角凹凸,青筋绷直。
谢漼呼吸乱了。
寻真被他滚烫的气息烘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寻真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脑子里有杂乱的线条癫狂舞动,涂得乱糟糟一片。
思维扩散,好似进了另一个维度。
谢漼那个是什么颜色。
是他嘴唇的颜色吗,粉红色?
还是跟他右眼下方那颗泪痣一样,是更深的红色呢?
寻真感到喉咙干涩。
这具身体好像被唤醒了。
这种事情,即便没有感情,也是可以做的吧?
没有感情,身体也会感到渴望,以及快乐。
眼前突然光明。
寻真仰躺着,手上、身上一片狼藉。
月兰听到传唤,进来服侍。
见那床单染了血,一惊。
虽月兰还未成婚,但这些男女之事,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女子月事,怎可行房事?这可是极为伤身的。
因女子经血被视为不祥,她本以为,姨娘月事来了,爷会让姨娘去偏房睡,却没想到,爷竟还要与姨娘共卧。
月兰的预感成真了。一边收拾着,一边想,明日还是得跟姨娘说说,月事期间,万万不可由着爷胡来。
月兰换完干净的床褥便出去了。
古代的月事带当然没卫生巾好用,稍微动一动就漏了。
虽然有丫鬟们帮忙换洗床单,寻真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每次生理期睡觉,都会在身下垫块厚布。
生理期时,身体就会更敏感一点,再加上,谢漼本就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好,身上又总是香香的,很好闻。
这具身体又是跟谢漼睡过的,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很正常的。
并不是她真的对谢漼有那方面的想法。
寻真自我开解中。
见寻真两眼愣愣的,谢漼一笑,刮了下她的脸。
“不闹真儿了,睡吧。”
第二天,丫鬟们收拾好了偏屋,寻真便搬了过去。
月兰暗暗松了口气,爷到底是心疼姨娘的,昨日
那般,想来是因分别时间太长,才一时没忍住吧。
屋内,月兰压低声音对寻真说:“姨娘,女子在月事期间行房,可是极为伤身的,爷是男子,想来不太清楚,便疏忽了……往后,若是爷再提出了,姨娘可得狠下心拒了才是。”
月兰这又是脑补了什么?
不过,昨天那场景,的确让人误会。
寻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含糊应了声。
下午,月兰和引儿满脸喜色跑进来,说谢漼升官了。
谢漼外放做了两年官,还是治旱这种容易做出政绩的差,只要不出大失误,回来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寻真觉得这跟她没什么关系,还是笑了笑,问:“升了什么?”
月兰:“太学博士。”
大周朝官制,实行九品三十六级,每品分正、从两级,正从再分上、下。
国子监四门博士到太学博士。
谢漼直接跨了一个大品级,连跳三级。
要知道,没有家族的庇佑,朝中无人,那些低品级的小官,可能终其一生都定死在最初那一级,即便有才华,也有可能被埋没。
当然,像谢漼这样,才华过于出众,便如锥处囊中,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更别提他还出身名门,族中为官者如林,仕途升迁当然顺遂。
不过,寻真又想,谢漼升的这个官。
怎么还是个教书的?
第59章 第59章“鹰与鱼”
刚升官,谢漼忙得脚不沾地。虽在同一个院子里,每天也只有吃晚饭时能见上一面。寻真便提出回自己院子,谢漼同意了。
院中,榆树下。
秋千是双人的,还有靠背,寻真半躺在上面,盖着毯子,一条腿伸出来,慢悠悠晃着,十分惬意。
她正画着图纸,琢磨做个吸奶器。
谢漼在,她不好常去看容楣,还有阿进……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送的礼物。
寻真想到这,便让瑞宝去问承安谢漼的休息时间。
自家爷对姨娘的宠爱,承安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毕竟,爷为了姨娘,都没有将他带去陇州,为此,承安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也知道了,爷是将姨娘放在了心尖上,极为在乎的。
于是,这等小事,承安便没禀告谢漼,直接告诉了寻真。
太学是实行“五日一休沐”制度,也就是工作四天放一天。
此外,还有大量的节假日,比如春节放七天,寒食节和清明节连休四天,定省节每三年放假三十五天——一年的休假天数有一百多天。
大周朝官员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过了两天,寻真月事结束,谢漼令人送来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形制非常大胆,已经完全不像古装了。
寻真穿上,站在全身镜面前,恍惚了一下。
浅粉色。袖子类似水袖,半透明,紧贴肌肤,长度盖过手背。
下半身裙摆似鱼尾,绣着桃瓣。从上至下渐变,桃红色慢慢变淡,像水墨渲染一样蔓延过渡。
裙摆从臀部包裹至大腿,到了膝弯处,便如同花瓣一般绽放开来。
非常修身的版型,贴合她的身材,几乎没有空隙。
好像现世的高奢定制国风礼服。
谢漼这想象力,要是到现代,当个设计师,绝对可以混饭吃。
然而在土著人眼中,这裙子太超出她们的接受程度了。
身体的每一处线条都被清晰勾勒,还是半透明的。
两丫鬟双双红了脸,这裙子的意图太过直白。
月兰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这裙子白天穿都有点挑战她的底线。
月兰:“姨娘,试过了,便换下来吧?”
寻真好像明白了谢漼的用意,点了点头,把裙子换下来。
二月十五,是花朝节。
寻真院子里种着几株桃树、梅树,早上,丫鬟们剪了五彩纸,粘在花枝上,进行“贺花神”。
寻真听谢进说过,花朝节这天,官府会在花神庙,组织祭祀花神仪式,场面非常盛大,百姓皆可参与。
街上也会特别热闹,开设花市,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女子们会簪花游行,文人墨客们则会在湖边举办雅集,以花为题,吟诗作对。
夜幕降临,曲江池畔灯火辉煌,花香萦绕。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范岂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驻足,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上拂过,最终落在一盏鹰灯上,嘴唇微微蠕动,不知在想什么。
韦义从一花摊前转身,便见范岂拿了一盏灯,口中念念有词。
韦义上前,回身指了一下花摊,笑道:“怀逸,不给王家小姐买束花送去?”
范岂恍恍惚惚。
韦义心道,这小子,真是好运道,竟叫王家的嫡孙女看中了。
韦义能理解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若换了他,全家都得烧高香庆贺。王家是什么家族?那可是与谢家并立的世家!
那王琅便是王家小姐的叔父,去了趟陇州,回来便升了官,从三品的刺史!
更不用说,王家祖上还有好几位相爷呢!
韦义和范岂家世差不多,在苏州有点名堂,但放到京都来,那就什么都不是了。因此两人在京都做了三年官,都没升一级。
韦义到现在还是最末等的官,大理寺狱丞,从九品下。
这三年,上下打点花费了不少银钱,没什么用。京都关系网错综复杂,裙带勾连紧密,一有升迁机会,自然优先考虑自己人。
像他们这种外地来的,在京中根基浅薄,即便有才华,也极难融入。
韦义能考中进士,运气占很大成分,没升迁也没那么失落,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反倒为好友感到可惜,他知道范岂是很有才华的,但在京都,怎敌得过那些靠关系的人。
如此才华被埋没,实在令人惋惜。
如今,看到他有了这桩好亲事,韦义打心底为兄弟高兴,平时言语间还经常暗示,兄弟你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愚兄我之类的话。
可范岂自从定亲之后,状态就有些怪异,整日魂不守舍。
韦义就理解为他太高兴了。
韦义看向范岂手中的灯,道:“怀逸,莫非要将这灯送给王家小姐?”
范岂一怔,没有解释。
韦义心道,范岂真是读书读傻了,成了个不解风情的书呆,怎能送女子这般刚硬之物。
两人一同走在曲江池畔,微风拂面,花香阵阵。
“怀逸,我听闻那王家小姐是才女,性情柔曼婉约,定喜欢些温婉雅致之物。”
“你等会儿还是买些鲜花香囊之类的吧。”
他们朝着最大的一所花船走去,韦义提前订好了位置,在三楼的雅厅。
中央的胡姬正在表演胡旋舞。胡乐悠扬,铃鼓与筚篥交织,明快的节奏声声入耳。
二人在窗边落座。范岂将那盏鹰灯放在桌边。
韦义欣赏着胡女舞蹈,喝着酒。
沉默许久的好友突然对他道:“从仁兄,若以鱼与鹰为题,作四言对句。”
“你当如何构思?”
韦义,他这进士中得稍微有点水份,诗赋更是弱项。
这点,范岂是知道的。
“怀逸,你问我啊?”韦义指指自己,笑了笑。
范岂叹了口气。
脑海中不由浮现两年前那天,岁除夜,他碰到了小楼姑娘与一小少年。
那时,范岂便注意到了二人手中的灯。
与韦义分别后,范岂并未回家,而是往小楼姑娘来的方向走去。
果然,看到了一灯摊,寻觅许久,只找到一盏相似的鱼灯。
那小贩便说:“大人好眼光,这可是我这儿卖得最好的灯呢。今日就剩这一盏了。”
范岂便问:“可有鹰?”
那小贩咦了一声,似是颇为惊讶。
范岂便道:“适才瞧见有人拿了一盏鹰灯,那模样很是别致,便想买一盏。你这儿没有?”
见客人放下了
鱼灯,小贩有些紧张,毕竟快收摊了,能多赚一笔是一笔。
做小本生意,自然要记性好、眼尖嘴甜,才能有回头客。
小贩忙道:“您方才看到的是一位小姐拿的吧?”
“那灯就剩一盏了,被那小姐买走了!”
“那小姐不光买了鹰灯,还拿了大人您手里的鱼灯。”
“小姐还作了一副对子,听着极为大气、精妙呢。”
在京都,哪怕识字不多,平日听多了文人士子吟诗作对,也被熏陶出了几分雅趣。那小姐念的对子,听着十分豪迈,画面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了,所以小贩便有些印象。
小楼姑娘还作了对子。
范岂便问:“是何对子,你可还记得?”
小贩:“好像是鹰什么天空,鱼在水底飞的……”
范岂很想知道,心里有个钩子不断地挠。
他便在摊前站了许久,与那小贩磨了小半个时辰,让小贩把那短对子想出来。
小贩抓耳挠腮的,心道,这是哪来的书呆,灯不买,竟逼问他一个对子,他哪记得住。
范岂便掏了不少银钱出来,那钱都可以买十个灯了。小贩这才心甘情愿,努力配合范岂回想。
八个字,前面是鹰,后面是鱼。
小贩形容后句,鱼在浅水飞,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范岂便想,有翱、翔、腾、凌……
放在后二字,不合适。
那么第二字,是动字。
既然是浅水,那么第三字便是状字了。
范岂买了那盏鱼灯,回去又琢磨了一晚。
得出了好几版答案。
比如,鹰唳深空,鱼翱浅濑。
但总感觉不对味,这八个字组起来的可能性太多了。
范岂想不出满意答案,便觉得难受,心里一直惦记着,时不时便琢磨一番,今日又看到那小贩。那小贩被他“折磨”过一回,彻底记住了,今日碰见,还特地亮出了鹰灯,问他要不要买。
韦义望了眼窗外,看到一人身影,便激动道:“怀逸,缮之在下面呢,他素来文采高妙,辞赋精奇,不如问问他,这鹰与鱼,该如何做对?”
范岂下意识便道:“别——”
韦义也有自知之明,如今两年过去,谢漼升了官,而且距离科考都过去三年了,那点子同年情谊早就淡了,如今去套近乎,倒有攀附之嫌。
韦义也圆滑了不少:“罢了罢了,咱们还是看舞吧!”
可没料。
潘竞也在这三楼花船定了雅座,这一碰上,韦义的社牛属性便被激发了。
然后四人便面对面坐在一块儿了。
潘竞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又是唯一知道内情的,看了看范岂,又看了看谢漼,然后笑道:“小弟,在此恭喜怀逸兄定亲了。”
见谢漼的目光投来,范岂只扯嘴笑笑。
四人桌上,只潘竞和韦义一直交谈,聊些京中趣事,比如有个官员去妓院寻欢作乐,结果被夫人揪着耳朵一路拖拽着回家,沦为都城中的一大笑柄之类的小八卦。
谢漼只偶尔饮酒,看着舞蹈,并不参与交谈。
范岂也沉默着。
韦义察觉到好友心情低落,便替好友问:“缮之。怀逸有一对子,想不出答案,可否为他解惑?”
话一出口,范岂便用力抓了一把韦义的大腿,韦义吃痛,嘶了一声。
谢漼看了眼范岂,问道:“是何题?”
韦义:“便是鱼与——”
被范岂打断:“没什么,只是我闲暇时胡乱想的罢了,不足为道。”
谢漼眼神一扫,掠过桌上的鹰灯,没追问。
寻真画了张日历,标出谢漼的休息时间。
一目了然。
明天就是谢漼休沐日了。
饭后,寻真早早上床了,听闻谢漼来了,便起身穿衣。
月兰红着脸将那条裙子拿来了。
“姨娘,爷叫您穿上此裙。”
寻真换好,立在镜子前。
虽然她并不认为这裙子哪里有问题,甚至还觉得挺好看,可是,专门穿去给谢漼看,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脚步声近了,谢漼在次间等了许久,不见寻真过来,便直接走进内室。
寻真闻到了花香,转过身。
谢漼手里拿着一束花,朝她走来。
“今逢花朝,见此桃花烂漫,似真儿之美。”
“特折花赠你。”
“愿我真儿,福泽绵延,岁岁和美。”
寻真怔了怔,看向谢漼。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浅粉色,手拿一束桃花,人与花相互映衬,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花更娇,还是人更美。
寻真收下了花,忍不住多看了谢漼几眼。
不得不说,能把粉色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可不多。
谢漼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一笑,拉了她往塌上带。
谢漼将她抱到腿上。
寻真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寻真:“爷可要饮些解酒汤?”
谢漼:“我喝的不多。不必。”
谢漼瞥见榻间夹缝中露出一角纸张,拿起来看。
是寻真画的吸奶器。她顺手放在榻上,忘了收。
寻真眼疾手快,一把从谢漼手中夺过纸,揉作一团,从他怀中跳下来,跑到柜子前,把纸塞进去。耳根泛红。
谢漼看着她,“真儿这又是瞒着我,画了什么?”
“没什么……”寻真站在柜前,“我随便画着玩的,没什么好看的……”
谢漼直接下了塌,走过来,打开柜门,很快找到那张纸。
寻真伸手去拦,谢漼看了眼她,寻真就缩回来了,在身前捏着自己的手指。
小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东西……”
谢漼听到了,一边展开纸,一边说:“真儿怎还与我分你我。”
“真儿是我的人。”
“真儿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谢漼慢慢展开,端详许久:“这是何物?”
还好他没看懂,寻真松了口气。
“都说了,是我画着玩的。”
谢漼盯着纸看,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莫非……”然后转过头,目光投向寻真胸前。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直到窗外传来脚步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应该是月兰来奉茶,寻真走向门口,准备去接茶。
刚迈出一步,莫名觉得这场景好像有点熟悉。
寻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加快步速。可身后人动作更快,欺身上前。
下一秒。
谢漼勾住了她的腰,往后一带,寻真的后背便紧紧贴在谢漼身前。布料薄透,寻真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沁入肌肤。
谢漼的另一只手,横在她胸前。
作乱。
门外脚步声愈发近了,寻真感觉月兰马上要进来了,而她跟谢漼这种姿势,正对门口,谢漼还……寻真接受不了。
寻真被捏得脑子发胀,手攥紧了裙摆:“爷……”
“真儿紧张什么,若是不想叫人看见,唤一声便是。”
寻真呼吸都乱了,若是出声,还不知是怎样令人难堪的声音,外面人一听,就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了。
后脑贴在谢漼胸膛上,摇了摇。
谢漼轻笑,放过了她,朝外高声,“不必进来。”
“是。”外面有人应了声。
那脚步声便刹住,渐渐远去了。
谢漼低头,唇贴近寻真的发:“此时这屋里,只有你我。”
“旁人不会进来……也不会听见。”
“真儿便放心吧,莫要压抑自己。”
寻真腿软站不住,谢漼便托住她,往榻上抱。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寻真靠着他,胸口起伏。
谢漼突然道:“今日,我听闻一个消息。”
寻真眼前朦胧,反应有些迟钝:“……什么?”
手无意识地抓紧裙摆,又缓缓松开。
谢漼:“那范岂已经订亲。”
“是王家的嫡次孙女。”
寻真:“范……”
“是谁?”
对于寻真来说,范岂不过是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现在又被谢漼握在手中 ,脑子混沌,当然想不起来。
谢漼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带着几分愉悦。
“与你我都不相干的人。”
过了一会儿,谢漼轻叹:“真儿实在对为夫太过见外。”
“姜娘子都与我说了,真儿乳中淤堵。”
“解决之法简单,叫人吸出便可。”
“如今恒哥儿也已大了,早断了奶,那真儿觉得——”
谢漼凑近,在她耳边说过,“该求谁帮忙?”
寻真咬住了唇。
那股熟悉的感觉汹涌袭来,胸前衣服很快被浸湿。
谢漼自然发现了,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侧说,“真儿放松。”
谢漼拉上榻前窗户的帘子。
扯松她腰间系带,俯身。
许久之后,寻真倒在谢漼身上。
谢漼湿润的唇吻了吻她的脸,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帐内明亮。
谢漼含笑看着她。
见她肩膀、脖子都漫上绯色。
知她羞怯,便也不再逼得太紧。只温声细语:“真儿莫怕,无事的。”
寻真闭着眼睛,屏住了呼吸。
寻真攥紧拳,许久,谢漼俯下身,拂开寻真的眼皮。寻真双眼含着水光,看到映在谢漼眼中的自己。
谢漼欲吻她的唇。
寻真抬手,捂住了脸。
……
寻真的泪落下。
寻真再次深切感受到谢漼骨子里的强势,那股力量从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侵入,铺天盖地席卷。让人无处可逃。
他还迫她睁开眼看着这一切。
到最后,完全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寻真的肩膀不住地抽动着,脸埋在枕头里。
谢漼圈到怀里,拍着她身子。
“好了,好了。”
“真儿莫要哭了。”
“是为夫的错,只因真儿太娇艳动人,为夫旷了许久,一时情难自已,孟浪了些,吓到真儿,是为夫不对。”
“日后,定不会如此了。”
温声哄了许久,怀中人似是累极,睡去了。
谢漼看了会儿寻真的睡颜,亲了亲她的唇,唤人进来收拾,然后抱着寻真去浴房。
月兰进来,头一回看到床上如此狼藉,惊得倒抽一口气,瞪大了双眼。床褥、床单、被子都脏了,靠近床头的帐子甚至被撕裂。
她一人收拾不完,便叫引儿进来。
引儿一见,满脸通红:“怎这般……”
月兰:“快些收拾吧,姨娘与爷很快便回了。”
最后是将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更换了,还里里外外把床架擦了一遍,两人配合干活,倒也快,收拾好,便退了出去。
谢漼终于如愿,心中自然满足得很。
第二次为寻真擦拭,已十分熟练。
谢漼捏了捏她的脸,如今瞧着,失忆也有失忆的好,这般害羞,倒有别样的趣味。
第60章 第60章“晨醒”
寻真睁开眼。
身上的感觉跟平常不同,身体陡然一僵,肩头、腰上各有一只手。
寻真僵着脖子转过去,看到谢漼的脸。
晨光中,谢漼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光。
玉面朱唇,鼻梁挺直,长睫似羽,眉如墨画。
一醒来,就看到这样一张俊脸,寻真却没什么欣赏的兴致。一瞬间,昨晚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寻真脸、脖子红成了一片。
“真儿可算醒了。”
谢漼睁开了眼。
锦被中,谢漼的手轻抚着她的背。
“今日难得与真儿一同贪睡,这滋味也倒不错。”
用午膳时,寻真看了眼谢漼,脑中冷不丁浮现昨晚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忙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画面驱散。
谢漼瞥了眼,见她脸颊微红:“真儿在想什么?”
寻真:“没什么……”
不过,谢漼身材是真挺不错的。腰腹紧实,肌理分明,不是那种过于粗犷、狰狞贲张的类型。皮肤也白,看着干干净净的。
而且,他的皮肤不是看上去滑。
摸起来也确实……手感很好。
用完饭,谢漼瞧了眼寻真剩下的半碗米饭,“今日怎了,没胃口?”
寻真摇摇头。
昨天那么多次,万一……
想到这个,寻真内心焦灼,便没胃口了。
这里应该有类似避孕药的汤药吧?
如果她向谢漼要的话,他会给吗?
可是,现在都中午了,小说里好像都是做完马上喝?
谢漼揽着寻真去次间,低头望去,她蹙着眉,不知在为何事烦忧。不过,此刻搂着她,她身子虽还有些紧,却不像先前那般抗拒他了。
肌肤相亲之后,果真往前跨了一大步。
谢漼心道,早该如此。
先前就不该那般纵着她,以至于自己竟旷了如此之久。
也怪不得他昨日一时没能把控住。
谢漼新获升迁,当下事务繁杂,本不应如此荒废正事。便是公务都处理完了,谢漼也不会任由自己整日闲坐,无所事事。谢漼以前读到,“腰间仗剑斩凡夫”“暗里教君骨髓枯”,因沉迷女色,致使荒废正业、身心受损,谢漼心中颇不以为然,若心性坚、自制力强,断不会被外物轻易扰乱心智。
只不过世间男子大多难以免俗。
可如今,将真儿抱在怀中,自己也沦为这俗世男子中的一个。
谢漼竟觉得,就这样抱着她,即便什么都不做,心中都满足极了。
谢漼叹气,他的修行还不够。
谢漼随手拿了本诗经,为她讲解。
寻真听得昏昏欲睡。
申时,承安来报,谢二爷去谢漼的院子找他了。
谢漼起身,望向窗外天色,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时辰。谢漼离开前,摸了摸寻真的头。
总算走了。
寻真在榻上瘫着,本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可一踏入卧房,目光所及,这处那处,那些情景便涌现了。
寻真到柜子前,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锁。
箱子里装着谢进送她的抓钩。
寻真蹲在箱子前,拿着抓钩,纠结着。
突然,小窗那边传来敲击声。
三长两短。
是谢进!
现在是白天,虽然月兰她们基本不会去后面,但还是太危险了。
寻真跑过去,支起窗。
外面阳光正好,光线明亮。
谢进穿一身锦袍,腰间束玉带,特别精神。
手里拿着根木枝,眉眼弯弯,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短促而轻快地叫她:“姐姐!”
寻真看着面前少年没有任何烦忧的笑容。
心中竟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姐姐放心吧,我都瞧好了。”
“见五兄走远了才过来的!”
“姐姐,后日便是你生辰了,我已备好礼物。那日,五兄可当值?”
谢进已想好了,若是五兄要来,他寻不到时机进来,便只能延后送了。
寻真:“今日他休沐。”
“他是五日一休,后日他不当值。”
又想到,谢漼曾在信中说有礼物送她,谢漼说过的话,倒是没有假的,那后天晚上他应该会来。
“阿进,你可以白天来。”
谢进点头:“好!”
谢进想到一事,那日他瞧见五兄抱着姐姐,姐姐脸很红,像是病了。可五兄回来了,他便不能晚上来找姐姐,独自担心了几日。
“姐姐,我生辰那日,我看到五兄抱着你。姐姐的脸看着很红,可是病了?”
寻真看着谢进,有些尴尬。
谢进虽显了少年模样,个头与长相一天一个样,现在瞧着,应是比她高了。可心理上,还没成熟呢。
支吾了一声:“就是有些……头疼,站不住,所以你五兄……”
“原来是这样。”
谢进清澈的眼睛望向她:“姐姐如今,应是已大好了吧?。”
寻真:“好了。”
谢进:“那姐姐……我就先走了?”
谢进不舍,但也知晓,白日太危险,不能久留。
寻真应了一声,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时冲动,叫住他。
“等等,阿进。”
谢进迅速转过身,微弯身躯,手放在窗沿上,眼睛亮晶晶。
简直像被主人唤了名字的狗狗。
寻真挥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犹豫地开口:“阿进,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进:“姐姐尽管说,我肯定能帮上!”
谢进什么都不懂,叫他去买那个,太不合适了吧?
要不还是自己找机会翻墙出去买?
谢进:“姐姐快说,我整日都闲着,一会儿便可去帮姐姐做事!”
还不知道谢漼会不会回来。
今晚会不会留宿。
容不得她再多加考虑了。
寻真下定决心说道:“阿进,你可不可以帮我买避孕的药?”
谢进闻言,顿时愣住。
寻真:“应该是叫避子汤。”
谢进虽不懂成年男女之事,但来京都已有两年多,见得多了,又常听母亲哭诉,也知道府中的姨娘们皆是盼着能生下孩子。
虽知晓姐姐与旁人不同,可还是大为震惊。
姐姐竟不想为五兄生孩子。
寻真见他沉默,心想这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若是不行,也没关系,只是还望阿进,不要将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告诉旁人。”
“我帮姐姐!”谢进说,“姐姐与我认识这般久了,应当知道我的为人。”
“我怎会将姐姐的事,告诉他人?”
谢进凑近些,低声道:“姐姐要多少幅药,我现在就去帮姐姐买来。”
“先……”寻真想了下,“买个五幅吧。”
买多了也没地方藏。
谢进:“好,姐姐。等会儿五兄可还会来?”
寻真:“我也不知。不过他去找二爷,应是不会很快回来的吧。”
谢进:“那我快去快回,一会便来找姐姐。”
寻真:“好,谢谢你,阿进。”
谢进:“姐姐与我说什么谢!”
谢进走后,寻真很紧张,生怕两人直接撞上了,时不时向外面望望,还告诉月兰和引儿,若是看到谢漼来了,立马告诉她。
月兰应了一声,脑海中浮现昨日床中情状。
因爷来了,她跟引儿便睡在耳房,离得近,以便随时伺候。
因而,昨日卧房中的动静,她跟引儿听得真切。
姨娘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一开始,姨娘声音微弱,好似极为难捱。
到后面,便转为哀叫、求饶,仿若遭了什么酷刑,最后还哭了。
再加上后来瞧见房中的情景,两人都以为姨娘怕是遭了大罪,爷走了两年,许久未曾纾解,便一时放肆了。
月兰见寻真一直往外面张望,便以为她是盼着谢漼来。
心中又想,男女之事,她跟引儿不懂,应是她们想岔了。
昨日爷虽然行事激烈了些,但姨娘应是舒坦的吧。不然,若是爷昨日那般折腾,姨娘怎还会这般盼着爷来呢?
谢进动作很快,半个时辰便折返回来,他敲了窗,举起一个大药包:“姐姐,买来了!”
寻真正要把药拿进来,却听见脚步声,忙将窗合上了。
假装在活动身体,伸展双臂,转身:“怎了?”
月兰:“奴婢远远瞧见了爷,这便过来告诉姨娘。”
这么快!
寻真心跳如雷:“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换身衣服。”
月兰:“是。”
寻真急忙打开窗,谢进还在外面站着,没走。
紧张兮兮的样子。
寻真本想把药锁在箱子里的。那箱子装着钱和一些贵重首饰,钥匙她从月兰那儿要来了,锁在那便不会被发现。抓钩也放在里面。
现在藏来不及了!
寻真指了一下墙角,语速极快道:“阿进,那边墙角有一个狗洞,你把药放那儿吧!”
谢进忙跑过去,很快找到,拨开杂草,把药放进去。
然后准备翻墙。
寻真见他放好了药,还细心地将草拨回原位,让人看不出异样。
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
寻真放下窗。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真儿?”
寻真的背陡然一僵,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掌心也湿了。
她僵硬转过身。
谢漼朝她走来,“真儿在做什么?”
谢漼这人太精,绝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很紧张,寻真努力平复心绪,强装镇定。
“没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闷响,是谢进翻墙落地的声音。
虽然能听出谢进极力克制了力度,但因室内过静,寻真所站之处,又离后墙极近,这响声像是落到寻真头顶。
重重一下,头皮发麻。
若是让谢漼发现避孕药,必会牵扯出谢进。
这两桩事叠加起来,寻真简直不敢想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可怕后果。
还是太冲动了。
寻真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忍不住看向谢漼。
谢漼似是听到了,脚步一顿:“外面是何声——”
寻真当机立断,跑上前,挽住了谢漼的手臂。
因太过紧张,抓着他手臂的力道都重了些。
“爷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漼身躯一滞,垂头看她。
寻真怕露馅,避开他的目光,脑袋靠在他手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