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第二天就要成婚了, 新婚之夜还要待在皇宫里度过，江灼灼就有点睡不着。
小圆鸟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决定自己睡不着, 也要让霍维勒睡不着。
江灼灼飞去霍维勒窗外笃笃笃地敲。
“开门, 开门，突击检查！”
霍维勒第一时间把窗打开，看到了那只夜深人静不想睡觉的小圆鸟。他同样没有睡, 正在整理手头的材料，拟定未来的训练计划。
小圆鸟一脸“被我抓到了吧”的表情，一爪子按住桌上那叠资料兴师问罪：“我们沃野行省禁止加班, 你怎么结婚前一晚偷偷干活！”
霍维勒看了江灼灼一眼，才说：“殿下因为什么这么晚来找我，我就因为什么坐在这里写计划。”
要是不找点事做的话, 今晚只会干熬着到第二天。
江灼灼：。
江灼灼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一大早就要起来换礼服，不如今晚我们不睡觉了吧！”
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看看皇都的夜景！
她还没试过这么晚在皇都上空到处晃悠。
完全可以去突击检查一下皇都的加班情况！
顺便给正在加班的鸟送上一朵甜梦花，让她们能有个好梦。
霍维勒自然不会反对，哪怕这件事听起来有点疯狂，他还是陪着江灼灼去剪秃了一大片甜梦花。
反正这东西一开就是十来朵, 在枝头开个两三天就会凋谢, 趁着它们绽放时拿去送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江灼灼兴冲冲抱了一大把入夜后反而开得极好的花到工具鹰背上，自己也变回鸟坐在花丛中, 指挥霍维勒往还有灯亮着的地方飞去。
不过是前往外城区。
上城区那边灯火通明的人很少是在加班，送人家甜梦花那不是打扰人度过快乐的夜晚吗？
由于皇都这边的照明费并不便宜，到这个点路上已经连盏灯都没有，只有少数点得起灯的职业还有人在岗位上鏖战。
《星辰周刊》编辑部, 同事们陆陆续续都下班了，只有一只年轻鸟还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熬夜赶稿子。
《星辰周刊》也算是良心企业，并不要求年轻鸟多加班，但是她自己希望能尽可能地多学多做，好平稳度过实习期，真正拥有这么一份薪资高、福利好的工作。
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
一想到自己家里的情况，年轻鸟就有点犯愁。
她的母亲一生都在生蛋，一次生好几个，活下来的顶多只有一半。
但活下来的也有好几十个了。
对于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生孩子就像是投资一样，哪怕孩子每个月只拿一百铜币回家，以她母亲孩子的数量综合来算都能有好几千铜币，足以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惜她的母亲没有等到孩子们能奉养她的那一天，就因为频繁生育而撒手人寰。
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父亲眼看自己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决定……带着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消失了。
刚毕业的卡萝脸上满是疲惫，她很讨厌小孩子，但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即将能赚钱的鸟，她必须肩负起养活一窝孩子的责任。
也许她在这里加班不仅仅是因为想获得前辈们的肯定，更是不想回到那个逼仄而吵闹的家吧。
她也好想消失啊。
就在忧愁与迷茫即将把卡萝吞没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笃笃笃的敲窗声。
一把脆生生的嗓音隔着玻璃传了进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开窗，开窗，突击检查）！”
春天夜晚总是带着几分阴郁与潮湿，今天更是连月亮都没有。卡萝很讨厌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加班时把窗关得严严实实。
结果现在窗外来了……一只小圆鸟？！
《星辰周刊》算是报道沃野行省相关新闻最多的报刊了，沃野餐厅那边甚至给她们送了一批可可爱爱的周边产品，其中就包括小圆鸟玩偶和小圆鸟饼干。
沃野餐厅名气越来越大以及沃野产品越买越好，少不了报刊的广告作用，魏尔德在这方面还是很舍得掏钱的，连卡萝这种新入职实习生都能拿到不少免费产品。
所以只要是在这个编辑部工作的鸟就没有不认识江灼灼鸟形的。
只不过从插话以及周边产品上看到的形象和自己亲眼看到的形象还是有差别的。
比如这会儿卡萝就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九公主在敲她面前的窗？
江灼灼见敲不开窗，整只鸟贴到窗上往里看，显得她……看起来更圆了！
卡萝手忙脚乱地打开窗。
贴在窗上的小圆鸟差点往前栽倒。
卡萝又得手忙脚乱去接鸟。
江灼灼直接飞进里面一看，卡萝桌面上摆着一堆摊开的文件，明显就是她今晚发现的第一只加班鸟！
“不能熬这么晚哦，对身体不好的。”小圆鸟很严肃地站在文件堆上对卡萝说，“年轻的时候可能还没感觉，等你老了就知道了！自己身体好，才是真的好！”
那么圆一只小鸟，硬是叨叨了好久的“透支生命不可取”。
还对《星辰周刊》说自己待遇好的宣传表示质疑，待遇好的工作怎么可能加班到半夜！
卡萝忙说：“是我自己留下来的，没有人要求我加班。”她低下了头，看起来有些沮丧，“我回家能躺的地方可能还没有这个工位大。”
她真的是很幸运地获得了前辈的举荐才能获得这个实习机会，不想因为自己擅自加班给《星辰周刊》抹黑。
江灼灼一听就知道卡萝家庭情况不太好，当即伸出自己的小翅膀拍了拍卡萝以示安慰，同时飞出去取来一支散发着芬芳香气的花递给她。
“这是甜梦花，听说可以让人做个好梦的。就算你想留在工位上过夜也要睡觉的嘛，早点睡哦！”
小圆鸟送完了花，飞出去和载着花的工具鹰会合，继续去找还在加班的勤劳鸟，对她们念叨自己通过多年互联网冲浪经验归纳总结出来的养生经。
在下城区，不负责任的父母出现概率极高。
并不是说贵族父母就很负责任，而是贵族能有足够的家底去养活数量众多的孩子，而平民家庭养孩子真的就只是给口饭吃。
江灼灼这一路上遇到的大多都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回家面对一大堆烂摊子的可怜鸟。
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有足够大的人口基数才能谈发展，人太少连地都会丢荒，哪有办法让各行各业繁荣起来？
可是站在这些普通鸟的角度，人真的太多了。家里人多，光是让一家老小吃饱饭就已经筋疲力尽；外面人也多，一份工作百八十人等着抢。
自己连在学校考试都考不到全班第一，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获得那些有百八十人在竞争的岗位？
就算侥幸获得了这个岗位，你又怎么保证不被后面等着上岗的年轻鸟比下去？永远有人比你更优秀，永远有人比你更年轻，永远有人比你更吃苦耐劳。
在各种各样的岗位上，都有很多不得不咬牙拼搏的鸟。
并不是她们不愿停歇、不知疲倦，而是她们没有办法停下来。
必须出色地完成工作，必须时刻学习新技术与新知识，才能保住自己用来养家糊口的那么一点儿薪酬。
江灼灼本来只是睡不着觉才拉着霍维勒出来送花，送着送着心情也沉重起来。
她忍不住趴在霍维勒柔软舒适的颈羽上沉思起来。
全程只负责听话驾驶的霍维勒关心地问：“殿下在想什么？”
江灼灼说：“难怪很多毕业生愿意去我们沃野行省，想在这里找到一份好工作真是太难了。”
而且对许多鸟来说，也许去最远的地方工作，才能让她们远离家庭的压力。
一旦被生活的泥沼绊住脚步，也许这辈子就彻底陷入其中了。
霍维勒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的工作就那么多。”
江灼灼说：“我们双休还是太少了，等我们沃野行省工作岗位开始紧张，就改成做四休三，挤挤又能多出一批岗位！”
霍维勒想想更改休假制度的工作量，果断地说：“你可以提前跟梅因副官说说，别事到临头直接对外宣布。”
江灼灼说：“我也没有那么不靠谱！”
霍维勒：。
霍维勒不得不给毫无自知之明的江灼灼提了个醒：“我听说殿下当初想推行义务教育和双休制度，都是直接宣布的。”
小圆鸟怂了。
对哦，自己刚化人那会儿，做起事来就是这么不靠谱。
以至于脾气那么好的梅因都忍不住时常对她露出相当可怕的微笑。
江灼灼说：“以后再有这种事，我肯定会提前跟梅因说的！”
不过该落实下去的政策，过去一年基本都落实下去了，江灼灼觉得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可以在沃野行省全境推行的新政策。
问题不大！
江灼灼把最后几朵花送完，外城区不少地方已经飘起了炊烟，是那些买早餐的店铺起来干活了。
还有负责清洁街道的清道夫鸟陆续出现在街头巷尾，清理着那些平时不怎么管的卫生死角。
这段时间各个街区都已经组织了大扫除，今天只是做最后的检查而已。
面对这么一场带外城区玩的热闹典礼，许多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连平时非常厌烦的卫生检查都积极配合。
外面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各个街道上就已经热闹起来了，围拢在清道夫鸟提来的灯附近兴奋不已地聊着天。
江灼灼在鹰背上用观察视觉偷偷观察了一圈，注意到不少小鸟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悄悄话。
她当即让霍维勒载着自己隐匿到几只小鸟附近，偷听一下这些小鸟一大早在聊什么。
这么小的小鸟，不多睡会小心长不高！
第192章
小鸟能有什么坏心思, 小鸟早早起来，就是学习《黑猫警长》巡街。
她们没有炫酷的交通工具，但自己可以飞, 和飞驰的摩托车有什么区别！
“特别要注意16号那家人, 那家有个捣蛋鬼，我们轮班盯梢好，绝对别让他扰乱秩序！”
“街头那个酒鬼好像又喝醉了, 不如报告给治安官吧，发起酒疯来我们怕是按不住她。”
“我们这边还算好的，只有两个重点对象, 隔壁街人手可能不太够，不知有没有人去支援。”
“等会我过去看看。”
小鸟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甚至还有个比较沉默的小鸟正拿着小本子在记录着待办事项。
江灼灼：！
不愧是皇都的小孩, 做起事来这么有条理的吗？
相比之下，她这只成年鸟做起事来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不如小鸟！
甜梦花已经送完了，而且天都快亮了，送这个也没用了。
江灼灼想了想，打开自己随时填满各种小零食的背包，凑过去问人家要不要整点红薯脆片。
油炸异种巢穴做出来的哦！
不知那异种首领跑去哪里开拓新业务了，真想念它……的海洋无土栽培技术。
哦不, 是真害怕它会对帝国造成巨大危害, 特别想逮住它关进某个海岛监狱进行惨无人道的奴役——
每年必须产出十个八个巨型蜜薯，不完成KPI不许睡觉！
这种信奉恐怖主义的犯罪分子, 可以无情地让它日夜无休！
毕、竟它又不是人，不需要讲人权的。
哧溜！
小鸟们：！
见、见到本人了！
外城区很大，比上城区要大很多，不是所有小鸟都有机会听江灼灼现场讲《黑猫警长》的。
但是小孩子的娱乐活动本来就匮乏, 一只小鸟听到了新故事，就会讲给自己所有认识的小鸟听。
尤其还有人牵头组织了读书社团，小孩子本来就爱凑热闹，个个都为了加入社团或者将社团发扬光大而积极表现。
现在，传说中的九殿下出现在她们面前了！
小鸟们快乐地分吃了江灼灼给的零食，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眼看马上要天亮了，江灼灼跟霍维勒回了住处。
这是花车巡行的起点，正好赶上花开得最好的时节，沿街早早就有人布置好了数不清的鲜花，在仪式结束后将会由专门的工作人员分赠给围观民众。
江灼灼从外面回来，梅因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梅因微笑着问：“殿下晚上没有睡，今天不会犯困吧？”
江灼灼：。
梅因的笑容有点可怕哦。
江灼灼认真保证：“我会努力克服的！”
话是这么说，在穿上繁重的礼服后江灼灼还是对今天的流程产生了一种……要不这婚还是别结了的感觉。
开始困了.jpg
好在弗林给她弹奏提神醒脑的音乐，海兰娜又给她送上提神醒脑的饮料和糖果，总算是让她容光焕发地出门。
一到门外，同样身穿礼服的霍维勒也出现她在眼前。
婚礼这种事情，当新郎的一般都穿得大差不差。
尤其是皇室举办婚礼，衣着打扮那更是有固定规格的。
但就算是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像霍维勒这种套个麻袋都很好看的类型，穿上皇室专门准备的礼服更是比平时都英俊不少，是个很拿得出手的新郎。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身材，绕场一圈不知得羡煞多少鸟！
霍维勒看向身穿礼服走向自己的江灼灼。
比起平时总爱穿着一身休闲装到处跑的闲散，今天她算是从头到脚都被捯饬了一遍，愈发彰显她生为凤凰与生俱来的张扬美丽。
只不过在走近之后，江灼灼跟他埋怨起来：“这个皇冠有点重。”
她浑身上下只有皇冠不是新做的，而是从女皇陛下的库房中拿出来的。
当时给了几个样式，江灼灼一眼挑中这个花里胡哨的皇冠，结果今天正式戴上后感觉好沉。
可见人不能随随便便被好看的东西吸引！
霍维勒说：“殿下太累的话，可以趁现在换一个。”
江灼灼说：“不行，这个最好看！”
谁能拒绝这种看起来亮晶晶、必要时还可以抠下来当能源的宝石。
据说有好几种都已经被挖没了，再有钱都买不到！
女皇陛下说了，皇冠最后也会送给她当新婚礼物，不用还回去。
“还最贵！”
江灼灼理直气壮地补充。
大家都说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她要带妈妈好多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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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维勒：。
霍维勒只能说：“……辛苦殿下了。”
即便盛装打扮起来有点不太像平时的她，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就知道是本人无疑。
一般人做不到这样——穿着最华美的礼服，说着最令人无言以对的话。
可若说她贪财，她又从不在自己的领地敛财，也从不会抠抠搜搜当守财奴。相反，她几乎从不在自己手头留多少钱，基本都是到手就花出去。
……总是把自己兜里的钱花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仿佛永远都那么贫穷。
比如她这次积极在皇都准备婚礼，就是想收割一波皇都贵族们的新婚贺礼……回去办一场集体婚礼！
没错，自从梅因拒绝跟她一起结婚（并且坚定地表示自己不准备举办婚礼），江灼灼就开始暗搓搓地跟安娜她们商量这件事。
回去以后她要在自己的领地再举办一场婚礼，同时提前捎消息回去让人寻摸一下有多少对准备结婚的新人、问问她们愿不愿意参加这次集体婚礼。
到时候大家一起结婚，梅因总不能拒绝参加了吧！
乔穆都被江灼灼拉过来参与进这个计划里，让他趁着这段时间私底下准备一下求偶仪式，争取在回去之前让梅因答应结婚。
现在江灼灼这里抠抠，那里攒攒，为的就是凑齐集体婚礼的经费。只要把能带回去的东西统统带回去，原地节省一大笔开支！
这时礼仪官上前提醒：“殿下，该登车了。”
霍维勒立在江灼灼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告诉江灼灼要是累了可以往他身上靠一靠。
江灼灼点点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累着自己的。”她还剥了颗糖喂给霍维勒，让同样一夜没睡的霍维勒也提提神。
礼仪官：“……”
这就是你特意要求给礼服准备一个隐秘袖袋的原因吗？
方便你随时随地掏出点糖果来跟人分享！
江灼灼见礼仪官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顿时会错了意，掏出另一颗糖分享给这位一直为这场婚礼忙前忙后的礼仪官。
“这是海兰娜刚做的新口味，吃着清清凉凉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礼仪官微微一顿，还是收下了那颗包着小鸟糖纸的糖。
“谢谢殿下。”
“不用客气！”江灼灼说，“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我昨晚看了沿途的布置，好漂亮！”
等礼仪官把江灼灼引到停在门外的花车前，江灼灼又是一通夸，听得礼仪官眼底也多了几分笑意。
她本来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会儿更是耐心十足地跟着车旁给江灼灼介绍着花车即将驶入的第一个街道。
有些东西没有专业人士解说，看过去路就是路，楼就是楼，人……也就是人，但是有这位老资历的礼仪官在旁解说，江灼灼几乎算是听了一节介绍皇都的历史人文课。
当然，江灼灼对知识的兴趣明显远小于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个世界，所以每每驶入新街道，礼仪官都是先让她自己先快快乐乐地跟沿街民众以及负责演出的街头艺术家们互动。
当花车驶入外城区，民众明显更加热情，只是表演少了许多。
很显然，市政大厅对这边的要求是“不出错就好”，不像上城区那样每个街道都有贵族自掏腰包举办各种很费钱的互动活动以及演出活动。
弗林见到这种情况，自告奋勇地要带着自己的学生们现场教学，争取花车走到哪歌声就热闹到哪。
绝对不让任何一个街区冷场！
江灼灼将弗林托付给路加骑士：“人这么多，不要让别人把弗林偷走了。”
路加立刻保证：“殿下放心吧，我一定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弗林！”
没一会，鸟族传延数千年的传统婚庆曲目就在乐曲的引领下传授给了到场了鸟民群众。
那古老而悠扬的旋律如同波浪般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又如潮水般涌向花车之上的江灼灼两人。
江灼灼有些震动。
就算她有九公主这么一重身份在，但对这些民众来说她也只是个陌生人。
可这样的歌声，却是献给她的。
也许换成任何一位皇女坐到这辆花车之中都会有同等的待遇，但此时此刻，这蕴含着祝福的歌声是独属于她和霍维勒的。
所有人都祝愿她们此生能幸福美满。
直至这一刻，江灼灼才终于对这场婚礼有了实质感。
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答应举办这场婚礼，她们切切实实是要在无数人的见证下结为伴侣了。
江灼灼正想着，手掌就被霍维勒握住了。
十指交握。
她露出明亮的笑容，用另一只手朝着围观民众一路挥了过去。
欢快的乐曲声仍在外城区不断蔓延，不少觉得自己羽毛特别漂亮的鸟还飞到空中盘旋起舞。
挤不到前排的鸟一下子找到了方向，齐齐飞向半空，自发地跟着仿佛无处不在的歌声翩翩飞舞，用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美丽羽翼为这场难得带外城区玩的盛事助兴。
不仅坐在花车上的江灼灼能欣赏到这一幕，那些正忙着盯梢可疑分子的临时工作人员以及积极报名参加第一次大型社团活动的小鸟们也注意到了。
临时工作人员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由她们外城区民众自发献上的舞蹈，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的忙碌得到了最大的回报——
怎么能说她们外城区不适合举办庆典呢？这不是办得比上城区还要热闹吗？
小鸟们也很想跟着飞上去，但想到自己还身负要责，只能在心里暗暗默念“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
听说早上九殿下来过这边，还给几只小鸟分了各种糖果和红薯脆片！
九殿下那么好，她们要站好这一班岗，绝对不让整个巡游过程出现半点意外！
在各方人员的共同努力之下，花车队伍有序地按照既定路线前进着。
上城区的民众本来还在参加各种贵族举办的各种欢庆活动，遥遥听见那极具吸引力的歌声后忍不住飞起来看看是哪儿传来的。
……后面一些年轻鸟也忍不住加入到飞舞的行列之中。
没办法，大家看起来都好快乐。
有那么一瞬，所有鸟都宛如血脉觉醒，需要伴随着那欢快的曲调飞翔起舞！
与此同时，皇宫那边的宾客们也陆续到齐了。
这是近些年来为数不多的能在皇宫举办的盛事，足以让不少家族这段时间开始重新评估江灼灼这位九公主。
即便很大一部分人仍是不看好江灼灼，但是送的贺礼都不算太轻。
女皇陛下还没出现，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看似没有明显的阵营之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整个宴会厅中泾渭分明。
叶谢宁周围大多是些新贵族，毕竟她算起来也才刚破壳二十年。
偶尔有些老派贵族过来，聊的话题就是关心她有没有心仪之人。
拥有一个优秀的继承者，在皇位之争中也是很大一个加分项。
叶谢宁想到江灼灼和霍维勒是怎么相处的。
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考虑过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姻。
她本来想的是等她适应了跟人亲密相处，就找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雄鸟成婚。
对方最好家庭背景对她有帮助，性格听话又不太粘人，能力还不能太差。总而言之，婚姻在她心里也是一种利益交换。
对方或多或少都是冲着她的身份地位来的，她自然也要考虑对方能给自己什么。
……但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叶谢宁又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拥抱。
克莱因说，她妹妹是只很聪明的小鸟。
她妹妹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一点点地去改变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物，轻轻松松地把一切都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样就能快快乐乐地拥抱生活、拥抱自己爱的人。
叶谢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感觉有道带着恶意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就看见五皇女从不远处朝自己走来。
五皇女的父亲是个美丽的蠢货，这并不是叶谢宁蓄意诋毁人，而是……她们爸爸私底下是这样评价的。
明明已经拥有了皇夫的身份，却整天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屡次酿成祸事要女皇陛下给他擦屁股。
最终忍无可忍地把他放逐。
他的三个女儿或多或少也遗传了来自父亲的毛病。
比如五皇女虽然很美丽，但是贪婪成性、不学无术，领地中问题不少，但她根本不关心。
她孩子众多，有些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都是随便让人养着。等发现孩子基本都不成才，又开始物色新欢准备再生几个。
这种广撒网的做法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即便凤凰后裔生而知之，没有正确的引导也很难把全部天赋发挥出来！
叶谢宁主动打招呼：“五皇姐。”
五皇女长相已经算是艳丽非凡的类型了，但看着叶谢宁那头遗传自女皇陛下的红发还是有点嫉妒。
倒不是五皇女有多关心谁更美貌，而是觉得叶谢宁能被女皇陛下格外偏爱就是因为她跟女皇陛下长得像。
“九皇妹都结婚了，你也该抓紧了。”五皇女相当大方地说，“要是你身边没有适合的青年才俊，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叶谢宁说：“多谢五皇姐，但我还不急着结婚。”
五皇女在心里冷哼一声，想到叶谢宁身边跟着只美貌雄狮。
她纵横欢场那么多年，兽族伴侣对她而言倒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鸟族和兽族不可能孕育子嗣，偶尔快活几次也没什么。
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怕女皇陛下震怒，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把这样的关系摆到明面上。
可惜《太阳周报》出事时引得首席执政官清查整个报刊业，间接导致她在舆论这一块的势力也跟着伤筋动骨，要不怎么都得好好帮叶谢宁宣传她爱上了一个美貌兽族的事。
什么？还没爱上？
那根本不要紧，谁写新闻不是靠编的？她想让人怎么写就怎么写。
五皇女想到可以攻讦叶谢宁的点，整个人都舒畅了，正要跟叶谢宁喝上一杯，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照理来说皇宫里应该没人会这么失态惊呼，可这一刻五皇女切切实实听到了阵阵喧闹。
怎么回事？
在场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自然不会亲自出去凑热闹，大多都是差遣身边地位低下的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很快地，有人把消息传了进来——
“神树，开花了！”
所谓的神树，指的是神殿背后高耸入云的一株万年古树。
那是在鸟族成为东大陆主宰那天种下的，代表着母神对这片大陆的余荫。
神树开花的时候，母神会向大地降下祝福。
只是神树开花的时机难以有些捉摸，即便是每三年举办一次的百鸟祀也不一定能让它配合着开出半朵花来。
这下宴会厅内所有人都没法再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叶谢宁率先大步迈出宴会厅，一下子看到了那株与皇宫遥遥相对的花树。
高耸入云的神树正在绽开一朵又一朵的鲜花，馥郁的芬芳一视同仁地飘入到每一只鸟的鼻端。
无论贫富与贵贱、无分性别与年龄，都被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包裹着，像是回到了母神的怀抱之中。
神树开花了。
所有鸟都有一瞬的停滞，接着就是更大的歌声、更热闹的飞舞。
母神与所有鸟同在！
大家献上的歌声与舞蹈，母神都听得见也看得见。
无分贵贱，都是母神关心着的子民！
若说一开始只是花车经过的街区有几处浪潮，现在整个皇都处处都是浪潮。
皇宫之中，女皇陛下正与蓝恩一起看着远处开满花的神树。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镇定自若的蓝恩，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失神。
这代表着……江灼灼是母神认可的孩子。
“我们成婚的时候，神树都没有开花。”
蓝恩低声说。
女皇陛下本也因为花车巡游闹出来的动静有些怔忡，听到蓝恩这话后忍不住失笑：“你怎么还和女儿比这个？”
蓝恩矢口否认：“我没有比，我只是陈述事实。”
女皇陛下说：“听说她选的是我们成婚时戴的皇冠。”
那时候女皇陛下已经大权在握数百年，无数能工巧匠用了大半年替她打造出那顶皇冠。
本来这皇冠由皇女来戴有点逾制，但这场婚事办得比较仓促，女皇陛下就把那顶皇冠放了进去作为补偿。
不用想都知道，她们那“勤俭持家”的好女儿肯定会在备选的几个皇冠之中挑中它。
女皇陛下打趣：“在钱财这件事上，她倒是一点都不像你。”
蓝恩听不得这种话，和女皇陛下辩驳起来：“怎么不像？我们都是把钱花在自己想花的地方，在其他方面都是能省就省。”
女皇陛下想到蓝恩少年时可以为了买书吃一整年的便宜营养餐，再次沉默下来。
这么看来，父女俩确实是有点像的，该花钱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女皇陛下的目光转到了远处那株高耸入云的神树上。
本来她也觉得母神是不是有些偏心，经蓝恩那么一比较，那点儿不快倒是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么说，江灼灼都是她们血脉的延续。
……
震惊了所有鸟的江灼灼，这一刻也处于震惊之中，因为神树实在太高了，所以不管你在哪个街道都能看见它。
连坐在花车里的江灼灼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一簇簇绽开的鲜花。
“这花好香。”
江灼灼转头压低声音和霍维勒说悄悄话。
“我们能不能偷偷采点花做点心？”
霍维勒说“如果殿下不怕被神官们追杀的话，可以试试看。”
江灼灼：。
可恶，开了那么多花，怎么就不能吃！
神树明明是属于所有鸟的，不是属于神殿的！
第193章
一直到花车驶入皇宫, 江灼灼都还在嘀嘀咕咕，说是新鲜的花可以做鲜花饼，还可以拿来窨花茶, 这个技术海兰娜她们现在已经掌握得非常熟练了。
这样等回到沃野行省, 她们都还能时刻感受到母神的爱！
霍维勒：“……”
在举行婚礼仪式的时候讨论怎么把花变成食物和饮品，倒也不失为一种缓解紧张的有效手段。
至少这一刻霍维勒是一点都不紧张了。
甚至开始考虑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点花回来。
……还得考虑弄回来的过程能不能保证花朵新鲜完好。
母神既然愿意在这时候让神树开花，应该不会介意江灼灼吃那么几朵花的吧？
两人在礼仪官的指引之下踏入皇宫大门, 前往早已宾客满堂的宴会厅。
女皇陛下与蓝恩伯爵都已经到了，江灼灼与霍维勒上前接受来自父母的祝福。
江灼灼全程都很听话地把自己身体托管了，礼仪官让下一步做什么就麻溜做什么, 没出现平时那种令人头疼的“灵机一动”。
如果不是知道江灼灼昨晚让人家霍维勒载着满背的花跑去慰问熬夜加班的鸟民群众，女皇陛下都觉得这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孩子。
……不过谁年轻时没点奇奇怪怪的想法？女皇陛下没有计较太多，按照提前安排好的仪式流程对这对新人予以祝福。
江灼灼只觉自己整只鸟都暖乎乎的, 像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她只听别人说听她讲故事或者诵念诗词的时候会有这种感觉，自己并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会儿她总算是感受到了！
礼毕，女皇陛下赠予她们一对戒指，让她们相互为对方戴上。
这戒指上镶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亮金色宝石，只那么一亮相，便让在场不少鸟都面露艳羡。
这种宝石据说是在神树蕴养出来的，一千年都不一定产出那么一小块, 佩戴者不仅能抵御毒物的侵蚀, 还能大大提升完成各项事务与进行各类训练的效率。
回忆起这亮晶晶的神秘宝石能给人加什么buff的江灼灼：？
可恶，她怀疑她妈妈是在嘲讽她爱乱吃东西以及做事没效率, 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
江灼灼在心里编排着亲妈的礼物，观礼席上却有不少人看到那亮金色时已经有点难受了，比如前面几位已经结婚多年的皇女。
——主要是五皇女和六皇女。
二皇女和四皇女因为身体问题没能出席，只派了小辈过来。
三皇女是个老好人性格, 一生与人为善，但时常因为误信奸人而好心办坏事，现在已经白发苍苍，看起来慈眉善目。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角逐皇位，所以看到江灼灼受女皇陛下偏爱也没太难过。
既然生而平庸，就该接受自己的命运，何必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不去和那些更年轻、更优秀的人比较，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七皇女辛西娅也来了，她正在尝试着走出阴霾，特意逼迫自己来见证这场属于最小的妹妹的婚礼。
在看到神树开花的时候，辛西娅也有一瞬的失神。只不过那种百味杂陈的情绪在对上叶谢宁投来的视线后迅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
这小屁孩是什么表情？
我又没有得罪她！
要不是看在江灼灼的面子上……
等等，江灼灼似乎是叶谢宁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辛西娅明白了，这位八妹妹是在嫉妒她的领地和江灼灼的领地挨得近，可以相互串个门。
本来江灼灼整天把“姐姐爱我”挂在嘴边，辛西娅还觉得不太信。
现在清晰地感受到叶谢宁的敌意，辛西娅才确定江灼灼居然不是在胡扯。
这个当姐姐的还真的挺爱妹妹。
辛西娅当即双手抱胸，朝叶谢宁露出一个带着挑衅的微笑。
叶谢宁：“……”
更气了。
成功让叶谢宁不快乐，辛西娅心情就平复过来了，看着女皇陛下给江灼灼和霍维勒赠送那样一对戒指也没生出什么不满来。
等看到五皇女和六皇女脸上十分明显的嫉恨，辛西娅的心情就更好了。
或许人都有这样的劣根性，看着别人不高兴，自己就莫名愉悦。
要是对方是自己看不太顺眼的人——或者直接就是仇人，那愉悦值可能会直接翻倍！
于是在江灼灼终于结束仪式、想要摘下皇冠变成鸟躺平的时候，辛西娅和叶谢宁一起过来找她了。
辛西娅一见面就伸手给了江灼灼一个拥抱，态度明明和平时差不多，江灼灼却莫名觉得背脊微微一凉。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地，这种预感化为现实——
因为辛西娅笑眯眯地问她：“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八姐姐？”
江灼灼：？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这不该是她结婚的大好日子吗！
为什么她要面对这种可怕的问题！
两个对你好的人问你更喜欢谁，这是什么地狱提问！
江灼灼嘭地一下变成小圆鸟，砸进软乎乎的被子里开始边滚来滚去边咕哝：“都喜欢，都喜欢，两个姐姐都喜欢！”
叶谢宁：“……”
叶谢宁满含警告地看了辛西娅一眼：“别欺负她。”
她又不是那种幼稚的人，怎么可能会上这种挑拨离间的当。
她们领地相隔太远，她这个当姐姐的注定不可能时刻关照江灼灼，有离得近的辛西娅照应着江灼灼她高兴还来不及。
顶多只是刚见到辛西娅时心里有点不爽而已。
叶谢宁看着在那里滚来滚去，仿佛想把自己偷偷滚走的小圆鸟，只觉这个婚还是结得太早了。
她妹妹还是这么小一只鸟，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个伴侣？
辛西娅正要再说点什么，就看到叶谢宁跟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顺着叶谢宁的目光转头看去，就看到江灼灼已经把自己滚睡过去了，还正好滚到了那华贵至极的皇冠旁边。
可怜巴巴的小鸟胸腹一鼓一鼓的，显然是被今天一连串仪式以及宴会上的复杂社交给累坏了。
整只鸟看起来还没有皇冠大呢。
有那么一瞬间，辛西娅也萌生出跟叶谢宁差不多的想法：真想把自己妹妹揣兜里带走。
既然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偷走妹妹，叶谢宁两人就只能转为告诫霍维勒不能吵醒江灼灼。
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让她睡到什么时候！
今天那么累，新婚之夜让她睡个好觉怎么了？又不是那种婚前没怎么见过面的新婚伴侣。
霍维勒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打扰江灼灼补觉。
他还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叶谢宁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
才刚送走两位皇女，蓝恩伯爵又过来了。
大多数宾客已经离开，这会儿能来看江灼灼的都是比较亲近的那拨人。
得知江灼灼睡下了，蓝恩提出进去看一看。
霍维勒当然不可能拦着。
这处宫殿是专门安排出来给她们新婚用的，也只供她们住这么几天。等走完剩下的那部分流程，她们就该启程回领地去了。
蓝恩看着那只睡得很沉的小圆鸟，想到她刚破壳时就是这么大一点。
即便现在已经能化为凤凰，江灼灼还是习惯以这种鸟形出现。
……孩子不好战，挺好的。
到底是已经成婚的女儿，蓝恩没有注视江灼灼太久，而是到外面跟霍维勒说话。
为了不打扰江灼灼补觉，两人飞到了穹顶之上，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云海。
临近黄昏，夕阳落在云层里，令整座悬空的皇宫被包裹在绚烂的夕阳里。这样的美景，许多鸟终其一生也没办法立在这个位置尽情欣赏。
“你是个好孩子。”
蓝恩这段时间计来算去，还是得承认这个事实，眼前这只年轻鸟作为女儿的伴侣是合格的，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这次陛下正式把灼灼推到了所有人面前，很多以前没有正眼看过沃野行省的人都会盯上那边。”
“你很优秀，再大的危机应该都能应对，但也要有个准备——有些手段可能不会摆在明面上。”
“我没法陪在灼灼身边，她自己又不是愿意琢磨这些的性格，你要替我们保护好她。”
霍维勒说：“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已经吃过信任自己人的亏，而且也有了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好的人，不会再像前几年那样逃避思考这些问题了。
江灼灼不愿意想，就由他来想。
得到霍维勒的保证，蓝恩笑了起来，温声说：“你学东西一向快，我很放心。”
他特意来叮嘱霍维勒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江灼灼自己野心勃勃，他反而要让霍维勒劝着点；但江灼灼一点心思都不想放在这方面，他又得担心她会在群鸟环伺的情况下吃亏。
当了父母的大概都会有这方面的忧愁。
霍维勒与蓝恩多聊了一会，见他开始咳嗽了，便提出送他回去。
蓝恩摇摇头：“就这么几步路，不用送，你回去陪着灼灼吧。”
霍维勒还是送了蓝恩一段路，等见到守在那里等着蓝恩的侍者才不再往前走。
他才刚转身回到房门前，又遇到拿着礼单还让他过目的梅因。
梅因显然入内看过江灼灼了，笑着朝霍维勒说了一句“新婚快乐”，就把礼单交给了他。
皇室受这种贺礼虽不至于要等价还礼，但也得了解一下各家都送了什么东西、传递了什么样的态度。
霍维勒收下礼单，总算是有机会跟江灼灼独处。
这时候外面都已经入夜了，漆黑的夜色吞没了大地。
幸而屋内灯火通明，霍维勒可以坐在书桌前翻阅梅因送过来的礼单及其他材料。
江灼灼睡了个不长不短的饱觉，睁开眼时还有点迷糊，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
等她翻了个身一看，瞧见了正端坐在那里写着什么的霍维勒。
江灼灼：？
逮住了，有人偷偷加班！
你居然把活带回家，还在新婚之夜干！
太过分了！
小圆鸟飞了起来，落到霍维勒头顶作威作福：“你该跟我一起补觉的，怎么偷偷干活！”
霍维勒把手上一份礼单举高到方便凶狠小鸟看的高度：“这是梅因副官送过来的礼单，殿下不想看看吗？”
江灼灼说：“我们都结婚了，你怎么还这么喊我？”
霍维勒说：“除了伴侣这个身份以外，殿下永远是我心中要追随一辈子的殿下。”
他用极轻的力道给自己手边探头探脑看礼单的小圆鸟理毛，撸鸟手法非常熟练，以至于小圆鸟舒服到快乐地眯起了眼，整只鸟自动往他手掌里送。
江灼灼觉得这是霍维勒作为骑士的小坚持（或者小爱好），也没再纠正他的称呼。
看她爸爸到现在都还喊她妈妈“陛下”，也不影响他跟妈妈的感情。
她爸爸至今还是别人眼里的妖妃……哦不，宠后呢！
如果是别的材料江灼灼肯定不感兴趣，看礼单的话江灼灼可就来精神了，兴致勃勃地一份份数过去。
她把眼睛分给琳琅满目的礼物列表，只勉强分出点儿耳朵听霍维勒给她梳理这些家族背后的枝枝蔓蔓。
好复杂，根本不感兴趣！
倒是在听到道格拉斯他们的家族时，江灼灼才从结个婚成功一夜暴富的喜悦里稍稍回神，跟霍维勒探讨起“这是某某家哦，难怪他会进修某某领域”的话题来。
霍维勒每听到江灼灼回忆起一只雄鸟的名字，翻动资料的手就会稍稍慢上一分。
只不过其中的差别太微小，迟钝的江灼灼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即便心里已经又把昨天那堆雄鸟的名字列了个清单，霍维勒还是陪着江灼灼把所有礼单都看了一遍。
江灼灼看完后的感想是这样的：“看来回去的时候得多雇一批海船了。”
收了这么多价格高昂的宝贝，甚至还有一箱箱据说是不重视她才拿来“充数”的金币，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这种不重视，多多益善！
霍维勒整理好手边的资料，见外面的夜色越发浓稠了，提醒道：“殿下，该休息了。”
江灼灼觉得自己用了好一会的脑子，确实该休息了。
等她愉快地滚到床上，才突然想到……霍维勒刚才那语气、那神情，应该不是单纯想“休息”。
两人都不是雏鸟了，提到这种事本来没必要害羞，但这段时间她们都没睡在一起，乍一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江灼灼还真有点紧张了。
霍维勒循循善诱：“殿下今天的妆发和衣服都该换一换，要不然明天起来会难受。”
江灼灼听后立刻就不纠结了。
比起自己明天会难受来，那点儿小紧张简直不值一提！
江灼灼化出人形，任由霍维勒帮自己收拾。
不是她爱偷懒，而是今天的造型有点复杂，穿的时候都是一堆人围着她忙活的，光靠她自己真的搞不过来！
霍维勒熟练地帮江灼灼把那偏成熟的妆发都解决了，才帮她脱下身上厚重而繁复的礼服。
光是那个裙摆就能覆盖宽阔的床面。
等阻隔着彼此的两身礼服都到了洁净而柔软的地毯上，江灼灼才感受到……刚开窍不久又不得不禁欲一段时间的天才骑士在这方面的能耐。
不知是不是有婚戒在的缘故，江灼灼自己的耐力都增强了不少，中途想耍赖说不能再来了，都被霍维勒一眼看穿。
霍维勒并没有非要她继续不可，只是失落地亲吻着她的唇角。
偏偏就是他这副模样让她又觉得……自己还行！
今天可是新婚之夜欸！
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新婚之夜多、多开拓一会儿，学习一些客观意义上对自己很有用的实践知识，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一得到江灼灼的首肯，霍维勒又向她索要了一个深吻。
江灼灼早就记不清这是他们第几次唇舌交缠了，只觉嘴巴都有点发麻。
今天的霍维勒似乎特别喜欢亲她？
这样的念头在江灼灼脑海里一闪而逝，接着她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霍维勒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他这天晚上不仅喜欢亲她的嘴巴，还喜欢她的每一寸身体以及她的每一次回应。
直至江灼灼真的困了，他才抱着她一起入睡。
皇室没有第二天让新婚鸟早起的习俗，第二天两个人都补觉到临近中午。
江灼灼醒来时身上清清爽爽，没留下什么痕迹。
可见霍维勒昨晚虽然比平时更凶猛，却没有让她有半点疼痛。
霍维勒睁开眼时就看到江灼灼正盯着自己看。
他忍不住开口：“殿下醒了？”
江灼灼一脸骄傲：“对，我醒得比你早！”她用两只手捧着霍维勒英俊的脸蛋，好奇地追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了什么书？”
她总觉得昨晚霍维勒跟出发回皇都前……突飞猛进，判若两鸟！
当然，不是说以前霍维勒活不好，而是……反正就是更好了！
霍维勒大方承认：“看了。”他握住江灼灼的手，“想一直留在殿下身边，怎么都得多学着点，不能让殿下觉得无趣。”
这么一个人用温柔的眼神直直地与你对视，并且嘴里还说要勤学苦练好好伺候你，这谁能抵抗得了哦！
很难想象霍维勒拿着这类书研读的画面。
像他这种在别人面前永远维持着冷淡表情以及正直形象的家伙，就算明晃晃地掏出一本“学习资料”来看，别人都会觉得他是在看什么学术专著吧？
“也不用学这么多的。”
现在已经很够用了，她总感觉要不是她实在困了，霍维勒还能继续折腾。
那架势就好像是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吞掉。
即便这样的感觉只有那么几个瞬间会泄露出来，却还是被江灼灼捕捉到了。
不许学了，再学她就真的要被吃掉了！
霍维勒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午饭是跟女皇陛下她们一起吃的，几位回来参加这场婚礼的皇女都在场。
昨天宾客太多了，江灼灼没有太多的机会直接接触另外三位同母异父的姐姐。
今天这么一看，女皇陛下以及历任皇夫的基因都很不错。
连负面新闻最多的五皇女，光看长相那也是很能打的，难怪能物色到那么多情夫。
也难怪她不关心苏西这个女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灼灼在心里琢磨着五皇女家那堆破事，五皇女正好第一个开口打趣起她来：“看来九皇妹昨晚过得很不错，要不也不会来得这么晚。”
江灼灼眨巴一下眼，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霍维勒，笑眯眯地承认：“是很不错，五皇姐看起来也光彩照人！”她说完又追问，“不过怎么没看到五姐夫？”
五皇女脸色有点不好看。
她虽然换了两任伴侣，但新伴侣同样不中用，早早就步入了衰老期，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偏偏又舍不得他背后的家族。
五皇女只能把他养在家里，尽量不让他出席任何公开场合。
她凭什么委屈自己面对那样一张脸？
至于带她那些情夫来这种场合？
开玩笑，她又不是蠢蛋，怎么可能会把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带到女皇陛下面前？
五皇女恨恨地瞪了江灼灼一眼。
江灼灼：？
一鸟迷茫！
她只是看其他已经结婚的皇女都带着自己伴侣，好奇地追问那么一句而已，怎么感觉直接把五皇女的仇恨全拉自己身上了？！
六皇女自从被辛西娅揭发干过的那堆破事，早已淡出了皇都这边大多数鸟的视野，从昨天起脸色就一直阴沉沉的。
现在看到被辛西娅和叶谢宁护在中间的江灼灼戳五皇女痛处，她居然微微地笑了出来。
是的，她既痛恨能轻轻松松获得所有人偏爱的辛西娅和江灼灼，也痛恨五皇女。
在她被发疯的辛西娅扒下一层皮的时候，五皇女根本不帮她。
对于同胞姐妹来说，五皇女不帮忙就是一种背叛。
六皇女说：“五姐夫早就进入衰老期了，没办法像五姐姐这样到处飞。”
江灼灼闻言不由看了眼头发花白的三皇女以及她同样满头白发的伴侣。
步入衰老期的鸟，也不是出不了门见不了人啊……
怎么前有大皇女，后有这位五姐夫，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
三皇女注意到江灼灼投来的视线，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还朝她露出一个极为亲和的微笑。
第194章
女皇陛下和蓝恩伯爵过来时, 看到的就是江灼灼在问三皇女领地上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一副准备过去玩耍的期待模样。
女皇陛下看了眼满头白发的三皇女，一时也有点怅然。
这孩子虽然平庸，但心性不错, 几个步入衰老期的女儿之中只有她经常顶着一头白发出现。只是运气不太好, 总是遇上坑蒙拐骗的亲朋好友。
女皇陛下转头跟蓝恩商量：“回头让你收留的那个鹿族小子去琥珀行省待一段时间怎么样？”
她感觉这个女儿很需要警惕兰茨说的保健品骗局。
蓝恩微笑着说：“当然可以，学者本来就该多出去游历，只是不知道三皇女欢不欢迎。”
女皇陛下提出的事情, 三皇女哪有不点头的道理。她高兴地说：“蓝恩伯爵都看好的年轻人肯定很不错，我会好好让人招待他的。”
五皇女眼底的阴翳一闪而逝，那个鹿族小子曾经去过她的领地, 硬生生搅黄了她几桩好事。
可当着女皇陛下的面，她不能把自己的不喜表现出来，只能暗暗想着要不要把兰茨弄死在三皇女领地里。
她们这位三皇姐好欺负得很, 人在她领地里出事她也会好好地把锅背好。
女皇陛下的目光从几个女儿身上扫过，一眼就看出每个女儿都有什么心思。
尤其是五皇女这个跳得最高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实在令她……想到了五皇女她们的爸爸。
一想到还有人支持五皇女当继承人，女皇陛下就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想扶持个蠢蛋上台好让整个鸟族分崩离析。
年轻时没有考虑太多，认为自身血脉已经足够强悍，伴侣这东西只要长相好看、性格讨喜就好，没想到几个女儿全都像她们父亲。
几个孩子培养下来, 她都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了：难道自己就只生得出这种玩意？
若是生在普通家庭问题也不大, 但她们这一脉是要把凤凰血脉延续下去的。
不想争取继承人位置也就罢了，想争取的话你的平庸就是罪过, 愚蠢更是罪无可赦！
女皇陛下又看向正在认真品尝皇宫菜色的江灼灼。
江灼灼感受到亲妈投来的视线，不由从自己面前的食物里抬起头回给对方一个迷茫的眼神。
啾？
怎么啦？
是太久没看到这么多女儿聚在一起陪你吃饭有点不习惯吗？
江灼灼和女皇陛下分享起来：“这道腰肉牛排不错，软嫩多汁，妈妈你也快尝尝！”
其他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江灼灼身上。
江灼灼：？
吃到好吃的难道不该跟亲朋好友分享！
妈妈刚才看着她, 不是想她发表一下吃后感吗？
她可是尝过以后才推荐的，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蓝恩笑着尝了一口自己面前切分好的牛排，对身旁的女皇陛下说：“确实不错。”
父女俩都表现得很放松，仿佛真的就只是在参加一场普通的家宴。
座中并没有外人，确实没有必要那么紧绷着。
女皇陛下依言尝了尝吃货小圆鸟严选的菜品，微微点了点头。
这种肉在从餐桌上很常见，但不同的处理手法也能做出不同的口感和滋味，今天的做法味道的确不错。
有江灼灼这只好吃不好吃全写在脸上的试吃鸟在，连看她不太顺眼的五皇女和六皇女在午餐结束后都发现……自己吃撑了！
她们绝对不是没吃过宫廷菜肴的土包子，可当江灼灼夸完以后还一脸快乐地吃给她们看，谁能忍得住不尝一口！
可恶，这难道就是这只邪恶小鸟的阴谋？故意让她们吃撑了，在女皇陛下面前失态！
江灼灼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阴谋，她跟在自己家一样吃完了午饭，才知道自己要去神殿那边缔结婚契。
这也是神殿的重要业务之一，缔结婚契代表着这桩婚姻经过了母神的认可，谁要想背叛婚姻首先要考虑母神是否支持。
不过并非所有人结婚都会走这一步骤，当初辛西娅就没有带着自己伴侣去神殿，大概是人在恋爱中容易昏了头。
自从出了辛西娅那桩皇室内斗丑闻，许多贵族家的女儿要成婚都会加上这个流程，普通鸟想去神殿缔结婚契都得提前预约的那种。
江灼灼和霍维勒当然不用预约，她们成婚当天可是出现了神树开花的盛况，神殿专门空出这一天为她们举行仪式。
往后几天的预约都已经满了，因为大家都想凑这个热闹，希望自己能在母神的见证下完婚！
江灼灼：！
异世神殿还兼营民政局业务哦。
想想不是什么新鲜事，记得以前国外一些教堂宣誓结婚也是有效的。据说有的游客什么都不懂，跑过去跟风宣誓，多年后真正要结婚了发现……糟糕，我成二婚了！
说到底，东大陆是信奉母神的国度，有重要仪式要由神殿来主持很正常。
整个皇室都是以母神后裔的身份才得以统率百鸟的，跟神殿绑定得非常牢固，谁来了都拆不了！
江灼灼心思一下子活跃起来。
神树长在神殿范围内，她们去神殿缔结婚契，据说可以见到会卜测的神官。那么，是不是可以让神官给算算……能不能采摘点花回去！
江灼灼出发前往神殿前还叮嘱蓝恩：“我上次托人出了一批榛蘑到姐姐那边，没想到你回了皇都。这次姐姐把榛蘑也带过来了，你可要记得尝尝看。那是南希那边的神树出的，说不定对你的身体有用，而且味道可好了！”
看看人家南希那边的神树多么慷慨！
皇都的神树一定不会比别人野生野长的榛子树吝啬的对吧？
蓝恩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我会尝尝看的。”
江灼灼这才满意地和霍维勒一起在礼仪官的带领下前往神殿。
比起相对宜居的皇宫，神殿的装潢显然要更庄严肃穆，只有神殿背后的神树开得热烈又绚烂。
江灼灼被指引着进入殿内，仰头看向正中央的母神雕像。
那雕像已经立在那里上万年之久，经历那么多年的风霜侵蚀，看起来却仍是跟新的一样，不见丝毫陈旧破败的痕迹。
仿佛千年万年如一日地微笑注视着自己的子民们，全然没有传说中那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森森煞气。
江灼灼按照神官的指引与霍维勒在婚契按下自己的手印。
经过神官们一阵虔诚叨念之后，那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婚契上浮现了……一个金色的印记！
亲眼看着这一神迹发生的江灼灼睁圆了眼睛。
根据她刚补习过的婚契知识，不同鸟的婚契上可能会出现不同颜色的印记，具体寓意众说纷纭，谁都说服不了谁，但是颜色越鲜艳明亮，代表着这桩婚事的契合度越高！
如果刚结婚这个印记就黯淡无光，那说明这婚也没啥结的必要了，两个人完全不适合！
既然印记颜色的具体意义可以由自己来理解，那么她们这金色印记难道代表着……
她们这段婚姻像金币一样熠熠生辉！
江灼灼把自己的绝妙理解讲给霍维勒听。
霍维勒：。
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江灼灼就喜欢让他往水晶球里灌注神识。
——在江灼灼看来，他的神识应该也像金币一样熠熠生辉。
不管怎么样，他们终究还是在母神的见证之下正式结为伴侣。
仪式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顺利，有观礼的神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收受贿赂在婚契上动手脚，要不然很可能会触怒母神。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来神殿缔结婚契的新人都能让婚契上显示印记的，更多的是由神官负责在上面盖个章。
这同样是符合帝国律法的婚姻关系。
此前有人找到她们许以厚礼，说是不仅能给她们一大笔财富，更是给她们的亲人与后代都安排好出路，要求非常简单，只要她们在婚契动点手脚，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个黯淡无光的印记！
对于这种要求，神官们大多都是直接拒绝的，但也有那么一两个感觉自己在神殿没有前途、想着捞上一笔的家伙心动了。
可惜心动也没用，昨天那场成婚庆典上神树直接开花了！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动手脚？
难道不怕母神给你点特别“关照”吗？
别看母神的雕像看起来那么慈眉善目，真慈眉善目的话怎么那么大一个东大陆全归鸟族了？
是兽族不想一统东西大陆吗？
是其他种族不想建立一个强盛而统一的帝国吗？
再多的好处比起触怒母神的后果来说都是虚的。
江灼灼收起属于她们自己的那份婚契，积极地跑到替她们存档的老神官边上问：“我可以找您卜测一个问题吗？”
面对这么有礼貌的孩子，老神官笑呵呵地说：“当然可以，九殿下想要卜测什么？”
老神官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是问继承权之争这种棘手问题，还是问什么时候生蛋这种简单问题，她都有信心给予江灼灼非常得体的回答。
既然老神官都这么说了，江灼灼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自己想卜测的问题说了出来：“您帮我问问母神，我能采点花回去尝尝吗！”
老神官：？？？？？
老神官一下子哑了。
不是，别人千求万求才求得到的卜测机会，你就拿来问这个？
——不对，等会儿，你说的摘花是指什么花？尝尝又是什么意思？
江灼灼有些失望地叹气：“不能卜测这个吗？那太可惜啦，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那一次碰上神树开花也不知得是什么时候。”
老神官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你说的还真是摘神树的花……你还准备尝尝它的味道……
都说九公主在吃这方面很有天赋，什么稀奇古怪的食材都想往嘴巴里送，没想到看到神树开花的想法居然也是弄点尝尝！
只不过江灼灼都已经开了口，老神官也不能连这点小要求都拒绝。她微笑着说：“可以卜测的，殿下稍等。”
这种只需要回答“可以”或者“不可以”的问题，卜测仪式实在再简单不过，老神官抱着“母神肯定不会答应吧”的想法在巨大的母神雕像前那么一问，结果发现得到的结果是……
没问题，让她摘！
甚至还有风吹进来一朵神树上开的花，正好落在卜测结果中央，仿佛想把它点缀得更好看一点。
老神官：？？？？？
老神官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江灼灼，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母神偏爱的孩子。
江灼灼看不懂卜测结果，见老神官呆若木鸟地定在那里，不由凑到旁边探头探脑：“这是什么意思？母神答应了吗？我们可以去摘花吗？”
老神官到底执掌神殿多年，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带着慈和的微笑说道：“可以的，殿下去摘吧。”
江灼灼说：“我们没带工具过来，要不您再问问母神我们能不能回去拿了工具再回来摘！”
老神官不想再自取其辱了，继续微笑着说：“母神既然答应让殿下摘，肯定是可以的，殿下只管回去拿。”
江灼灼快乐地指挥工具鹰载自己回去拿东西来装花。
霍维勒：“………”
偷花计划可以终止了，她凭自己的本事获得了采摘权！
谁能想到她会直接问？
工具鹰很自觉地载着江灼灼去找海兰娜等人，具体花要用什么工具运输和保存，还是得看专业人士才行。
抵达临时落脚处，江灼灼才发现这边多了好几个熟人，有负责画画的十九和她的整个工作室团队，以及一些曾在《太阳周报》工作过的鸦族，比如白。
一问才知道她们昨天一早正好赶到，全程记录了皇都这场相当盛大的婚礼，算是代表沃野行省过来观礼。
回去以后这些画作和报道就会印刷到沃野周报上，作为头版头条供所有鸟民群众欣赏！
编辑部那边已经排版决定这期专题报道不用平时的纸，而是用质量更好、更适合收藏的纸张来印刷，方便大家收起来以后经常重温！
江灼灼：？
不是，怎么还要重温我的结婚照！
江灼灼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十九把已经画好的部分画作拿出来给江灼灼过目。
不愧是她当初第一眼就相中了的画师，画风一如既往地让江灼灼爱不释手。
一想到十九她们不远千里飞过来记录她的婚礼，江灼灼就感动得不得了：“今晚我们做鲜花饼吃，你们千万别这么快回去，一定要留下尝尝！”
一提到即将到嘴的鲜花饼，江灼灼就想起了自己回来一趟的目的，马上把能喊上的鸟都喊上，带上适合储藏鲜花的容器浩浩荡荡地往神殿飞去。
看到乌泱泱一群采花大军的老神官：！
心，更死了。
她决定只留几个年轻神官在旁跟着，自己去母神雕像面前祈祷今天赶紧结束。
明天……九公主应该就不会再来了吧？
总不能把神树这次开的花全薅光。
如果九公主真那样做的话，她一定要吊死在皇宫门前以示抗议。
江灼灼不知道老神官的想法，不过她也不是那么自私的鸟，只按自己的需要指挥霍维勒他们采摘花朵。
比如想要拿来窨制花茶，就不能摘那种已经完全盛开、一碰就掉的花，因为它的香气都已经散光了！
花茶不就图个香嘛，得找那些将放未放的花来采！
小圆鸟在整个临时采花团队里飞来飞去，将每个人负责的区域、类型以及采摘手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大家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她就负责跟神树聊天。
聊天的内容从沃野行省慷慨的树麦一路讲到曜石行省大方的万年榛子树，接着又给人家念叨适当修剪枝桠以及做疏花处理有利于树木本身茁壮成长。
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个意思：神树神树，你可不要生我们的气！
听到这一切的十九等人：“……”
成婚后的殿下还是这么活泼。
真好。
她们的动作也越发小心起来，每剪下一朵花都在心里感谢神树的馈赠。
神树高耸入云，适合采摘的花非常多，江灼灼又安排众鸟分散开采摘，大伙忙活完以后定睛一看，神树还是和她们来时一样繁花满树。
就好像分给她们的只是极小一部分花朵，剩下的花儿依然开得绚烂如火。
要不是江灼灼一行人带来装花的容器都已经盛满了花，神官们都怀疑她们是不是根本没摘过。
老神官等到江灼灼她们走后出来一看，总算松了口气。
那种心痛的感觉也少了大半。
还好，还好，采走那部分花以后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是神殿想独占神树开的花，而是开花时散发的香气对普通鸟而言益处极大，总不能全让江灼灼拿走。
老神官说：“我接下来要闭关……七天，你们负责主持接下来的各类仪式，但不能再接受这类卜测。”
神树开的花一般七天也就落光了，她七天后再出现就能保证没有人可以求到她面前来！
今天是母神已经显过灵了，实在不好拒绝，要是别的贵族知道这件事后也要来采摘，剩下的花哪里还保得住？
既然拒绝谁都是得罪人，那就全部拒绝好了。
神官们感受到老神官话里带着的威压，纷纷表示自己记下了。
好在没等她们散开，皇家骑士团那边就派了人手过来协助神殿守好神树。
这下好了，光买通神官也没法偷偷采花了。
……
江灼灼一行人带着花回到……皇宫！
她观察过了，皇宫这边阳光好，场地大，拿来晒花正好。
皇宫的厨房设施也很齐备，借来做个鲜花饼也很方便。
江灼灼也知道不打招呼就把这么多人带回去不适合，所以她很有礼貌地让大家都先停在外面，自己跑去求见女皇陛下。
问女皇陛下自己能不能带点人回来晒花，顺便借个厨房做饼。
新鲜采回来的花，拿来做鲜花饼一定很好吃！
哧溜！
女皇陛下：？
她主宰帝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就连蓝恩当了皇夫以后都没像江灼灼这样不客气，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鸟！
……理论上来说，她也确实不算外鸟。
这孩子是自己的女儿没错。
女皇陛下揉着额角说：“这点小事就不用问我了，跟底下的人说一声就好。”
江灼灼连连点头，又问女皇陛下：“那妈妈你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饼吗？新鲜做好的时候最好吃哦！要是放凉了再吃，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女皇陛下想到中午那顿吃得挺愉快的午餐，颔首说：“也好。”
她答应完了，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什么花要特意拿回皇宫里来晒花和做饼？
女皇陛下不太确定地开口发问：“……你用什么花做你说的鲜花饼？”
江灼灼答得很自然：“神树开的花！”
女皇陛下：？？？？？
江灼灼很贴心地给女皇陛下讲起自己是怎么获得采摘权的。
她们已经通过老神官询问了母神，母神说完全没问题！
还主动往卜测结果里放了朵花！
可见母神的意思是欢迎她采摘！
神树也同意了，她们走的时候还吹落一阵花瓣雨向她们告别！
她可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孩子，绝对不会不经同意就偷偷采花。
旁边有过偷偷采花打算的霍维勒：。
他们殿下这么说，显得他丢了骑士美德。
……下次他再遇到这种事也会先问过母神的意思再行动。
女皇陛下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才让皇家骑士团那边派人过去协助神殿守神树，免得别人有样学样也去采摘。
几只鸟去采固然影响不大，但如果是成千上万只鸟都动了这种心思呢？
皇都的常驻人口可是远比其他城镇要多的，绝对不能起这个头，否则很可能会混入心怀叵测的家伙借机破坏神树。
看着眼前这起了坏头的糟心玩意，女皇陛下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江灼灼不知道女皇陛下想得那么长远，得到许可后就快乐地安排大家干活去了。
弗林说他在地精那边学到了香薰蜡烛的制法，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们还可以拥有神树产的香薰蜡烛！
这个更好运输也更方便保存，妙哇！
第195章
首席执政官入宫求见女皇陛下的时候, 瞥见了某处忙得热火朝天的奇特景观。
一群鸟挑花的挑花，晒花的晒花，还有一些正跑来跑去不知道做什么。
首席执政官甚至在里面发现了几只从来都不会出现在正经场合的鸦族, 她们……看起来相当轻松自在, 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有机会踏足皇宫是多么难得的事。
首席执政官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忍不住回忆起鸦族从前的处境。
她们这些知情鸟都知道鸦族遭遇过什么，只不过大部分贵族都对鸦族没什么好感, 她常年周旋于贵族之中，对鸦族的评价也差不多：好大一群搅屎棍。
这些家伙太能生育了，以至于一批批地补充进来, 散落在皇都以及各个贵族领地里盯梢，不管在哪都是一群躲在暗处的恶鸟。
唯一比较令一些贵族感兴趣的可能是鸦族天生的美貌以及随时能化为利剑扫除“障碍”的记仇性格。
这也是此前《太阳周报》费了那么多心思掌控鸦族的原因，那位社长能暗中周旋于那么多贵族之间, 靠的不就是手握“利剑”吗？
首席执政官皱了皱眉。
哪怕是受人蒙蔽才做的那些事，鸦族也确实曾经沾染过一些肮脏交易，九公主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她们带到皇宫来吗？
想到昨天那场特殊的花车巡游，首席执政官又顿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外城区的民众能配合得那么好，连不少上城区的年轻鸟都被吸引过去加入她们的狂欢。
最终这场几乎全民参与的庆典，竟引得神树开花。
这种情况下, 谁还能说九公主不配在皇宫成婚？
至于她想带什么随从出入皇宫, 只要女皇陛下那边没意见，旁人也无从置喙。
首席执政官收回视线降落在宫门前, 步行前往女皇陛下所在的宫殿。
结果正好碰上江灼灼从女皇陛下办公的地方出来，那模样就好像是……普通女儿从普通母亲屋里出来一样，姿态闲适而自然。
这下首席执政官知道刚才那些鸦族表现得像谁了。
人总是很容易在环境的影响下潜移默化地与周围人同化，如果创造那种环境的人还是她们的领主, 那么这种改变将会来得更快。
年轻的时候她也曾以为自己会是做出改变的那类人，只是自她执政以来遇到了太多事，渐渐也就忘记了年轻时的理想。
首席执政官看了眼立在江灼灼身边的霍维勒。
这位被无数鸟寄予深切期望的天才骑士，也是因为不想卷入皇都这个权力漩涡里才吃了一次大亏。
在有些人眼里，你想独善其身好好做事，已经算是异类了。
人们对异类只有两种态度，要么引诱你，要么毁了你。
偶尔还两者兼有。
毕竟只有成为利益共同体，才能保证谁都不会背叛谁——保证大家能永远保有现在的优渥生活。
“九殿下。”
首席执政官主动问好。
江灼灼正考虑自己要搭乘霍维勒的左肩膀还是右肩膀呢，听到有人喊自己才注意到首席执政官的存在。
她昨天也见到过这位管理着整个皇都以及各地要务的执政官，只是当时离得没这么近。
江灼灼好奇地多看了首席执政官两眼，发现即使昨天沐浴过神树的花香，这位执政官居然还有黑眼圈！
可见行政工作也不好做。
看梅因就知道了，每天不是在忙就是在忙。那还只是一个小领地呢！
爸爸说得对，就算对她的表现不太满意也不好随便换人，能坐稳这种位置的鸟才本来就不多。
人家都先打了招呼，江灼灼也没当面说什么“你跟我爸爸有仇我不跟你说话”之类的胡话。
“你好啊！”江灼灼好奇地问，“这么晚还有事情来找妈妈吗？”
她们吃过午饭才去的神殿，后面又是卜测又是摘花，忙活到现在太阳都开始西移了。
首席执政官点点头，没向江灼灼透露到底是什么事。
江灼灼也没问，她就是随口搭句话，尽到聊天应有的礼貌就成了！
两边错开没几步，她立刻快乐地变成小鸟落到霍维勒左肩膀上，指挥霍维勒载着她去找海兰娜看看鲜花饼做好没。
看到这一幕的皇宫侍从：？
九公主跟她的骑士伴侣感情真好。
这是真·骑士。
霍维勒面不改色地载着江灼灼前往目的地。
还没走进皇宫的大厨房，江灼灼鼻端就已经闻到了阵阵香味，这是花朵本身的香气。至于饼的话，暂时还没有开始烤！
不过第一批饼已经捏好了，海兰娜在亲自掌控火候。
皇宫这边没有海兰娜用惯的烤箱，所以她选择了用纯炭火烤，见江灼灼过来了，立刻邀请江灼灼参与非常重要的一步——把饼放到烤饼用的锅里！
江灼灼一听海兰娜说需要自己，兴致勃勃地过去当起了帮手，在海兰娜的一声声赞美中骄傲地认为这个饼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正围在旁边学习鲜花饼做法的帮厨们：？？？
学到了，还能这么哄鸟。
不过哪有贵族会来厨房呢？贵族们一直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有些嗅觉敏锐的贵族在闻到她们身上的油烟味时还会紧皱起眉头。
哪怕出于教养什么都没说，那种态度还是非常明显的。
她们回家后与亲朋好友见面，总为自己能在皇宫工作感到自豪，却从不敢提及自己也就只能围着炉灶埋头工作。
那些上流社会的衣香鬓影，她们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海兰娜哄得这么自然，说明江灼灼平时也没少这样跟她相处。
听海兰娜说，她在沃野行省独自掌管着一个大厨房，每个月都能向外输出一批培养成熟的帮厨。
而且九公主会把每种食材的处理方法以及烹饪方法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只要她愿意用心去做去学，余生都有做不完的新菜！
海兰娜真是太幸运了。
听说她此前是一介孤女，拼尽全力也只像她们这样当个普通厨师，在外面根本没有任何人脉。
结果当初沃野行省那边要人的时候根本没人报名，只有海兰娜去了。
上头见她履历干净，成绩也马马虎虎，勉强能交上去应付，就把她和几个帮厨拨了过去。
海兰娜再次回到皇都来了，整只鸟看起来那么地容光焕发，仿佛那边的水土比皇都更养人。
看看她从前有点枯黄的头发和干瘪的皮肤吧，现在都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子从容和自信，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偶尔还要紧张兮兮查找营养学教材的新手厨师了。
这种变化只有以前认识海兰娜的鸟才会感慨良多。
不必问她薪资待遇，只看她如今的面貌就知道她肯定过得很快乐。
还有人暗暗后悔，自己的资历比海兰娜高，天赋也比海兰娜高，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去沃野行省的话海兰娜估计只能打下手！
比起在事事都要排资论辈的皇都苦熬，倒不如像海兰娜这样挑个领主追随。光是九公主给的那些菜谱，就足以让她们的后代都受益无穷了吧？
只可惜当时她们只觉得九公主不会有任何前途，对于去沃野行省这件事敬而远之，但凡有点关系的帮厨都会去求人帮忙划掉自己的名字！
江灼灼不知道众鸟的想法，她正非常认真地把一个个圆溜溜的鲜花饼放到平底的烤锅上。
只需要短短几分钟，阵阵饼香就从锅里飘了出来，以至于正在为女皇陛下她们准备晚餐的大厨动作都慢了不少。
……资历高的大厨都很要脸，不好意思围过去偷师。
即便海兰娜很大方地表示九公主说想学都能学，以她们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跟矮自己几头的海兰娜学做饼。
宁愿过后自己闷头学。
可是这个香味真是太诱人了！
江灼灼如愿拿到一个热乎乎的鲜花饼，赫然发现周围鸟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考虑到海兰娜刚才说这些帮厨干了活，江灼灼大方地说：“这是第一锅，你们也尝尝味道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良的地方！”
当然，她让霍维勒和海兰娜先拿了，免得其他鸟哄抢起来没了她们的份。
分配完第一锅鲜花饼，江灼灼才愉快地咬下第一口新鲜出炉的饼子。
这种古法烤饼外皮酥酥脆脆，内里却又软又糯，还带着热气蒸腾起来的馥郁花香，吃得江灼灼一脸幸福。
以前在生产鲜花的地方才能在街头见到现烤的鲜花饼，江灼灼也只是去旅行时吃过一次，感觉走进饼店时连呼吸都是香的！
众鸟迅速瓜分了一锅饼，有些手慢的只能求着别人掰她们一小半。
这样的喧闹让向来重规矩的大厨们直皱眉。
不过这边的炉灶已经出借给九皇女，大厨们终究没说什么。
江灼灼吃完一个饼，觉得还没吃够，又兴致勃勃地烤了两锅，揣上去找梅因她们分享。
至于为什么不让别人送过去，主要是方便自己一边走一边吃。
很快地，已经差不多干完活的鸦族们也分到了江灼灼拿过来的饼。
“这是我亲手烤的哦！”
江灼灼给每个人送饼的时候都要强调一句。
大家都听惯了她这种话，纷纷表示自己会很珍惜地吃掉！
等送完第一批，她又去烤了第二批，让工具鹰提速送她去找叶谢宁她们。
叶谢宁正在处理领地那边送来的一些重要文件，忽然听到笃笃笃的敲窗声。
转头一看，就瞧见了那只立在夕阳里的小圆鸟。
“啾啾！啾啾啾！（开窗！鸟急送！）”
小圆鸟被落日余晖镀上了一层金光，每根翘起来的羽毛都像在熠熠发亮。
“是我亲手烤的鲜花饼哦！”
第196章
江灼灼给叶谢宁分完了鲜花饼, 叮嘱了一句“要趁热吃哦”“吃不完可以跟朋友分享”，就马不停蹄就要去给住得不远的辛西娅送。
叶谢宁抿了抿唇，但也没有拦着不让江灼灼飞走。
至少是先来送她！
叶谢宁看着眼前还热乎着的鲜花饼, 想到江灼灼说的“凉了不好吃”。她顿了顿, 让人把克莱因喊了过来一起尝尝，又给随行的两位属官也分了一个。
属官和克莱因有些受宠若惊。
叶谢宁没说什么，拿起鲜花饼咬了一口, 很快那软糯香甜的口感征服了，难得地多吃了两个。
吃到好吃的东西，心里那些陈年皱褶仿佛都被一一抚平。
也许稍微信任一下别人也没什么坏处。
至少现在她承担得起信任错人的后果。
另一边的江灼灼在训练场找到辛西娅, 她正跟弓箭俱乐部的朋友们在玩耍呢，魏尔德也在。
江灼灼兴冲冲降落到辛西娅肩膀上，享受第一视觉的神弓手射击体验。
结果感受到射箭过程中辛西娅肩膀肌肉一鼓一鼓的。
可恶, 不好站！
怎么拥有这样的肌肉！
趁着她们结束了一轮比赛，江灼灼把带来的鲜花饼给大家分享。
魏尔德说：“我今天要是不在这里，你会不会给我送？”
当你合作得相当愉快的重要投资商以及销售渠道问你：这次你准备的礼物有没有我的一份？
你该怎么回答呢？
江灼灼眼神游移，当场来了个信口开河：“会的，我们可是朋友！不过你都在这里了，我就不单独送了。”
魏尔德笑了起来：“好，你说了, 我就信。”
江灼灼：。
呵, 休想勾起我的负罪感！
江灼灼搭乘工具鹰飞回皇宫，天色都快转暗了。
想到自己还跟女皇陛下说好晚饭吃现做的鲜花饼, 她又麻溜去烤了一锅，趁着还热乎送去给女皇陛下和蓝恩。
没想到首席执政官还没走。
江灼灼准备先和蓝恩分享自己亲手烤的饼，结果女皇陛下喊她们过去一起吃。
一家四口吃饭却多了个外人，气氛有点怪。
好在江灼灼一向不太管别人的心情, 热情地给女皇陛下和蓝恩都分了鲜花饼，又给自己和霍维勒都留了一份，才问坐在对面的首席执政官要不要尝尝。
当着女皇陛下的面，首席执政官当然不可能表露半点对蓝恩父女俩的不认可，笑着接下了江灼灼让人送到自己面前的新鲜食物。
跟江灼灼直接啃不同，首席执政官是按照贵族的习惯将饼切分成小块送进嘴里。
女皇陛下与蓝恩更是有侍者专门为她们服务，吃相都十分优雅。
吃完抬头看了那么一眼的江灼灼：？
这一刻，鲜花饼这种路边小吃达到了它前所未有的高度！
难怪她跟七姐姐辛西娅玩得比较好，刚才在辛西娅那边分吃鲜花饼的时候，它的朋友们都没有找人来切饼！
江灼灼看向旁边的霍维勒。
霍维勒的吃相同样优雅从容，只不过他这份优雅更多的是体现于自身的礼仪，而不是体现在吃法上。
毕竟霍维勒是可以陪她撸串的鸟，吃起东西来没那么多讲究！
江灼灼满意地继续陪女皇陛下用晚餐，并和女皇陛下商量着等过两天花阴干了就回沃野行省，她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皇陛下问：“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江灼灼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高高兴兴地说：“我要回去再办一场婚礼，不过不是我自己的，而是集体婚礼。”
夏天她们沃野行省天气挺凉快的，很适合办这样的大型活动，听十九说她们出发前已经有好几十对新人报名了。
等她们回去以后，说不定能有几千对！
女皇陛下：“……”
江灼灼觉得神殿的婚契很有意思，问女皇陛下能不能借几个神官给沃野行省，让她们负责这次集体婚礼缔结婚契的重要仪式。
一次性有这么多活干，出一趟差也不算什么吧？
说不定还有一些老夫老妻想补办呢？
据江灼灼所知，神殿没有在沃野行省开展这方面的业务，当地的婚姻关系都是在第一轮鸟口普查时登记上来的。
母神爱着鸟族所有子民，我们沃野行省的鸟民群众也想拥有盖有正式戳的婚契！
女皇陛下说：“既然你有这样的需求，可以挑一批神官常驻沃野行省。”
江灼灼好奇地问：“那这些神官是归我管还是归神殿管？”
女皇陛下说：“神官自然都归神殿管，皇室都无权干涉她们的日常管理问题。”
江灼灼“哦”地应了一声，继续大胆发问：“那她们的薪资和福利也是神殿管吗？”
女皇陛下：？？？？？
你关心的原来是这个问题吗？！
女皇陛下微笑着说：“你领地的财政连这点钱款都拿不出来吗？那我要让人查证一下你们交上来的财报有没有弄虚作假了。”
江灼灼：！
妈妈笑得好危险！
梅因交上去的财报是怎么样的来着，她只扫了几眼就直接盖戳，完全没有印象。
江灼灼怂怂地说：“我就是问一问，没有出不起，要增加人手当然得关心用人成本！”
女皇陛下说：“你领地用得起那么多人，自然也用得起神官。”
江灼灼想想也是，要增设几个民政局办事员办理领地结婚离婚等事宜，花点钱是应该的。
尤其是举行集体婚礼这段时间，那么多人一起缔结婚契，怎么都得给人家算点加班补助！
要是人家嫌弃沃野行省太偏远不肯去，她就……自己上！
仪式她已经观摩过了，一点都不难！
凤凰是母神的直系血脉，跟母神沟通那还不是爪到擒来？她在集体婚礼上当个民政局临时工完全不成问题。
江灼灼信心满满。
但没敢把这个想法讲给女皇陛下听。
万一她妈妈听后想给她补上个完整的童年怎么办！
江灼灼愉快地结束了这顿晚餐，溜达回去告诉梅因这一重大消息：咱们领地要拥有一批专业的民政局办事员……哦不，神官！
面试这件大事，就交给梅因你去办了！
她正好顺路再去摘点花。
梅因：。
休假了这么久，新增点活也没什么，只不过人家神官应该不想再见到你。
当晚江灼灼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就跟梅因去神殿那边开个临时招聘会。
即将毕业的应届生优先，在职神官愿意跟去也可以报名！
江灼灼左看右看，没看到那位慈眉善目的老神官，不由跟负责接待她们的副手关心了几句。
得知老神官要闭关一周，江灼灼积极询问副手：“那我们今天能再摘一点花吗？这次摘少少的！”
副手：。
副手引着江灼灼前去采摘鲜花。
这次江灼灼确实摘得不多，准备回去再烤一次鲜花饼。
等她忙活完，梅因那边也结束了招聘，这次一共选出……三百位神官？！
江灼灼：？！
梅因说：“每个城镇至少配备一位神官，主城以及鸟口密集的城市要稍多一些，这个数目已经不算多了。”
江灼灼有些惊讶：“这么多人愿意跟我们回去吗？”
梅因说：“很多应届生进入神殿后也分不到什么好职位，还有一些低阶神官熬了几十年也没有机会晋升，眼看毫无出头的可能性，她们更愿意抓住这次机遇。”
皇都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压着不少因为没能及时做出正确选择而蹉跎一生的底层鸟。
许多鸟日复一日地做着最繁重也最无用的工作，那些能露脸的活动却永远都不会有她们的身影。
还不如到真正需要她们的地方去。
其中有些鸟再不迈出这一步的话，就该面临真正的衰老了。
江灼灼没想到神官行业的就业问题也这么严峻。
想想也是，平民接受教育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走神学院渠道说不定还有一定的竞争力。
可一旦这么想的人多了起来，这条路必然会越来越拥挤，何况是已经卷了几千上万年的行业！
也不知道神殿这边有没有一些被埋没的人才。
牛顿据说就是神学院毕业的，要是这边的神学院毕业生里也藏着牛顿式的天才，那可就有望继续提升沃野行省的生产力了！
尤其是这边确实有母神的存在以及一些奇异力量，要是能针对这方面进行深入研究，说不定还真能催生出本土神学和数理化结合的实用科学！
回头得好好摸摸底。
一口气招聘了这么多神官，江灼灼不免又多留了几天，总得让人家跟亲朋好友告个别吧？
江灼灼继续每天在皇都到处遛弯，争取在回去前列好采购清单委托合作伙伴魏尔德帮自己长期采购。
就在江灼灼踏上返程的前一天，兰茨带着封远渡重洋的信跑过来找江灼灼。
这段时间有点忧愁的鹿族少年此时眉开眼笑，看起来更加地……傻白甜了！
江灼灼奇道：“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兰茨拿着信对江灼灼说：“是我师姐来信了，师姐准备以藏书塔为中心建立一座城邦！”
第197章
“……就是这样, 我师姐她想跟你通信，我可以把你的地址分享给她吗？”
交换联系方式这种事，还是得本人同意才适合。兰茨一看完信, 直接跑来找江灼灼, 问问她的意见。
江灼灼一脸迷茫。
她不认识这位叫塞西莉的学者啊！
兰茨就把自己跟塞西莉的通信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江灼灼，还小狗一样跑回去拿来以前的信件作为佐证。
如果说江灼灼胡诌的心理学理论让兰茨深入研究起了这门学问，那么塞西莉则是在信件里分析江灼灼每一个举措的深刻含义。
言语间流露出极高的……社会学与经济学素养？！
反正每次都是从宏观角度分析沃野行省各项举措的长远影响, 并且时常表达对江灼灼的佩服以及对沃野行省的向往。
江灼灼看得一愣一愣。
不是，原来我考虑得这么深远的吗？总感觉这位出身虎族的塞西莉女士，应该跟梅因通信才对。
毕竟梅因每次做季度总结或者年度总结的时候, 都会让江灼灼萌生一种“我居然这么厉害”的感觉来。
估计这就是高端政治人才的特殊技能！
当一个人有实力的同时还长了脑子，身边还跟着一群整片大陆最有学识的盟友，基本算是碾压般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 战争已经打了大半年了，很多被打得流离失所的兽族亟需一个主心骨。
这下人口也有了。
剩下的就是储备粮食、训练士兵以及……抢夺土地！
西大陆目前这种混乱状态，正是新势力崛起的最佳时期。
这个城邦最终能有多大，取决于塞西莉能把从兽神赐福中获得的力量发挥到什么程度。
江灼灼由衷夸道：“你师姐真厉害，她建立的城邦一定会变得非常强盛吧！”
兰茨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没好意思自己夸。听江灼灼发自内心地称赞塞西莉，他心里高兴得很。
“可惜师姐不让我这么早回去, 说还需要我在这边多多游历学习。哎, 我知道我实力太弱，回去也只能给师姐添乱。”
兰茨在东大陆这边其实没交上太多朋友, 他的“光辉事迹”传开后更是有成为鬼见愁的势头，所以跟江灼灼聊着聊着就忍不住说起了心里话。
江灼灼想起兰茨那走到哪都能出点事的“被动技能”，觉得他本人实力也不是很差，只是天赋没点到武力值上而已。
体会过兰茨杀伤力的自由城以及她五皇姐对此有话要说——
有些人的杀伤力从来不在于本身能不能打！
江灼灼说：“你不要妄自菲薄, 至少你结仇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她和兰茨分享自己的作妖经验，“听说你们鹿族跑得很快，游历时遇到危险记得赶紧跑！”
兰茨：。
谢谢你传授的宝贵秘诀。
“你们马上要回去了，我可以带弗林出去玩玩吗？”兰茨转开了话题，“上次弗林陪我一起为师姐她们祈祷，现在终于有好消息了，我想带他出去庆祝一下。”
江灼灼说：“当然没问题！”她不会干涉弗林交朋友，要是弗林更喜欢和兽族待在一起，等以后塞西莉那边稳定下来以后完全可以送他回去住一段时间。
弗林得知兰茨要带自己出去玩也很高兴，爬到兰茨肩膀上挥别江灼灼出门遛弯去。
兰茨平时就喜欢到处逛，自然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带着弗林这个音乐爱好者去城市各个角落聆听各种有趣的音乐。
弗林开开心心地跟着兰茨一路玩耍过去，中途闻到有点熟悉的香味，不由问兰茨：“前面是‘整点薯条’吗！”
兰茨给他描述眼前的盛况：“对的，没想到外城区开了家新店，应该是这几天刚开业吧，热闹得很，队排得可长了，都从街头排到街尾了。”
弗林眼前仿佛也出现了热闹的街道，高兴地说：“我们也去看看卖的是什么。”
兰茨带着弗林往前挤，说明自己无意排队后很多人也都没拦着，周围都是外城区鸟民群众的议论声——
“听说蒸包子和蒸馒头是我们这边特供的，上城区那边都没有。”
“对对，我女儿在上城区工作，她去那边的沃野餐厅吃过饭，没有这两样东西。”
“我跟你说，这个必须得买，我伴侣跟我说这东西吃了以后整只鸟都轻松了！”
“对对，我家那位也是这样说的。可惜每人只能买一个，想吃得自己过来排队，要不然可以把家里人的份一次性全买了！”
开业几天，已经足以让包子馒头的增益功效在外城区传开了。
光是美味当然不足以吸引那么多人花大半天来排队，但要是吃过的人都说吃下去以后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只要稍微花一点钱就可以达成倾家荡产去治疗都达不成的效果，怎么能让这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鸟不心动？
弗林好奇地听着众鸟的议论，很快地，他被几个老矿工的讨论吸引了。
老矿工们正在跟人说起自己这些年来过得有多煎熬，他们干了几十年，一开始都没什么事，甚至就连结束工作时也没什么事（只是被更年轻的劳动力淘汰掉了而已）。
结果在家待了没几年，胸口就连呼吸都会痛，严重时还会咳血。
找以前的老板吧，人家不认，说是在矿里的时候都好好的，是他们回家后生的病，关他们什么事呢？
想有关部门出个责任认定书，有关部门三推四阻，都不想沾手这种事。
无依无靠的普通鸟能怎么办？只能认命呗。
日子还是得继续过。
后来大伙也摸出规律来了，尽可能少干几年。可要不是找不到别的工作或者急需用钱，谁又肯去干那种又脏又累的活？
说到底，大家都知道这是拿命去换钱。
无论是给钱的还是拿钱的都心知肚明。
要是不想成为后代的负累，就该早早自我了结，别想着治了。
昨天老矿工们的一位老友被子女找由头赶出了家门，兜里连个铜板都没有。
想到昔日工友日子都挺艰难，他没有去向任何求助，而是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
他见到沃野餐厅的员工在后巷处理厨余垃圾，忍不住上去问自己能不能扒拉点可以吃的东西。
人在极其饥饿的时候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那员工见他可怜，送了他一个馒头。
就是这么一个馒头，让他身上冒出了一堆黑色的污渍，像极了他们那些年挖的矿的颜色，还又脏又臭。
等把自己清洗干净，这位无家可归的老矿工就发现胸口的疼痛消失了。
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地轻快，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在向那位好心的员工求证过馒头的用处后，这位老矿工就一个个地敲开了老朋友的家门，告诉大家可以来这里排队买馒头。
今天早上吃了觉得有效果的工友，也加入到了敲门的队伍之中，自发地飞往住得更远的工友家中，给同样饱受病痛折磨的老矿工们传递这个好消息——
大家有救了。
大家不用再成为家里人的负累，可以靠双手养活自己了！
“等我吃完我那份馒头，也要飞去通知我的老朋友们。”
弗林听了矿工们带着血泪的讨论，只觉这些矿工和曾经的地精们一样可怜。
世上居然有那么多令人痛苦的工作。
而在经历了那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以后，这些矿工们还能想起昔日的朋友们，可见这世间总归还是好事多。
弗林跳到地上，抱出一把琴来，在员工们给他腾出的位置上坐下，弹起了自己即兴创作的《矿工之歌》。
他的音乐一向很有感染力，从矿工们年轻时的勤劳与团结一直弹到矿工们饱受病痛折磨的晚年。
哪怕是没亲身经历过那些事的听众都潸然泪下，更别提那些闻讯而来的老矿工们。
幸而在一曲终了之后，许多充满伤痛与悲哀的心都像是被一阵和煦的春风抚平了，感觉整只鸟都沐浴在暖洋洋的春光之中。
在众鸟的注意力转移到弗林身上前，兰茨抱起变回来的小鼠撒腿就跑。
等跑到没人的巷子里后，兰茨才擦了把汗，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抱着的小鼠。
“你真厉害。”
兰茨由衷夸道。
听说只要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提升到一定水平，所创造出来的文章、歌曲等等作派都可以对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影响。
可惜他自己没有达到这种水平，所以才需要到处游历。
弗林年纪才这么小，居然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种程度。
不愧是九公主捡回来的小孩！
弗林腼腆地说：“我也只是有感而发。”
他渐渐明白江灼灼带他出来采风的用意，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还有耳朵，还有嘴巴，还有嗅觉与触觉，他同样可以感知到这世上的一切。
他也可以用自己小小的能力帮到需要帮助的人。
两人又在各个街区溜达了一圈，才回去把自己的见闻告诉江灼灼。
江灼灼得知馒头包子帮到了不少真正需要它的鸟，也高兴得很。
魏尔德是商人，不会把餐厅开在消费不起的贵价菜品的外城区。
但江灼灼经历过花车巡游之后，想在外城区开一家“整点薯条”连锁店。
“整点薯条”连锁店的定位本来就是平价餐品，经营范围和沃野餐厅没有冲突。
要是贵族们肯纡尊降贵来这边排队，自然也可以买到平价美食。
可惜一开始没有在这边开连锁店的打算，没带多少擅长做平价餐品的鸟，只能勉强先开这么一家。
没想到一开业就碰上了那么一批特殊顾客。
第198章
街道上的异常聚集情况, 引起了市政大厅那边的注意。
市政大厅第一时间就派治安官过去查看情况。
本以为这么多人在排队，这条街肯定乱糟糟，结果几位奉命过来巡逻的治安官到了地方一看, 竟发现街道上的队伍排得井然有序。
这种秩序当然不是凭空出现的。
在矿上干过的鸟都知道, 要是出了乱子活就干不下去了，不仅没饭吃没钱拿，连小命都有可能交待在矿里。
眼前的情况也一样, 要是能有秩序地排队买吃的，能保证大家都能用最快的速度买到需要的餐品。
一旦出现混乱增加了店员们的额外工作，就会影响到整点薯条连锁店的正常营业！
即便矿工们没读什么书, 一辈子几乎都在用自己的血肉养活家里人，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这些辛劳了一辈子的鸟再次团结起来。
反正大家早就找不到工作了，这段时间正好轮流在整点薯条连锁店前维护秩序。
比如治安官来到这条街的时候, 就看到一位身穿亮色矿工服的雌鸟正在指引新来的顾客该往哪里排，同时询问对方有没有从事过一些危险职业。
店家这边开了专卖通道，如果不想吃其他的餐品，只需要买馒头，可以排到另一条短一些的队伍去。
这条专卖通道是她们跟店员们商量着开辟出来的，能让她们更快捷地获取馒头！
对于许多外城区的居民们来说，没有馅的馒头吃起来也是极其难得的美味。
这家店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向大家售卖, 完全是面向普通鸟的优惠。
听说在沃野行省的整点薯条连锁店也是这么卖的, 基本只收回了食材成本和人力成本。
虽说对手头拮据的平民鸟来说还是有点贵，但大家又不是天天买来当饭吃, 咬咬牙还是能买上一份的。
更重要的是，这家店背后同样背靠九公主以及林格曼家，食品安全方面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是可以找到人负责的。
本来听到这里，治安官觉得还算靠谱, 但是在那些老矿工们大肆宣扬馒头可以解决肺病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了。
“这只是一家卖平价食物的店，并没有开展医疗活动的资格，你们这些说法已经涉嫌违反皇都律法了。”治安官语气不善地说，“是这家店让你们这样宣传的吗？”
老矿工们一下子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了，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给整点薯条连锁店增加一条罪状。
老实巴交出卖了一辈子力气的鸟，哪里知道什么律法？平时这些治安官也不搭理他们啊。
“据我所知，店员并没有这样宣传。”一把腔调优雅的嗓音适时响起，解决了老矿工们的困窘。
治安官转头看去，发现那是个拿着本笔记本的年轻雄鸟，不仅身上穿着贵族才有资格穿的服饰，气质更是清贵非凡，明显不是外城区的居民。
“而且这些话都是他们尝试过后有感而发的真心话，并非什么虚假宣传。”
年轻雄鸟说完了，又跟治安官们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是即将从医学院毕业的医学生，叫道格拉斯，是玛德琳家的幼子。
他可以用在校专业和家族这两重身份来发誓，自己绝没有半句虚言。
治安官一听道格拉斯的来头，立刻就不再提违反律法的事。
心中对道格拉斯提及的事震惊不已。
从事这类职业的鸟老无所依的情况，一直都是市政大厅非常头疼的问题。
毕竟要是这些鸟无家可归，只能露宿街头，对治安管理来说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平时这些鸟到处流浪也就算了，只要管好上城区几处入口就可以避免他们去骚扰上城区的贵族们。
等到了百鸟祀那段时间才叫人头疼，这些鸟的存在就是在给市政大厅的工作抹黑，一旦被女皇她们发现有那么多流浪街头的鸟，约等于三年工作白干。
只能提前把这些鸟遣离皇都。
这也是老矿工们通知朋友要飞很久的原因——因为有一些朋友已经被遣送走了。
这家店卖的馒头……居然能解决老矿工们被矿物侵蚀的病躯吗？！
一位治安官快步走到前排，只见店员正在打开一大笼新蒸好的馒头。
蒸笼揭开的那一瞬，阵阵热气冒了出来，衬得蒸笼里躺着的一个个馒头白得那么地诱人。
有鸟已经买到了馒头，走到旁边迫不及待地把它掰开两半，好看看它里面到底有多暄软蓬松。
这动作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现在所有买到馒头的鸟都会这么掰，仿佛不掰开再吃就不是正宗吃法。
这样的好东西，谁舍得直接吃完呢！
得让自己和其他鸟都先好好瞧瞧它里面多么诱人！
这不，正在排队的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恨不得马上能排到自己。
治安官也看到被掰开的馒头，不用吃到嘴里他都能想象出这东西的口感有多好。
治安官们回去复命的时候，嘴巴里还有馒头香甜的味道。
治安官平时的工作量同样不小，偶尔也会接触一些毒物。
比如最年长的一位治安官就能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位治安官曾经打击一伙利用毒雾干坏事的犯罪分子，追查过程中吸入过好几回毒雾，但是因为本身特别能忍痛，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怎么在意。
没想到吃完这个在矿工口中能解决毒物侵蚀问题的馒头，她的体内同样排出了一些肮脏污秽的黑色物质！
这代表着那些矿工并没有说谎，这种食物是真的有用！
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现在才有的新闻，此前也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传闻——
先是霍维勒·海特林格身中“蓝雾”剧毒却活了下来，而后是很多本来只想去沃野行省玩玩的游客鸟到了那边就再也没回来了！
可惜在此之前大家都没亲眼见证，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解毒”而已。
只有亲身感受过后，才知道能吃到这东西是多么幸运！
这位治安官把自己身上的脏污收拾好，紧急求见首席执政官。
这家店能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也许对于注重饮食清洁、鲜少在外涉险的贵族而言用处不大，但对于经常“病从口入”的平民鸟来说，这绝对是能让她们重获健康的难得机会。
医疗费用实在太昂贵了。
在外城区最穷的那几个街道，许多鸟一辈子都没有踏入过医院大门。
平民们在家出生，在家生蛋，在家孵化自己的孩子，就这么繁衍了一代又一代。
万一不幸生病了，要么是按照前人的经验弄点对症的草药熬着吃，要么是靠着还算可以的身体素质硬生生熬过去。
要是实在熬不过去，那就在家迎接死亡吧。
反正平民命贱得很，怎么样都能活，怎么样都会生。
但是在城市管理的角度，能减少一批丧失劳动能力的居民无疑是好事。
听说整点薯条连锁店还在招收学徒，将一些面点的制作方法教授给平民，允许她们在家自己做着吃或者自主创业。
要是想留下工作，待遇也是很不错的，要是多开一些分店，说不定外城区的治安都能好上不少。
对于这样的良心产业，治安官觉得可以稍微扶持一下。
首席执政官安静地听着治安官讲完自己的想法，点了点头说：“回头我们会在会议上讨论这件事。”
这已经不是市政大厅第一次接到来自外城区的相关汇报了。
除了这家一开张就火爆整个外城区的整点薯条连锁店，还有听了九公主现场讲课或者讲故事后觉醒某方面天赋的传闻。
这位爱到处往人多的地方瞎逛的九公主，热衷于凑各种热闹，也从不拒绝人家的热情要求，已经在好几个广场给人讲过《吃丈夫的螳螂》了。
……据说还有动物学家现身出来科普，说昆虫界确实有可能出现这种现象。
同样是听这么个故事，有的鸟觉醒了动物学天赋，有的鸟觉醒了行政学天赋；有的鸟当场得到了提升，有的鸟则找到了以后要走的路。
这样的事，是其他贵族不会去做的。
或者说皇都的贵族不会去做。
据说远赴沃野行省的那些年轻鸟在江灼灼这位领主的影响之下，已经走起了“群众路线”，学着江灼灼那样深入到民众之中去。
还有些喜欢孩子的鸟甚至自愿应聘去底下的乡镇搞义务教育，每天不仅认真教学，还会定期到学生家里去家访，了解学生们家中的情况。
这样的事，皇都有多少贵族愿意去做？
这么多年的执政生涯，已经磨平了首席执政官所有的棱角。
她甚至有点害怕那样的局面出现。
如果人人都能拥有受教育的机会，读过书的鸟是不是就不那么珍贵了？目前对平民来说为数不多的晋升渠道，是不是会比以前更加难走？
要是她的孩子们不够争气，她们一家人又会沦为平民，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太累了，那真的太累了。
第199章
这天是小女儿生日, 首席执政官提前下班回到家，看到小女儿的房间亮着灯，走过去一看, 发现丈夫也在, 正偷偷摸摸在帮女儿收拾行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首席执政官想到一个很不好的可能性，锐利的目光落到小女儿身上。
“葛佳丝，你让你爸爸帮你瞒着我什么！”
首席执政官的伴侣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艺术家, 唯一的好处是他出身上流社会，年轻的时候两个人的相爱也算给了她一个绝佳的跳板。
只是随着她的位置越升越高，伴侣在她心里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
现在她随时都可以换一个更好的伴侣, 但是她没有动过这样的想法，一来稳定的婚姻是政客不可或缺的标签，二来她也确实不重视情/欲这种东西。
比起招惹一些会给自己工作带来麻烦的绯闻对象, 首席执政官更看重的是孩子的教育。
她自己一路以最优秀的成绩走过来，所以对自己几个孩子的要求也非常严格。
在孩子还没成年以前，她就已经给每个孩子规划好以后该走的路线，只要她们不算愚钝，必然可以在各自的领域取得应有的成就。
前面几个孩子少年时期虽然偶尔也会叛逆，但长大后都老老实实按照她指定的方向走，别人提起她们来都会夸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母亲。
但是这几年女皇陛下对她的不满愈发明显, 她不得不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 忽略了对小女儿葛佳丝的教育。
很明显，她的伴侣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的纵容会害了女儿一辈子！
“你冷静一些。”眼看首席执政官脸上布满风暴, 她的伴侣忙挡在女儿面前开口，“我们瞒着你只是不想你生气，你最近都没睡好……”
首席执政官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你不想我生气就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而不是帮女儿隐瞒！”
眼看爸爸又要挨骂, 葛佳丝挡到了他前面：“是我自己想去的，妈妈。”
她的好多同学家庭情况都和她差不多，都是被父母盯得很紧，都是稍微一放松就会让父母震怒。
她们觉得很累，偶尔问哥哥姐姐怎么熬过来的，哥哥姐姐都说等她们长大就好。
长大后并没有好，她们还是得按照父母的安排去找工作，不能偏离父母为她们选定的路线。
她们决定像去年出走的那批应届毕业鸟那样，偷偷地到沃野行省去。
她们已经跟梅因副官那边说好了，明天就跟着船队走，这样安全方面有保障！
一切都很顺利，爸爸也支持她趁着年轻出去长长见识。没想到今天她妈妈提早下班，恰好发现她正在收拾行李……
“我已经长大了，以后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面对倔强又叛逆的小女儿，首席执政官情绪有些崩溃：“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姐姐她们一样懂事！”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逼仄潮湿的房间，呼吸着那飘着霉味的空气。
她在屋里拼了命地学习自己能获得的仅有的知识，外面那些成年鸟闹出来的各种声音让她害怕极了：赌鬼的喧哗、酒鬼的瞎嚷、各种男男女女在街头巷尾搭讪并□□的动静……
没一会，她的房间门被敲得砰砰响。
“都几点了，你还在看你的破书是不是？赶紧做饭了！”
喝醉的人拍起门来用了全力，有些开裂的门框掉落许多劣质墙体的碎屑——
她的耳膜在震颤，她的心脏也在震颤，紧紧抓住手里的书流下泪来。
她不要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沦落到那种地方。
首席执政官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为什么不能听妈妈的话？”
葛佳丝父女俩见首席执政官情绪不对，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抱住她：“妈妈，妈妈，你不要激动，先坐下休息一下。”
不知是不是一整周都没睡好，又或者是情绪爆发后的疲惫骤然袭来，首席执政官闭着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她终于离开了那个房间。她梦见了自己拿到了优秀生员名额，去接受女皇陛下的嘉奖。
女皇陛下强大而美丽，声音像是能直达她的灵魂。
她暗自发誓要一辈子效忠于女皇陛下。
她梦见自己第一次获得了母神的祝福。
那一天，母神仿佛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
——亲吻一个来自肮脏外城区的孩子，不在意她低微的出身，不在意她沾染过多少污秽，不在意她并不是一只真正善良的鸟。
母神爱她所有的孩子。
首席执政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对上了两双关切的眼睛。
她的伴侣和女儿都关心地看着她。
“我……”
首席执政官看着女儿逐渐褪去青涩的脸庞，到嘴的话莫名又咽了回去。
这个女儿其实是最像她的，如果她当初扛不住父母的逼迫，像其他鸟那样早早放弃学业结婚生孩子，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哪怕很多人觉得她能力不如前任执政官，连女皇陛下也处处拿她和前任执政官比较，但在那些有资格和她竞争首席执政官位置的家伙确实都不如她。
要不然女皇陛下早就把她换掉了。
女皇陛下至今都还愿意给她改进的机会，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承认了她能力。
首席执政官坐起来说：“如果你真的想好了，而不是纯粹想逃避，那就去吧。”
葛佳丝看着不再失控的妈妈，有些后悔自己的隐瞒。
妈妈一向是最冷静也最理智的，只要她好好地跟妈妈讲，妈妈也不会不同意她的决定。
“我想好了。”葛佳丝说，“我们都觉得沃野行省很好，九公主指引着我们看到了全新的方向。”
“也许未来大家不用那么累，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活法——妈妈，我希望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首席执政官微笑着说：“你们？”
葛佳丝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好，她怎么说漏嘴了？
首席执政官说：“既然你们年轻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去试试看吧。”
“真的吗？”葛佳丝用力抱住她妈妈的脖子，高兴地说，“妈妈你最好了。”
首席执政官提醒：“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现在出发还赶得及吗？”
葛佳丝跳了起来，毛毛躁躁地看了眼时钟，又毛毛躁躁地检查自己的行李。
等确定一切都没问题后，她又跑回来用力地抱了抱看着自己忙活的父母，才火烧屁股似的去跟朋友们会合。
年轻的脸庞上充满着对这趟远航的期待与对未来的期许。
首席执政官在窗台上看着最像自己的小女儿跑出了自己视线之外，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伴侣：“对不起，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了，她们也是我的孩子。”伴侣温柔地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在台上熠熠发光的少女。
那时的她有着野草一样的坚韧，也像野草一样开着自己的花。
只要看着她，他就能拥有无数的灵感。
这些年看着她一点点被困住脚步，他虽有心开解，却终归还是帮不上忙。她所走的路是他无法插手的，他只能尽可能照顾好这个家。
幸好，她似乎要走出那个困住她的权力囚笼了。
他相信她可以走出来。
就像过去无数次势如破竹地冲破挡在她面前的障碍一样。
……
另一边，江灼灼正在向女皇陛下和蓝恩伯爵道别。
女皇陛下自然不会表现得依依不舍，江灼灼除了是她的女儿，还是帝国一个行省的领主。
她告诫江灼灼不能整天想着偷懒，必须好好治理自己的领地，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别想仗着皇女身份逃脱责任。
到时候得罚双倍的！
江灼灼：？
可恶，她的领地才不会出乱子！
虽然说得有那么一点严厉，但女皇陛下还是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
蓝恩伯爵一直没怎么说上话。
等江灼灼要走了，他才起身送她到皇宫外，叮嘱江灼灼一路小心，沿路不要耽搁太久。
江灼灼关心地说：“爸爸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心，我和姐姐现在都过得很好！”
蓝恩想到叶谢宁这次回皇都居然还带上了那只雄狮，心里掠过一丝隐忧。
不过他现在也想得很开，最近女皇陛下状态不错，他们还有时间看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许多事情还不必那么急切。
“我身体已经也好多了。”蓝恩笑着说，“多亏了你送回来的那些菌菇，不仅我吃了有用，你妈妈现在也挺喜欢吃。”
江灼灼一听就懂：“那我下次多寄一些回来！”
蓝恩微笑：“去吧，大家应该都在等着你。”
江灼灼连连点头，一脸自然地……搭乘着工具鹰飞走了！
蓝恩：“……”
怎么都成婚了，还这么懒得飞？
女儿能有什么错呢，肯定是霍维勒给惯的。
蓝恩回去跟女皇陛下这么埋怨了一句。
女皇陛下：“………”
少了个有事没事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尝尝新菜的女儿，皇宫似乎安静了那么一点。她看向蓝恩：“你这几天有做什么梦吗？”
女皇陛下是很少做梦的，她活了太久了，该享受的一切都已经享受过了，没什么东西需要靠梦境去实现。
最近几天她却做了好几次梦，梦见的还是那些早已埋藏到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些本已放下的坚持，那些本已忘却的诺言。
听说江灼灼琢磨出来的一些吃法，通常会出现很不一样的增益效果。
女皇陛下本以为这种增益效果影响不到她，但反常的梦境又证明……哪怕效果再微小，那也是有的。
是江灼灼的天赋在发挥作用，还是因为……那天她们吃的鲜花饼源自于神树？
这是母神给予她们的启示吗？
蓝恩微顿。
他据实以告：“是有做梦。只不过梦中的那些东西……我从未忘怀。”
女皇陛下对上蓝恩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都那么多年了，这人私底下说起这种话来还是这么直来直去。
“……都忘了你才两百多岁，远没有到容易遗忘的时候。”
……
江灼灼不知道自家爸爸妈妈在她们离开后的交谈。
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得偷偷在心里喊一声——
呔！妖妃爹！
江灼灼已经快快乐乐地搭乘着工具鹰前往海港。
身后还跟着一群帮她搬运“妈妈的爱（各种贵重礼物）”的骑士鸟。
眼看梅因已经在码头等着自己，叶谢宁她们也在，江灼灼一下子飞了下去。
“啾啾啾（我来啦）！”
第200章
小圆鸟飞近了才发现三个自己亲近的人在聊天兼等待自己, 当即发挥超常的悬停能力定在空中。
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她该落在谁的肩头呢！
真是甜蜜的烦恼！
江灼灼只能落地成人，张手用力抱了叶谢宁和辛西娅一下, 左拥右抱起来十足的端水大师鸟！
叶谢宁说：“你回去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可以直接给我写信。”
辛西娅说：“给我说一声就行了，没必要舍近求远。”
叶谢宁：“………”
江灼灼又单独地给了叶谢宁一个爱的抱抱，才说：“我们沃野行省现在发展得很不错了, 主城的商业区能买到的商品也是很丰富的，姐姐你不用总给我送那么多东西——不然别人知道了，会觉得我治理不好领地！”
叶谢宁一顿, 点了点头。
相处久了，她倒是没再把“都是清理仓库多出来的东西”挂在嘴边。
妹妹已经长大了，而且还成婚了, 如果她一直用自己领地的财政补贴沃野行省，不说自己领地的子民可能有意见，外人也会觉得江灼灼无能。
叶谢宁说：“我可以不送，但是如果以后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没给我写信，我会生你气的。”
江灼灼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这时码头上已经越来越热闹，首先是装货物和贺礼的船只。
为了不让返航船队显得太像回皇都进货的, 这段时间已经陆续派船队运送了一些贺礼回沃野行省。
但是全部提前运回去也不行, 还得留一部分让她们的船队看起来……不完全是回来偷挖人才！
江灼灼忙着成婚这段时间，梅因她们一点都没闲着, 忙着前往各个学院搞校招。
沃野行省这两年本来就声名鹊起，现在又是梅因这位副官亲自出面招聘，称得上是诚意十足，所以这次招聘填补了沃野行省很多职业空白！
简而言之, 她们挖了各行各业的人才！
有一些准备拖家带口过去安家的。
还有一些是以前家里不放心她们单独出远门，现在正好跟着大队伍走的。
更有甚者，像首席执政官的女儿葛佳丝那样瞒着家里约好一起登船的。
还没算江灼灼有份面试的那批神官呢。
江灼灼看着庞大的船队，忍不住问梅因：“我们到底有多少人要一起回去！”
梅因说：“我记得昨晚已经给殿下送了份返航报告。”
江灼灼：。
都要返航了，当然是抓紧最后的时间到处玩，谁有空看那么长的报告！
昨晚她根本没睡觉，又搭乘工具鹰最后一次到处闲逛兼送温暖去了，准备等到了船上再补觉来着！
有那么长的旅途可以呼呼大睡，必须要好好珍惜能快乐玩耍的时光！
梅因最后还是把总人数直接告诉江灼灼，要是加上船员的话足足有三万人那么多。
江灼灼：！
这都赶上郑和下西洋了。
听说郑和下西洋太费钱了，所以朝廷强烈谴责这种劳民伤财的行为。
以前江灼灼还觉得这是大题小做，现在一算返航途中的花费，算得她小心脏一抽一抽的，那叫一个心疼哟！
她压低声音跟梅因说起了悄悄话：“要不下次你别搞校招了，让想到沃野行省工作的鸟自己来。”
听到这种悄悄话的叶谢宁：“………”
怎么说呢，这个妹妹花大钱的时候眼也不眨一下，花这种小钱的时候总是抠抠搜搜的。
相比之下，辛西娅的船队规模就小多了，完全可以直接并入江灼灼这边。
叶谢宁看着辛西娅光明正大站在江灼灼身边，心里有点酸酸的，只怪自己的领地离得太远，直接一个南一个北。
可惜再怎么舍不得，也是要分别的。
在又一次收获妹妹的拥抱后，叶谢宁立在岸上目送江灼灼登船。
岸上来送行的鸟又给即将远航的船队在空中跳起了舞，像是在祝愿她们一路平安，又像是在期盼她们下次再来。
即便知道这些鸟很多都是来送亲朋好友的，江灼灼还是站在霍维勒肩膀上往回看。
直至皇都最大的码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江灼灼还不想睡，在船队之中到处遛弯，很快在里面看到一些熟人，比如那位卖炸糕的老太太。
现在这位老太太一身学者打扮，俨然以学者的身份受聘于沃野行省。
江灼灼飞过去关心：“您不在珊瑚街夜市卖炸糕了吗？”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我发现世上还有许多比卖炸糕更有意思的事，所以准备去看看。”
她属于在江灼灼讲课过程中觉醒了炼金术天赋的那批鸟，而帝国最出色的炼金术师目前恰好在沃野行省。
江灼灼代入感很强：“那大家可能会很失望。”
一个做得很好吃的小吃摊，真是很多学生的美好记忆。
学生辛辛苦苦学习一整天，就想吃点好吃的快乐一下！
换成江灼灼自己下课直奔心心念念的摊位，却发现摊主已经人去摊空，一定会心碎的！
老太太笑着说：“听说你们沃野行省休假很多，我打算趁着放假支个摊子卖。她们要是正好也到沃野行省工作的话，应该还能找到我的摊子！”
江灼灼两眼一亮：“好哦。到了新地方还能俘获很多新食客，让新食客们也能尝到你这一手绝活！”她好奇地问，“这是你的祖传手艺吗？”
老太太摇摇头，叹着气说：“这是我伴侣的手艺，不过他已经去世许多年了。”
人的记忆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她可以轻易记住各种数值，爱人的脸庞却渐渐变得模糊。
听说人要是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了，在另一个世界会过得不好，所以她在辞职后才想到卖炸糕去。
只要还有人喜欢他的手艺，应当就不算被彻底遗忘了吧？
江灼灼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伤心故事，赶紧给她分了颗糖以示安慰。
“这是巧克力糖，吃了可以让人像晒了半天阳光那样浑身暖洋洋的！”
江灼灼骄傲地介绍起自己丰富的糖果种类。
自从发现用不同的材料做成糖果也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增益效果，海兰娜手底下就成立了专门的糖果研发团队。
游乐园那边都已经开了一家糖果屋！
那可是小鸟们的天堂，谁进去后都不可能空着手出来。
老太太笑了笑，收下了江灼灼送的糖，看起来已经走出了那短暂的伤怀。
江灼灼怕自己又触及老太太的伤心事，飞去别处问候自己眼熟的鸟。
像拿着笔记本在记录船员情况的道格拉斯看起来就是不错的聊天对象。
江灼灼飞过去落在旁边的横木上，好奇地听道格拉斯在跟船员打听什么。
一听才知道，这家伙居然在问一位满脸褶子的老船员——船上要是出了人命会怎么解决？
江灼灼：？！
这问题有点不吉利哦！
道格拉斯显然不止跟这位老船员交流过，笔记本上已经记录了不少内容。他看到江灼灼到来，笑着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喊道：“殿下。”
江灼灼说：“你真热爱研究医学问题。”
尤其是跟尸体有关的。
很多人都会觉得跟尸体打交道有点犯怵，这家伙倒是真心实意想了解关于“死亡”的一切。
道格拉斯微笑着问：“我从小就被同龄人视为怪胎，殿下的领地会不会不欢迎我这样的人？”
江灼灼说：“你这也是为了研究，怎么能说是怪胎呢？”
她给道格拉斯讲起课本上提到过的解剖学之父维萨里，他因为质疑传统的人体结构，走上了疯狂的剖人道路，一度跑去公墓挖坟偷尸体！
为了更好地清理骨头上的韧带和软组织，方便自己制作标本，他还偷偷地把那些骨头都煮了！
江灼灼讲了一会，发现道格拉斯不知什么时候又把手里笔记本打开了，正刷刷刷地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江灼灼：？
不是，你记这个做什么？
道格拉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记录一些有用的标本制作技巧。”
——比如煮人骨头。
江灼灼：！
“那、那你不能去挖人家坟哦。”
她支持道格拉斯研究解剖学，但是还是不想自己领地里唐突出现一个盗墓贼，还是盗人尸骨的那种。
被盗走亲人尸骨的家里人心里得多难受。
道格拉斯笑了一下，看起来像个斯文败类：“放心吧，我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让殿下为难。”
江灼灼怕自己再多说点又给道格拉斯来了点奇奇怪怪的灵感，赶紧招呼其他人去。
再看到跑到甲板上画画的十九时，江灼灼又落到人家肩膀上看看心爱画师的作画现场！
第一时间观摩的话，是不是能学到更多有用的技巧！
十九手顿了顿，喊了一声“殿下”。
江灼灼说：“你画，你画，不用管我。”
她探头去看十九都画了什么，只看了一眼就睁圆了眼睛。
居然还是她成婚当天的画面，画的是花车驶过开满花的神树那一幕！
从第三视角看到当时的情形，江灼灼感觉还怪好看的。
不愧是我的婚礼！
江灼灼欣赏够十九的绘画过程，才和十九念叨起自己刚从炸糕老太太那里听来的故事。
果然，每个包租婆都有自己的一段往事！
这种阴阳相隔、转瞬百年的感觉，让她想起……
“可恶，我还没有看到《葬送的芙莉莲》的结局！”
江灼灼站在人家肩膀上嘀嘀咕咕地讲起这个开局男主角就死了的温馨爱情故事。
十九：“………”
“殿下是想让我试着画出来吗？”
江灼灼说：“不是，我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这个美好的故事！”
主角她不懂爱，懂了以后只剩下回忆！
“还有段歌词我觉得很适合她们哦，”江灼灼积极地给十九分享曾经红极一时的歌，“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十九：。
好恶毒的小圆鸟。
恶毒的小圆鸟东飞飞西飞飞，不时被船上的新朋老友触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
对她自己而言就是随便聊聊，对于听到这些话题的人来说……
立项！
立项！
回去以后马上立项！
有句老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加班不如众加班！
一个人被荼毒不如大家一起被荼毒！
每一只挥笔狂写立项申请书的鸟，脸上都带上了有点邪恶的微笑。
一艘艘船溜达到把自己累困了的小圆鸟最后趴在工具鹰肩膀上睡着了，嘴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
“得快点回去了，路上多耽搁一天，都得多花好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