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灼的船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皇都的港口, 却在城中留下了一些余韵。
帝国的九公主再也不是只见诸报端的传说，不少人都亲眼见过了这位曾经被视为女皇陛下衰老象征的皇女。
她既和许多人想象中不一样，又和许多人想象中非常相似。
明明性格与她的姐姐们截然不同, 却又有不少人看到她拉着几个姐姐到处逛街。
大多数时候是跟八皇女或者七皇女一起, 偶尔也会捎带上白发苍苍的三皇女。
她一点都不掩饰第一次回皇都的陌生与好奇，遇到感兴趣的商品就凑上前看来看去。
还时常因为价格太贵而放弃购买，嘴里念叨着什么“回头直接批量采购拿个批发价”。
怎么说呢, 是只……很活泼也很会生活的鸟。
她拥有极为难得的亲和力，仿佛把她放到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违和感。
问题也在于，这位九公主实在太有亲和力了, 而她手下又有不少能人，以至于现在很多小孩都念叨着要到沃野行省去。
孩子还小的话，家长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引导。但是如果孩子正好是应届毕业生, 那家里必然少不了争吵与动荡。
首席执政官就被人给堵住了——
“执政官大人，这次是您的孩子领的头，难道您也同意她们这么胡闹吗？！”
作为家长代表说话的是个平时跟首席执政官关系不错的下属，她在家同样强势地安排着孩子的一切。
孩子即将毕业，她为孩子把职业和婚姻都规划好了，孩子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按照她们的安排去做就可以活得很轻松。
结果孩子跑了！
即便很敬重自己的上司，遇到这种事她们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趁着她们还没走远, 您让人去把她们带回来吧！”
首席执政官说：“孩子已经是成年鸟了, 她们自己的想法和选择。难道你们认为自己的孩子读书读到毕业，仍然是那种别人一鼓动就做出错误决定的无知小鸟吗？”
众家长：。
不是她们这么认为, 而是她们家孩子本来就是啊！
没走出过校门的年轻鸟，怎么可能懂得怎么选呢？她们当家长的已经趟过那么多雷，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一脚踩进泥沼里。
首席执政官说：“如果你们真的觉得她们还是孩子，又凭什么认为她们能胜任你们安排的职位？”
其中一部分鸟的脸色变了, 因为她们从首席执政官的话里听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她们给自己孩子向市政大厅递交了实习申请表。
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到直接把孩子放到自己手底下培养，却也在不同部门之间默契地达成了“交换”。
有好事谁不想着自己的孩子呢？
首席执政官的几个孩子能那么出色，难道真的全靠孩子自己天赋好吗？无非是看到首席执政官稳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些贵族才给她的孩子出头机会罢了。
现在首席执政官这么说，是打定主意不去截留葛佳丝她们了。
谁要是再敢提，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想把没能力没自我的孩子塞进市政大厅？
尽管家长们已经偃旗息鼓，却还是莫名感受到……首席执政官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刚才那一瞬间她泄露的尖锐锋芒，有那么一点她年轻时的影子了。
那时候的首席执政官也曾因为横冲直撞而吃了不少亏。
……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女皇陛下与蓝恩正边喝咖啡边聊着远行的女儿。
码头那边那么热闹的送行以及那么庞大的船队，自然瞒不过皇宫这边。
女皇陛下饮了一口颜色漆黑的苦咖啡，才说：“还以为你会送她到码头。”
蓝恩笑着说：“得留点时间让她和其他人道别，尤其是她姐姐。那孩子不太擅长表达，要是我在场的话估计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女皇陛下说：“听说她把执政官的女儿都拐跑了，能耐倒是不小。”
明明这是江灼灼在化人后第一次回皇都，明明她在这边连只认识的鸟都没有，偏偏就是走到哪都能闹出点热闹动静来。
也许有的鸟天生就有这样的凝聚力。
女皇陛下记得自己还没坐上皇位时，也有过这样一位极具亲和力的竞争者。
可惜对方并没有走到最后，而是死于她同胞姐姐的算计之中，死在最相信感情也最热爱这个世界的年纪。
并非拥有高贵的血脉就等于拥有高贵的品格，这一点女皇陛下很早的时候就亲眼见证过了。
在步入衰老期之际，她也从自己女儿们身上看到了历史上的一幕幕正不断重演。
也许想要筛选出一位能力合格且运气足够好的继承者，这些斗争是必经之路。
“即使是至亲姐妹，也不一定可信。”
女皇陛下说。
蓝恩一顿，缓缓笑道：“感情是相处出处来的，陛下和她们多相处了几天，是不是也觉得不太一样了？”
女皇陛下想到每天想出新菜谱就屁颠屁颠跑来问她要不要尝尝看的小女儿，那确实是一个只要相处过就会感觉不一样的孩子。
这个女儿向她索要的，都是一个普通女儿会向一个普通母亲索求的东西。
与目的性非常强的五皇女截然不同。
也许她真的已经步入衰老期了，不知不觉也有些认同蓝恩的一些想法，希望女儿们不要因为继承者的位置起太大的冲突。
可以相争，但她希望胜出者能给其他孩子留一条活路。
当年她既不是母亲最宠爱的孩子，也不是天赋最高的孩子。
她的母亲在最爱的孩子横死在自己面前后，选择了几乎没什么支持者的她作为继承人，并让她向母神发誓……绝对不能伤害对帝国没有异心的血亲。
她知道，那是一只步入衰老期的凤凰在保护自己剩下的孩子。
女皇陛下这一生也在遵循自己立下的誓言，只要她剩下的姐妹没有背叛帝国，她从未对她们出手。
只是随着时光流逝，也只剩下罗温这么一个妹妹了。
只要罗温没有叛出帝国去帮助帝国的敌人，她的亲王之位就永远保留。
女皇陛下说：“也不是人人都看重感情，再看看吧，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看着她们成长。”
蓝恩听出女皇陛下的言外之意，“嗯”地应了一声，并不过分夸耀自己的女儿，也并不过分替她们谦虚推拒。
他的两个孩子确实都很好。
即便破壳时出现了那么一点坎坷，现在也都过去了。
至少她们这一次回皇都的表现都让女皇陛下非常满意。
……
相比女皇陛下她们的平和，在皇都听了好几天“九公主传说”的五皇女在自己的皇都豪宅之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原因很简单，很多她看好的人才居然被人抢先挖走了。
尤其是市政大厅一批行政官员的孩子，这些家伙的立场有些模糊，她想通过掌控她们的孩子全拉拢到自己这一边。
有这么一批行政官员在手里，她回皇都活动就更方便了！
本以为自己挖点平民鸟是十拿九稳的事，结果还没来得及接触呢，就得知……自己盯上的应届毕业鸟全部跟着她那九妹妹走了！
五皇女恨恨地把下属递上来的名单往桌上一摔：“难道我就只配招揽这些歪瓜裂枣吗？！”
下属擦了把汗，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沃野行省那位副官和校方商量着提前给选择去她们那边工作的学生发了毕业证，所以还没到正式招聘的日子就提前把人挑走了。”
五皇女说：“她一个卑贱的平民都有这样的面子，我难道没有？今年就算了，明年你一月就去跟各个学校沟通，毕业生提前拨给我！”
下属不敢反驳，喏然应是。
记下来就记下来，反正……明年这个活不一定归她负责。
跟了个暴躁易怒还不愿意听劝的领主，她也唯有干一天算一天，实在干不下去也只好出去找工作了。
就这么个工作环境，谁不暗自对自家后辈叮嘱一句“千万别来”。
沃野行省那边这两年经营出来的好口碑，也是靠早期过去工作的鸟口口相传打出来的。
人家学校劳心费力培育出来的人才，在就业方面也是有双向选择权的，先到并不一定先得。
……
皇都众人的种种想法，江灼灼完全不知晓，她在船上睡了个好觉，又活力充沛地去关心船上的新成员们。
关心方式主要体现在……组织大家玩桌游！
呵，打不过梅因她们，还打不过你们这些新人鸟吗！
小圆鸟兴致勃勃地蹂躏了一圈新人，露出反派鸟般的得意笑容。
等碰上了新人里面的硬茬子，江灼灼就说自己累了，拉来梅因顶自己的缺。
她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梅因赢了和她赢了有什么区别？！
要是梅因坚持要加班不肯来，她还可以让霍维勒上。
霍维勒可是她的合法伴侣，霍维勒赢了和她赢了更没有区别。
总而言之，每次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小圆鸟就一脸骄傲地立在梅因或霍维勒的肩头，继续以第一视角享受大杀四方的快乐。
鸟有代打，鸟赢足足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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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江灼灼说是路上不耽搁, 其实还是忍不住沿岸停靠，跑去逛人家的农业集市。
夏天的集市还是很好逛的，有很多当地的时令水果。
江灼灼逛得流连忘返, 每次回船上都买了一箱箱的水果, 当天趁新鲜吃了个够，第二天就开始拿来榨汁或者制作成果脯或罐头。
江灼灼还在一个港口发现一种寒冰草，它会把周围的水冻结起来。
据说寒冰草一直默默无闻地长在当地一座雪山洞穴上的神奇植物, 去年有只鸟不小心摔进洞穴里发现了它，设法开始人工栽培，今年入夏后市场里不少摊贩都用上了冰镇菜摊子！
江灼灼：！
还有这种好东西？！
这是什么纯天然无污染的……活冰箱啊！
这东西必须采购！
大夏天的, 喝点冰冰凉凉的果茶可太快乐了！
有了这种神奇的寒冰草，冬天都不用那么辛苦地藏冰了吧！
要不是她有这种需求，谁又愿意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挖冰藏冰？
现在沃野行省已经有很多更轻松的工作岗位了, 没必要非要人靠出卖力气赚钱。
江灼灼积极地按照摊贩们的指引找到了那位今年靠着种植寒冰草赚得盆满钵满的鸟老板。
没想到才刚走到那园圃之外，江灼灼就听到有人在高声训斥：“你在外面跟那些低贱的平民打交道像什么样子，赶紧跟我们回去！”
“我的妈妈本来就是平民，我只是回到我应该待的地方。”
少女挺直了背脊，对那位颐指气使的仆从冷笑起来。
“我知道我那位爸爸本来就恨不得我没出生过，你们也恨不得我立刻消失，所以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早已止步的小圆鸟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妹妹好漂亮, 眼神冷飕飕的, 仿佛里头也长了片寒冰草。
听起来还是贵族与平民相恋又后悔的狗血戏码！
那仆从骂骂咧咧地走了，少女正要转身回屋, 就对上了不远处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
……好圆一只小鸟。
还站在一个相当俊美的雄鸟肩膀上，看起来很亲密。
围观八卦的小圆鸟冷不丁和少女四目相对，有点不好意思。
当着人家面吃别人的瓜会不会不太好？
转念想到自己是来采购寒冰草的，江灼灼又理直气壮起来, 热情地飞到人家面前说：“我想买寒冰草回去种，你能给我多卖点吗？”
江灼灼还报出自己要前往非常远的沃野行省，不会影响到她在这边的生意。
少女说：“可以，你要多少？”
想到自己带了三万只鸟返航，江灼灼说：“多多益善！没有成熟植株的话，种子和幼苗也可以！”
少女：“……”
最终少女答应把三分之二的寒冰草卖给江灼灼。
江灼灼派随行的骑士回去让人来搬自己新买的宝贝，自己则和少女闲聊起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喔，我是正好那时候来的。”
“没事。”少女说，“我都习惯了。”
自从搬回这种“乡下地方”，她们家那点事已经被整个小镇讨论了个底朝天。
她不在意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是贵族家的少爷爱上农家女又始乱终弃的故事而已。
以前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她知道了，回来替妈妈奉养家中二老。
没必要非要赖在那个不欢迎自己的家。
江灼灼在背包里掏了掏，掏出个交易凭证来：“以后我们可能还需要你供应一些寒冰草，你拿着这个凭证。要是有人来找你麻烦，你就去码头找林格曼家的船，她们会对合作商提供保护！”
林格曼家就是魏尔德和辛西娅父亲的家族，航海业遍布三大陆，他们家给出的交易凭证还是很有用的。
魏尔德塞给江灼灼一大把，说是让她沿途给人送着玩，不够再找他要。
这家伙做什么看起来都吊儿郎当的，江灼灼也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返航途中还真看谁顺眼就发给谁。
全都是她看上的新鲜商品供应商！
少女微怔，没想到江灼灼会给自己这么个凭证。
她还以为贵族都像她父亲家那些家伙一样，一口一个“卑贱的平民”，打心里看不起她妈妈的出身。
可眼前这个明显出身不凡的女孩儿，却愿意给她这么一个保障。
少女说：“谢谢。”
江灼灼说：“不用谢，你发现的这种寒冰草很有用。我找到了这么好的货源，他们回头肯定得好好感谢我！”
有交易凭证作为纽带，江灼灼得知少女叫作杜洛伊，父亲是当地一位伯爵家的后代，母亲则是一个平民女仆。
这种搭配，女方总是被看不起的，女仆背负着勾引贵族的骂名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回去求贵族抚养这个孩子。
伯爵家留下了孩子，但赶走了女仆。因为双方种族相同，杜洛伊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至她父亲迎娶继母生下另一个孩子，众人对待她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她才终于察觉自己不属于那个家。
这时候她的母亲已经抑郁而终。
她回到这个家后读了妈妈生前的笔记，知道她妈妈是个优秀而努力的鸟。
一生之中唯一做错的选择也许就是与一个贵族谈了恋爱。
回去的时候，江灼灼还有点义愤填膺地和霍维勒讨论：“同样是伯爵，爸爸就没有他们那么坏！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去母留子那一套，敢做不敢当的孬鸟！”
霍维勒“嗯”了一声，认真地应和：“对，不管是去母留子还是去父留子，对配偶和孩子来说都很不公平、很不负责任。”
小圆鸟：。
突然有点毛毛的是怎么回事？
她只把去父留子的想法讲过给梅因听，霍维勒应该不知道才对。
没错，就是这样的，梅因总不能还把这种话转述给霍维勒听吧？
以这只工具鹰听到她夸别的雄鸟都要暗暗吃醋（证据是新婚之夜一整晚都没让她睡觉）的性格，真要知道她和梅因说的那些话，应该不会这么平静吧？
这骂的绝对不是我！
江灼灼成功说服了自己，又快乐地抱着盆寒冰草跑去找梅因分享自己的重大收获。
霍维勒没跟进去，耳边却还能听到江灼灼欢快的声音：“有了这个寒冰草，我们随时能实现用冰自由了！”
他独自立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潮。
他知道她还没有那么喜欢他，但还是舍不得错过跟她成婚的机会。
他并没有别人眼中那么正直。
明明她还没有考虑过与他结婚，他就贪婪地想占据她伴侣的位置。
……
江灼灼一路走走停停，船越塞越满，不得不原地雇船负责运货。
十九她们这批鸦族受不了乘船慢慢走，在半路上就以决定自己飞回去为由悄然消失了。
江灼灼一脸忧愁。
总感觉自己身边无声无息聚集了一批卷佬。
这些卷佬全都觉得休假是在浪费生命，比如梅因这家伙在船上不仅偷偷加班写工作计划，还提前对新来的人才们进行岗前培训。
真就是完全不愿意虚度光阴。
霍维勒带出来的海特林格家的小鹰们也在跟着其他骑士学习……海上捕捞技术！
没事还带着弗林出去弹琴炸鱼，弄得船上的鱼肉和海鲜都吃不完了，得拿去岸上跟人家以物易物或者交给沿途的“整点薯条”号去消耗。
有奇奇怪怪的海洋生物可以练手，小鹰们的实战经验咻咻咻地涨。
在这两拨人的感染之下，其他鸟也推举出一两只领头鸟，商量着瓜分出一个活动区域开专业研讨会。
江灼灼最开始还兴致勃勃过去凑热闹，凑了几次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感觉：你们这些该死的知识离我远一点！
明明她是一只咸咸的鸟，怎么身边都是这些家伙！
小圆鸟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翻了个身就着海上大好的阳光晒肚皮。
据说多晒晒太阳，羽毛会长得更好！
只要我不跟着卷，就没有人能卷得到我！
在她的旁边摆着棵养在冰盆里的寒冰草，这位家庭新成员正兢兢业业地替她冰冻着加了超多葡萄果肉的……□□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当然，这个葡萄是异世葡萄，颜色有那么一点奇怪，蓝得发亮。
江灼灼觉得问题不大，一看就跟蓝莓一样吃了对眼睛好！
真正勇敢的小鸟，从不以貌取食材！
唯一遗憾的是，她们都快到家了，弗林也没再从海里炸出异种来。
原本偷偷在海底发育的异种仿佛无声无息地从帝国沿海消失了！
江灼灼对此颇为遗憾，看来拔丝地瓜没机会返场了。
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们是有弗林在才会觉得遇到异种可以净化它们的巢穴，其他地方可没有弗林坐镇。
任何一个地方的异种巢穴成熟，对于沿海的居民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等霍维勒忙完船队防务的事找过来，江灼灼忍不住和他讨论起来：“不知道音乐协会那边有没有把事情落实下去。”
弗林已经把《大闹天宫》的曲谱整理出来交给音乐协会，女皇陛下也下令让音乐协会那边尽快把它抄送给沿岸城镇。
虽说不是随便一只鸟弹奏都能有弗林弹奏时的净化效果，但只要会的人足够多，必要时也能汇聚成一股有效抵御异种侵蚀的力量！
她们一直在摸索的就是光靠本地鸟也能保护自己家园的道路。
有弗林在当然最好，但将来有一天如果弗林想出去游历或者返回自己的故土，她们也不能因为领地离不开他能强行困住他的脚步。
同样的，江灼灼希望霍维勒和梅因她们也是自由的，在遇到想做的事情时不必犹豫不决。
霍维勒说：“有女皇陛下亲自过问，底下的人应该不敢怠慢。”
若是别的部门可能还会浑水摸鱼，但音乐协会这么个透明协会第一次被单独拎出来委以重任，不可能不认真落实。
听了霍维勒的分析，江灼灼放心多了，转为关心另一件事：“我给兰茨的师姐那边也寄了份曲谱，不知道她们用不用得上。”
……
在这边的船队即将回到沃野行省时，远在大洋另一端的塞西莉也第一次收到了江灼灼写来的信。
两位素不相识的鸟兽领主，通过书信达成了初次交流。
江灼灼写起信来一向很活泼，写着写着还爱手绘几笔，塞西莉看着只觉得……有只小圆鸟在信上蹦来蹦去，绘声绘色地向她自我介绍！
哪怕已经从师弟兰茨那里了解过这位鸟族的九公主，塞西莉还是忍不住放慢了阅读的速度。
这段时间她实在太忙了，忙着应对前来找事的乱军，忙着安顿前来投奔的兽族，忙着整合城邦中的各方势力。
即便她拥有藏书塔中无数书籍作为参考，真正到落实的阶段还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一堆的杂事能让人身心俱疲。
塞西莉全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读着这封远方的来信，塞西莉感觉自己的精神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果然和师弟说的那样，接触过后就会忍不住喜欢她。
等看到信的末尾，塞西莉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江灼灼在信中给她讲了曜石行省的遭遇，让她警惕来自海上的风险。
靠近海边的新城邦一旦遭遇来自海上的威胁，很可能有直接覆灭的风险。
既然那所谓的异种“首领”能够跟鸟族共生，那么很可能也会诱惑一些渴望延长寿命的兽族跟它共享身体。
到时候塞西莉这个异军突起的新势力，很可能会成为对方的首要目标。
毕竟新城邦的居民还没真正凝聚起来。
塞西莉收到这样的好意提醒，敏锐地察觉到江灼灼提到的事很可能会发生在目前一片混乱的西大陆上。
本来这片大陆就已经失去了秩序，人在这种环境之中逐渐丧失理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不管江灼灼给的曲谱有没有用，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总不会有错。
塞西莉召集了音乐协会的人过来商量这件事。
音乐协会因为是一群没有战斗力且没有生产力的艺术家，在战乱时期基本只能依附其他势力的附庸。
塞西莉成立新的城邦以后，她们立刻就过来投奔。
主要是由学者建立的城邦更有秩序，对她们来说相对比较安全。
哪怕是从出生起就热爱音乐的兽族音乐协会会长，也忍不住生出疑惑来：“光靠音乐，真的可以净化异种吗？”
塞西莉说：“鸟族那边有过成功案例，史书之中也有过这样的记载。在上古时期，我们兽族的战歌本来就有着增强战斗力的效果……”
塞西莉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可以增强战斗力，自然也有可能净化来自海洋深处的威胁。
“我们的城邦一旦遭遇异种登陆，很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塞西莉说，“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学透这份曲谱。”
“还有，这段时间挑选几个学习能力强、相貌也出众的年轻人过来，跟着我们城邦的学习交流团前往……东大陆的沃野行省游学。”
“到了那边，他们可以直接跟这首曲子的创作者学习，这样能保证弹出来的曲子绝对不会出错。”
事实上塞西莉想从那边学习的远不止于这首曲子，但具体对方愿不愿意教，还得看派去的交流团够不够机灵。
想到江灼灼是位年轻美丽的鸟族公主，塞西莉想到了一些流传在西大陆的传言。
她微笑着说：“尽可能多挑选一些英俊的雄兽。”
第203章
归航的船只离港口还远, 瞭望塔那边已经把消息传了回去。
殿下回来了！
她们的殿下回来了！
快靠岸时江灼灼正好睡醒了，飞到甲板上一看，登时震惊了。
怎么回事？
天上那黑压压的一群鸟是怎么回事？感觉整座主城上空都被鸟群覆盖了。
梅因微笑着说：“大家都在盼着殿下回来。”
江灼灼有点疑心是不是梅因也悄悄往回传递消息, 偷偷组织这么多鸟来迎接她。
毕竟梅因一直试图让她这只咸鸟翻翻身。
哼, 她才不会上当。
可是自古以来有哪个领主不吃这一套呢？
看到领地子民由衷盼着自己回来，看到领地子民日子都越过越好，谁都会油然生出一股“我要一切继续好下去”的责任感来。
糟糕了, 这是阳谋！
江灼灼在心里嘀嘀咕咕，但还是很高兴地让工具鹰载着她飞到半空中，用一声长鸣和鸟群打招呼。
古时的人都爱长啸, 江灼灼只当人的时候是很难体会这种感觉的，但自从切换出凤凰形态，她就领悟了这项技能。
据说没事这样长鸣几声不仅能练出清越嘹亮的好嗓子, 能够震慑一些心怀不轨的坏鸟！
江灼灼不知道有没有震慑到，反正这么呼朋唤友挺快乐的。
没一会，小凤凰就被同样快乐的鸟群淹没了。
最终鸟群一路把她送回了城堡那边。
随行的鸟虽然有将近三万，但这么一点人汇入一个地广人稀的行省里又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
这些前来这边就业的鸟很快被对接的前辈们领去安顿下来，给她们介绍这边的工作与生活。
这些前辈基本都是去年过来工作的皇都鸟，双方交流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在这边到底是离家千万里，很多鸟也想打听一下皇都那边的情况。双方都有想从对方口里知道的东西, 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
江灼灼回到自己的窝, 舒舒服服地摊平晒了半天太阳，才掏出从皇都那边顺回来的请帖开始给她罗温姨母写喜帖。
没错, 她连请帖都顺回来了，当时看有关部门印刷的请帖从设计到材质都很好看，闻着还香香的，江灼灼非常喜欢, 问能不能给自己多印几箱日期和姓名空着的……
这么点小要求，人家当然不会拒绝，只以为江灼灼是准备手写请帖发给亲朋好友。
结果江灼灼兴冲冲打包走了。
皇室礼仪官：“………”
江灼灼对此毫不惭愧，省钱嘛，不寒碜。她揣上从亲妈那边薅来的喜帖，亲自飞去给罗温亲王送请帖，顺便还给苏西以及相熟的侍从们也挨个送了。
等她乐滋滋地送了一圈，就在罗温亲王边上看到只小豹子。
江灼灼认出这是豹族商会会长的娃，热情地当场掏出封新帖子给她也写了张请帖，诚邀她来参加这次的集体婚礼。
虽然没有酒水招待，但是当天广场上会点燃神树开的花做成的香香的蜡烛，让远在沃野行省的广大鸟民群众都能沐浴到神树的花香！
唯一遗憾的是她手头的蜡烛不足以香个七天七夜，香味也没那么浓郁，只能算个体验装。
罗温亲王听着小圆鸟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的集体婚礼安排，虽然讶异于江灼灼去了趟皇都就跟霍维勒结婚了，却还是说：“正好，有个你提起过的东西做出来了。”
小圆鸟立刻停止和小豹子比谁的反应速度更快，凑到罗温亲王身边问：“什么东西？”
她随口叭叭过的东西可太多了，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罗温亲王说：“是可以将影像保留和放映的炼金机器。”
这是在江灼灼拿着水晶球玩的时候跟罗温亲王提起的，说是她最初看的《西游记》就是用这种方式拍摄出来到处播放的！
江灼灼是有想过找炼金术师把现代技术都捣鼓出来，可惜全面铺设电网的复杂程度以及麻烦程度令她望而生畏。
目前这个世界的主要能源还是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地脉里长出来的各色晶石，她准备先咸鱼躺到领地人力物力都充足的时候再考虑。
没想到罗温亲王能直接把……摄像放映一体机做出来！
江灼灼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只需要用纽扣大小的绿晶石就可以用好几十年吗？”
罗温亲王笑了笑，并没有提及所用的材料有多昂贵，而是点头说：“对的，只不过我只做了这么一台。”
江灼灼连连点头。
成名的炼金术师都是这个规矩，每样东西都只做一遍，只有学徒才会反复练习。
要是这位炼金术师侥幸有写手札的习惯，也许后来者还有办法复刻，若是没有那就直接成孤品了！
还是炼金术人才太少了，很多东西都没办法量产。
思来想去，还是全面落实义务教育最重要！
有这个东西，也够她玩很久的了。
江灼灼兴致勃勃地拿了片“存档卡”放进卡槽里，扛着去拍摄正在攻关水上摩托艇的苏西。
苏西敏锐地察觉江灼灼在做什么，转过头去说：“不要拍我！”
江灼灼乖乖收起新玩具，凑过去看苏西差不多已经做好了的水上摩托艇，不仅绕着飞了两圈，还停在上面高兴地说：“我好喜欢！你可以载我去试驾吗？”
苏西抿了抿唇，闷声说：“你先让开一点，我收个尾。”
小圆鸟立刻飞到她肩膀上，看着她动手做最后的改装。
这水上摩托艇的动力装置是从海船上改的，但是更小巧，而且马力更足！
过了不到半小时，江灼灼就坐到了驾驶位旁边，催促水上摩托驾驶员苏西赶紧出发。
苏西话不多，但还是载着全速试驾。
成功收获了江灼灼的呜哇鬼叫。
连耳边呼啸着的风声浪声以及动力装置发出的嗡鸣声都压不过她。
苏西：“………”
江灼灼开开心心地在海上浪了一圈，回到岸上后还抱起苏西直转圈，嘴里不要钱似的夸苏西真厉害。
饶是苏西这么沉默内向的人，也被她夸得暗自高兴。在看到霍维勒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的时候，苏西忍不住……往江灼灼脸颊上亲了一口。
以前她没有愿意与她亲近的亲人，现在她有了。
就算是姨母的伴侣，也不能阻断她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江灼灼被苏西啵了一下也没在意，想想五皇女一句都没问起苏西，就知道苏西在家里可能没得到过半句夸奖，爹不疼娘不爱的，是只小可怜鸟。
她这么厉害的小侄女，可不要再当阴郁绿蘑菇了！
霍维勒：“……”
总感觉苏西是故意的。
江灼灼拉着霍维勒陪罗温亲王吃了顿饭，才踏着晚霞回城堡。
回去的路上，江灼灼还坐在鹰背上捣鼓罗温亲王送她的炼金摄像机，调整着角度拍摄漂亮的海上落日和晚霞。
霍维勒任劳任怨地陪她找绝美机位。
等回到城堡，江灼灼又兴冲冲地去拍遇到的每一个人，在整座城堡里跑来跑去。
最后偷偷摸摸跑到梅因办公室外，伸出摄像头去偷拍里面的情况。
抓到你吧，偷偷加班的卷鸟！
现在我保留了你加班的证据，看你还怎么狡辩！
梅因：“………”
梅因微笑着说：“既然殿下回来了，不如我们来聊聊集体婚礼是怎么回事吧。”
江灼灼一点不怂，从窗外翻了进去，笑眯眯地说：“你都知道啦。”
场地、日期以及新人数目都已经登记好了，她们也已经回来了，自然没必要再瞒着梅因。
“你不想单独办婚礼，我们就大家一起办，其他鸟也可以一起参加庆典，多热闹！”
梅因就知道会这样。
只要账上稍微富裕起来，就会被江灼灼直接花个精光。
梅因说：“既然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她拿出厚厚一叠文件递给江灼灼，“正好殿下你过来了，不如把这些立项申请拿回去审批吧。”
江灼灼：！
“什么立项申请要我审批？”
梅因微笑：“因为每份申请中都有提到项目灵感源自于殿下，我打回哪个都不太好，所以还是由殿下自己来做决定吧。”
江灼灼：！！！
灵感？什么灵感？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给人提供了项目灵感？！
梅因继续说：“以我们目前的财政情况，没办法同时展开这么多项目。殿下你要认真把关，想好了再批复，否则被否决的项目申请人要伤心的。”
江灼灼眼神开始放空。
申请人伤不伤心她不知道，反正她已经开始伤心了。
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工作！
没有的，不存在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鸟！
第204章
霍维勒给年轻的骑士们特训完回来, 看到的就是摊在一堆立项申请书上的一张鸟饼。
鸟眼睛里没有了光芒！
霍维勒坐下拿起其中一份文书看了看，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了。
都是江灼灼这位领主觉得返航期间太无聊到处跟人聊天，硬生生把这堆项目给聊出来。
像十九她们的漫画-周边-主题乐园一条龙产业还好, 沃野行省这边在这方面已经有丰富的经验以及人才储备, 算是投入小回报大的项目了。
江灼灼已经给批了个红通通的爪印，表示自己对这个规划非常赞同。
可对于一些投入大且短时间很难看到回报的项目，江灼灼就开始纠结了, 不是项目不好，而是财政资金有限，全花光也没法多线发展。
但是一想到要是真的实现了可以让整个行省发生怎么样的改变, 江灼灼又觉得放弃哪个都不太舍得。
愁死鸟了。
察觉霍维勒回来了，原本摊成鸟饼的小圆鸟改为在自己犹豫不决的项目申请书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嘀嘀咕咕：“天上什么时候下钱雨！”
霍维勒：。
这个愿望还真是从来都没变过。
“殿下如果真的舍不得否决, 可以考虑拿出一部分项目来让其他人参与。”霍维勒说，“重要的项目自己掌握好就可以了。也不仅可以考虑魏尔德，还能引入更多投资商。”
江灼灼：！
对哦，一开始她们有挺多事情没钱干，基本都是招商引资来解决的。
后来财政有钱了，江灼灼就开始快乐地霍霍自家财政。
以沃野行省目前的发展势头，非重点项目可以引入一些可靠的投资。
计划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验证过不太可行了, 需要开始发展具有沃野特色的市场经济！
至于为什么不能只找魏尔德, 那当然是因为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江灼灼有了方向，化为人形直接坐在霍维勒腿上开始刷刷刷地给递上来的项目分类。
可以内部消化的项目争取全部内部消化, 可以拿出来招商引资的项目让政务大厅那边让有关部门安排招标！
区区审批，一点不难。
霍维勒一动不动地抱着江灼灼的腰，看着她满脸得意地批复着面前的立项申请书，以极高的自制力控制着自己全程都不出现任何会惊扰到她的变化。
仿佛自己只是一张很舒服的靠垫。
从某种角度来讲, 招商引资谋求共赢也算是一种利益捆绑。
目前有一部分贵族子弟因为看好沃野行省而来这边就业，她们身后的家族不一定赞同孩子的决定。
只有利益捆绑得足够深，这批鸟才真正算是归属于沃野行省。
江灼灼迅速把立项申请书批复完，又窝在今天客串靠垫的多功能工具鹰怀里看起了堆积如山的领地居民来信。
作为坚定不移的永不加班协会终身会员，江灼灼忙活到自己规定的下班时间后迅速收工。她刚想伸个懒腰，就发现自己一直被霍维勒抱着。
江灼灼：？
动作凝滞。
开始回忆。
哦，是霍维勒先坐到她桌前，她变回人形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腿上。
那么大一只工具鹰，浑身肌肉可紧绷也可放松，能让她整个人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从头到尾都发现不了什么不对。
总而言之，是霍维勒的问题，不是她的错！
江灼灼咕哝：“你一整晚都这么抱着我，不觉得无聊吗？”
霍维勒说：“不无聊。”
哪怕是在认认真真工作，她也不是像他们那样全神贯注，脸上总会因为读到有意思或者感兴趣的内容而眉飞色舞起来。
他看再久都不会觉得无聊。
江灼灼听出霍维勒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传言都是骗人的，谁说霍维勒这人平时不苟言笑、谈了恋爱肯定也冷冰冰。
这不是很会哄人嘛！
江灼灼转身环住霍维勒的脖子亲了上去。
霍维勒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保守的，边配合着她的吻边抱起她回了房间。
……
领主的归来像是在向整个沃野行省发射出信号弹，所有鸟都热热闹闹地行动起来了。
尤其是江灼灼这位领主最爱去的码头广场，那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没办法，去年大家才第一次摸索着过年，而且冬天物产远没有夏天这么丰富。
现在入夏了，各家各户都能拿出最漂亮的鲜花装点自家庭院和码头广场，并且还抱来水灵灵的瓜果问需不需要贡献出来迎客。
这次可不仅是领主的婚礼，还是登记在案的上万对新人的婚礼。
为此，政务大厅已经公费印刷了一批婚书，入场时只需要填个名字就好。
就这个人数，还是限制过后的结果。毕竟场地有限，人力资源也有限，不可能真的几十万人跟领主一起结婚。
这个最终人数是江灼灼返航期间，政务大厅通过……针对每个年龄段摇号挑选出来的！
初婚的名额多，已婚的名额少，但如果结婚超过五十年的可以直接免摇号获取资格。在沃野行省，已经结婚的鸟以前既没有婚契也没有婚礼，现在允许补上！
这才让报名人数爆满。
江灼灼得知这将是一场万人婚礼时也惊了一下，没想到政务大厅能筛选出这么多新人来。
想想大学团建连班里几十个人都凑不齐，就知道这种积极性有多惊人了！
江灼灼本来还想积极督办的，一看到人数这么多就两眼抓瞎了，当场背着手做出领导巡查的模样：“很好，很不错，你们继续加油，我看好你们哦！”
尤其是对于一到场就要主持这种大型集体婚礼的神官，江灼灼更是额外多勉励了几句。
没办法，缔结婚契的时候要是母神没响应神官的祝祷，是需要她们人工盖章的。毕竟这玩意相当于帝国承认的结婚证，没盖章哪来的效力呢！
每位神官从神学院毕业的时候，都会拥有一枚代表自己的印章，以后不管接手出示什么证明或者契书都是用它来盖章。
区区一万对新人，只需要盖章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而已（江灼灼和霍维勒已经走完这道仪式了）！
初来乍到的神官们：“………”
这种阵势她们在皇都确实没有见识过。
或者说任何一个神官都没见识过。
哪怕她们有三百人，均摊下来每个人只需要经手三十多份婚契，乍一听说这次集体婚礼有多少对新人鸟参加时笑容还是僵了僵。
她们需要先帮自己负责的三十多对新人鸟填好婚书，再在仪式结束后逐一给她们盖上印章！
登记点甚至还是露天的。
走出了高大巍峨的神殿，远离了庄严肃穆的母神雕像，她们都不太确定自己的祈祷能否让母神听见。
也许这是她们选择新道路的第一个重大挑战吧！
只要她们能把这件盛事办好，何愁不能在沃野行省这边立足？
神官们很快也加入了沃野行省这台高速运转的行政机器之中，迅速地配合其他部门卷了起来。
江灼灼：？？？？？
有时候一个人当咸鸟也会感到很无助。
大家都在忙，江灼灼也不好闲着，只能主动恢复久违的体能训练，慢吞吞地增加自己的负重上限。
进步一点点也是进步！
江灼灼的基础已经打得差不多了，霍维勒给她找了几只进度差不多的小鹰相互当陪练。
在霍维勒面前，江灼灼还能耍赖打滚要中场休息。
可面对年纪比自己还小、用崇拜眼神看着自己的几只小鹰们，她顿时就不太好意思偷懒摸鱼了，只能一直坚持到霍维勒再次出现。
小鹰们解散以后，江灼灼立刻飞到了霍维勒脑袋上揪他头发：“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都要累死了！”
霍维勒说：“我知道殿下肯定能坚持下来。”
江灼灼气鼓鼓地趴他脑袋上装死。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世界上难道没有躺着就能变厉害的办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江灼灼哼哼唧唧，“要是睡觉能变强，我肯定早就天下第一了！”
霍维勒笑了一声。
不远处，肩负着拍摄婚礼素材的鸦族的族长飓风正在暗中拍摄，把这一幕记录在了炼金摄像机的存档卡中。
这些存档卡可以通过神识进行调取和剪辑，只是实力不足的人操作不来，所以拍摄任务落到了她们鸦族身上。
飓风拍完需要的素材，转头对旁边的闪电说：“如果是两年前的今天，你能想到我们在做这样的事吗？”
那时候她们的处境虽然比南鸦稍微好那么一点，但也属于见不得光的存在。只要她们敢在公众场合露面就会遭遇许多非议，像极了阴沟里的臭老鼠。
现在她们却拿着帝国第一炼金术师做出来的最新炼金仪器，负责为即将集体婚礼当天播放的视频拍摄素材。
这样的信任是属于她们的吗？就连最不爱多愁善感的飓风都有点感慨。
闪电抱着手臂说：“两年前的今天，我也想不到你们会联合起来研究怎么敲我闷棍。”
飓风：“……”
事情是这样的，接到这个重要任务后她掏出自己的记事本写出整个计划去和闪电讨论。
没想到闪电这家伙不讲武德，看完计划居然随手往前翻！
这就发现当初她们认真跑到骑士营练习怎么敲闪电闷棍的事。
早知如此，就换一本记事本来写新计划了！
飓风说：“我们当时也是担心你而已，毕竟那时候你想着自己回皇都辞职……”
闪电看了眼正在夕阳里并肩散步的梅因和乔穆，招呼飓风：“走吧，去拍点别人的素材。”
飓风巴不得赶快结束，马上按照闪电的意思飞去找角度跟拍梅因两人。
鸦族以前就擅长隐藏在各种角落盯梢，现在有了这奇妙的摄像机更是如有神助。想要拍得好看，就需要摄像师蹲的角度刁钻！
有谁能比鸦族更懂这项技术呢！
闪电立在高处看了眼忙忙碌碌调整着拍摄角度的飓风，又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讨论着什么的梅因两人，心中也生出了莫名的感慨来——
两年前的今天，谁能想到她们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那时候她们跟九公主毫无交集，跟梅因她们关系恶劣，并且时常觉得全天下的鸟都跟自己有仇。
她们竖起无数利刺对抗着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也处处都散发着不欢迎她们的气息。
直到有一天，一只圆乎乎的小鸟敲响了她们据点的窗。
那一天闪电最开始并不在据点里，后来却听在场的鸦族把这件事描述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那天九公主敲开的不是她们的窗，而是让她们重新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的一扇门。
……
在与乔穆前往餐厅路上的梅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入镜，正和乔穆讨论着集体婚礼的事。
婚姻本来就是她人生规划中的一部分，两个人也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足以让她们习惯生活中有彼此的存在。
这让梅因聊起婚礼事宜语气非常平和，仿佛这只是众多待办事务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件。
比如现在她正在和乔穆探讨明天从哪个时间段抽出半小时去试穿礼服。
到底是代表着政务大厅的脸面，不参加这场集体婚礼也就罢了，要参加当然得在婚礼上展现最好的一面。
乔穆同样很理智地列出几个时间段让梅因挑一个。
拿着摄像机远远拍摄着这一幕的飓风：？
这一对儿听起来好像是在聊公务。
不愧是传说中专门培养政治机器的女仆学院，一看梅因就知道这所平民学院果然名不虚传。
更稀奇的是，梅因居然还能找到一个跟得上她节奏的伴侣。
飓风在心里暗暗腹诽了几句，按照闪电列出的清单前去拍摄更多的素材。
要结婚的还有那么多平民鸟，虽然不可能把每一对都拍上，但可以考虑每个年龄段挑多几对攒点素材！
为了让大家上镜时表现得更加自然，经验丰富的鸦族当然是选择——偷拍！
闪电负责筛选其他鸦族传递回来的情报，飓风负责扛着摄像机到处蹲适合的素材，发挥出鸦族超高的效率记录下每一对情侣（或伴侣）之间最具代表性的瞬间。
各方忙碌之下，沃野行省终于迎来了这场筹备多时的集体婚礼。
婚期最终定在六月一日。
这个日子当然是江灼灼敲定的，她觉得六月一日充满了欢乐的气息，一看就很适合结婚！
以后每年的六月一日她们都能过结婚纪念日，永远跟小鸟们坐一桌！
谁能拒绝一辈子都能庆祝儿童节的诱惑呢！
第205章
五月的最后几天, 不少海船在沃野行省最大的港口靠岸。
最初这个港口的吞吐量远不如其他行省的大港口，不过政务大厅考虑到江灼灼喜欢到码头鬼混——哦不，到码头走群众路线, 在主城建设之初划拉出了很大一片地给港口。
随着沃野行省各类对外贸易活动繁荣起来, 这些预留出来的土地都有了用武之地，平时空着可以用来处理骑士们出海捕捞回来的收获，海运忙碌季则可以接纳四面八方的船只。
之所以有这么多海船改了航道, 当然是因为沃野行省这边出产非常美味的面食，可以丰富船员们的饮食结构。
要知道并非所有海船都像江灼灼她们乘坐的高档客船那样可以自备大量新鲜食材、随时靠岸补给，像沃野行省出产的面条就很方便携带, 需要的时候烧开水煮上一锅，就可以充当一顿美味而富有营养的主食。
蛋白质什么的，船上的护卫队可以现场飞出去抓点凶猛的海鱼回来补充。
这玩意平民抓不到, 贵族不屑吃，水手们却已经吃得很习惯了。有什么能比在大海中央来一份热辣辣的海鲜面更令人愉快的事呢！
更何况沃野行省这边还卖蔬菜干和调料，煮的时候撒进去，味道那叫一个香飘万里。
最重要的是，沃野行省这边的食品供应链背后是九公主与林格曼家小少爷合作打造的，不仅味道香得要命，食品安全问题也有保障！
连大家开的船都是林格曼家的, 船主家认证过的食物当然可以吃！
既然这边能有货拉又能补给, 船队当然愿意过来转悠一圈。
只不过这几天港口那么热闹，远不止是因为夏天是各种农副产品的出货季节, 更是因为九公主将在领地举办一场集体婚礼。
在此之前，江灼灼已经给认识的朋友都发了邀请，比如给塞西莉写信时顺嘴提了一句，再比如给豹族商会会长也写了请帖。
当然, 还有隔壁行省的南希。
南希这段时间都忙着稳定曜石行省内部，逐渐剔除家族那些长辈对领地内务的干扰。
以前她只是代理领主，其他人既是她的长辈，又是大皇女这位真领主的亲属，她要是不供着她们的话很可能会被大皇女猜疑。
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忍耐。
现在做主的人可是南希自己。
要是这些人态度好一点也就算了，她看在血缘的份上会给予她们一定的优待。
要是她们还想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南希绝对不会惯着她们。
南希为了收拾家里的事错过了回皇都观礼的机会，这次是肯定不会再错过了，她自己提前了一天过来。
送贺礼的船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
江灼灼在外面认识的人不算多，剔除一些不太方便过来的（比如兰茨他们的老师雷夫），她亲自写了请帖的亲朋好友基本都到了。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偷懒，同时尽到领主关心下属以及关心领地人口增长率的义务，江灼灼每天到处溜达来溜达去，对遇到的每只鸟都问上一句：“有对象了吗？”对每一只回答没有的单身鸟都语重心长地补上一句：“要抓紧啊。”
单身鸟们：“………”
殿下你能不能不要用鸟形这样说话，听起来怪怪的。
江灼灼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怪怪的，见到侄孙南希的时候也来上一句“要抓紧啊”，俨然觉得自己也是只过来鸟了。
南希笑着说：“我会抓紧的。”
她已经处理好大皇女留下的烂摊子，考虑挑选一位能辅助自己治理好领地的伴侣，最好是像她父亲那样的学者。
即便她父亲并不算是一位负责任的父亲，但至少给了她一颗不错的大脑。她并不需要什么甜蜜的爱情，只要别生出蠢货来就好。
只是在明显一脚踏入了甜蜜陷阱的江灼灼面前，南希识趣地没有提及自己的打算。
这些功利性的考虑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江灼灼确实不知道南希的想法，听了南希的话后连连点头。
倒不是她非要当个惹人厌的催生党，这不是因为领主生孩子还算是KPI吗！
一般鸟就算不生蛋，在专业领域做出一定成绩依然有机会获得母神的祝福；领主要是不愿意生，那就得跟罗温亲王那样主动把领地交还给帝国。
南希年龄比江灼灼还大一点，即便一般不会出现她八姐姐那种九十年不破壳的情况，但也是早早物色个适合的伴侣比较好！
总不能事到临头随便抓只雄鸟生蛋吧！
这种事自己要是不喜欢对方，哪里能接受得来呢？
至少江灼灼觉得自己哪怕是生出过“偷偷生个蛋”的想法，那也是……有那么一点觊觎霍维勒的美色，也有那么一点贪恋霍维勒独属于自己的温柔体贴！
绝对不是一点都不喜欢。
小圆鸟正和南希聊着她的终身大事，就感觉有道视线幽幽地看着自己。
江灼灼敏锐地转头一看，发现罗温亲王也过来了，苏西也跟在她身边。
那道视线明显是由苏西这只阴郁绿蘑菇发出来的。
小圆鸟飞到苏西肩膀上，高兴地说：“你们也过来了，正好南希也到了，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吃饭！”
她还热情地给双方相互介绍了一下。
重点讲的是南希临危不惧守护领地的英勇事迹（此处大篇幅夸赞榛蘑好吃）以及苏西高超的炼金术天赋（此处大篇幅夸赞苏西给她做的水上摩托艇特别好玩）。
至于罗温亲王，那根本不用讲。
见到罗温亲王这位堪称帝国第一的炼金术师，南希自然是再尊敬不过的，连带对苏西这位年纪比她小的“长辈”也友善得很，还分别给她们送上了自己带来的礼物。
苏西抿了抿唇。
她不喜欢跟太多人打交道，比起待在人多的场合，还是待在岛上研究炼金术更适合她。
但是不过来的话，江灼灼会失望的吧。每次到岛上看望罗温亲王，她都要跟每一只熟识的鸟打过招呼才心满意足地快乐玩耍——就像巨龙喜欢经常盘点自己的宝贝。
苏西闷闷地坐在一边。
江灼灼挪到罗温亲王身边跟她嘀咕：“苏西是不是也到了找伴侣的年纪了？我们今年要不要帮苏西办个生日会，到时候邀请一些青年才俊过来看看苏西能不能看得上眼？”
听说很多贵族家里都是这样的，趁着孩子生日给办个宴会，邀请一些适龄的年轻鸟过来赴宴。大家都知道宴会的主题是什么，想竞争的自然会盛装打扮来参加！
江灼灼去了趟皇都，也算填补了很多这方面的空白。
苏西这个娃到了她领地，她这个当长辈的怎么都得帮忙张罗！
罗温亲王还没回话，旁边的苏西已经语气幽幽地说：“我听得到。”
江灼灼不仅没有不好意思，还顺理成章地凑过去说：“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苏西说：“没有，你就算办了这样的宴会我也不会出席的。”
一想到会有一堆人围着自己说话，她已经有点无法呼吸了。
江灼灼有点失望：“我有这么厉害的侄女，居然不能让所有鸟都知道！”
她还准备当众向大伙展示苏西学习炼金术不到一年的伟大成果——她心爱的能到海上兜风的水上摩托艇！
苏西要是愿意办生日宴，她就让工具鹰航拍一段她们骑水上摩托艇的画面。
配乐她都想好！
“嘟嘟嘟嘟嘟嘟嘟~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都不会堵车~”
苏西：。
更不想参加了，谢谢。
……
晚饭过后，飓风过来给江灼灼送样片！
鸦族不愧是卷鸟中的卷鸟，不仅短时间内掌握了摄像机的用法，还学通了各种影片剪辑手法，迅速掌握了自写自拍自剪的一条龙业务。
罗温亲王虽然把摄像机做了出来，但也没怎么看过它拍摄出来的影片，顶多只是在试用时拍了一下小豹子的跳跃画面而已。
听说江灼灼把拍摄任务交给了鸦族，她也有点好奇鸦族会交出什么样的成品。
飓风本以为自己会不太习惯出现在人前，可对上那么多或好奇或期待的眼睛，突然就生出一种难言的自信与自豪来。
这手中拿着的可是鸦族忙碌了大半个月的成果。
她代表的可是整个鸦族，要拿出点族长的气魄来。
飓风稳稳地把存档卡插入放映槽，没一会就把光幕调整到适合观赏的大小。
江灼灼作为这场集体婚礼的核心鸟，最开始却并没有出现在画面里，先出现的是一些忙忙碌碌的小鸟。
她们时而聚在一起商量在婚礼当天怎么分组干活，时而飞来飞去当小小的联络员。
接着是青年组、中年组、老年组。
为了这场婚礼，几乎称得上是全民总动员。
与此同时，一船船的物资从四面八方运送过来，堆满了港口周围的每一个仓库。
到处都忙得热火朝天。
在筹备部分快要结束的时候，画面忽然切换到……手绘动画！
江灼灼都睁圆了眼睛。
手搓动画这种事情，江灼灼听说过。
在建国初期，从场景到人物都是美术大佬们一张张画了十几万张原画，再用原始的动画制作办法让人物在各个场景摆出各种动作，人工让动画动起来！
记得还是当初在围读《西游记》的时候，江灼灼随口提到几句这种手法，没想到鸦族居然记了下来，并且还动手制作了这么一段动画！
动画内容讲的是两年前的沃野行省，那时候她们都还没来到这边，一切都如过去成千上万年那样死寂。
在这里，野兽活得比人好。
人们日复一日地过着单调而艰苦的生活，无所谓什么远大志向，无所谓什么幸福美满，每个人光是让自己和后代活下去就已经筋疲力尽，有什么空闲去想别的呢？
整个领地宛如神弃之地。
偶尔有希望能改变这一切的鸟出现，最终反而会因为无能为力而变得更加痛苦。
自杀率节节高升。
毕竟人可以糊里糊涂地接受命运，却不能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族群走向绝望。
何必把自己的后代带到这种绝境中来。
灰暗的色调一直延续到……一只小圆鸟的出现。
整个画面豁然转亮。
云开日出，大地转明。
接着就是在码头宣布“整点薯条”连锁店开业的小圆鸟，在码头画画的小圆鸟，在码头说书的小圆鸟，在码头组织安全演习的小圆鸟。
哪怕被无数鸟簇拥着，那只忙碌的小鸟永远是画面的中心。
江灼灼：！
她、她也没有那么显眼吧！
鸦族到底偷偷观察了她多久，为什么拥有这么多早期画面！
而且这不是集体婚礼上要播放的影片吗？为什么一直在讲她！
小圆鸟一脸严肃地落到飓风肩膀上说：“你们跑题了！”
飓风说：“梅因副官她们看了都说好。”
小圆鸟：？
“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偷提前看！”
飓风说：“制作过程中的沟通也很重要，当然是每个环节都会和政务大厅那边交接，总不能真的等到最后一天才送过来吧？”
江灼灼哼了一声，继续看影片的后续。这时候她的个人专场已经过去，开始转场到正片内容，播放着一对对新人的日常相处画面。
鸦族不愧是在传媒行业深耕了几十年的专业族群，她们用最简短的片段展现了不同伴侣之间天差地别的相处模式。
世间伴侣有千千万万种，相敬如宾是爱，相濡以沫是爱，甜甜蜜蜜是爱，吵吵闹闹也是爱。
其中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雌鸟独自试穿着新娘服，对着镜头说：“虽然他不在了，但我还是想拥有一张写着我们两个人名字的婚契。”
——遗憾与怀念也是爱。
江灼灼：？？？？？
糟糕，是刀子。
就算后面有好几对鸟甜了回来，也没办法掩盖里面藏了玻璃渣的事实。
“好好好，就放这个！”小圆鸟一脸气愤，整只鸟都鼓得更圆了，“这么高兴的日子，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吃到刀子！！！”
……
忙得非常开心的鸟民群众并不知道她们的领主正准备喂她们刀子。
这天晚上每只鸟都有点睡不着，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摸到沿途的花柱上……想往上面多插几朵自家的鲜花！
她们殿下在皇都成婚时正值春天，连神树都为她开满了花。
沃野行省没有神树，但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了花，采几朵出来装点沿途临时搭建的花柱不算什么！
必须让她们殿下的花车过来时能看到爆满的鲜花！
本以为天都还没亮，自己偷偷摸摸这么干应该没什么人会发现，结果到了家附近的花柱周围一看，好家伙，跟好几只鸟撞个正着。
再一看花柱，已经直接爆满了！
可恶，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偷偷加花！
真是岂有此理！
第206章
有的人喜欢独一无二的婚礼, 有的人喜欢热热闹闹。
这次集体婚礼的礼服由政务大厅统一安排，摇号到参与机会的新人们都可以领取到一套相当漂亮的礼服。
这边结婚没有非要穿某种颜色，礼服色调可以自己挑选搭配, 款式也称不上夸张, 平时参加各类重要场合也可以继续穿。
以沃野行省目前的就业情况，很多鸟咬咬牙倒也不是不能自己置办一套，不过……谁能拒绝白得一套漂亮礼服呢！
领主真好！
江灼灼这个好领主本来也想挑一套大众款礼服, 还是安娜把她劝下了。
来观礼的可不止是本地鸟，还有不少应邀而来的领地合作伙伴以及未来有可能合作的一些势力，江灼灼作为领主必须拿出最好的面貌来！
安娜循循善诱：“何况大家也想亲眼看看殿下在皇都穿的漂亮礼服, 《沃野周报》那份专题报道可是卖断货了。”
江灼灼：。
安娜都这么说了，江灼灼只能老老实实地让她带着一大批人手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
美丽的代价就是比较耗时！
还要戴着沉沉的皇冠一整天！
花车就停在城堡之外，江灼灼刚被引着走出大门, 就注意到了道路两旁爆满的花柱以及几只正偷偷往花车两旁加花的小鸟。
可恶，加插不进去了！
小鸟们冷不丁对上一大群人的目光，有点儿紧张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没有捣乱哦，就是想把最好看的花送给殿下！”
江灼灼看了眼再加插下去就要走不动路的花车，只能说：“你直接给我就好。”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小鸟都衔着花朝江灼灼飞来。
江灼灼：？
拿不下了, 真的拿不下了！
最终江灼灼抱着霍维勒帮忙整理好的一大捧花登车。
至于到了车上, 托着花的基本就成了霍维勒，她负责探出脑袋去婉拒更多的馈赠, 让小鸟们把花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或者为自己和亲朋好友编几个花环。
说到兴起处，江灼灼还揪出几朵适合的花给霍维勒编了个花环戴在他脑袋上，顺便给自己手腕上也编了一个。
但凡是自己摘过花的小孩哪有没编过花环的, 见江灼灼在带头这么干了，没把花送出去的小鸟们也不失望了，纷纷跟着忙碌起来。
很快地，花车经过的地方无论大鸟小鸟身上都戴满了花环花项圈花手环。
江灼灼远比在皇都花车巡游时活泼好动，不时还要停车跟道路两旁的鸟民群众聊聊天。
等花车抵达码头广场的时候，影片都已经放映到第五轮了。
在场不少本地鸟都曾经有幸观看过《西游记》，只不过那是江灼灼亲自讲才会有的体验，大家都知道领主不可能天天给自己讲故事，所以哪怕对畅游西游世界的感觉念念不忘也从来不会提什么“再讲一遍”。
这个影片就不一样了，只要按下播放键，它就可以一遍遍地给大家放映！
好神奇的炼金术！
哪怕已经是第五遍了，荧幕正前方还是鸟满为患，一点都不觉得腻。
欢快了一路的江灼灼：。
是什么人，要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循环播放吹捧自己的夸夸合集！
仔细想想，别人结婚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只是没有这么明显的政治宣传目的而已。她跟霍维勒并肩走下花车，一对对新人就从不同的方向鱼贯入场。
今天的梅因难得地在人前盛装打扮，与乔穆挽着手走往江灼灼所在的方向。在她身后还有一批同样找到了伴侣的女仆。
即使江灼灼已经给女仆们改了职衔，平时她们对外接触时同样作女仆打扮，看起来与其他行省从无区别。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们也穿上了自己挑选的礼服，带着自己挑选的雄鸟走在阳光之下。
与她们一起成婚的既有贵族也有平民，来自不同的家庭，做着不同的工作——但在这一刻，每一对新人都获得了所有鸟的祝福，周围的欢呼声都是为她们响起的。
就好像无论贫贱富贵，都有资格获得幸福。
世上已经有那么多美满的婚姻，母神应该不会介意多自己一对吧？
许多新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身边伴侣的手。
在江灼灼自己的领地上，自然有更多的鸟自发地为她们献上了祈福的歌谣与舞蹈，连远处的山岳仿佛都遥遥地以回音应和着这边的热闹。
这样的盛况，许多应邀来参加这场集体婚礼的宾客都看得有些出神。
不仅仅是场中上万对新人鸟看起来壮观，在周围观礼这些鸟展现出来的良好秩序以及多才多艺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还是大家印象中的沃野行省吗？
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为这些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鸟，否则怎么几十上百万只鸟聚集在一起都没有半点混乱，让把哪里空出来就把哪里空出来、让参与哪个环节就参与哪个环节。
更重要的是，不是说这边的鸟大多天生残缺，识海小得没办法保持身体的恒温状态、一到冬天和夏天就被迫闭门不出吗？
怎么眼前这些本地鸟无论雌雄，看起来全都……颇为强悍？
当然，比起用大量资源培养出来的贵族子弟还是差那么一点，但是在平民里头称得上个个都是中上游的了！
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种地方，是从哪里增长的见识与实力？
不少宾客都是被自己家中后辈邀请过来的，距离第一波人才迁徙已经过去一年多，其中不少人也找到了心仪的伴侣。
虽说一开始很多年轻鸟是偷跑出来的，但毕竟不是所有鸟都跟家里关系不好，不少鸟还是很希望家里人能理解自己的选择。
为了让家里人亲眼看看自己并不是在胡闹，而是真的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这些年轻鸟一边报名参加集体婚礼一边邀请家里人过来观礼。
……到底还是年轻，不少家长收到这样的邀请信后都气炸了。
这些小混账，自己跑去偏远行省找工作就算了，居然还擅自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在平民堆里这种事很常见，在贵族圈子里那可就是挑衅家长权威了。
家里花那么多资源培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家里的吗！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这下本来不打算来的家长，都火速买了最快的船票，准备过来看看这场所谓的集体婚礼会糟糕成什么样。
早到的一批已经被孩子带着吃吃喝喝了几天。
最慢的一批今天早上才到。
一下船就看到……鸟山鸟海，眼前简直是鸟山鸟海。
此时，两只金雕站在港口最高处，以超凡的目力在鸟群中搜寻着自己离家出走并擅自结婚的女儿。
她们的鸟形拥有强健的腿部肌肉，以及一只长长的利爪，能不靠神识直接抓住敏捷的山羊。
在高处准确无误地找到猎物，是她们这些猛禽天生的技能。哪怕这次要找的并非猎物，对她们而言也是易于反掌的事。
“在右上角！”年纪小些的金雕说，“姐姐，她们在那里！呵，我倒要看看这俩臭崽子找的什么雄鸟！咦？唔，感觉还可以……”
年长的金雕：“……”
怀疑女儿和侄女之所以那么离经叛道，应该是学她们姨母（妈妈）的。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是只需要群聚才能活下去的雁族，没出息得很。”年长的金雕冷着一张脸，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女儿和她身边的雄鸟。
她们姐妹俩也算是难姐难妹，一个没注意女儿都跑了。
更糟糕的是，她们女儿都喜欢上雁族的雄鸟，据说一个是学者，一个是医生，工作倒是还过得去，就是她们猛禽天然看不上这种祖上只能点谷物和虫子的群居种族。
一想到以后逢年过节别人问起她们怎么挑了这么两个女婿，她们已经开始头疼了。
真是越看越不满意。
“孩子还小，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这种没到神殿缔结婚契的婚礼作不得数，回到皇都让她们换只雄鸟就好了。”
年纪小些的金雕哈哈一笑。
“那位九公主再怎么受母神眷顾，也不能把神殿搬过来吧！”
对于她们这些贵族而言，只有在神殿那边缔结了婚契的婚姻才算是正式婚姻，其他的都算是私奔，根本作不得数！
年长的金雕冷睨她一眼，才说：“你看看正在入场那一排鸟穿着什么？”
年纪小些的金雕笑声戛然而止：“那是神官？！”
完了，九公主真的带回了一批神官。
她嘴硬地说：“有神官也没什么，看着都挺年轻的，主持的缔结仪式应该没什么用吧？总不能来几个初出茅庐的神官就让近万份婚书齐齐出现代表着母神认可的印记！”
“……闭嘴吧你。”
年纪小些的金雕乖乖闭嘴了一会，忽然动了动鼻子，转头问道：“你有没有感觉风里有神树开花时的味道？”
香气虽然淡了很多，但确实有！
第207章
“是蜡烛。”
蜡烛不全是为了照明, 也有贵族在宴客时爱用香薰蜡烛。
人多了起来，难免会遇上有体味重的宾客，只要点上香薰蜡烛就能让整个宴会厅保持空气的馨香与清洁。
当然, 并非所有香薰蜡烛都有这样的效果, 最有名的香薰蜡烛出自大洋彼岸的自由城。
那边生产一种由地精制作的荆棘橘香薰蜡烛，点燃后能烧足一天一夜香味不减。
不过听说近两年自由城供应的蜡烛质量下降，香味要么浓烈到令人不适, 要么淡到时断时续。
眼看取消预定的人越来越多，供应商不得不暂停售卖，催促手底下的地精尽快恢复蜡烛品质。
短短一年, 一样畅销商品就从市场上销声匿迹，逐渐被其他品质较好的竞品取代。
那较年长的金雕目光投向广场四周那些已经被点燃的长烛。
一般香薰蜡烛都不会在这么开阔的地方点，毕竟太通风透气的话香气很快就会逸散。
这会儿底下的广场上却点上了。
那位九公主利用珍贵的卜测机会询问母神能不能摘取一些神树开的花, 既不是因为贪婪，也不是想用来牟利，而是为了……把神树的香气带给领地子民。
哪怕只带回了那么一点点，也让远在领地的鸟民群众都能享受到母神的恩泽。
两只金雕对视一眼，突然有种预感……
她们应该没办法把孩子劝回去了。
如果她们还年轻，如果她们还保留着年少时的些许天真，她们应该也会选择留下来。
在最适合的年纪遇到最纯粹也最伟大的理想, 每个人都会为之生出奋不顾身的冲动。
哪怕将来有一天理想可能会变质, 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也没有人会后悔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灿烂热烈的岁月。
两金雕正相顾无言, 旁边传来一道热情的嗓音：“请问两位是佐兰女士和海丽女士？”
两金雕转头看去，只见来的是个身穿工作服的少女，瞧着有点眼熟。仔细一回忆，这不是首席执政官的女儿葛佳丝又是谁？
葛佳丝看着对方恍然了悟的眼神, 笑容满面地请她们填个访客登记表。
对于这些重点来宾，政务大厅那边是另有安排的，正好葛佳丝从小出入各种上流宴会，认识的皇都贵族最多，主动请缨带着自己的同伴们跟这些重点访客交流。
普通鸟的父母亲人也会获得领主赠送的小礼物，但是这些贵族的话……
来都来了，不参加一下领地的农贸展吗？不考虑一下投资我们最近的新项目吗？我们的后盾可是很强悍的，比如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两位真·皇家炼金术师！
地方大，项目多，治安良好，优点多多，预投从速！而且在这边有了投资项目，孩子的消息还不是随时都能听到？你也不想连自己的孙辈啥时候破壳都不知道的对吧？
隔壁那位想自己独投全部项目，我们都劝她留点机会给别人。你们想投就快点下手吧，一般人我都不把这些内部消息告诉她！
两金雕：？？？？？
都说政客诡计多端，今天她们总算是见识到了。
听葛佳丝这么一说，她们都觉得自己要是不选个项目投一投简直是吃了大亏。
还是年长的金雕佐兰比较理智：“还是先观礼吧。”
葛佳丝见好就收，微笑着立在旁边跟着她们观看底下那场盛大的集体婚礼。
这时歌舞暂歇，神官们正在主持缔结婚契的重要仪式。
在场任何一位神官都没有一次性面对过这么多对新人，年纪最小的那位显然有点紧张，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掉链子，仍是全神贯注地与前辈们一起念诵着古老的祝祷词。
江灼灼和霍维勒已经有了婚契，不过她作为领主以及这场集体婚礼的牵头鸟，在这个环节自然不会干站着。
她也跟着神官们一起祝祷。
这一刻，在场许多鸟都跟着向母神祈祷，由衷祝福场中所有新人都能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顺便偷偷夹带一句：既然已经让这么多鸟都获得了幸福，能不能再算我一个呢？
若是今生已经无缘，还可以许愿来生。
随着仪式的进行，空气中的花香愈发馥郁，仿佛将沿途花柱上的香味也同化为了神树开花时的芬芳。
“好香啊。”
不知谁先小声说了一句，这一发现就像涟漪似的在鸟群里一圈圈地泛开。
大部分本地鸟都没机会远赴皇都，有机会去皇都的小部分鸟也不一定能赶上神树开花，是以谁都不知道这种花香来自神树，只知道……真香！
花香随着她们的呼吸进入体内，沿着血液输送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宛如母亲温柔的手掌般轻抚着她们身体内外的每一道伤疤，仿佛想抚平她们遭受过的无数苦难。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轻松充盈着所有鸟的胸腔。
就连据说千万年来都被母神厌弃的鸦族也感受到了这股能抚慰伤痛的芬芳。
所有外来的宾客都有些不敢置信。
本地鸟认不出来，她们却能认出来。
这边明明就没有神树！
此时有鸟惊讶地脱口说道：“快看她们的婚契！”
随着那股馥郁花香在风中散开，新人们手中写着她们姓名的婚契上居然齐齐浮现出颜色不一的印记。
不管出现的是什么颜色，总归都是鲜艳的。
这都代表着她们的婚姻获得了母神的认可！
除非这个印记在将来某天逐渐灰败，否则谁都不能把她们分开！
佐兰女士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妹妹。
这嘴怎么说什么就中什么？
她怎么就不说点好的？
现在好了，母神都觉得这婚事好，她们难道还要跟母神对着干不成？
事已至此，她们也只能接受了。
佐兰女士对还守在她们姐妹俩旁边的葛佳丝说：“你刚才说的那些项目，再仔细给我讲讲。”
听到佐兰女士的声音，葛佳丝也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露出甜美的笑容说：“好的，我再给你介绍一下。”
旁边那只大大的金雕怂得跟鹌鹑似的，一句话都不敢吱。
只不过目光落到远处那一对对爱侣身上时，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起来。
这群臭崽子，运气真好。
第208章
六月一日从这一天起, 成了许多人心中的重要日子。
哪怕江灼灼还准备了一堆给小孩子的活动奖品，说这天应该是儿童节，不少人还是觉得……要是自己接下来一年谈上恋爱了, 明年也要在六月一日结婚！
不为别的, 只为沾沾这一盛事的喜气。
那些被登记在案的宾客，也被这一天里发生的事震慑住了。
事已至此，谁还看不出这位九公主是母神偏爱的孩子？！
即便倾整个神殿之力来主持缔结婚契的仪式, 也不一定能保证出现上万份婚契同时获得母神认可！
还有那股花香也很不对劲，照理来说在开阔的地方点那么几根香薰蜡烛完全是白费劲，可白天那一阵阵的花香却芬芳馥郁到令人沉醉的程度。
一些本地鸟甚至原地进阶了！
每一次神识的进阶, 不仅识海能够扩大，连身体仿佛也得到了充分的淬炼，许多陈年旧创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定的几率痊愈。
总而言之, 这些鸟不仅更强了，身体也更轻松更健康了。
要不怎么大家都希望获得母神的祝福呢？大家都希望能越活越年轻。
有江灼灼这么一位被母神偏爱的领主在，沃野行省想发展不起来都困难。
不少宾客当即决定应邀留下多住几天，参加政务大厅那边给她们安排各种展会和报告会，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投资的项目。
哪怕不打算在九公主身上押注，投个好项目赚点钱给在这边工作的孩子花总不是坏事。
左右自己也不差那么几个钱，总不能真的对孩子不管不顾对吧？
江灼灼在接下来几天也在各个展会上瞎溜达, 对于底下各个城镇交出来的答卷非常满意。
果然, 只要把民众的体质提升上去，大家都是非常勤劳肯干的。这不, 每个城镇都已经按部就班地发展出了各自的支柱产业。
等真正忙完，已经是七月初了。
天气依然炎热，江灼灼开始每天躺着喝冰饮看杂志，快乐地当回了小咸鸟。
霍维勒还得操心一下小鹰们的训练以及领地防务, 整个领地就数她最闲。
梅因见不得有人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只知道躺着吃吃喝喝，忍不住说：“殿下难道不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吗？”
江灼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觉得！”
她还快乐地滚了几圈，准备写封私人信件给新挖掘出来的神仙作者催稿。
比如这个写法医的读起来就很有意思，不多写几本书可惜了！
等到义务教育的成果出来，她的粮仓肯定可以更加壮大！
到那时候，她可以躺着看一整天！
梅因：“………”
没过几天，梅因就提交了产假和育儿假申请。
自己写，自己审，自己批，一气呵成！
江灼灼：？
小圆鸟飞到梅因住处，围着梅因飞得团团转：“你肚子里有蛋了？这么快？才结婚一个月，有点急噢！你真的想好了吗？”
梅因微笑着说：“当然想好了，我从来不会做计划外的事，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鸟族的孕期是很短的，大概一个多月就可以把蛋生出来。再往后的孵化，那也是二十天左右就可以解决。
当然，不同的族群会有不同的妊娠时间和孵化时间，比如凤凰就比较特别，她们的孵化期是不太确定的，得让凤凰幼崽在蛋里接受充分的“醍醐灌蛋”教育。
梅因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把蛋生下来，然后跟乔穆轮流负责孵化，这段时间她们有可能分一个人出来上班，也有可能一起请假。
后面幼崽还小，还可以请育儿假。
算下来最多能休上半年！
梅因微笑着说：“殿下应该不会拦着我休假吧。”
江灼灼的心在滴血，却还是得含泪坚强：“当然，这么重要的假怎么可能不让休！”
痛失梅因这一全能副官，江灼灼的生活顿时水深火热起来。
怪只怪自己此前躺平得太嚣张，才会让梅因这样的工作狂直接罢工。
江灼灼艰难地过了小半个月每天定点上班（虽然主要负责监督工具鹰以及其他人干活）的日子，终于看到了梅因生下的……足足三颗蛋！
没错，不是一颗，不是两颗，而是三颗！
生几个这种事，一般也是由鸟妈妈自己决定的。
梅因不想经常休假，所以一次性把自己理想中的孩子数目给生完了，接下来可以无牵无挂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江灼灼每天都飞去看几眼那三颗蛋，再关心一下梅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生蛋对鸟族而言不会有太大损伤，梅因生完当天就清清爽爽地坐起来看书了。
过了几天更是可以悠闲地跟人在空地上打羽毛球！
自己掉的羽毛拿来做成羽毛球，打起来还挺带劲的。
江灼灼：！
江灼灼开始暗搓搓地问梅因在家里待着无不无聊，要不要回工作岗位上解解闷。
不是她工作半个月后就成了鸟扒皮，而是……每天上班真的好辛苦TAT
梅因微笑着说：“殿下说过，人要是连自己的家庭都照顾不好，谁敢相信他能做好别的事？所以，我还是先照顾好我的孩子吧。”
江灼灼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摊成鸟饼。
说是这么说，梅因还是陆续接手了过去的工作，将大部分孵蛋任务交给了乔穆。
江灼灼时不时跑去看几眼，感觉那三颗蛋似乎逐渐有了心跳搏动的声音。
好神奇。
江灼灼数着日子等着小鸟破壳。
到时候她带小鸟玩，梅因总不会觉得她每天无所事事了吧！
安娜见江灼灼这么盼着梅因的小鸟破壳，笑着说：“殿下准备什么时候生一个？”
江灼灼：？
怎么突然聊到我身上了？
鸟还小，鸟还没想好！
安娜说：“集体婚礼这批新人生的蛋大多都在孵化了，到时候大家一打听，只有殿下跟霍维勒骑士还没动静，难免会让霍维勒骑士被别人议论……”
江灼灼总觉得这个说辞很耳熟。
哦对，她想起来了，当初安娜劝她让霍维勒留宿也是这样劝的。
呵，她可是记性很好的聪明鸟，才不会次次都上当！
这个世界简直到处都是贼船，一不小心上去了就很难下来！
想是这么想，江灼灼在见到霍维勒时还是直接扑到他背上，边让他背着自己走边问：“你觉得我们要不要也生个蛋？”
霍维勒一顿。
凤凰跟其他鸟族不一样，孵化期不必父母全天守着孵化，破壳后也没有幼鸟期，直接就是拥有“传承”的成鸟。
说实话，这样的孩子很难和父母亲近。只不过如果是江灼灼，孩子肯定会亲她。
霍维勒自己从小跟亲人并不亲近，家族还采用社群式的抚养模式，他对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期盼。
只是他拿不准江灼灼想不想要。
霍维勒一如既往地回答：“我都听殿下的。”
江灼灼没法从他的语气分辨出他喜不喜欢孩子，她环着霍维勒脖子嘀咕：“也不知道我们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生娃这种事就像是开盲盒，再加上她们凤凰一族的特质，那就更是盲盒中的盲盒了。
她既不知道孩子会是什么性格，也不知道孩子会有什么样的传承。
“如果我们一直不要孩子，别人会不会跑去妈妈那边嚼舌根？”江灼灼把脑袋搁在霍维勒肩膀上，开始发散思维，“到时候妈妈让我换个伴侣怎么办？”
以鸟族的思维，雄鸟不能生，那肯定要换一只雄鸟；生下的蛋天赋太差劲，那肯定也要换一只雄鸟。
总不能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霍维勒顿住。
其实他并不想他们之间太早有个孩子，以江灼灼的性格肯定会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可要是真的像江灼灼说的那样……
霍维勒说：“殿下不会答应的对吧？”
江灼灼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作为回答。
到了八月初，梅因的三颗蛋陆续破壳了。
江灼灼看到三只小小的没毛鸟，觉得……刚出生的幼崽果然都很丑！
三只小鸟两雄一雌，大的两只是哥哥，小的那只是妹妹。
这么小的鸟儿还不能带着到处玩，江灼灼只能扼腕蹲在窝边殷殷叮咛：“你们可要要好好挑你们爸爸妈妈最好看的地方长！”
梅因：“………”
“这恐怕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吧？”
江灼灼笃定地说：“可以的，都说相由心生，只要他们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以后要长得跟你们一样好看，以后一定像你们！”
梅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明显是瞎编的歪理。
不知是不是得了消息，魏尔德的船队正好在小鸟破壳后的第二天靠岸。
不仅给三只小鸟带了礼物，还给江灼灼带了不少冰鲜食材。
江灼灼看到魏尔德用的是寒冰草，惊奇地说：“你跟杜洛伊小姐谈合作啦？”
魏尔德笑着说：“当然，多亏你发现了这样的好东西，现在我们的运输业务又扩展了不少。”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江灼灼说：“你没有压人家价吧？”
第209章
魏尔德听到江灼灼的问题, 都快气笑了。他确实是个商人没错，但也不至于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魏尔德无可奈何地问。
江灼灼给他背一段很有名的话来描述自己对资本家的印象：“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 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 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就敢于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魏尔德：“……”
魏尔德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是悯爱弱小的，从来都看不得别人受委屈。面对那么美丽的杜洛伊小姐，我怎么忍心在利润方面亏待她？”
江灼灼一听他这话, 立刻又警惕起来：“你难道还去招惹人家了？”
这次警惕的是另一个方向。
对哦，这只花孔雀不止是个资本家，还是个爱到处开屏的。
魏尔德：。
在这小鸟心里, 自己到底是怎么个形象？
他难道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明明在她面前，他都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合作也是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合作——
这小鸟怎么就只把饵吃了，压根不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哦，也不是只小鸟了，她已经成婚了，成婚对象还是他一直看不太顺眼的霍维勒·海特林格。
魏尔德说：“我只是帮了她一把, 让她有底气去争取自己应该拥有的东西。”他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 “她本身就是很优秀的雌鸟，此前只是没想通才那么消极, 想通以后她就会展翅高飞。”
江灼灼有点明白魏尔德为什么会有滥情的名声了。
因为他确实经常做出一些让别人感觉自己被爱着的举动。
他会饶有兴致地用最温柔的姿态站在你身后，以最真挚的语气夸赞你的优点，并出人又出力地给予你最可靠的支持，指引你走到更高的地方、成为更优秀的自己。
这样的情况下, 谁能保证自己不怦然心动？
可那些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出手而已，他并不打算为谁长久地停留。
江灼灼说：“如果这是杜洛伊小姐自己想要的，我也为她高兴。”
魏尔德笑着说：“只要享受过财富与地位带来的好处，谁又会不喜欢？如果殿下真的生在了平民家，每天要为一日三餐和高额税金烦恼，还会像现在这样快活自在吗？”
江灼灼想了想，那确实是不会的。
她当初上大学后能那么摆烂，还是因为家里的条件在高中时就越来越好，她只需要拥有还算不错的成绩以及拾掇过后还算出色的外表，父母就会对她非常大方。
寻求自我以及耽于娱乐，那都是物质条件有保障的情况下才能考虑的事。
饭都吃不起的时候，谁能活得舒心快乐？
“那我们可得让平民也吃得上好吃的饭，免得下辈子生到平民家要饿肚子。”江灼灼站起来拍了拍魏尔德的肩膀，语气严肃又庄严地叮咛，“魏尔德同志，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解决全帝国鸟民群众的温饱问题！”
魏尔德：？？？？？
呵，你还真看得起我。
魏尔德说：“同志是什么怪称呼？”
江灼灼：。
糟糕，说顺嘴了。
主要是这种重大议题单打独斗是做不成的，还是得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才有希望。
江灼灼张口就来：“同志就是有共同志向的鸟，我们这志向一看就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称呼你一声同志不为过吧？为了我们下辈子的幸福生活，你可要加把劲啊！”
魏尔德笑问：“好啊，为了我们下辈子的幸福生活。”他一边说，目光还一直投向江灼灼的背后。
江灼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说话就说话，他干嘛透过她往后看。
难道出现了……和狐朋狗友胡说八道必然被对方听见的古早剧情！
江灼灼转过头一看，果然瞧见霍维勒身姿笔挺地立在那里，目光同样越过她看向那只笑容灿烂到极其可恶的花孔雀身上。
江灼灼飞到霍维勒肩膀上啾啾啾啾地跟他解释。
这里说的“我们”指的是所有鸟，不是单指我和他喔！
她当然是问心无愧的，毕竟谁会傻到喜欢一个从不交出自己真心的花孔雀。
不过伴侣之间能长久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要长嘴，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伴侣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误会伤心难过、患得患失。
她可是天下第一聪明的鸟！
霍维勒早在江灼灼落在自己肩膀上时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误会。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以为他们在互许来生。
只是在看到魏尔德面上那有些恶劣的笑容时，他就知道江灼灼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霍维勒很大度地让人多准备些魏尔德爱吃的菜，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魏尔德听得笑容都淡了几分。
这只鹰真是碍眼。
魏尔德这趟过来多待了几天，跟进了一些合作项目，又和道格拉斯等人约着聚了聚，这才带着些沃野特产以及一些适合带回皇都刊行的新作返航。
江灼灼对魏尔德的来去没有太大感觉，反正见面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在意短暂的别离。
结果魏尔德才刚走没多久，沃野行省又来了一批特别的客人。
是远在大洋另一边的塞西莉派了个交流团过来交流学习。
这件事是在上个月敲定的，塞西莉那边得到江灼灼表示欢迎的答复后，就把层层筛选出来的交流团送了过来。
交流团的领队人叫安德鲁，是个成熟而富有魅力的雄狐。
他身后跟着的交流团成员大半都是英俊帅气的年轻雄兽，只有少数几位是外表同样出众的雌兽。
江灼灼看得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点。
兽族的平均颜值这么高的吗？
可是在自由城那边她也见过不少兽族，有像兰茨和弗林那样长得好看的，也有一看就普普通通的，比例相当均衡。
不对劲，这个交流团不对劲！
江灼灼跟安德鲁旁敲侧击了几句，才知道兽族之中流传着鸟族公主风流成性的传说。
因为鸟族和兽族之间有着生殖隔离，所以鸟族公主就算想跟兽族春风一度也不会有什么后果。过去几百年中，每个前往鸟族皇都交流学习的使团，都和……某位鸟族公主有过一段情！
江灼灼：。
好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她们那位五皇姐惹出的风流债。
谁叫她们算是亲姐妹呢？享受着凤凰血脉带来的好处，自然也得承担这么一点由自家姐妹引发的误会！
从个人角度来讲，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可是能一次性欣赏各类兽族雄性的难得机会！
当然，她是纯欣赏，绝对不会出现她五皇姐那种“既然完全不用负责就可以随便睡”的荒谬情况。
江灼灼大大方方地跟这个远道而来的使团交流了许久，从他们口中了解了塞西莉那边的情况以及使者们各自擅长的领域。
作为领主兼帝国公主，她对使团的接待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就是让人把使者们安排到他们想了解的部门去交流学习。
使者们一路上还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都想着如何在不出卖自己贞洁的同时尽可能地多学点东西。
来到这边后得知江灼灼刚新婚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纯属误会！
既然误会一见面就解除了，使者们也顾不得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了，一心只想牢牢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开始了解沃野行省这边的运作模式。
争取能早日学有所成回去建设城邦。
倒是负责领队的安德鲁贡献出了自己的侄女——一只漂亮的白狐给江灼灼玩——哦不，跟江灼灼当朋友。
小白狐是自己偷偷摸上船的，等安德鲁发现以后船已经驶出挺远了，他狠不下心把自家侄女扔下船让她自己游回去，只好带上她一起远渡重洋。
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
江灼灼没见过这么油光水滑的雪白狐狸，毛又长又白，还特别软乎。
更重要的是，小白狐性格很活泼，嘴巴还特别能说，可以让江灼灼了解到很多有意思的兽族趣事。
比如塞西莉跟她前男友那场决斗，就被小白狐讲得活灵活现。
讲到激动处还一人分饰多角，声情并茂地给江灼灼还原当时的情景。
一看就知道她非常崇拜塞西莉。
江灼灼听得津津有味，感觉要是吟游诗人这个职业没没落的话，这一段肯定要传唱遍三大陆。
当然，前提是塞西莉建立的城邦能存活下来。
如果溃败得太快的话，这就是个悲剧故事了。
经过几天的交流，江灼灼已经能站在小白狐的脑袋上指挥人家背着自己到处跑。
一鸟一狐要么跑去找弗林载歌载舞，要么跑去政务大厅巡视（遛弯），要么跑去教三只小鸟学站立（顺便给她们传授鸟语，并问人家毛都没长出来的鸟崽子要不要顺便把兽语也学了）。
玩累了还趴在白狐背上睡大觉。
眼看天气转凉，白狐非常体贴地用蓬松的尾巴圈住熟睡的小圆鸟，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这可是小圆鸟独享的三百六十度环绕式毛茸茸狐狸床！
霍维勒：“………”
见过兽族使团后，他的心态已经从警惕到放松，再从放松到高度警惕。
千防万防，没防住这只根本不在使团名单上的雌狐。
第210章
意外收获了毛绒绒新玩伴, 江灼灼躺着不动的时候确实少了，梅因也没再用休假来撬动她这只咸鸟。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三只小鸟已经长出绒毛来了, 只不过小鸟还没学会化人, 也还不怎么耐寒，只能挤在玻璃窗里看江灼灼和小白狐在雪地上玩耍。
小圆鸟一到下雪，就仗着自己现在不怕冷满地打滚。其他人总归是不那么放得开的, 只有小白狐和她臭味相投，跟她滚了几圈后又齐刷刷地在雪地里抖毛。
眼看三只小鸟趴在窗上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玩耍，江灼灼很不忍心地偷渡了一箱子雪进去给鸟崽子铺了个带雪的窗台。
梅因下班后, 看到的就是一只小圆鸟带着三只鸟崽子在窗台上打滚。
铺在窗台上的雪蹭蹭蹭地往地上掉。
旁边的柜子上还蹲着只白狐兴致勃勃地给她们撒雪花，假装屋里也在下雪。
不知是不是因为营养十分充足，鸟崽子长出绒毛后已经跟那只小圆鸟差不多大了, 三双眼睛又大又圆。
正快乐地滚到一半，三只鸟崽子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靠近，顿时唰地挨到了一起，一脸乖巧地喊了声“妈妈”。
带头作乱的江灼灼这声叫唤，立刻也站起来装作自己刚才没带着鸟崽子玩得满地都是雪。她从三只鸟崽子背后鸟鸟祟祟地探出颗脑袋来，高高兴兴地朝梅因打招呼：“梅因你忙完啦！”
梅因说：“殿下倒是一点都不忙。”
江灼灼立刻跳到小白狐身上，借着大大的狐狸耳朵遮掩跟小白狐说悄悄话：“风紧扯呼！！”
小白狐收到暗语, 麻溜背着江灼灼跳下高高的柜子, 咻地一下消失在门外。
速度比飞的还快。
梅因：“……”
梅因转头看向三只挤在一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鸟崽子，只能叹着气说：“快把身上的雪抖干净。”
鸟崽子见不用挨骂, 快快乐乐地答应：“好哦！”
隔天江灼灼就被梅因逮住谈心，说是她这么喜欢玩鸟崽子可以自己生一个。
江灼灼说：“凤凰崽子又不好玩，一破壳就长大了！”
她很喜欢梅因家三只小鸟，眼睛大大的, 身体圆圆的，怎么看怎么可爱。最重要的是还很聪明，教什么都爱学，一看就是遗传了父母的智商。
这么有天赋的娃，再长大一点肯定逃不出梅因的魔爪，所以需要由她负责带鸟崽子们玩，让鸟崽子们拥有快乐的童年！
梅因说：“殿下不是说过就算一出生就长大，同样也需要父母的爱。难道孩子不够可爱，殿下就不喜欢了？”
江灼灼哼哼两声，没有立刻答应。
她才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还没有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全貌，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把另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今天小白狐去听兽族使团开阶段性总结会议了，江灼灼搭乘工具鹰去码头遛弯。
距离整点薯条连锁店第一次开业，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现在这第一家连锁店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里面售卖的食物种类也愈发丰富，虽然依然是以平价美食为主，却不再是最初只卖卤豆的寒酸样。
江灼灼在屋顶上看了一会底下热闹无比的码头广场，在簌簌飘落的细雪之中趴在霍维勒背上睡了过去。
霍维勒找了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地方，静静地等待江灼灼从这一觉中醒过来。
江灼灼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有两段记忆正不断交织。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
“我不要他们的钱！”小女孩倔强地转过身去气愤地说，“奶奶你别打电话给他们了。”
要每个月打电话催着才给的钱，她一点都不想要。那几乎没见过面的父母，她也一点都不想要。
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我有奶奶就够了！”
“傻孩子。”奶奶说，“奶奶已经老了，你以后总得回到你爸妈身边去，哪能一辈子待在乡下？”
小女孩还小，还不懂得死亡与别离，她觉得自己很厉害，以后能靠自己买一套大房子，将奶奶接到城里去享福。
别人家夸自己儿孙都是这么夸，她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奶奶养她，以后她养奶奶，她根本就不需要爸爸妈妈。
其实在更小的时候，她也很期待爸爸妈妈能回来，期待自己能跟在爸爸妈妈身边生活。只是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所以不想再有任何期待。
连给年幼女儿的生活费和学杂费都要每个月打电话去讨要才磨磨蹭蹭地打过来，能有多喜欢她呢？
她有奶奶就够了！
没错，就是这样。
只要没有期望，就不会再有失望。
入夜之后，小女孩闭上眼，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有些奇奇怪怪的讨论声：“……很久没过问了……”“……那边也没来过……”“……可怜啊……”
可怜啊……
怎么连做梦都不被喜欢？
小女孩气鼓鼓地翻了个身，决定闭上眼睛继续睡，醒来就把这些可恶的声音忘光光。
叽里呱啦的根本听不懂！
后来……
后来小女孩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回到了父母的身边。那时候家里的条件已经渐渐有了起色，不再是她小时候那样捉襟见肘，只不过对于那个家来说她不过是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弟弟妹妹很讨厌她这个“外来者”，她也并不想跟他们培养感情。或许得感谢他们的排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出奶奶离世的阴霾，振作起来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去结交许多可爱的朋友。
在整个高中阶段她都没有违背对奶奶的承诺，一直在当个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不仅爸爸妈妈越来越喜欢她，连她的弟弟妹妹偶尔也会明里暗里抛出求和的橄榄枝，只是她偶尔会有些迷茫，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既喜欢，又不喜欢。
既想要，又不想要。
矛盾到以至于她经常在梦里变成一只鸟，放空脑袋趴在那里呼呼大睡。
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老师跟她说这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让她平时多放松放松。
后来她确实很放松。
但好像又太放松了。
都把自己放松成一只鸟了。
以前她总埋怨奶奶没跟她多说说话就走了，结果她自己也没有好好和亲朋好友告别。
大家也会生她的气吧？
两年过去了，大家是不是已经在各自的专业发光发热？
江灼灼这样想着，忽觉眼前的情景又变了样，她来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都是她高中时的好朋友，她走过去戳戳这个的脑袋，又戳戳那个的脑袋，结果没一个人搭理她，全都醉得跟死猪一样沉。
胆儿肥了，居然在学校天台上喝酒！
忽然，背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到昔日同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对方跑到她面前想伸手拉住她，又小心翼翼地把手停在半空，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半天，才去把其他人用力摇醒。
很快地，好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眼眶都慢慢变得通红。
江灼灼谴责：“你们在天台偷喝啤酒，怎么不叫上我！”
同桌兼好友试着递给她一罐啤酒。
江灼灼接过去打开尝了一口，觉得酒还是不好喝，从好友提上来的袋子里扒拉出一罐可乐，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才心满意足地坐到自己的老位置上，打量起自己的这群老朋友来。
两年不见，大家都变了样，学法律的看起来越来越像斯文败类，学医的眼镜片好像又变厚了，注定要回去继承家业的更是越来越骚包——高中还不怎么看得出来的种种差距，在大学正一点点地扩大。
江灼灼觉得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可乐喝起来居然有点酸酸的。
也许人怀念的不是那口吃的，而是当初吃到它们时的心情以及那些曾与自己一起品尝过那么多酸甜苦辣的人。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江灼灼说，“我今年结婚啦，不算闪婚，认识了一年多才结的！”
好友震怒：“不是说好你结婚要让我当伴娘的吗？！”
江灼灼怂怂地说：“虽然你没当上伴娘，但也没别人当上，那边结婚不用找伴娘的。”
好友终于没忍住抱住她使劲揉搓，恨不得直接把人揉进自己怀里，再也不让她离开。
其他人也围过来关心她对象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她在“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更过分的是，学法律的说可以给她提供离婚咨询服务，学医的则要教会她一些捅人几十刀只被判定为轻伤的小秘诀，说是离婚不顺利的时候可以考虑使用！
“……他人还挺好的，暂时不考虑喔。”
“没出息！”
一群人东拉西扯到夜幕降临。
大家都感觉到分别的时候到了。
“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们就放心了。”
“……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一次，她们有好好地告别。
她正式告别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江灼灼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趴在霍维勒背上。她砸吧一下嘴，还能感受到可乐的味道。
再往前看去，发现他们正在高高的瞭望塔上。
她飞到霍维勒脑袋上趴着，跟他一起眺望整座城市的夜景。
底下那片原本荒凉冷寂的雪原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这万家灯火，是过去两年在所有人努力之下亮起来的。
只要她愿意用心去看、去做、去改变，一切即使不能按照她的期望发展，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所有人都在大步往前走，她也不能落后太多。
万一以后还有机会再聚，结果别人都已经学有所成，只有她自己吃了睡睡了吃，岂不是要被其他人嘲笑！
“从明天开始，我要狠狠画画！”
小圆鸟信誓旦旦地说。
